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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饲养疯狗的第十天

作者:酥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无事。”郁净之慢慢摇头,低声道,“你……疼吗?”


    赵绥宁不好意思回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骂郁净之笨,身上被捅这么大一个口子,不疼才怪。


    她忽然想起来,问道:“世子不是说不善绣活吗?我看刚才你给我的那方丝帕,就很好,很舒服。”


    “突然开窍了。”郁净之说得云里雾里。


    刀从血肉中拔出的声音。


    带着隐约氧化发黑的血液的刀柄,被递到赵绥宁面前,郁净之静静望着她,说:“捅回去。”


    “你那时候有多痛,就用多大的力气。”


    方才郁净之那一刀很利落地取了周至性命,现在地上已然瘫着六具死尸。


    “好。”赵绥宁稳稳接过,在手上掂了掂转出花样。


    她走过去,蹲在周至尸体前,面不改色地将刀刃抵在周至脖颈处,双手握着试探着往下刺。


    刀进入皮肉时并没有赵绥宁想象得轻松。初开始像抵在一层厚厚的膜上,周至的皮肤短暂地凹了下去,再然后她加了力。


    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包裹住她的手,施了力道刺了进去。


    “噗嗤”一声,没有了先前的阻力,反而变得软绵绵的。再往下,阻力又变大,隐约是刺进了肌肉群,生涩的感觉。


    她紧紧握住了刀,提起、落下,如此反复十次,直到周至体内还没流干的血液喷溅出来,沾染她半张脸,又弄脏郁净之雪白的素色衣服。


    赵绥宁抬起脸,冲郁净之笑了下。


    她忽然有些沉迷这种快感。


    主宰别人生命的感觉,原来这么畅快。即使是一具死尸,也让她觉得,先前的那些痛苦,被复仇的愉悦尽数冲刷。


    郁净之用黑色的瞳仁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黑白分明的。睫毛浓密,眨起眼睛时像小小的扇子。


    这么描述郁净之或许不太准确,她仿佛完全忽略了他的危险性。可这瞬间,赵绥宁的真实想法的确是这样。


    没有了偏见、忽视,郁净之有一张好脸。保养得宜,光滑又白腻,像是日日敷粉养成的嫩嫩的面皮。


    他慢慢打开包住赵绥宁双手的掌心,轻轻合拢,只留一节食指关节,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世子平时会涂粉吗?”赵绥宁问。


    郁净之摇头,说:“很少。”


    “那你的皮肤还挺好。”她又想起自己在外躲藏那段苦日子,摸了摸自己有些起皮的脸,酸溜溜地说。


    赵绥宁从前也有一张精心呵护着的美人面。


    “多谢。”他露了笑,谢道。


    ……


    她没夸他。


    “……不谢。”赵绥宁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


    “力气恢复了吗?”郁净之问。


    她诚实摇头:“还没。”


    今晚是她这段时间消耗最多的一次。


    差点,命没了。


    “手。”他颔首。


    她有点懵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药箱被挪了过来。郁净之轻柔拉过她的手,酥酥麻麻的,像是握着又像是蹭着,用解毒药给她涂着被腐蚀的外翻的肉。


    边涂边吹着凉气。


    她没控制住缩手。


    “疼?”郁净之抬头看她。


    赵绥宁摇头,说:“痒。”


    他调整了力道,继续抹药。


    从赵绥宁的视角,她依旧看到的还是郁净之的纤细浓密的睫毛,接着往下扫,是高挺的鼻梁,和已经恢复红润的薄唇。


    耳垂上有一点疤痕,像是戴耳环的地方。


    她的注意力被郁净之红润的唇吸引过去。很好看,貌似……很好亲?


    赵绥宁蓦地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了。


    罪过罪过。她在心里偷偷和郁净之道了歉。


    郁净之极为认真地给她上药,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医师了。百无聊赖,她还是换了看的地方。


    谷彤的胸口有细微的起伏,像是没什么问题了。


    上完药她还是要请郁净之把谷彤送回中书令府上,至于她自己,或许今晚要早点告诉嵇灵韵她经历的事,和推测的计划。


    要不要告诉郁净之呢?她有些犹豫。眼睛转到了地上,郁净之的腿被长袍遮着。


    !


    赵绥宁终于意识到,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的事是什么了!


    郁净之没坐轮椅!他是走着、甚至跑过来的。这断骨重续养个百来天都不一定能养好,他居然这么瞎造作。


    一股气升起,直冲脑门。


    她啰啰嗦嗦开始念经:“世子!你怎么能不坐轮椅出来呢!你的腿我才给你修好几天?你就这么瞎弄,你知道要养多少天才能稍微站起来行走吗?”


    “照我保守估计要三个月,你才能勉强行走,这才两三天啊,你就这么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以后我三天两头往你院子里跑给你看腿才好吗?”


