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大宛马的奔踏声骤然停止,马蹄高抬,发出一阵嘶鸣,套铜的车轮在地上剧烈摩擦半周。
马车华贵,防震功能做得极好,并未剧烈颠簸,而是稳稳地停在路上。
“王爷!”
车夫匆匆控制好缰绳后,对着车内,诚惶诚恐地禀报,“属下失职,方才有一平民闯入御街,刚好拦在马车前,乘马受惊,属下一时没有驾稳马车,请王爷降罪!”
燕歧坐在马车内,倚坐于紫檀凭几,单手翻阅公文,双目垂视,听罢,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淡声开口:“打发走。”
“是。”
车外,黎安在故意跌倒在马蹄前,拐杖掉落在一旁,因眼前覆着白布,他只能模糊看见马车的轮廓,而听力更加清晰,他听见了从车内传来摄政王的声音。
隐隐有些耳熟,但仔细想想,却并未有认识的人声线如此。
正思考着,他听见周围有佩刀戴甲的护卫向他走来。
“何人擅闯御街,惊扰王爷车架?”
黎安在敏锐地察觉出,已有三名护卫谨慎地将他包围起来,而在此之外,御街旁也隐隐涌动着警惕的气息。
白布之下,黎安在微微眼眸。
看来,燕歧身侧的护卫还真是森严,真是不好下手。
但他今日行动之前,已经早早做好了准备,并且对着铜镜排练过数次。
听见护卫刀甲碰撞的声音靠近,黎安在一瑟缩,双臂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颤抖着小声开口:“我……草民无意冒犯,只是双目不能视物,不知误闯御街……”
刀甲护卫注意到这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弱少年,脸色苍白,双目上覆有一条白布,用手不断地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嗯?”
“这少年是个瞎子?”
但仍有一名刀甲护卫依旧警惕,上前一步,逼问道:“听到马车声,为何不避?”
黎安在声如蚊呐:“被、被吓到了,不知往何处闪躲……无意冒犯大人,请、请恕罪……”
护卫看到是一个胆小的盲人,就没再追究,摆摆手:“行了,王爷宽厚,不做计较,你走吧。”
“多谢大人……”
黎安在本来也没认为可以如此简单地就接触到燕歧。
他还有后续的计划。
他需要接近燕歧,然后拔出拐杖中淬了毒的短匕,只需划伤一点皮肤,刺杀任务就大功告成。
黎安在没指望能够登上马车,他要引燕歧下车。
摄政王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撞伤一个病弱残障人士,就算再不愿,也应该慰问一二,刚好还能博得一份美名。
黎安在用手在地上摸索半天,还是一个护卫实在看不下去,将拐杖递给了他。
“多、多谢!”
黎安在小声道谢,握紧了拐杖,正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忽然扑通一声,捂着脚踝,又摔倒在地上。
“好痛……”少年蹙紧了眉,死死咬着唇,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吃痛,显得整个人愈发楚楚可怜。
几个护卫左右互相对视了一眼:“这……”
护卫来到马车旁,扬声禀报:“王爷,那位平民似乎扭伤了脚,摔倒在御街上,无法站起来。”
马车内,燕歧不禁皱眉,眉眼压低的一瞬,压迫感尽显,声音依旧淡漠:“那便给些银两送去医馆,这种事情还用本王来教?”
黎安在听见了燕歧的声音,不动声色地也轻轻拧起眉来。
没想到燕歧竟然这般难搞,除却公众场合,几乎不会在外露面。
那名护卫被训斥一番,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来到黎安在面前,伸手将他扶起来,将一整块银元塞进黎安在的手中。
“走吧,王爷让我带你去医馆瞧瞧。”护卫搀扶着黎安在的手臂,一点点带着他走出御街。
黎安在缓缓跟着护卫,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第一次尝试的行动要刹羽而归了。
他被带着走出御街,向着红杈子外的小路走去,身后,摄政王的马车重新启动,车轮开始在地面上缓缓滚过。
却就在这时,恰有一阵晚风映着马车的方向吹来,而马车刚好起步加速,两者迎面而过,晚风刚好寻了个巧妙的角度,将马车上的玄纹车帷吹起。
车帷被翻卷至半空中,车内车外的景致在那一瞬间联通。
初秋晚风穿进马车车厢,拂过脸颊,微微牵动燕歧右耳耳后的红绳,绳尾轻扫在脖颈间。
燕歧不经意抬眸望向马车外,却于那一瞬间看见了黎安在缓步走在红杈子旁的身影,燕歧原本微眯着的双眼在那一瞬间睁大,下一秒,晚风过去,车帷重新落下,遮掩住车外的街景。
但他绝对不会看错,燕歧很熟悉那个身影。
他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
“停车。”燕歧立刻开口。
车夫立刻听命勒住缰绳,刚刚启动的马车又停在路上。
护卫来到马车外,恭敬地询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燕歧抬手挑开车帷,看见被护卫搀扶着,小心翼翼地低头走路的黎安在,不禁微微皱眉。
“去将刚刚那位受伤的平民请上车。”燕歧说。
“诶?”护卫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低头领命,“是,王爷!”
