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一夜暴富就是这……
两只大卤鹅, 把肉撕开装盘之后剩下的骨架干煸一番,再用滚开的热水冲没,继续煮一会儿就会煮出汤汁。
不像烧鹅或烤鹅的骨架弄出来的那么醇厚, 但也还有味道。多加点豆腐跟葱花便又是一道不错的菜, 刚好配馒头和花卷。
成块的大鹅肉、韭菜炒蚬子干、蘑菇炒小白菜、还有番茄炒鸡蛋。
这番茄是于庆隆种出来的那两棵上摘的。
原本他还担心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肯定活不成, 没想到两棵都还挺坚·挺。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种子都跟一般种子不一样, 当然也亏了方家地势高。只是于庆隆怕再往后天冷会影响它们,便早早地将它们挖到了钉好的木板槽子里,夜里都将它们放进屋, 这才让它们保住了九个果。
八月底时便有果子熟了, 只是熟的程度不同。于庆隆依顺序摘下来留着。今天都熟透了, 四个用来炒了鸡蛋, 四个糖拌让大伙尝尝。
他只留了一个最好的大果作种。
这次家里摆了两张桌,但只有他一个人吃过番茄。一开始他叫大伙吃, 除了方戍每个人都有点不大敢的样子。但见方戍越吃越快,再不吃都没了,便赶紧跟着尝了尝, 尝过就发现这味道酸酸甜甜, 汁水还多, 还真是好吃得不得了。
“还有种子么阿弟?明年嫂子也种些。”方山家的说,“这味道真是生熟都好吃啊。”
“我留了种子, 等到明年我育出苗来再分给大伙。都有份。”
“那成,我可等着了。”
“我也要两棵。”李正笑说, “感觉这跟水果似的。”
“就是又能当菜又能当水果吃。”
最后壮壮把盘子里的汤都喝了。
一众汉子坐一桌,夫郎和为妻的妇人坐一桌,馒头和菜管够,还有肉有酒。
若是往年, 像这种时候大约都不会有心思过节。可今年不但过了节还比往年过得更热闹。大伙想想,都觉得这是于庆隆的功劳。
试想一下,若不是这种关键时候还能赚到钱,谁还敢这样踏踏实实坐下来吃喝?保准在外面为生计发愁呢。
在座只有方山家这次没有借到于庆隆的光。他家是知道于庆隆做包这事的,只不过两口子都不是手艺多好的人,壮壮的衣服都是方吴氏做的,便没有参与。
方山嫂子做吃食在行,针线活很一般。
不过他家地七成也在方戍名下,方戍还不要挂名费,有些积蓄,他们便也不咋发愁,大不了明年多干些就是了。
一伙人就这么吃吃喝喝过了一下午,直到夜黑了才散。
这晚于庆业跟白晚秋甚至没回上溪村,他们直接去李正那边住下。
等到再听得公鸡打鸣,方戍便跟于庆隆赶着牛车过来了。一早要去帮他们搬东西,连严西宽跟马亲随都在。
“我俩东西不多,咋还敢劳动马大哥跟严大哥?”白晚秋觉着一大早怪惶恐的。他搬个家出动三个秀才爷?!
“不麻烦。”马亲随说,“守城和小于阿兄的事便是我们的事。”
“正是。”严西宽也道,“人多搬得快。”
“父亲,阿爹,我是寻思着,要不咱们干脆把家里的稻子放到方家的晒谷场吧?”于庆隆对双亲说,“那边自来就有人看着,咱们就不用两头跑着防丢。到时候咱跟方家一起打。”
“可这事得跟亲家商量啊。”周月华道。
“已经问过了,我父亲母亲说岳父和岳爹随时都可以用方家打谷场那块地。”
“那、那要不就搬过去?”周月华问于大有,“反正老二两口子也搬过来了。”
原本二儿子儿夫郎在下溪村,能看着家里的那些稻谷。可是他们这一来下溪村,就不大方便了。再说人都在这边,往后打谷却要去那边,也是费时间。
于大有想想,倒也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离得近,往后更方便。
他也同意这么办,决定跟着孩子们一起去上溪村。
于庆隆道:“咱们这么多人,很快就能弄完,等回来收拾收拾还不耽误下午的活。”于庆隆分了大伙馒头和水,还给李正带了一份。
李正这回也没客气,笑着接过来:“那我先把厨房再收拾收拾,看到时候弄个大点的灶,这样人多用着也方便些。”
白晚秋听着便觉得心里轻松得很。说出去谁能信呢?昨夜里分明是在别家睡的,还和他公公阿爹一个屋,可叫他和他夫君睡得比在他娘家时都塌实。
搬!赶紧搬!
一个长辈加上几个小伙子便到了上溪村。到村子分两头,白晚秋跟于庆隆去白家先收拾东西,其他人去运稻谷。
白晚秋也没绕圈子,直接说明今天就要搬走。
白父白母乐意得很,自然不拦着。
其实东西也不多,就两口木箱和一些零碎家用物件,俩汉子就能搬上车了。然而这会儿牛车还没来,白晚秋跟于庆隆便先去了趟莫大夫家中。
于庆隆主要是来看望师父,看师父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其次就是想要些夜里用的脂膏。他和白晚秋都需要。
说出来怪不好意思,还好师父卖这东西卖多了压根不当回事。
叫于庆隆没想到的是,师父居然一眼看出他正经行过房事,还告诉他往后别再吃凉的东西。
“师父,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于庆隆趁着白晚秋去茅房时忍不住问。他感觉这应该不会有啥变化,特别是早期。他又没生养过。要说生过能看出不同他还信,可他都还没呢。而且他今天走路也挺正常的。
“神情和说话语气会变,周身的气也会不同。”师父道,“你现下还感受不到这些,往后慢慢便会懂得了。”
“那若是真有了身孕的,是不是就不能、不能那啥了?”
“咋不能?除了原就孕体孱弱的,或是月份大的不能,其余情况适度行房不影响,只要别用力太过且不知节制便成。你啥时候听说有人行房事把孩子行没了?刚成亲的两口子在知道有孩子之前还不都是正常行房,可孩子不是知道怀孕了才有,是在那之前就有。”
“原来如此,谢谢师父。对了师父,我在县城的书舍里也看到有些医书卖。您整理的医案是不是也可以作书卖呢?这样喜欢岐黄的人便都可以买去看。”
“嗨,想过,可弄着嫌麻烦。”莫大夫摆摆手一副可不想弄那些的样子,“再说这人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医原就担因果比旁人多,我懒得再操那个心。”
“倒也是,还是像您现在这样自在。那徒儿先回去了,过几日我再来。”
“去吧,下回别带东西来,我这不缺啥。”
“知道了师父,我就带一坛酒。这酒是纯白酒,您可以自己加药材泡药酒。我估摸着天冷了,需要用药酒的人也会多。能卖就卖些,卖不了咱就自家用。”
师父笑着指指于庆隆:“你啊,玲珑心。”
于庆隆笑着作个揖便离开。
他跟白晚秋去了这边家里的菜园。
这个季节,园子里的菜已经不很全了,水过之后又坏掉了一批,剩下的不多。但不多也还是有,像一些晚种的白菜跟萝卜,还有韭菜长出的韭菜苔,葱上结的葱籽。还有蒲公英呢,也给掰了收种子。
于庆隆反正是跟白晚秋说,能带走的通通都带走。
白晚秋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了。现在于家才是他的家,于家一家在哪他在哪,薅就薅。
两人把菜园秃噜个遍,弄一麻袋东西。后来牛车拉着最后一趟稻子过来,就小半车稻谷了。方戍跟于庆业把箱子抬到车上,还有那一麻袋菜,之后便赶回了下溪村。
到了李正家,箱子一抬,白晚秋就慢慢收拾起来。其实也真没啥可收拾的,一会儿就能弄好。
下午大伙便又都去了方家。
如今分工也很明确,方丁满带着方山两口子忙外面地里的活,现在又加上了于大有跟于庆家于庆业。晒谷期他们打算一天在地里翻稻,一天在山里打柴,为过冬做准备。
而剩下的人则在方家,一起弄书包。
之前买的材料还能再做一批,于庆隆这回画了新的款式。但内胆不变,所以可以先把内胆做好。至于外面的设计,这次他选用了另一种颜色的布料。
原先买的粗布是灰色的,这回他打算用霁青色,有点像现代的深蓝牛仔裤的颜色。很耐脏,并且往上头绣点什么也更显质感。
绣活部分他打算让他阿爹跟白晚秋干,因为这个程度的细致活只有这两个人的手艺最好。剩下的缝缝补补的大家都能来,都一起做就行,于庆隆就不打算长时间参与了。
他要尽快把《摘月记》多写些出来,之后叫方戍专门定个时间帮他润色。
方戍的时间也不能被他大量挤占,得沉下心来学习了。
又是八日后。
于庆隆集中把第四卷赶完,而外面的夫郎和妇人们也做出了十个新款的书包。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就该准备去县城,然而于庆隆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方戍便问道:“隆哥儿是想写成第五卷之后再去?”
于庆隆说:“差不多。上回说了十日左右,这回可没说,那么按原定的契约,我既可以半个月左去送,也可以半个月右去送。我要看看他们对<摘月记>的渴求程度有几分。”
会打板印刷售卖这事是他之前没有考虑过的,因为刻板本身就比较麻烦,而且成本不低,如果卖得少那就会赔钱。但陆德馨居然肯出印刷版,那就说明这书确实让德馨书舍赚了 不少。
可到底是赚了多少,他却不知道。不知道他便没办法跟陆德馨最终定合理的交易价格。
方戍问:“那这一卷要不要先送到亲随和西宽手里让他们抄呢?”
