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午后,阿妃在温润的黑暗中“漂浮”着,早已习惯了这具身体规律的心跳与呼吸。
连日来外界的动静少了些,只有杜若每日进殿时,脚步总是格外轻缓,偶尔会传来擦拭瓷器的细微声响,或是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直到一阵极清越的琴音,忽然穿透层层壁垒,落进她的意识里。
那琴声起初很淡,像远山流泉,隔着薄雾般朦胧。
阿妃蜷缩的身体下意识地顿了顿——这不是她熟悉的、地牢里的死寂,也不是宫人低语的嘈杂,而是一种……带着韵律的温柔。
音符如珠落玉盘,一个个清晰地流淌开来。
时而如春风拂柳,轻盈柔和;时而如溪涧潺潺,清冽悦耳。
没有复杂的技巧,却透着一股天然的宁静,仿佛能抚平她意识深处盘踞的所有不安与惶恐。
她悬浮在温热的液体中,感受着那琴声带来的震动,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奇异的安抚,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忘记了沈惊鸿的剑,忘记了血腥的过往,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纯净的乐声里。
这是谁在弹琴?
阿妃模糊地想。这琴声里没有半分杀伐之气,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像是有人在低声呢喃,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倾诉。
琴音持续了很久,一曲终了,余韵悠长。
阿妃还沉浸在那片宁静中,忽然感觉到腹部上方传来一阵极轻的、带着笑意的震动,随即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润的声音,透过血肉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听着了?”
是微生琉玉。
阿妃的意识猛地一醒。
“今日天气好,在殿里弹了首曲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指腹似乎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所在的位置,动作熟稔而温柔,“吵到你了吗?”
没有回答,因为阿妃无法回答。但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停留在腹部,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珍视。
原来那美妙的琴音,是他弹给她听的。
这个认知让阿妃混沌的意识里泛起一圈圈涟漪。一个从未谋面的帝君,一个未婚有孕的男人,竟然会为了腹中的“她”,在寂静的午后,亲手弹奏一曲?
黑暗中的温暖似乎更甚了些。
她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属于微生琉玉的清冽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被处理掉的药草苦味。
但此刻,那苦味被琴声带来的暖意覆盖了。
微生琉玉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床边,指尖依旧覆在小腹上。
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阿妃“躺”在那里,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对她如此温柔,不知道他腹中的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算哪门子的“重生”。
但此刻,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那萦绕在意识深处的、清越的琴音,她那颗早已在血泊中死去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动摇。
这感觉很陌生,也很危险。
可她无法否认,在这被称为“父君”的人身边,在这黑暗却温暖的房子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安全”的东西。
又过了几日,暮色漫进雕花窗棂时,阿妃正“沉”在一片安稳的暖意中,忽然被一阵低沉悦耳的诵读声唤醒。
那声音透过血肉屏障传来,带着一种特有的、玉石相击般的清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是《诗经》。阿妃在成为刺客前,曾被短暂地教授过些微文墨,认得这些字。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的境地,听到有人为她诵读这些句子。
她悬浮着,仔细分辨着那声音。是微生琉玉。他读得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偶尔会顿一顿,像是在斟酌字句。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对下人的疏离,也没有了提及政敌时的冷冽,只剩下一种柔和的的语调。
阿妃能“感觉”到,随着他的诵读,腹部上方的胸腔在微微震动,那震动透过温暖的液体传来,形成一种奇特的共鸣。
一篇《关雎》读完,微生琉玉没有立刻接着读下一篇,而是轻轻喘了口气,指尖再次落在小腹上,轻轻划了个圈。
“听宫人说,”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在说什么私密的趣事,“腹中胎儿若早早听人念书,日后会格外聪明些。”
阿妃的意识轻轻一颤。
聪明?她阿妃需要聪明吗?她的前半生,靠着的是狠厉、是潜伏、是杀人的技巧,“聪明”二字,于她而言,不过是执行任务时更精准的算计。
可从微生琉玉口中说出,这两个字却带上了一种全然不同的意味。
那不是命令,不是要求,而是一种……期许。
“也不知你爱不爱听这些。”他的声音又轻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她对话,“若觉得无趣,改日父君给你念些志怪故事,许是更有趣些。”
父君。
这个称呼再次清晰地传入意识,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或许是斜倚在软榻上,白衣宽松地覆着微隆的小腹,长睫在暮色中投下淡淡的影,手中捧着一卷古书,眼神温和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个在外人眼中清冷孤高、甚至身陷险境的帝君,此刻却像个寻常父亲,在对未出世的孩子轻声细语。
殿外传来杜若轻步走近的声音,似乎想提醒什么,却被微生琉玉用一个极轻的手势止住了。
“再让我念一会儿。”他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随即,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起,下一篇诗文的诵读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温柔了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阿妃静静地听着。黑暗中的温暖似乎带上了文字的温度,那些优美的句子如同潺潺流水,冲刷着她意识深处堆积的血腥与寒意。
她不知道微生琉玉为何对她如此用心,不知道这温柔的表象下是否藏着算计,就像沈惊鸿当年的手帕。
可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生出警惕。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里流淌的、属于微生琉玉的血液太过温暖,或许是因为这日复一日的陪伴太过真实。
她只是任由自己沉浸在这诵读声中,感受着头顶上方那个男人的气息,和他掌心下那无声的、名为父慈的守护。
平和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那日阿妃正听着微生琉玉指尖划过书页的轻响,忽然感觉包裹着自己的温暖“空间”猛地一紧。
原本宽敞的液态屏障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挤压,两侧的“墙壁”骤然向内收拢,挤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尽管她并无呼吸。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感。
不再是安稳的包裹,而是像被塞进了狭窄的管道,温热的液体在剧烈地晃荡,带动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转。
“唔……”
一声极压抑的闷哼透过血肉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
是微生琉玉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再温润,而是染上了浓重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紧接着,阿妃感觉到整“容器都在轻微颤抖,伴随着布料被攥紧的“沙沙”声。
头顶上方的心跳声陡然加速,“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意识,带着一种她从未感知过的慌乱。
“怎么回事?”阿妃在意识里惊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更可怕的挤压感来了。四面八方的力量不断收紧,仿佛要将她从这个温暖的房子里硬生生挤出去。
“帝君,吸气——!用力!”