于是黎安在就这样一脸茫然地被搀扶着送到了马车上。
黎安在被安置着坐在车内的软垫上,一旁的护卫将拐杖递给他。
“多谢……”黎安在握住拐杖,低声向护卫道谢。
而话音刚落,却忽然听见一声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突兀极了。
黎安在不明所以,护卫却熟知这是王爷心情不佳时的动作,立刻退出马车。
一时之间,马车内只剩下他和摄政王两个人。
马车重新启动,沿御街行驶,隆隆的车轮声碾着石板路,但马车内却稳稳的,没有一点颠簸,噪音也被巧妙的结构散去,车内很是安静。
黎安在知道,燕歧就隔着一张矮桌,坐在他的对面。
从被打发走的那一刻,黎安在本以为今日已经没有机会可以行动了,却没想到刚走到路边,燕歧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又忽然派人叫住他,将他请上了马车。
黎安在捏紧了手中的拐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做出一副惶恐局促的样子,而拇指却刚好落在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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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的卡扣上。
只要他轻轻用力,短匕就会立刻弹出,被他稳稳地攥在手心里。
现在摄政王离他极近,那短桌的距离对于黎安在来说根本不算是距离,只需轻轻一跃,便可以在眨眼间逼至摄政王的面前。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是什么打算,但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要动手么?
白布之下,黎安在模糊地看到对面的一团人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动手!
黎安在的拇指刚准备微微用力,耳尖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刹那间划过的不同寻常的声响。
是一瞬短促的金属之声,是长剑出鞘,剑刃划过剑鞘边缘的声响!
噌!
黎安在的身体骤然紧绷,瞳孔微颤,原本落在卡扣上的手指立刻松了力道。
他的计划绝无纰漏,燕歧不可能识破他的真实身份。
下一瞬,长剑的破空声在他面前锋利划过。
黎安在谨慎地没有动。
在利刃的冷光即将袭向他的面颊的刹那,剑尖却陡然一偏,滑至耳侧。
长剑一转,轻松地挑落黎安在覆眼的白布。
白布如一片雪一般,沿着长剑滑落,连带着使黎安在用白布余下的部分系住的长发也随之散落,披散在肩上。
剑锋一抬,那条白布就落在了燕歧的手里。
燕歧将素净的布条捞在手心中,随意抬眼一望。
眼前这个看似陌生的少年,瞳孔骤然收缩,似乎被忽然大亮的光芒刺痛,长睫如受惊的鸦羽般抖动,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惊慌不安地坐在软垫上,看着很孱弱一只。
燕歧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角。
黎安在用脂粉施了易容术,将五官的阴影改变,鼻梁上还横着一道疤,确实是藏去了原本的样貌。
作为一名刺客,准备工作完全合格,刺杀来往途中,目击者的匆匆一眼,只会看到并且记住最为标志性的样貌特点。
只可惜,他太熟悉安安,即使易容技术不错,但仍能一眼认出。
“是个盲人?”燕歧将手中白布折了两折,用与平常并无二致的冷淡嗓音开口,“但本王见你眼瞳仍有反应。”
“新、新盲不久……”黎安在双目空茫地直视前方,“只能看见些光影,不能视物……”
“呵……”
燕歧轻笑一声,再不说话,只将长剑送回剑鞘中,抬手拿起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挂去茶沫。
黎安在双目保持着愣怔的状态,却完全将摄政王的一举一动收尽眼底。
一身绛紫蟒袍,指间螭龙白玉扳指,墨发高束,发冠华贵,面容深邃凌厉,双目锋利如炬,俊美无铸。
只能说,燕歧,大齐唯一一个异姓王,还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举手投足间,尽是久居高位者的压迫感。
唯一一点,就是右耳耳后,竟然有一小截用红绳编成短辫的头发,颇有些新奇。
但无论如何,他都只是黎安在的刺杀目标而已。
黎安在暗中将拇指重新放回拐杖的卡扣上。
现在,要拔出短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