于庆隆说:“要。不但要他们抄,这次时间多点,他们还可以多抄几份。咱们这两回去都看到有人在等,这些人肯定都是一有后续就会马上买去看或者租去看。咱们带过去的现成本多些,少东家也会收,这样我们也能多赚些银子,西宽兄跟亲随兄也能多得点。”
方戍为于庆隆捏捏肩:“有劳夫郎为我的窗友们筹算。都是为夫我没用,叫夫郎受累了。”
于庆隆笑着扭头:“你怎么可能没用?就我写的那些东西不润色根本放不进书舍里啊,夫君不要妄自菲薄。”
他经常大白话,把故事写出来就不管了。也多亏了方戍文笔好,还有耐心,在他的事上从不曾有一分马虎。
只是搭上他的时间又搭上方戍的,现在赚的钱就有些太少了。他的时间成本和方戍的时间成本可不同。
明年秋闱了,这可是进入倒计时的状态。而方戍每天都要花大约一到一个半时辰来为他润色文稿呢。
现在德馨书舍预卖印刷本一本要六百文钱,陆德馨能卖多少?不论卖多少,能想到印刷,必定不会少赚的,那不得给他家秀才夫君也多分点么!
于庆隆和方戍便连着十日没去县城,第五卷倒是写上了。
到得第十一日,陆德馨第若干次问陈掌柜:“人还没来么?你没去欣来客栈问一问?上回我听说他们进了城都住在那。”
陈掌柜都快要被问烦了,第若若干次回道:“少东家,我问过了,确实是没来。我都跟欣来客栈的伙计说了,要是来这么两个人,来咱们书舍传个信,我给他们跑腿钱。伙计没来,那就是没来啊。”
有钱谁还不想赚?
陈掌柜觉得头疼!
陆德馨也觉得头疼!
关键现在不止是赚钱的事,他自己也在等着看啊!他一直就很喜欢看话本子,每日里最享受的就是吃饱了边品点茶边看话本。可以往的那些他都看得腻味了,好不容易出了新花样的,这还供不上趟了!
“再等两天!实在不行明儿个你派个人去栖霞镇问问严西宽。他总该知道怎么回事吧?也好问问他们当地人知不知道这个未来居士。”
“可是说好的不是半个月左右么?再说这一来一回光车马费就得三百文。”
“半个月左右,那他要是过个十七八日再来,那我还不急死?三百文就三百文,卖本书就回来的钱你计较它干啥?”
陈掌柜一寻思也是。他也没想到这话本子卖得居然这么火,一说预定,已经有好几十人过来付了定金。
要知道这类书大多数人都是租着看的,因买着不便宜,又不是能学习的东西,所以他们也极少卖印刷本,只卖些穷学生抄的手抄本。印刷本刻板价格不低,那得卖到一定数量才能捞回本金,轻易不做。
这次他们做这个也多少是带了风险预期,没想到这《摘月记》一出预售消息,那么多人预定,还有不少人天天来打听。
陈掌柜一天被问许多次,耳朵都快被问出茧子来。
陆德馨也等得花儿都要谢了。他被催得头疼,自己也等得干着急。
可两天后还是不见人影!
陈掌柜于是派了个机灵的去了栖霞镇。镇子不大,倒是好打听两个秀才的住处,到当地的书院一问便有人知晓了。只是到了地方一瞧,那两个秀才不在家!
邻居说他们一日前出门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严西宽跟马亲随来了县城,跟方戍及于庆隆一起。只不过他们这回没有住在欣来客栈。
于庆隆作主换了个地方,离印刷厂十分近。他们在这里过了一夜之后,于庆隆便去找了个印刷厂的小伙计。
这年头,在哪都是有钱好办事。而且于庆隆问的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是官家的事,所以他只花了十文钱,就打听出这印刷厂印了多少本《摘月记》来。
足足!一百本!
一百本还不是三卷的总数,而是一卷一百本!
伙计道:“公子你也想做这<摘月记>的生意?我跟您偷偷说,要做可得赶紧。这话本子现在可火了。许多年轻的少爷小姐们都爱看,不看过这话本子,聚在一起连话都插不上。”
于庆隆:“……”
伙计以为他在犹豫,又说:“我听说最近也天天都有人到德馨书舍打听。就因为这套话本,题名书舍跟天涯书舍好多客人都跑到德馨书舍去了。”
“那小哥你可知这些书都要运到哪去?全都是德馨书舍定的吗?”
“那倒不是。我听我们掌柜的说,有一半以上印出来当天就运到省城里去了。”
“原来如此。”于庆隆又给了对方十文钱,“多谢小哥。”
“不谢。公子你该不会是题名书舍派来打听的吧?”
“不是。”
“那就好。总之这事要是有旁人问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于庆隆点点头:“我发誓,不会让人知道是你与我说了这些。”
小伙计笑着说:“那您慢走。”
说罢脚步轻快地回印刷厂去了。
一百本乘以三卷,那就是一百个一两五钱,就是整整一百五十两银子!
陆德馨真他娘够黑的。
二两银子打发他,自己赚一百多两?!
这还只算的售价,没按租金算呢。一般来说只要时日够长,租金收益只会比售卖收益更高。他还没算到了省城卖的又是多少。反正肯定不能是县城里的价格。
所以“奸商”一词就是这么来的。这淮通县全县二十一万人口,常住县城里的约有七万人,搞不好还不止印这一次呢!
他知道陆德馨会赚不少,但没想到居然赚这么多。
当晚,于庆隆就拉着几人搬到离题名书舍最近的客栈去了。这家稍有点贵,但于庆隆没在意,住下来之后也没急着往德馨书舍去。
他这次带了文具,也带了稿,但他不打算再主动上门了。
上午他去文房用品铺子里喝茶,下午他去题名书舍看书。
有趣的是,这两个地方的东家居然都认得他。
题名书舍的东家郭青山找了人想写《摘月记》那般的故事,可写出来之后总感觉差点啥,正愁呢,没想到于庆隆居然来了!
他赶紧叫伙计拿出好茶好点心招待,在于庆隆跟方戍对面坐下来,打探道:“于公子,听说<摘月记>是您写的?”
于庆隆说:“您误会了,不是我,是我一位友人。我只不过是代为跑个腿传个话而已。”
郭青山说:“原来如此。这<摘月记>最近着实火得很,却不知您这位贵友能不能也叫咱们题名书舍跟着喝口汤呢。您放心,只要这事情能成,好处自是少不了您的。”
于庆隆笑道:“多谢郭老板好意。只是这事我拿不了主意。我这回来是想瞧瞧这里有没有卖<鲁班经>的。”
郭青山说:“有有有,您要是需要,我送您一本。”
一个眼神,伙计立刻把书拿来双手奉到于庆隆面前。
于庆隆却问了价钱,把钱如数拿出来道:“您说的忙我既不知能不能帮成,自然不敢受此好意。不过我会问问。”
“能问便是帮了我大忙了,可千万给兄弟个面子。”钱推回去,郭青山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摘月记>在德馨书舍卖,便很难再在我这里卖了。所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顺便帮忙问问,这位未来居士还有没有其他话本子出给我们。若是有,我定然出好价钱。”
“好,我回去便会问的。”
“好好好,有劳于兄弟。”
于庆隆喝了口茶,倒没急着走的意思。又问了问其他关于书舍经营的事情,包括那些文具在县城里受不受欢迎等等。
那文具,郭青山已经找人做了一批,他书舍里就有呢。如今听了自然是有些尴尬,掩唇轻咳一声:“不瞒小于兄弟,这笔筒卖得很好。只是我跟陆德馨比着卖,价钱嘛就不能太高。如今倒也有赚头,就是肯定没有他一人卖那么多。”
“卖多少?”
“普通的卖一百五十文,好一些的卖两百文。”
也就是差不多一个赚三十文左右的样子,确实比原来少了很多,但其实也还可以了。
于庆隆点点头。
与此同时,严西宽却去了德馨书舍。
陆德馨一看到他,丢了手里的东西赶紧迎过来:“严秀才,你怎么才来啊?可将第四卷带来了?”
严西宽一副恨铁不成纲的样子:“还第四卷呢,少东家您是不是把我小于兄弟给得罪了?我瞧着郭青山郭老板请他喝茶呢。”
陆德馨当场蹦起来:“我说他怎么不来呢!”他来回踱步道:“可我没得罪他啊!上回来的时候,我还让老陈送他糕点跟桂花蜜呢。肯定是郭青山这王八蛋把他给截走了!赵童!随我去题名书舍去!”
严西宽也不拦着,只在后面跟上了。
两书舍离得也不很远,就在一条街上。陆德馨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题名书舍的牌匾。
而这时于庆隆刚好从题名书舍里出来。郭青山客客气气把人送到门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陆德馨“嘶”一声,走过去瞪了郭青山一眼,接着便笑着对于庆隆和方戍说:“方兄弟于兄弟,怎么来这了?缺什么书我那都有。”
于庆隆笑得很客气:“郭老板热情,所以过来走走。他听说我与未来居士相熟,便与我聊几句。陆老板等急了?”
陆德馨一听他这么称呼,心里咯噔一声:“叫什么陆老板,这听着多见外?你们吃过没有?没吃我请你们二位去先吃个便饭再回书舍。”
于庆隆说:“吃过了。题名书舍的茶点味道都不错。”
“那我回去让伙计给你们安排更好的。小于兄弟,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这<摘月记>只出给我德馨书舍一家。”
“没错。可我没说一直卖那个价啊。陆老板在印刷厂印了上百套开始预售,单本就卖六百文,三卷一起就要一两五钱。可我送一卷只得二两银子,毕竟手抄本也有本,也是从那二两五钱里出,我得扣掉五钱。我这还得加一笔车马费,算起来我还赚不上二两呢。这钱再到未来居士手里又能剩多少?您说未来居士知道了他可还有心写?陆老板,赚钱固然是好,可人也不能把旁人都当傻子耍,您说呢?”