栖梧宫正殿内,气氛凝重如冰。
往日里只供帝君静思的空旷大殿,此刻却被层层纱帐围起。
中央青玉案上,悬着一面古朴的青铜方鉴——璇玑烛龙鉴。
此镜长三尺,宽两尺,边缘铸满盘旋交错的烛龙纹,龙眼处嵌着两枚鸽卵大的夜明珠,此刻正幽幽散发着温润的白光。
镜前,微生琉玉一身素白中衣,长发松松挽起,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颊边。
他原本清绝如琉璃的容貌,此刻因痛楚而染上异样的潮红,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同样汗湿的衣领上。
那身白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他清瘦的身上,勾勒出腰间微隆的曲线,更衬得他唇色浅淡,眉宇间凝结着一股近乎破碎的绝美。
“帝君,真的要……”贴身内侍杜若扶着他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千年来从无男子用此鉴生产,太医院说风险……”
“不必多言。”微生琉玉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抬手,指尖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一阵阵规律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悸动。“我微生皇族的血脉,岂能用寻常手段诞下?”
他仰头看向悬在头顶的璇玑烛龙鉴,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启动吧。”
随着他的指令,殿内早已待命的几名微生皇族老臣上前,各自按在铜镜边缘的烛龙纹上。
顿时,青铜镜发出“嗡”的一声轻鸣,龙眼处的夜明珠光芒大盛,两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白光从镜中射出,如两道光柱,精准地落在微生琉玉的腹部。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白光落在他小腹上,并未灼伤人,反而像活物般流淌开来,温柔地包裹住那片微隆的肌肤。
微生琉玉身体猛地一颤,牙关下意识地咬紧,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那不是寻常的疼痛,而是一种灵魂与血肉被同时剥离的、难以言喻的拉扯感。
“烛龙……开眸……”老臣们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铜镜上的烛龙纹仿佛活了过来,龙身盘旋,龙眼处的光芒越发明亮,如同真正的烛龙睁开了沉睡千年的眼。
白光之中,微生琉玉的小腹轮廓逐渐变得透明,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婴儿轮廓。
那婴儿被一层莹白的光膜包裹着,如同悬浮在星河之中,随着白光的流淌,正一点点脱离他的身体。
每一次剥离,都让微生琉玉浑身一颤。汗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浸湿了身下的软垫,他却死死盯着铜镜,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燃着异样的光,仿佛要将镜中那个即将出世的生命刻进灵魂里。
“千年了……终于有人敢用这璇玑烛龙鉴……”老臣中有人低语,声音里带着敬畏与担忧,“这是借烛龙创世之力剥离胎儿,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杜若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看着自家帝君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帝君为了这个孩子,究竟付出了多少?
白光越来越盛,终于,随着一声轻响,那被光膜包裹的婴儿彻底脱离了微生琉玉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璇玑烛龙鉴的光芒骤然收敛,铜镜恢复了古朴的模样,烛龙纹也不再游动。
微生琉玉猛地咳出一口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杜若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脸色苍白如死,额发全被汗水黏住,却还强撑着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望向那团光膜。
“皇儿……”他声音微弱,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光膜缓缓消散的刹那,殿内所有呼吸都凝滞了。
本该是粉雕玉琢的婴孩,此刻却通体发黑,像被墨汁浸染过一般。更骇人的是,她细嫩的皮肤上布满蛛网似的黑血丝,正蚯蚓般缓慢游走,从眉心蔓延至下颌,在苍白的殿光下显得诡异至极。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始终闭着眼,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半分新生儿该有的啼哭。
“这……这是何物?!” 站在最前排的老臣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玉笏“哐当”落地。
“死……死胎?” 一个负责接生的内官颤声开口,脸色煞白。
杜若也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看向微生琉玉。却见自家帝君虽依旧脸色苍白如纸,汗湿的白衣黏在身上,但那双原本因剧痛而迷蒙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
“不准碰她!”
