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带着三分好奇,两分探究,仔细看了看姜彤,挥手又让她坐下。
接过随行宫人上的新茶,品了一口,问姜彤:“你父母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中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么?”
姜彤一一作答。
接着又问她家什么时候搬来的京城,识不识字,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之类惯常会问的问题。
等姜彤说完,也只是点头,不曾说什么。
堂中一时安静,没一会儿,旁边一位年过四旬的蓝襟夫人忽然问:“既然是来参加佛门法会,你怎么不和你母亲一起,而是跟着徐家夫人?”
姜彤闻言看向那位夫人,正要作答,旁边张氏道:“这位是平阳侯夫人吧?您有所不知,阿彤她娘原本是位仁心仁术的女医师,可惜十多年前为救人染了恶疾,撇下这孩子走了。她父母感情恩爱,所以姜大人一直都没有再娶,是独自将这孩子拉扯大的。”
“这孩子向来懂事,平时闷在家中也不爱出门,是我看这次法会热闹,家里又没有个可心的女儿,这才硬拉着她陪我过来的。”
“噢,这样啊,”蓝襟夫人听说了原委,眼中露出些轻视,“这位姜大人也太胡闹了,先夫人既然故去,应该趁早续个弦、生个儿子才是正理。他也不想想,一个女儿家,没有母亲带着,如何学礼仪规矩,且家中没有兄弟支应,将来被欺负了都没人撑腰。”
姜彤早就听惯了这一套说辞,当下回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我爹向来教导我,礼仪规矩都是圣人传下来的,只要勤勉读书即可通明事理;兄弟姐妹多了纷争也容易多,人生在世,应当自强。”
蓝襟夫人一听,脸立马拉下来,对众人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做长辈的句句为她好,人家倒不领情,当众就要回嘴。”
姜彤心道:你上来就指责我爹,我疯了才会领你的情。
她没说话,心中明白,如果长公主此番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借机找茬,让旁人奚落她家世,那么她说什么都不对,说不定还会得罪人,给她爹惹麻烦。
这种苛责,不过是因婚约而起,她没必要顶在前面。
“夫人不必动气,”另一侧的徐元卿很快接过话,“续弦与否,都是姜家家事,姜大人会如此考虑,也许有不便告知外人的原因。说起来,我倒是极为佩服姜大人,于公,尽忠职守,履立功绩,于私,对故妻情深一片,对女儿勤勉教导,实在为天下男子楷模。”
蓝襟夫人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两个小辈不软不硬连怼两回,怒瞪徐元卿,张氏看出气氛不对,连忙圆场:“哎,都是些陈年芝麻事,阿彤是晚辈,做父亲的怎么打算,她也只能顺从,哪里能说上什么——若说这夫妻恩爱,满京城都比不上长公主与驸马,自少年结缡,如今已经相伴相守二十多年,膝下又有两子一女承欢,实在是羡煞旁人!”
“都老夫老妻了,你可别笑话我。”长公主笑着接过话,想想,又点点头,“不过我也在想,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是常道,夫人没了就要再娶,女子没了丈夫却要守节,确实不公。姜大人如此长情,想来那位夫人定然十分出色,令人难以忘怀。”
姜彤闻言,目光一动。
坐在左首交椅上的蓝襟夫人没料到长公主会这么说,脸色一时精彩纷呈,面上跟着众人假笑,端着茶盏的两手却不自觉用力,都快要把茶盏捏碎。
蓝襟夫人旁边的少女看上去是平阳侯府的小姐,见状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母亲,眼中露出瑟缩。
长公主也没注意到,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目光出神。
这时,原本没出声的另一位杏衫夫人转过头来:“徐编修,我听嫂嫂说,你和姜小姐才定的亲。今日你既然敢当着她的面如此称赞姜大人,想必是打算效仿未来岳父,一心一意待佳人了。”
徐元卿被如此打趣,目光落到姜彤身上,而姜彤此时也恰好瞥向他,准备看他怎么回答。
两人目光对上一瞬,徐元卿很快敛眸,起身拱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官蒙长辈世学教导,自幼便憧憬这种夫妇和鸣的生活。等日后成婚,必当同心不负,白首不离。”
“好!”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回过神来,听到徐元卿的话,拍手笑赞了一声,“徐奉英,这里是灵禅法寺,你既然敢如此立誓,佛祖听见了,也定会保你婚事顺遂。还有,徐夫人,今日在场的各位都是见证人,等日后喜事临门,可别忘了给我们发请帖,到时候我也要去凑凑热闹,讨杯酒喝。”
张氏、徐元卿连忙谢礼。
姜彤也起身跟随,低头假意扮羞。
心里却想:这下好了,徐元卿在长公主面前都夸下海口,等日后两家解除婚约,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把话圆回来。