“是是是。啊不是!”陆德馨说,“我是叫人刻了板出印刷本。可我书还没卖出去呢。小于兄弟你不干这行,你是不知道,我这刻一回板可要好几十两银子呢,可贵了。再说我也没想着一直不给你涨价啊。”
“那您觉得应该涨多少?”
“要不小于兄弟你说个数?”
“要么一卷六十两。以后德馨书舍怎么卖,卖多少都与我无关。要么四十两,以后每卖一本要给我提五成售价和租金。”
“这、这也太多了吧?”
陆德馨一下感觉自己的皮都被扒了。这样跟拿了他一半利润有什么区别!话说到底是谁让于庆隆知道他印刷了多少本的事?!他原本可是要把大头的运到省城去卖,那样于庆隆和方戍也不会知道他印多少!
难不成是郭青山?!一定是这个王八蛋!
于庆隆道:“您嫌多,有人不嫌多。说实话,我这已经是看在西宽兄的面子上,否则便是去省城卖也未尝不可。”
陆德馨当然知道省城更有赚。但他想他来赚啊!只是六十两也确实太多了些,他便问道:“四十两成不成?四十两,只供我一家,一直到所有全部写完!对了,全书共计多少卷?”
于庆隆说:“大约十到十二卷。”
陆德馨道:“那便四十两一卷。小于兄弟你若是同意,咱们这就签个全书契。还有往后若是有新书,也要可我德馨书舍先供应。”
于庆隆思索片刻道:“一卷五十两。再有新书价格随书定,也要看陆老板的诚意。我想这样对大家都好。”
也不知道这本火下本会不会就凉了,还是按销量说话更合适。
陆德馨道:“成交!”
方戍这时说:“陆老板,记得从第一卷开始算起哦。”
陆德馨:“啊?!”
方戍说:“是该如此啊。那第一卷到第三卷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庆隆诧异地看了眼方戍。他都没想过这事,他原意是从第四卷开始一卷五十两银,毕竟前面都是谈了的并且给完钱了。
陆德馨也觉着这很不合理:“不是从四卷开始算吗?”
方戍说:“说的是一卷五十两,又没说是从哪卷起一卷五十两。难不成前三卷没让您赚到钱吗?”
陆德馨:“……”所以古人才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吗?!这位方公子鲜少说话,怎么一说话就这么气人啊!
陆德馨求助地看向于庆隆。于庆隆沉默无声。
最后陆老板咬咬牙:“前面的都给过钱了,再反加价这不好吧?不过既然方兄开了口,要不我看这样,大家各退一步,前面三卷我一共补五十两。”
方戍看于庆隆:“隆儿你说呢?”
于庆隆憋住笑说:“成吧。”
他把四五卷的书都给拿出来了,陆德馨一看,终于觉得心脏好受了那么一点,继而感到十分惊喜:“这次带了两卷?”
“是,所以才晚了些。”于庆隆道,“有劳少东家看完一起帮我结算一下。”
“成!稍等。”
陆德馨赶紧先看过,确定不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无可指摘,便示意陈掌柜的拿钱。
于庆隆却把新款式的书包又拿出来了,随口问:“这东西不知少东家还收不收?”
陆德馨眼前一亮:“收啊!郭青山那王八蛋,我现在就指着比他新货多呢!”
于庆隆点点头:“这版用料和做工还有设计皆有别于上一版,要六百文一个。还有笔筒,这回都是用了好料子,并且样式也做了改动,不但兼具笔墨纸砚的收纳功能,还可作镇纸用。它更具实用性,一个同样要六百文。”
这就不是卖给普通学子的了。
陆德馨仔细看看,觉着拿到省城卖也完全没问题,便全部留下来。他顺带问道:“下回还会有新样式吗?”
于庆隆说:“也许会有。”
陆德馨点点头:“这次钱数多,不能用现银结。我让老陈给你们拿银票。”
于庆隆说:“不,我就要现银。”
这个时代对金钱的本质了解还不足够。万一跟大明宝钞似的没有搞明白相应的准备金制度,到时银票疯狂贬值,那就亏大了。还是现银实在些。
于是话本、书包、笔筒,三样加一起共一百五十九两六钱——这次没按二两五钱的酬劳算,最后于庆隆便小小地让了一点,共收了一百六十两现银。
陆德馨凑了凑,用银锭结清。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出丟,陆德馨觉得无比肉疼。
而这个过程里方戍偷偷掐了自己三回,也是次次都肉疼。不过他是真·肉疼。
他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在做梦。毕竟一百!六十!两!
这可是他家十年的积蓄啊!
他这哪里是娶了个哥儿,他这是娶了财神爷了!
于庆隆给马亲随和严西宽一人分了五两银,导致回去的时候三个秀才全都怀疑自己没睡醒。
然而就是这么多钱!
但于庆隆深知财不露白的道理,因而拿了钱也没给自己买什么。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下溪村。
马亲随跟严西宽中途留在了栖霞镇,他们终于决定要换房子!
方戍一路上心都空空跳,他都怕遇上贼人。还好,顺顺利利到家。
两口子跟双亲打了招呼之后,赶紧回屋里把钱藏好。
想想,有点不放心,便把它们分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之后于庆隆还给方吴氏拿出来十两。
方吴氏看到这么多钱一时都懵了:“卖这么多?!”
方戍说:“不是的娘。包和笔筒加一起也不到十两。是隆哥儿写的话本子又卖了些钱。这是他孝敬您的。”
方吴氏这些年努力赚钱,多半数都花在家里跟孩子身上了。这头回看到正经的回头钱!
她都没想过还能有人单送她一个人钱。小时被吴家嫌弃,处处都艰难。后来好不容易离开时得了些钱,可那也是承诺再不见父亲换来的。
方吴氏抹抹眼泪:“这、这真的是给娘一个人的吗?”
于庆隆说:“是的娘。原就想着给您打个镯子呢,可又不知道您喜欢啥样的,就送您这个银锭吧。您自己啥时候去镇上,按自己喜欢的样式来打。”
方吴氏给方丁满看:“瞧见没有!整个的银锭!这是我儿夫郎孝敬我的。天啦,我这是走了啥运道!老头子你快掐我一下,这别是做梦呢吧?”
方丁满掐方吴氏:“疼不?”
方吴氏说:“疼!这是真的!这下可好了。大水来不来我都不用再上火了。哎哟,真是菩萨保佑老天爷佑佑。对了,你们两个吃过没有?没吃娘给你们弄吃的去。”
于庆隆说:“还没吃呢。娘您帮我们简单弄点就行。”
方吴氏赶紧下炕,去把馒头热热,再炒点鸡蛋跟青菜。方丁满跟着去帮忙烧火。
馒头是每天都会多做点。现在天凉它放两天也不会坏。但是儿子跟儿夫郎回来,随时热一下就能吃了。
于庆隆便跟方戍回屋里等。
方戍问:“一会儿要不要去趟岳父岳爹那?”
于庆隆说:“不用,明日他们来了再分钱也一样。不过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呢夫君。”
“嗯?什么事?”
“我阿爹他们的户籍都在上溪村,那他们能不能在下溪村买房或者建房?能把户籍改到这边来吗?”
“当然可以。只要不出镇,改户籍并不麻烦,只管去镇上登个记就行,花个百十文钱就能改。”
“那就好。我想让我阿爹他们以后彻底在下溪村住下来。”
“那上溪村的地咋办?”
“就种着呗。父亲和阿爹得闲就去伺候伺候庄稼,不想伺候了咱们雇人也行。咱家不也是这样?”
“倒也是这个理。那便找个好地方,等天暖了就盖房。离咱家近点的。”
“好,就这样定了。”
两口子畅想了一下那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越想越觉着高兴。
这时方吴氏也把馒头热好了,还弄了葱炒蛋。
于庆隆跟方戍一人吃了两个大馒头,吃完洗个澡,躺进被窝里。
今日休息,不写不学了。于庆隆枕着方戍的手臂:“咋办呢夫君,我也感觉像在梦里。”
方戍说:“那是不大好办,我又不舍得掐你。”
于庆隆说:“那你就换个方式弄疼我。”
火光下于庆隆的眼睛亮得跟星子似的,方戍瞬间看得失神。
他忽尔想起那日白天于庆隆说想要被抱着欢好。可后来父亲一来便被岔了过去。
于是他便将爱人抱坐到自己身上,解下了他的衣绳……
秋夜里风刮得急躁,晃得榆枝儿颤颤摇摇,欲哭了似的。唯依偎着树干才能安稳片刻——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儿……隆儿……[抱抱]
庆隆:……………[求你了]
旋子:今天俩宝没空要饭了,我来要饭吧……求宝子们投喂!我今天拿的是汤碗,大号的[空碗][空碗][空碗]
第72章 第 72 章 以为是赚钱,也……
于庆隆再不想被抱着弄了, 那感觉就像变成了个折叠手机,比其他的弄法都让他腰疼。
睁眼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大石磨碾过,整个身体又沉又累还酸痛。不想动, 而且一出声, 就像他家“黑铁蛋”在叫。
方戍在山里捡来的那只小野鸭名字叫“黑铁蛋”, 因为全身黑毛脑袋黄, 便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虽然长着长着它就变了,但小时候是那模样,而且它记得自己名, 便一直这样叫着了。
于庆隆清清嗓子再说话, 声音就跟它似的, 不由吐槽道:“锯木头的声音都比我说话好听。”
方戍心虚:“怎会?我夫郎说什么都好听。”
说完忍不住爱恋地啄了于庆隆一口:“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不要了。”于庆隆坐起来拍拍脸, 醒醒神下地梳头。梳了两次都梳散了。一是头发滑,二是他胳膊酸有点使不上力。
“我来吧。”
方戍拿过梳子慢慢帮忙梳好, 将一支木簪子簪到上头。弄好之后看镜子里的人,真是咋瞅咋俊俏,便用手背轻轻摩挲恋人的脸, 又戳戳上面的酒窝。
于庆隆嫌痒, 把不老实的手抓下来:“你先出去, 我来叠被。”
方戍说他来叠就行,把被子叠好, 炕也扫了。于庆隆坐在凳子上看了看:“这被褥得拆洗了,没眼看。”
“那要不我现在就拆?”
