夜色如墨,幽冥客栈的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时雨坐在二楼的客房里,手中铜勺轻轻敲着瓷碗的边沿,叮、叮、叮,三声一停,像是某种隐秘的节奏。她面前摆着几盒桂花糕,浅粉、淡黄、青绿,颜色像春日的花,可她却一点也尝不出甜味。
沈砚舟站在窗前,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银链,尾戒上的铃铛在他转动手腕时微微晃动。他低头看了眼怀表,表盖上的裂痕像一道未愈的伤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招标会是明天下午三点。”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时雨应了一声,将一块粉色桂花糕放进嘴里,舌尖刚触到甜味,太阳穴便一阵刺痛。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血色的画面——银质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握着匕首,刀刃上滴落的鲜血在青石板上溅开,像一朵朵凋零的海棠。
她猛地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
沈砚舟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身走到她面前,“又看到了?”
她点点头,喉咙发干,“那个戴面具的人……他在杀人。”
沈砚舟沉默片刻,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盒新的桂花糕,递到她面前,“浅色的,别吃深色的。”
她接过盒子,指尖有些发颤,“你怎么知道我……”
“你每次吃深色的,都会触发更深的通感。”他淡淡地说,像是早就注意到了,“我不想你在这时候失控。”
时雨低头看着那盒桂花糕,忽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她咬了咬唇,把盒子收进袖袋里。
“我们得有个计划。”沈砚舟转身拉开窗帘,外面的街道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路灯映着湿漉漉的石板路,“伪装情侣,是最直接的方式。”
“情侣?”时雨一愣,随即皱眉,“你确定?”
“你觉得还有别的办法?”他反问,语气冷静,“招标会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场合,我们需要身份掩护。SEID可以伪造投资背景,但如果没有合理的同行理由,我们会被盯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铜勺,勺面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那……你怎么打算的?”
“我叫沈子墨,是沈氏财团的二少爷。”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证件,“你是我新请的私人助理,也是……未婚妻。”
“未婚妻?!”时雨差点把铜勺掉进碗里。
“这样更容易解释我们的关系。”他语气平静,“而且,情侣之间的互动更容易让别人放松警惕。”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沈砚舟合上证件,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换一个身份。”
“不是……”她摇头,声音轻了些,“我只是有点……没想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尾戒上的铃铛轻轻转了一圈,“你只需要配合,其他的,我会处理。”
时雨看着那枚铃铛,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那柄染血的匕首,还有那只戴着手套的手腕上,赫然也戴着一枚铃铛,和他的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跳,却没说话。
“今晚你先休息。”他站起身,将证件收好,“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她忽然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母亲……她是不是认识我?”她问,声音有些颤抖。
沈砚舟的手指微微一顿,尾戒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一定会查清楚。”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时雨一个人。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铜勺,耳边还回响着那声铃铛的轻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她心里。
招标会当天,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纺织厂旧址上,尘土在光柱中缓缓飘浮。沈砚舟一身深灰西装,领带松松地系着,看起来随意却不失贵气。他站在会场门口,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见时雨穿着一件淡青色改良汉服,发间别着一枚罗盘造型的簪子,铜铃在裙摆间轻轻摇晃。她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布袋,里面装着桂花糕,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沈二少。”她轻声唤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
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扬,“时小姐。”
两人并肩走进会场,瞬间吸引了数道目光。沈砚舟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腰侧,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时雨心跳微微加快,却没躲开。
会场内部布置得极为考究,水晶吊灯下摆满了古董展品,每一件都标着天价。他们一边假装欣赏,一边悄悄观察四周。
忽然,时雨的目光落在展厅角落的一块展柜上。那里面放着一枚青铜铃铛碎片,与沈砚舟尾戒上的铃铛几乎一模一样。
她正想靠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小姐,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他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右手藏在袖中,隐约能看见一抹血色。
沈砚舟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语气平静,“这位先生,我们只是好奇。”
男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时雨望着他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沈砚舟低头看她,“你没事吧?”
她摇头,将手悄悄伸进布袋,摸出一块粉色桂花糕。
“这次的味道……有点苦。”她低声说。
沈砚舟闻言,眼神微沉,伸手将那盒桂花糕收进了西装内袋。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会场内的旗帜猎猎作响。远处的纺织厂废墟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