微生琉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他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要起身,被杜若急忙扶住。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面生的灰衣内侍突然上前,眼神闪烁着阴冷的光,竟要伸手去抱那女婴:“帝君刚历经大险,这……这不祥之物交由奴才处理便是……”
“滚!” 微生琉玉猛地抬眼,眸光如冰刃般射向那内侍——此人是宗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果然在此刻动手!他强撑着坐起,胸口因用力而剧烈起伏,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她是我的皇儿,谁敢动她?”
“帝君!您看她这模样……” 老臣急道,“千年未曾有过男子生产,如今又诞下这等……恐是不祥之兆啊!”
“不祥?” 微生琉玉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解脱的喟叹,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上女婴冰凉的小脸,那些游走的黑血丝触碰到他的指尖,竟微微瑟缩了一下。“你们懂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落在女婴身上时,又恢复了温柔:“她不是死胎。”
微生琉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她在动,一直在动。从她在我腹中时,就陪着我,从未停过。” 他顿了顿,指尖贴在女婴的心口位置,那里传来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跳动,“你们听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我的连在一起。”
没人知道,在他从秘境归来前,早已中了宗族秘制的“蚀骨散”,此毒会慢慢侵蚀经脉,让他武功尽废,最终暴毙。他冒险动用璇玑烛龙鉴,目的是为保皇族血脉正统,谁知道这神器可以使胎儿能引毒入婴,以命换命。
此刻女婴身上的黑血丝,正是“蚀骨散”的毒力被强行剥离的迹象。
她将他体内的剧毒尽数吸收,才成了这副模样,却也让他得以存活,甚至因祸得福,经脉被毒素倒逼后竟更胜从前。
“她是我的皇儿,” 微生琉玉紧紧盯着那灰衣内侍,眼神冷冽如刀,“谁敢再言‘不祥’,或是动她分毫——”
他没有说完,但那眼底翻涌的杀意,让殿内所有人都噤了声。
杜若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锦被将女婴裹好,抱到微生琉玉身边。
即便隔着锦被,微生琉玉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微弱的心跳,和他自己的心脏,在寂静的殿内,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
锦被中的黑暗不再是温暖的茧,而是新生躯体的束缚。
阿妃能感觉到包裹自己的布料柔软,却远不及腹中羊水的温润。
她奋力想舒展身体,却只换来四肢细微的抽搐。
那些游走的黑血丝已淡成浅灰,正随着她微弱的心跳一点点隐入皮肤,留下一种奇异的、带着毒素余温的麻痒。
“皇儿,” 他低头看着锦被里那个小小的、漆黑的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别怕,父君在。”
这声温柔的低语近在咫尺,带着真实的暖意。阿妃猛地集中所有力气,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
第一次,只掀开一条缝,模糊的光流窜进来,刺得她“眼”生疼。
第二次,睫毛颤了颤,视野里浮现出一片晃动的白影。
她喘着气——婴儿式的、微弱的呼吸,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在微生琉玉掌心的温度覆盖上来时,她终于成功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光晕。殿内的烛火透过纱帐,在他身后织成一片柔和的金芒。
然后,是他的轮廓——肩颈线条清瘦如竹,汗湿的长发贴在苍白的颈侧,几缕发丝垂落,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影。
接着,是他的脸。
阿妃的意识骤然停滞。
这就是那个在她腹中为她弹琴、读书的父君?
比她想象中更像一幅被精心描摹的画。眉如远山含黛,却因刚经历剧痛而染上薄红;眼若秋水横波,此刻正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欣喜,眼尾微微泛红,像落了霞;鼻梁秀挺,唇色虽浅,却因那抹劫后余生的笑容而显得格外柔软。
最让她心悸的是他的肤色,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却又因额角未干的汗珠而透出一丝鲜活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又脆弱得让人心颤。
这张脸,比沈惊鸿当年递手帕时的清俊更多了几分琉璃般的剔透,比地牢里那身明黄龙袍的威严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柔。
“父君……” 阿妃想唤他,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微生琉玉看到她睁开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光骤然坠入。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残留的浅灰血丝,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
“醒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喟叹,“能看到父君吗?”
阿妃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聚焦。她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看到他唇角未干的血迹,看到他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原来他为了生下她,承受了这么多。
腹中那些模糊的声音、温暖的掌心、清越的琴音……此刻终于有了具体的模样。
这个男人,救了她。用身体庇护她在黑暗中成长,带她重新来到这个世上。
阿妃的小拳头在锦被里动了动,她想伸出手,像在腹中时那样“触碰”他的掌心。可新生的躯体太虚弱,只能无助地晃了晃。
微生琉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轻轻握住她的小拳头,将自己的指尖贴在她掌心。那里的温度,和在腹中时一模一样,清冽而温暖。
“不怕了,皇儿。”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寻常婴儿的懵懂,反而带着一丝让他心悸的沉静,“以后,父君护着你。”
殿外的风又起,风铃叮咚作响。阿妃看着他美得不像凡人的脸,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真实的心跳。
沈惊鸿的脸在意识深处一闪而过,那把穿心的剑、那句“满手血腥”的话,似乎都被眼前这片温柔的光芒冲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