“行。白天我洗洗。”于庆隆打个哈欠, “算了你出去吧,我来弄。”
“那我去挑水,今天多挑些。”
“行。”
于庆隆去拿剪刀,发现剪刀都拿到堂屋里做包用了。他便去堂屋翻找。出来时看到大嫂挺个肚子, 手里正拿着一个新弄好的麻绳包的内胆底子,看样子是夜里弄的。
明明都快生了,夜里还紧着时间去作活。于庆隆把剪刀反过来握住尖处,以防不小心伤到人:“大嫂,最近先歇歇吧。马上就要生了,得攒住力气,可别睡太晚,干啥不差这一时呢。”
周简儿笑说:“我做得慢,夜里多做会儿。再说快生了我也有些睡不着,干待着也是无趣。你嗓子咋了?”
“呃、昨儿个吃急了呛咳久了,许是咳破了,八成下午就能好。”于庆隆赶紧把那麻绳底接过来转移话题,“你要去堂屋?”
“嗯。我估摸着把这个包弄完离生也不远了。还好你想到这些,有法子赚钱。要不然这孩子生下来我都要愁呢。”
不管生男孩女孩,汉子还是哥儿,生出来总是要花钱的。请产婆要花钱,满月要花钱,以后长大家里便要多张嘴。如今房子没有,还要借住在亲戚家中。亲戚再好,他们却不能不懂事,不能真的分文不出的。
于庆隆看到大嫂比以往多了些愁色,说道:“放心吧大嫂,明年家里准能盖上新房。我还打算跟父亲他们商量要不就干脆在下溪村这边盖房住呢。”
“这能行吗?”周简儿想到了家里的地。
“咋不能行?回我问问他们。你去歇着吧,等阿爹他们来了咱们一起分钱。”
“那些包都卖出去了?”她昨天知道小叔子两口子回来,可是也没敢去问。怕万一没卖出去,到时候再为难。
“都卖了。”于庆隆说,“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等着生娃就行。房子的事不用愁。”
“哎!”
周简儿终于多了几分喜色。
她想了想,之前小叔说做一个包能分得五十文钱。但先前的那次他还没有结,说是到时候一起结,算着方便。如果这么算,那她这次最少也能拿二百文。
那可是二百文呀!
他一家辛辛苦苦种地一个月都不定能从地里收来二百文。
周简儿顿时期待起来。可惜她夫君天不亮就出去干活去了,她都没个能一起高兴的人,于是赶紧到厨房帮方吴氏一起干活。
方吴氏心情也好。夜里拿了一个银锭哪有心情不好的?她不叫周简儿干,还问她这几天身上有没有啥不舒服的地方。
孩子要出生时胎位就开始往下挪了,有经验的人能看出来。
方吴氏觉着可能这几天周简儿就要生。
“还没啥感觉呢婶子。就是夜里总有些睡不着,想尿尿。”
“那是孩子压的,没法,等生了就好了。我昨儿出去路上瞧见我们村梁婆子,跟她说好了,等你生的时候咱就去找她。她接生几十年,戍儿还是她接生的呢。到时你这里一发动就去请她来。离着近,一会儿就能赶上。你有啥不方便的也只管跟婶子说。”
“我就是啥也不懂,怕到时弄不好。”
“这怕啥?我就搁这一个院儿里呢。你这头孩子一哭我都能听见。再不然你叫庆家去我屋里找我,还不几步就过来呀?别担心。”
“娘!咱要不要泡点豆皮白天炒个菜?”于庆隆这时在堂屋里喊。
“成啊!”方吴氏说完觉着不对劲,“隆哥儿你说话咋这声?”
“昨天吃饭吃急了呛咳的!没事!”
“是么?”
方吴氏不信,总觉着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听儿夫郎这说话声中气挺足的,应该不是病了。不是病了,那还不就夜里那点事?
这如今于庆家的娃要生了,那边白晚秋也怀了,那接下来不就该她儿夫郎了吗?真是想想都叫人高兴!
然而更高兴的还是分钱的时候。一屋子人聚在一起,于庆隆挨个分钱。他阿爹分三百文,大嫂分三百文,李正分三百文,白晚秋来得晚些第一波没赶上,分一百五十文。
但白晚秋也没有啥不开心,因为他确实来得晚,再加上他的小家其实赚得最多。他夫君弄笔筒的钱还没结,每回都是送木料的时候再结,所以他也不愁。
于庆隆还给方吴氏也拿了三百文,方吴氏没说什么,也乐呵呵地收下了。
大嫂问:“隆哥儿,咋给这么多啊?”
按理说他们相当于每人做了四个,那不该是二百文吗?
“后面做的那个繁琐些,能多卖点,所以多点。”
“太好了。那咱们往后还做之前那样的吗?”
“不能做一模一样的了。这东西做起来不会太难,很快就会有人学着做,咱们再做出来也就卖不了多好的价钱,所以得做新样的。正好刚才大嫂你弄出来个底,我给大伙说说里面怎么加隔段。把带隔断的包做好之后外面的包绣图也得再变变。”
他琢磨着要不要弄几对情侣包试试。这里的人保守,成亲前都不能光明正大地会面。但还有新成亲的人,或者订了婚的人,借物言情,没准也可以试试。
卖不出去大不了自家人背,就当是做个新尝试了。
这一批于庆隆打算做三对情侣包,四个普通包。
之前的包上都绣了“鱼树”的标,笔筒上也有微刻,兴许真的能把这个品牌做起来也说不定。
于庆隆低头教在场的人怎么编隔段。这时却听白晚秋忽然问:“正哥儿你怎么啦?”
所有人都去看李正,却发现李正把钱捂在胸前哭起来。
开始也没什么大动静,但很快便压抑不住,发出“呜呜”声。
严盼在一旁坐着玩儿,看阿爹哭,张开胳膊求抱,也跟着哭。
李正抱起孩子抹了把脸说:“我原本都想着这个冬天肯定熬过不下去了。谢谢你隆哥儿,谢谢大伙……呜呜呜……谢谢……”
他这一哭,所有人心里便都禁不住发酸。都是为人妻为人夫郎的,没了丈夫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虽没体会过,可想想便也知道该有多难。
周月华跟白晚秋离得近,一个拍他后背一个把孩子接过来帮忙哄一哄。白晚秋心软,也跟着哭起来。
于庆隆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就在回来的路上,他其实不是没有考虑过往后有写小说赚的钱,他便不弄这些也行。这事麻烦,得来回往镇上跑,还得买料画图,还得看着指导,拿去卖,这都花功夫。
但他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这事对于家里其他人和李正而言,实在很重要。特别是对于李正。
几百文说多不多,可这时候却可以帮助他度过难关,甚至可能救他和孩子的命。
大嫂说:“没事的正哥儿,都会越来越好的。你看咱们现在不就靠自己的手艺赚着钱了?以后兴许还有活。咱慢慢都能越来越好。”
李正点点头。把眼泪擦干了,眼睛通红。
于庆隆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有些沉默。
片刻后,白晚秋先发现于庆隆走神,叫道:“隆哥儿?”
于庆隆回过神,笑笑:“嗯。正哥儿别哭,我大嫂说的对,都会越来越好的。快点忙吧,我也去画新图去。咱争取下回赚得更多些。”
李正重重点头,破涕为笑。其他人见于庆隆回书房了,便又把钱拿出来好好稀罕一番,叽叽喳喳一通聊。好像刚才高兴归高兴,却不知为什么感觉放不开,这于庆隆一走就放得开了。
白晚秋数着铜板说:“真的能赚这么多!隆哥儿可太厉害了。”
大嫂也说:“谁说不是呢,小弟主意是真多。”
李正笑说:“菩萨保佑,要是能一直卖就好了,往后就不用愁了。”
方吴氏说:“一定能的,我这儿夫郎脑子灵得很。亲家你是真会教孩子。隆哥儿聪明能干,可孝顺懂事。”
周月华听着心里自然高兴。他原本总担心小儿子的性子到了婆家会受委屈,可没曾想过得竟这般好,公公婆婆还都疼得不行。
而且今日一大早,儿婿去挑水的时候顺便去了他那一趟,给他留下了十两银子,说是让他们明年盖房用,说是孝敬他们的。
那可是十两银子!他开始都没敢收。他活了大半辈子就没有一次拿过这么多的钱。
可儿婿说被看见小心被偷去,他吓得就赶紧收起来了。
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收,因为当家的当时没在这事还不知道。可有了这钱,他家就不用再担心盖不起房的事了。
他原先夜夜睡不安生,就是怕明年也盖不上房,那这一家子分两处过,菜园还离得那么远,田也远,两个还没出生的小家伙他顾上这个就顾不上那个,可真真要愁死。
现下好了,只要过了这个冬天就能盖上新房了。大不了就算是先借着的,往后攒下钱了慢慢还也行。总归有了这十两银,心里就有了底。
要是努努力,兴许还能盖个大些的房子。
所有人都觉着这日子过得有盼头,干活更起劲。但都知道做不好便不能卖,所以做什么也都格外用心。
却说于庆隆回了书房,跟方戍一起,一个看书,一个画图。
于庆隆画着画着不禁又开始出神,脚无意识地在桌下勾着方戍的小腿,一下下的,也没个老实气。
方戍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明明脚是勾着他,魂却不知飞去了哪。
他不得不抓过夫郎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感觉脚下发凉,问道:“是不是冷了?”