总不能自毁誓言,被人当作负心汉指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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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阳侯夫人贬损姜彤时,姜彤还以为,长公主是为了给她难看。却没想到,张氏说长公主想见见她,也就真的只是见见,除一开始问了姜彤一些寻常问题外,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众人接着聊天,堂中氛围逐渐变得轻松,蓝襟夫人脸色也由阴转晴,开始积极说起各家长短。
姜彤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儿,渐渐搞清楚另外两位夫人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原来蓝襟夫人姓王,她所在的平阳侯府赵家是公主府的亲家。
去年赵家长女刚嫁给长公主的儿子为妻,因为有了身孕,所以这次没有跟着过来。
王夫人这人也十分有趣,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总是有意挑起话题讨好长公主,但长公主不知道是不喜欢王氏聊的话题还是怎样,总是不太搭理,搞得王氏讪讪的,表情很是郁闷。
王氏旁边坐着的是她的小女儿,闺名莺娘,几乎不说话,偶尔出声也是弱弱的,声音极小。每次看到王氏冷场,她都有些坐立不安。
右首椅子上坐着的,是驸马的妹妹李氏,三十多岁年纪,是陪长公主一起来的。她说话不急不缓,倒很是对长公主脾气,有时候王夫人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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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说错了什么,李夫人也会好心地帮忙解围。
徐家与这两位夫人相比,算是外人。但姜彤很快听出来,长公主在闺中就与张氏结识,且熟悉张家不少长辈,和张氏议起前尘往事,感慨颇多。
几位夫人聊了半个多时辰,天色暗下来。有侍女上前在长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长公主一听,起身道:“难得今日咱们在这佛寺相聚,方才寺中师父传话过来,说晚膳已经备好,你们也都别走了,和我一起用膳吧。”
言毕,挥手邀众人一起品赏灵禅寺的斋菜。
姜彤随着张氏转道次堂,此时案几已经摆好,依旧是按照尊卑座次,一人一案。大家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礼僧将斋菜一一摆上来。
姜彤中午吃过一顿素斋,不过那是给来参加法会的所有香客准备的,每人都是平等的一碗素面,两碟素菜。
晚间则不同,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人,灵禅寺又是皇家寺院,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将寺中最具特色的菜品呈上来。
不出姜彤所料,灵禅寺的伙房师傅十分用心。光是凉菜便有六碟,都是寺中自种自腌的爽口酱菜,什么脆笋丝、红心萝卜,什么菩提瓜、糟腐乳,每碟不到巴掌大小,但五颜六色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夏日晚间吃起来十分可口。
接下来又是四盘热菜——番瓜杂菌盅、素佛跳墙、酥油如意卷,湘烤四喜麸。许是担心长公主吃不惯素斋,所以都是用料较为繁复的品类。
传菜时,为首的僧人也会在一旁介绍,譬如哪些菜是寺中师父自己种的,哪些菜是在深山中现采的,还有哪些菜品用料是寺中僧人自己调配,在外面根本寻不到的。
等众人就着饭吃得七七八八,又上了一碗清汤,一盏冰甜点。
汤是玉丝莼菜汤,用莼菜和切成细丝的嫩豆腐制成,而冰甜点则叫雪山莲,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面是用冰沫堆成的雪山,散发着清凉之气,而上面则是用米糍压成的半透明莲花,里面裹了浆,由内而外透着淡淡的粉色,好似真正的莲花在冰盏中盛放。
姜彤对这份甜点十分感兴趣,先是舀了一勺雪冰送入口中,冰甜冰甜的,入口即化,仔细品味,里面还有淡淡的米浆香气。
她参加法会已经热了一天,一尝之下觉得十分清爽,连吃了好几口,直到冰凉之意散遍五脏六腑,又去尝上面的莲花。
勺子一挖,里面顿时溢出胭脂色的细腻流沙,顺着沟壑融进雪沙中。
姜彤举勺送入口中,却在勺尖触到唇上时,鼻子闻到了流沙豆馅的味道。
那是一股带着清凉的,奇异的香气。
姜彤手一顿,举勺仔细闻了闻,又将烛火拿过来,眯眼仔细辨认了一番豆沙颜色,等看清楚,大吃一惊,连忙将张氏正要品尝的同式甜点也拿过来看。
张氏吓一跳,问她怎么回事,姜彤着急之下也来不及回应,等终于确认清楚,立刻站起来大声道:
“有毒!这甜点有毒!大家千万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