    还没说完就被郁净之的话堵住,他扯了扯衣袍,把腿盖得更深。他说:“我怕。”


    “来不及……”


    “我怕来不及。”


    怕看见她受伤流血,怕看见她气息奄奄,怕看见她闭上眼睛,怕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怕,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再次发生。


    他强忍着不适,策马而来,仅差一息,周至的刀就要划断赵绥宁的脖子了。


    赵绥宁一愣,别扭了一会儿,弱弱说:“伤有点疼。”


    “这里好脏。”


    “还有我身上,不知道沾的什么脏水,黏着衣服,讨厌。”


    “我的运气属实不好。”


    她一一数落着,说这里不好,说那里不好。


    “……你的腿疼吗?”


    这回轮到赵绥宁犯蠢了。


    郁净之认真摇头,道:“不疼。”


    她顶颚,狐疑地盯着郁净之。


    郁净之面色坦然,专注地回看她。


    她盯了一会儿好似被烫到,别过头去,低低说声:“哦。”


    “你的脖子。”她听见郁净之说,“可以舔吗?”


    赵绥宁倏而瞪大双眼。


    “……”


    “不可以。”她吹胡子瞪眼,正直拒绝。


    “为什么?”郁净之歪头,发出疑问。


    她不解,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十分明显的道理。


    第一,她是女人,郁净之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第二,她不喜欢郁净之。


    那难道喜欢就可以舔了吗?赵绥宁猛地摇头。


    第三,这个请求十分变态,不合常理。


    第四,……


    她暂时想不出来了。


    “没有为什么。”赵绥宁笑着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


    郁净之颇为失望地说:“哦,好。”


    她忽然有点想拆开郁净之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上次给他解幻毒,从指尖引出小蛊虫,结果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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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就含着她的手指。这次,又盯着她的脖子盯了好几遍,问出这种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话……


    等等,他不会一进来看到她脖子流血的时候,就有这个念头了吧。


    赵绥宁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郁净之。


    “晚上世子送谷小姐回去吧。”她说起正事,“等她醒来询问的话,或许可以知道其中缘由。”


    郁净之摇头:“我送你回府。”


    “那谷小姐呢?”她又问。


    马蹄飞踏的声音在外响起。


    “有人接她。”郁净之说,“我来接你。”


    后来莫名其妙赵绥宁就坐到马上,郁净之坐在她身后勒着缰绳。


    “抱歉,走得匆忙,没带马车。”


    赵绥宁尴尬笑着,说:“不妨事。”


    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出门还坐马车,有点过于装了。


    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赵绥宁还是觉得,马鞍太硬了,磨得她腿肉疼。


    嗯,有点挤,她和郁净之都贴一处了,还是马车宽敞些。


    “世子,其实你身体不方便,出行还是要带着马车的。”她语重心长地和郁净之建议道。


    贴着她后背的胸腔震鸣,她听见郁净之轻笑道:“好。”


    “多谢赵医师提醒。”


    赵绥宁羞赧地红了脸。


    “世子,你认识那个姓周的死人吗?”她的话有点没头绪,错乱着问。


    郁净之点头,说:“有点眼熟,像是在诗会上见过。”


    她有些惊讶:“您也会去诗会……那个人去诗会?!”


    “我看他肌肉紧实,像是习过武。没想到他居然还去这种文人聚集的地方,怪哉……”


    郁净之无视了她前半句的疑惑,反问:“看他肌肉紧实?”


    “怎么看出来的?”他说,“我倒是觉得他是没管理好身材,一身全是吃出来的。”


    “男子应以纤弱柔顺为美。”


    赵绥宁幽幽想着郁净之的身材,那他也算不上美……


    她说:“其实不是看出来的。”


    “他当时踹了我一脚,挺疼的,比普通人踹得还要疼很多倍。”


    “……”


    赵绥宁的比较出发点很奇怪。


    “还有别人踹过你吗……”郁净之问。


    她讪笑回答:“嗯……还挺多的。”


    “许是早年做了孽,现世报来得太快了。”赵绥宁想的是她之前欺负郁净之的画面。


    她也经常踹郁净之。


    但是她没学过武,从前娇滴滴养着,力道应该不会和周至一样狠。


    “以后,不会有人再这样对你了。”郁净之顿了顿,说。


    “那个周至背后有一个主人——”


    她和郁净之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猜他们的目的是要挑起公主和中书令的矛盾,或许……是公主挡了谁的路,那人不想让她过得太舒适。”赵绥宁继续说。她觉得还是告诉郁净之更为妥帖,毕竟有些事,他做着,比她来的要方便。


    马被勒住,长长叫出声。


    到国公府了。


    竹影候在小门。


    “嗯,我已知晓。”郁净之跳下马,又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下来。


    “让竹影带你回院子。”他嘱咐道,“好好休息,明日去见公主殿下。”


    赵绥宁走上台阶,看着郁净之依旧牵着缰绳的手,问:“世子不回府吗?”


    他摇头,说:“尚有桩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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