于庆隆说:“还好。”
家里虽然大,但是随着天气变化,柴烧得也变多了,所以谈不上特别冷。但也不会很暖和,毕竟是地房,接着地气呢,加上还没入冬,不知道冬天冷到什么程度,所以柴也要计算着烧,不能一次烧太多。
眼下顶多能维持个穿得厚点就不那么冷的程度吧。
可就是维持这个程度,他每天看到那个柴消耗下去的速度也感到十分吃惊。还好家里地多,豆杆子和稻草都能烧,不然光指着山里打的柴过冬那可真要了命。
路有冻死骨真的不是在说笑,在这个时代的北方冬季,只怕是时有发生。
他这次帮了李正,那其他乡亲呢?
方戍捏捏于庆隆的脚踝,放下之后去拿了一条自己的棉衣过来把于庆隆的脚包住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样画。”
于庆隆往桌底下瞅瞅,包得土土的,像个大棉球,但脚确实变得不冷了。而脚一暖和,身上便也感觉暖和不少。
棉花确实是个好东西,可它一斤就要五六十文。好的甚至要七八十文一斤。
于庆隆看着方戍,正准备问点什么,这时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壮壮的声音:“叔叔!”
这小家伙长得高大,在外面敲门声不轻。
方戍去开门:“怎么了壮壮?”
壮壮说:“里长爷爷让我过来找你,说收税的差爷来了。他眼睛看不大清楚,让你过去帮忙记些东西。”
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识字,方戍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活,闻言痛快应道:“你去跟里长爷爷说我马上过去。是在谷场吗?”
壮壮说是。于庆隆便也穿鞋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隆哥儿!你算数可好?[求你了]
庆隆:好啊,咋了[墨镜]
方戍:我背东西快,算数却慢了些[笑哭]
庆隆:没事,看我的[抱抱]
方戍:好嘞!那今天由我来跟姨姨们要饭。求姨姨们助力一头奶牛给我家小戍儿小鱼儿,谢谢姨姨们——我手里这是盆不是碗[空碗][空碗][空碗][让我康康]
第73章 第 73 章 这方法简洁方便……
打谷场离得不远, 就在村南边的一块空地上。
每年到了九月下旬,这里就分外热闹。一年的希望都短暂地寄托在这一方天地,直到稻谷打完之后上头派人来把田税收走, 那剩下的就是家里一年的收成。
年年这个时候都差不多, 今年却有些例外。一是于庆隆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参与这件事, 二是受灾以后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气氛必然是沉重的。
还有他从前以为田税是挨家挨户收,到了这才发现,挨家挨户收是不可能的, 实际是挨家挨户送。
官差在哪里办差, 税粮就得送到哪, 劳动他们, 想都别想。若是不交粮,那就要换成现钱, 但大多时候还是交粮的多。
于庆隆跟方戍到的时候,已然看到许多村民聚集在场中。他们有的旁边立着麻袋,有的手里攥着钱袋, 也有的人似乎空着手。但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在排队等着。
来的官差一共有八个。这些官差个个高大, 挎着刀, 远远看也是训练有素。
于庆隆问方戍:“夫君,可有你熟识的?”
方戍说:“没有, 都很眼生。”
这时里长微微矮下身来,听得旁边一个娃儿的话, 便朝方戍这边扭过头:“守城,你可来了。”
方戍跟于庆隆快几步过去。
里长有七十来岁了,又瘦又小,但为人很公正。只是此刻双眼浑浊无光, 看起来也比以往见时憔悴了许多。
方戍赶紧把老人家扶住:“里长,您的眼睛……”
里长说:“嗨,年纪大了不中用,还好你在家。牛大人,这就是我们村的秀才,他叫方戍。他对我们村的情况也熟,写字记数也快。”
为首的官差姓牛,生得孔武有力,脸方正,面透刚毅。他站的地方风都打不透似的,严严实实。他看了看方戍,自我介绍说:“牛权,负责今年溪河九村田税事宜。”
方戍抱拳道:“见过牛大人,小民方戍,字守城。不知牛大人需要小民做些什么。”
牛权说:“方公子,你将下溪村现有户籍的人全部记录下来,每家每户多少人,几个男丁,老弱妇孺和哥儿有多少,家中今年的收成几何。其中稻米、粟米、小麦、黄豆等各是多少,详细记好。”
方戍略带愕然道:“全部?”
牛权说:“没错,全部。我们自己也有记账先生,这样做是为了后面进行一次比对,力求更准确。”
于庆隆一看方戍的表情就知道这活不少,便问道:“不知牛大人手里可有参照?”
牛权说:“尚无。不过这是咱们镇守大人派下来的任务,务必要如实完成。”
“那小民可否举一例请牛大人定夺?”
“你是?”
“这是内子,姓于。”方戍说,“内子聪慧,主意多,牛大人若是不介意,可让他试一试。”
“好。你要举什么例子?”
于庆隆示意方戍将手边的纸跟笔给他,在上头画了个四四方方的表格。首行格子上分别写着人口性别划分、家中田亩数、谷类名称、单品种收成数量,收成总数量、收税结果、备注。
竖列则是户主姓名。
他指着表格道:“牛大人请看,这样便不必再反复写出性别和稻谷种类,只管记上数量,一行对一行,一眼便知哪家是哪家,速度更快,记账先生算数时也只管看这几列便可。”
牛权:“……”
方戍:“……”
另一名差役也在旁边看了半天了,感叹道:“厉害啊,这样既能省了笔墨,又能省了时间。”
牛权也有些吃惊。他原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他虽是第一次来办这样的差事,但往回也不是没见到别人是怎么记的。可叫这人这么一画出来,好像事情变得简单且好办了许多。关键这一看就是一目了然啊!
“方公子,你夫郎也识字?”牛权问方戍。
“常用的字都识得。”
“既如此,可否让他帮忙一起记一记?”
“这……隆哥儿?”
“我夫夫二人愿意效劳。”于庆隆说,“只是小民原非下溪村的人,嫁过来不久,对这里的乡亲们尚不完全熟悉。这前头户主的姓名跟家中成员便由小民的夫君来记,剩下填数的部分再由小民来,不知牛大人以为这样可否。”
“可。”牛权说,“有劳你们二人。”
秀才大多时候可不用出现在这,反正又不用交税,这事一般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这纯属就是过来帮忙,一行官差便也客气许多。
于是方戍坐下来将村里的各个户主叫什么名,年纪多大,家中有几人,分别叫什么名,什么性别,多大年纪都记录下来。年纪就记在名字的右下角,也是于庆隆教的。若是遇到不确定的他就问问里长和周围的乡亲。
记完一张交给于庆隆,于庆隆便叫了上面有记录的这些人过来,报了收成数之后依次记好。
两口子配合得天一无缝,原本想着要干一整天的事,居然一个时辰多点就全部干完了。
而且他们填,跟官差过来的记账先生也填,也用了于庆隆教的方法来记,快得很。剩下的就是家家户户按照今年需要效的税额把田税交上来就行。
按说到这时候就没于庆隆和方戍什么事了,但今年把于家的稻子也都运到了这边的打谷场,于庆隆便问牛权:“牛大人,不知上溪村的田税可有收完?”
牛权说:“尚未,下一个便是上溪村。”
于庆隆道:“那不知可否在这里便将我阿爹家的税录记到上溪村的收税单里。大水过后阿爹家中的房子倒塌,无奈只得暂时搬到这里,为照看方便,稻谷也搬到了这。若是能行个方便,我阿爹他们便在这里将田税交了。”
牛权说:“那户主可在?”
于大有出来说:“大人,小民于大有,便是户主,也是这孩子的父亲。”
牛权瞅瞅,于大有跟于庆隆确有许多相似之处,便点点头:“老吴你起个上溪村的收税单,便将这人记在第一户吧。”
于大有说:“多谢大人。”
于大有去了记账先生那。这先生也是个聪明的,一看于庆隆跟方戍起的头也学会了,便照着那个又起了个上溪村的收税单,将于大有记在了第一户,并且原地将税粮收了。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把税粮运到上溪村,省了来回的麻烦,还不用排队。
只是这一交就是数石粮食,交完了也没剩下多少了。
于大有不禁愁起来。
手里倒是有些钱,可粮食不够,必要花钱去买才能够撑到明年有新粮打出来。那盖房的事只怕就更难了。
他长叹一声,正欲叫上小儿子一起回村去,却见小儿子又去给那名记账的先生付了一些铜钱。
于庆隆是代李正付的。李正要来,他没让,要不然大风天还得带孩子出来,万一再让严盼着了凉可犯不上。
李正家的田也淹了不少。倒是也抢收了一部分,但是八成都不够交税的,今年便以钱代粮交了。
于庆隆付完之后便叫他父亲一道回家,却见方戍站在不远处,被几个人围住。
都是下溪村的村民。不是年岁大了的无人赡养的老人就是孤儿寡母的。家里没有壮劳力,本就种不出太多的东西。如今遇了那么大的水灾,交了税,更是雪上加霜。
当中就有个王伯,于庆隆还记得。这老爷子还曾经说方戍跟他在一起身子骨都结实多了。
“守城啊,你就帮帮我们。等来年,来年收成好些,我们一定把粮食还给你。”王伯老泪纵横,原本那么乐观的一个老爷子,在生计面前也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力。
“是啊,方秀才,你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我们这几户别说吃饭,就是交税都交不齐啊。今儿把粮食都拉走了也不够,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这……”
方戍也有些为难,不禁看向于庆隆。
于庆隆过来问道:“要多少钱才够他们交的税?”
方戍说:“得六两银子。”
于庆隆只略犹豫片刻便道:“那便借吧。横竖不能看着人饿死。只是借条要写的,啥时候有了慢慢还。”
方戍说:“那我这就写去。”
王伯一听便要跪下来,于庆隆赶紧把人扶住了:“这可使不得。王伯您老别哭了,一会儿我和守城自会把钱送过来。我们腿脚快些,我们来送。”
王伯呜呜哭,其他几人扶着他,也是再三跟于庆隆道谢。
于庆隆安慰两句便去了方戍那,方戍写了借据,王伯几人按了手印。之后于庆隆就跟方戍回家取钱。
其他人还在排队交粮,也有的不够,回家现取了来补。
于大有道:“这钱借出去只怕没个三五年要不回来。明年守城赶考,打不打紧?”
于庆隆说:“不打紧。再说啥能比人命重要呢。这些人都是看着守城长大的,守城心善,叫他不管他夜里只怕也睡不安生。”
方戍听得心热。
如今他赚钱还没他夫郎多呢,他都不好意思用家里的钱了。亏得他夫郎理解他。
于大有说:“你说得对,人活着不能灭了良心。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于庆隆想起什么:“对了父亲,正想着跟您商量呢,咱家明年盖房盖到下溪村可行?这样离着近,都能互相照应。至于上溪村地里的活,大不了咱也雇人干。回我们也在下溪村买些地。这次水灾这么重,我听说也有要卖地的呢。”
于大有哭笑不得:“你这傻孩子,一亩好田可要十几两银子,咱搁啥买?再说明年能不能盖房还是两说。”
“那要是准能盖呢?能在下溪村盖么?今早守城给阿爹送去十两银子,到时不够我们自会再出些。父亲您考虑考虑。如今二哥做木工活也能赚得不少,大哥好了之后我也给他找些事情做,总能有的赚。盖房不是问题了。再说离得近,往后两个小家伙出生,还能跟守城识字念书,多好。”
“岳父您不用担心盖房的钱。您只管想想在哪盖就成。”方戍也说,“若是您不反对在下溪村盖房,咱往后就可以看看哪块地合适。”
“这不是小事,我得回去跟你岳爹商量商量。还有那十两银子便当是我们借的。守城你有这份心,岳父心里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凭白拿你们的钱。”
“都是自家人,岳父您这样说太见外了。我爱惜隆哥儿,自当也要爱护他的家人。”
“父亲您就别想钱的事了,只管想想两个小的。往后他们要是也能念书不好么?”
那当然好。谁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
于大有说回去琢磨琢磨。
于庆隆知道这事有谱,便快速拉着方戍回去取钱,又跑了趟打谷场。
这会儿能交税的都差不多交上了,没差几人。他们把王伯那几户的税钱交了,却听到牛大人也说了相同的话:“这钱真借出去了可难要回来。”
方戍说:“人命关天。”
牛权点点头:“这位方夫郎,可方便说说你今日画的这个格子计税法是谁教的?”
于庆隆还真不知道历史上是谁第一个想到做表格,只得说:“是我自己想到的。这个格子不止能用到计税上,还能用在记其他事情上。主要就是简洁方便。”
牛权说:“确实方便,省了我们不少的时间。今日多谢二位。”
方戍跟于庆隆不约而同抱拳:“牛大人客气。”
二人说完告辞离开。牛权再次瞅瞅记录的表格……
这东西要是用在他们镇守大人军队的账册上,也必定十分便利——
作者有话说:方戍:[可怜]
庆隆:咋的了夫君?[墨镜]
方戍:夫郎你往后会不会休了我呀,我好没用[爆哭]
庆隆:不能,休了你我的话本子都卖不出去[捂脸笑哭]
方戍:这一定是老天爷关照我[求你了]
庆隆:今天我要饭,姨姨们,求助力一头奶牛[让我康康]
第74章 第 74 章 一定是吓的精神……
交过田税之后, 地里便基本没什么活了。该收的早都收过,该捡的也捡完了。但这时候还不能休息,大多数人家还会想办法再多打些柴备着, 这样总好过到了冬天遇上大雪没柴烧。
于大有跟于庆家每天都会进山打柴, 还有方丁满跟方山, 一共四个汉子, 组了队似的到点就一起出门。
而于庆业则会跟白晚秋一起,到方家来做手工。
于庆隆把新的绣图画出来了,还有情侣包的款式也画了。堂屋里的夫郎和媳妇儿们在忙活, 于庆业就坐在一边加工木头。
但这回不是做笔筒, 而是做其他东西。于庆隆没说是什么, 只管给于庆家也画了图, 让他帮忙弄。
于庆业将一块平整的板子钉在两块梯形的斜板上,咋看也没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是凳子吧, 它一头高一头低。说是梯子吧,没有这么小的梯子。
而且它格外简单,就是三块板钉到一起, 于庆业感觉这玩意儿是个人就能弄。他不禁担心道:“小弟, 这东西能卖么?”
于庆隆说:“八成是有些难。就算卖肯定也没有笔筒那样好卖。”
“啊?”于庆业更不理解了, “那咱做它干啥?”
“给我和守城用。”于庆隆小声说,“这叫暖脚踏。你先别告诉他。他长时间坐着看书怪冻脚的, 弄这个脚踏加上棉花包,脚放进去就不冷了。不过说起来, 二哥,我还想打个炕桌,你啥时候有空帮我选料子做个方炕桌成吗?要大点的。”
“这有啥不成?地都收完了,时间还不有的是?你想要我这几日就能给你做出来。那咱们这次不做笔筒了?”
“这回不做了。你只要帮我把这个脚踏做出来, 再给我做张方桌就成。但我那方桌可能不大好做,我要做抽拉的,或者子母桌。等我画完了图你琢磨琢磨。”
“行。你画。等我把这脚踏做完我看了图就去选木料。”
“好。”
于庆隆说完继续画方桌图。
他不是没想过卖暖脚踏。但这东西夏季有其东西可以替代,冬季的话,北方有很多人是直接坐在炕上做事的,冷就盖被坐着,反正烧了炕怎么也比地上暖和,所以一般也没人会用到它。
他会想到给方戍做这样东西纯属是因为他们习惯坐椅子做事。
要是南方兴许还能卖一些,但在北方是真够呛能卖。
不过保暖用品他倒确实是打算好好想想。
春夏秋季柴还不很贵,到了冬季柴就涨价了。春夏秋一捆柴他们镇上卖三文钱,在县城卖四文。但到了冬季,基本上都是在这个价格上还得再涨三到四成。
实际上买一捆柴顶多烧两天。冬天一捆柴烧两天那都是省着烧,可想而知有多费。
他刚来的时候是春季,万木新发,那时看着还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可这会儿再往外看,山上会有种“理过发”的感觉。长的速度赶不上用的速度。村里还好,林多人少。这要是镇县省城周边,秃得会非常严重,越接近冬季越是如此。
所以棉花虽贵,但有时性价比可能反而比柴高。
于庆业反正是不懂,弟弟让做啥他就做。他只觉得能靠自己的手艺有钱赚就已经很叫人高兴了。
他这几回做笔筒,都赚了好几百文钱了。而他的夫郎也能赚得些,兴许再凑凑都能攒一贯。
想想都叫人觉着干活起劲。
于庆业叮叮当当凿,钉了两个脚踏。
两个一模一样,一个上头刻的小鱼,一个上头刻的小树。
于庆隆又让武胜帮忙捎来五斤好棉花。其中二斤他跟方戍一人一斤做成了暖脚包。剩下的三斤,并着两块布料他给做成了一套小被褥套。
这玩意儿没什么技术含量,会针线活基本都能做,他自己就弄了。为了方便拆洗,他还弄成了系带款的。
但是他没絮过棉花,怕弄不匀称,这活就让方吴氏代劳了一下,他顺便跟着学学,然后弄成了暖脚包。
方戍开始还不知道,洗完了澡之后回来,想着等头发干了再睡,顺便帮于庆隆润色一下新写好的话本内容。没想到桌下有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啥?”方戍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关键他从没有见过。
“暖脚包。”于庆隆说,“脱了鞋把脚放进去,一会儿就暖和。”
“给我做的?”方戍高兴坏了。最近忙,他又好些日子没收到他夫郎给他做了新鲜东西了。
“嗯,我俩一起用。”于庆隆说着也把脚放里。脚踏是分开的,但是上面的暖脚包他做成了两个钝角L形的筒子状。这俩可以连在一起,大点的把小点的套上,交叠处系好,对坐的人各从一个筒口把脚伸进去就行。
想单独用也可以,分开后把前头的口向内折,脚伸进去踩住折叠处也不漏风。
方戍把脚伸进去,要于庆隆踩着自己的脚,两人一边晾头发一边写话本,不时抬头看看对方,蜜里调油也不过如此。
这晚于庆隆写顾淮恩喜欢莫兰舟的事被莫兰舟附身的那人的家人发现了。家里人觉得顾淮恩行为可耻,明明是个汉子,却恋慕自家同为汉子的孩子!
还说什么前辈,什么学长,如此有辱斯文!
这家人气不过,便将这事闹到了学堂。莫兰舟也不能去学堂了,而顾淮恩则被指指点点,没多久被嫉妒他才学的同窗陷害,不得不离开学堂。
方戍读完,居然说了陆德馨说过的话:“有情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啊!隆哥儿,他们究竟何时才能在一起?”
于庆隆说:“在一起就要结束了啊,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在一起。在说这样被牵动心理的感觉不是更有趣?”
方戍想想好像也是。每天看完一点就抓心挠肝的,又盼着二人快点在一起,又觉得这样爱而不得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放不下。
“那接下来莫仙哥儿会去找顾秀才吗?”
“会。但肯定不能让他们顺利在一起。”
于庆隆这种时候心狠得很。这二人想在一起,前头磨难还多着呢。
方戍这时出神地看着于庆隆,像是心有疑惑。
于庆隆问道:“怎么了?”
方戍说:“隆哥儿,你真的不是仙哥儿吗?”
于庆隆忍不住乐:“我要是真的仙哥儿,我早就让你直接考上举人了。又能多免税,又能免了科考,多好?没能这般就是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
方戍呼口气:“那便好。你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主意,我都担心你哪天飞走了,我抓都抓不住。”
“不会的,都说了要跟你生个小娃娃,忘了?”
“没。”方戍说,“一直记着呢。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这么早?”
于庆隆有些吃惊,正想问都起的什么名,忽听外头他大哥喊:“婶子您能出来一下吗?简儿她好像要生了!”
方吴氏应着声便跟方丁满出来了。于庆隆跟方戍愣了一下,也赶紧穿鞋出去。
于庆隆说:“娘,我跟守城去请梁大娘吗?”
方吴氏说:“先不用。孩子要生没那么快,我先去看看你嫂子是咋个情况。”
除大嫂之外满打满算院子里就方吴氏一个女人,其他人要么不懂要么不方便,只能在外面等。
站了会儿方戍感觉不对劲,赶进跑回屋把棉衣拿出来披在于庆隆的头顶:“仔细冻着你。”
今天正巧入了十月,早晚冷得不轻。
于庆隆干脆一个衣服把方戍也罩住:“你头发也没干呢。”
这时方吴氏出来说:“守城和隆哥儿,你俩快些去找你们梁大娘,就说你们大嫂要生了。当家的,你跟庆家你们去烧水去。这孩子咋这么能忍啊。快去啊,愣啥呢?!”
“哦哦,马上去!”“这就烧!”
几个大老爷们儿抬腿四下跑开,出门找人的出门找人,抱柴的抱柴,往锅里添水的往锅里添水。
大晚上屋子里彻底忙开。
方吴氏在屋里守着周简儿,于庆隆跟方戍去找了梁大娘。梁大娘知道这几日周简儿可能要生,但没想到是这大晚上,便赶紧穿得衣服出来。
方戍却道:“隆哥儿你带梁大娘去家里。我去请父亲和阿爹过来。”
“衣服给你。”于庆隆说话间把包着头的衣服拿下来,方戍却想都不想地直接将他重新裹住:“别冻着你,快回去吧。”
“守城!”
方戍却已经跑了,于庆隆只得赶紧回家里。但其实不是他带梁大娘回去,而是梁大娘带他去找他家。
于庆隆还没进大门就隐约听到大嫂的痛哼声。梁大娘直接进了厢房,片刻后方吴氏便出来了:“隆哥儿,去找剪子来,上回咱有坛白酒没喝完放哪了你知道不?”
“在厨房呢娘,都拿来吗?”
“都拿,你送到厢房外头一会儿我再带进去。我得找棉帘子早早挂上,屋里可不能冷了。”
“婶子,简儿咋样?”
“挺好呢,你只管跟你叔多烧水!”
于庆隆找了剪子跟酒放到厢房外面,之后他又去厨房找了块姜,切成片跟洗净的大葱须子一起加了水放到小炉子上烧上了。
方丁满疑惑道:“生娃还要用姜水吗?”
他咋记得方戍出生时没用这个。
“给方戍用的,他头发没干就跑出去了我怕他着凉。”这年头一个感冒也可能很严重,于庆隆想着还是谨慎点好。
“你们小两口,顶会互相宝贝了。那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点。”
“够用的父亲。”于庆隆让姜葱水在上面熬着,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能帮忙的。
这时方吴氏把那厚帘子找了出来:“隆哥儿你个高,看能不能挂,能挂你挂一下,我进去帮你梁大娘去。”
于庆隆没比方戍矮多少,这会儿大哥也出来了。两人便一起把帘子给钉上了。
这时候于大有带着周月华过来,却不大方便去帮忙,也只能在外面打打下手。
于庆隆见状,拉着方戍回了屋,把姜葱须水给他兑好:“把脚放进去泡着,微微出点汗再擦干净,驱驱寒。”
方戍笑说:“辛苦夫郎这般时候还能想着为夫。”
于庆隆把擦脚布丢给他:“少得意,泡你的脚。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啥我能帮忙的,你若是要出来便捂严实些。”
方戍自然不能拦着。
院子里站了好些人,但都是男人。于庆隆想想还有个人能帮忙,便去隔壁找方山家嫂子去了。不一会儿吴楠来了,也进了厢房。
剩下的就是等。
于庆隆听到厢房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痛叫声,感觉心都提起来。
他没经历过这些,从前只在电视里看见人家生产,可那毕竟是电视里,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亲人,很难不在意。
他问道:“阿爹,我大哥不能进去吗?”
周月华说:“不能,那样不吉利。”
不吉利啥个不吉利,那大嫂得多害怕啊?!
不过这么多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说服他们。
“隆哥儿,你去给弄碗糖水来吧!”方吴氏在屋里喊道,“叫你大嫂力气足些。”
“好的娘!”于庆隆去厨房弄碗糖水过来,开门递过去,“里头咋样了娘?”
“得一会儿呢。”
“……”
于庆隆感觉大嫂的声音越来越痛苦,他听得都感觉像被劈了两瓣,头皮都发麻了。
他不由小声问:“阿爹,您生我们时也这样疼吗?”
周月华想说疼是正常的,忽而想起小儿子说过不想生娃,怕疼。他怕说出来再吓着孩子,就说:“疼就那一时,等生下来就好了。”
于庆隆:“……”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所以还是疼。
他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很眼馋小孩了。
周月华说完发现小儿子安静片刻,便往后退了几步,问道:“怎么了隆哥儿?”
于庆隆:“……”
正想说没事,后面忽然有人接住他。
方戍泡好了脚捂得严严实实过来,笑问:“隆哥儿,要退哪去?”
于庆隆忽然一阵安心,拉着人到一边,小声说道:“往后我要是这样,你必须得在我旁边,不然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你摸摸我这后背,都吓出汗了。”
方戍说:“好,都听你的。换别人守着你我也怕。我不放心。”
于庆隆点点头,继续拉着人往后走:“咱俩再离远点。”
方戍忍住笑说:“好。”
周月华原本心里急得很,端热水时瞧见儿子跟儿婿这般,有些哭笑不得。咋就吓成这样。
不过也亏了这两个孩子了。不然他这当阿爹的也不方便进去,可不更把人急死?如今真是借了亲家天大的光,可不知要如何谢了。
于庆隆跟方戍后来一直退到了他俩的房门外。可这声音不但没降低反而还听得越来越清楚了。于庆隆听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孩子还没出生。
他正想着他是不是有必要去趟上溪村,把他师父跟师姐请来,终于一声有力的啼哭代替了他大嫂的声音。
“生了生了!”满院子的人惊喜。于庆隆拉着方戍便冲到厢房外,好像真能下一秒就看见小宝宝似的。
“是个男孩。小汉子一个。”方吴氏笑说,“娘俩都挺好。简儿累了说不得话,你们安心。”
“菩萨保佑,辛苦亲家了!”周月华道,“也谢谢梁大姐和吴楠侄媳妇儿!”
“谢啥,都自家人!”吴楠道,“于伯周伯,这孩子可挺壮实呀!”
“长得像庆家!”方吴氏把血水递出来,“头发可好了,瞅着以后长得跟他父亲一样高。”
“谢谢婶子。”于庆家接过水,倒出去之后没多久便又回来,“我啥时候能进去看看呢?”
“这会儿就可以了。不过你别直接进屋里,在小堂屋暖和暖和再进去,别把寒气带进屋。”
于庆家洗过手便进去了。于庆隆眼巴巴等半天:“阿爹,我今晚是不是看不着小侄儿了?”
周月华又哭又笑:“傻孩子,肯定看不着呀。明儿个吧。让你嫂子歇歇,明儿下午就能进去瞧瞧了。”
于庆隆:“……”
白激动了。他还想看看刚生出来的小孩到底是白白嫩嫩还是真的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像小猴子似的红红的,皱皱巴巴的呢。
于庆隆拿脚尖杵了杵地面。
方戍看他蔫了,感觉这样的夫郎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可爱的一面,便问道:“冷不冷?要不就先回屋歇着,一会儿我去送梁大娘回去便成。”
于庆隆想想:“还是一起送吧。”
他今晚受的刺激有点大,原本想要娃的积极性被打消一半了。他得从方戍身上找回点安全感。
话说大嫂流了这么多血么?感觉空气里的血腥气特别重,闻得他胃里直翻腾。
一定是吓的精神太紧绷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你没事吧[求你了]
庆隆:没事,晚上吃太多了[抱抱]
方戍:姨姨们,请继续助力一头奶牛[让我康康][空碗][空碗][空碗]
第75章 第 75 章 自己夸自己,你……
一夜的忙碌过去, 第二天家里人都起得比平时晚了许多。索性外面没啥紧着需要干的活,晚点就晚点了。
早上一家人吃过饭,于庆隆便想着去看看新降世的小侄儿。然而大嫂还没醒。
生孩子是个体力活, 夜里孩子哭了她还休息不好, 这样一折腾便需要时间恢复。
早上大哥轻手轻脚出来吃了个早饭。当时孩子还在睡, 方吴氏帮忙熬了浓浓的小米粥糊。上面那一层米油弄了小小一碗, 得给孩子喝。
产妇不会生了马上就有奶水,小家伙得吃个一两顿小米油。
于庆家把碗接过,进屋里之后拿了个特别小的勺子喂给孩子。
于庆隆反正是没看着, 他只瞧见拿出来的空碗。
下午他才算见到了小宝宝。
怎么说呢, 都说长得算大的, 但看起来只一只小臂就能连娃带被兜起来。说大吧只有六斤多, 于庆隆记得他奶奶说他出生的时候有八斤五两重。
只能说这个时代普遍不会在怀孕后期吃太多,怕孩子太大了不好生, 后面就会控制一些。
所以瘦瘦的,红彤彤皱巴巴的也情有可原。反正跟白白胖胖还扯不上边。据说满月了才会真正壮起来。
“请他小叔父给孩子起个名吧?”大嫂这时说,“他小叔父识字多”
“是啊, ”大哥也对方戍道, “守城你是秀才, 劳你给孩子起个名。”
“这使得吗?”
“咋不使得?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那我得好生想想。”方戍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昨日恰逢立冬, 白藏与玄英交替之时出生,不如就叫‘玄英’?如何?于玄英。历玄英不减其翠, 贯四时而得终始【1】。乳名可叫他松儿。”
“好听。”于庆隆说,“松柏苍翠,挺拔有力。玄英玄英,大地藏精, 寓意也好。”
“正是。”
“好,那就叫于玄英,乳名松儿。”于庆家也很喜欢这个名,问了双亲跟妻子,也都觉得很合适。
反正儿婿/弟婿说的肯定是顶好的,用着就对了!
于庆隆这时问大嫂:“嫂子,我能抱抱他吗?”
周简儿笑说,“能啊,咋不能?”
原本周月华抱着的,此时慢慢交到于庆隆怀里,“轻轻兜住他就行。”
于庆隆不敢。打架他都不怕,但是这小家伙看起来只有那么一丢丢大,他都担心抱不好再把孩子弄疼了。
还好方戍在。方戍看着壮壮长大,很会抱孩子。于庆隆抱一会儿,方戍便告诉他怎么抱孩子才不会难受,怎么抱才最安全。
于庆隆抱着稀罕半天,小朋友哭闹了才还回去。
昨天他还觉得生孩子是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今天他又觉得这事太叫人期待了。
人真是善变的很。
可那么个小家伙,哪哪都是软嘟嘟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多可爱!
于庆隆出了屋戳戳方戍:“夫君,晚上要不咱们也努力努力?”
方戍一时没懂:“你又要写够两卷再去县城?”
于庆隆说:“不是。我是说孩子。”
方戍瞅瞅周围,对他耳语道:“为夫这里随时可以。只是夜里隆儿可不许再说我不知节制。”
“那还是要看情况的。我说的是努力,可没说拼命,你每回逮着机会就弄我个没完。”
“哪有?我明明收敛得很。”
“那叫‘收敛’?我都怀疑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喝了补药。”
“怎会?不过食髓知味,难以餍足罢了。”
“打住!大白天!”
两人回屋,心虚得很,心里也都跟长了草似的,还是干草,稍有点火星就要燎原。
奈何家中人多,不定啥时候会有人来找他们,只能憋着。
而且大嫂虽然生了,但其他干手工活的人还是要继续干的,写话本也不能停。
这会儿不过是婆婆跟他阿爹变得比较忙活,因为一个要传授育儿经验顺便弄些产妇吃的饭,一个要帮忙洗洗涮涮。
洗尿布是件很麻烦的事。刚出生的孩子吃的次数多,拉尿的次数也多,一天下来洗几十条那都是很正常的。
他大哥和父亲没事就去挑一回水。
比较令人欣慰的是大嫂下奶之后母乳很足,孩子够吃,夜里也方便喂,就不用总有人下地弄吃的,好带了许多。
转眼这样过了几日。于庆隆迎来了到这个时代之后的第一场雪。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该弄冬衣了!
最近家里又是添孩子又是搞手工,他还要写话本,这一忙活他居然忘了他没什么冬季的衣服穿。原来的旧衣服他都没带过来。
而成亲的时候弄的新衣裳,都是春夏秋三季可穿的衣裳。到中秋之后他就加了比较厚的,但过冬绝对不成。
最近天天在家里也不用怎么出门,他居然能忘了这事。
“守城,我想去趟镇上。”
“干啥去?”
“去扯些布,做两身冬衣。”
“哦,那不去也成,你瞅瞅柜里。”
“柜里?柜里咋了?”
于庆隆说着一打开,发现里面有一身崭新的冬季棉衣。藏青色的,长长的棉袍子,有点像道士穿的,这应该是明朝时期常见的款式,乍一瞅还有点微妙的时尚感。
于庆隆拿出来:“给我的?”
方戍说:“嗯。还有两身没做完。这身是岳爹做的。”
“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就是那日去请梁大娘时我俩还披着我的棉衣。我想着问问岳爹你穿多大尺寸,请娘帮你缝几身新的。岳爹说最近娘帮着照顾大嫂辛苦,不如就由他来帮你缝,便买布和棉花弄起来了。还有两身也弄着呢,不过他们都抢着帮你缝,估计很快就有了。”
“抢着?”
“嗯。小阿兄跟严家阿兄也帮忙缝了,说是还要绣上小鱼。”
“……”
白天于庆隆就拿到了另两套新的,果然绣了鱼。倒不很大,就在左绣口上绣的一条小小的,很精致。
于庆隆说:“你们也太厉害了。我天天在这里来回转悠,愣是没叫我发现。你们啥时候弄的啊?”
李正笑说:“夜里弄的呀,要不你那么聪明还不早被你瞧出来了。快试试合不合身。”
白晚秋说:“我们这几日一直都想好好谢谢你,可也不知你缺啥。正好弟婿说想给你做几身棉衣,我们可不就赶紧把活抢过来。”
于庆隆说:“那我赶紧去试试。”
其实于庆隆看了就知道肯定能穿,他阿爹记着他的身量尺寸,做出来了一套,另外两套应该也是照着那个做的。加上李正跟白晚秋的手艺,肯定错不了。
果然,穿上特别舒服,还暖和。
于庆隆在屋里试的。方戍看了一会儿说道:“都是寻常的衣服,为啥我家夫郎穿着就比别家夫郎好看?”
“那夫君觉得是为啥呢?”
“必然是因为我家夫郎长得最好看。”顿了顿,方戍又说,“却又不止如此。隆儿,你目光清正有神韵,到哪里都是不卑不亢,这却是许多人难以做到的。便是如此才总叫我挪不开眼。”
“没错,你说得极有道理,我就是这么独一无二。”
“啊?”方戍愣了愣,接着便笑说,“自己夸自己,羞也不羞?”
“羞什么?难道你刚刚说的是假话?”
“当然不是。我说的便是你身上最可爱之处。”
他的夫郎鲜少会觉得不好意思,总是那样落落大方,被夸了也欣然接受,不会一边高兴着受用又一边谦虚,假得很。便是真的谦虚,也是实实在在的觉得自己不足。
于庆隆说:“夫君甚是有品味,不怪我一眼相中了你。那我先出去给他们看看去。”
方戍说:“稍待。”
他帮着于庆隆重新梳头发簪好发簪:“这下好了。去吧。”
于庆隆去了堂屋,谢过李正跟白晚秋还有方吴氏。至于他阿爹,估计是又去抱宝贝孙子去了。
这一次的手工活跟话本子弄出来用时都比之前久些。不过一来是雪天路不好走,二来有了上回一次送两卷的事,陆德馨倒是没有再派人来问。
两日之后,雪化得差不多了,于庆隆才跟方戍带上书包跟书稿出门去。这次于庆隆带了两对情侣包,没错就只有这两对。
没有笔筒也没有旧款的书包,因为方吴氏跟他阿爹都忙着帮他大嫂照顾小的,也挪不出时间来做,所以只剩下两个人弄,还是新款,也弄不多少。
两对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这两位哥儿还帮他做了新衣服。
于庆隆便是穿了新衣服去的县城。这次没带马亲随跟严西宽,这二人忙着搬家收拾东西去个相对暖和的新家呢。
然而这次也不是只有他们两口子。
武胜跟他们一起,却是要去镇上退婚。
那卢家终于决定要退亲,武胜便决定去一趟县城把婚事退掉。
但他一开始没说,只说去县城有点事。到了马车上方戍问起具体是什么事,他才说明去意。
放戍问道:“可这些事不是该由长辈出面么?武叔和武婶不用去?”
武胜道:“我娘她这几日头痛病犯了,我便没告诉她。我爹心里还赌气着,毕竟他与卢家老爷子也曾是称兄道弟过的。如今闹成这样,他也不想见对方。原说是要请当初说媒的人去退亲,但我觉着没必要。不过是把信物收回来罢了,谁去不都一样。”
于庆隆说:“那从前的聘礼呢?要不要收回来?或者你若是觉得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们陪你一起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武胜笑说:“你们陪我去?那算咋回事?”
方戍说:“我好歹也长你一岁,咱们是好友,却也是兄弟。我夫夫二人便等同于你哥和你阿兄,咋不能陪你去?”
武胜一听,好像是有些道理,于是便把信物拿出来。
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银碗,可作挂件用的。
“我得把这东西送回去。我家当初送的信物是一支银镯,上面有云纹和鸾鸟,那是我母亲的陪嫁品,是要传给未来儿媳妇的,所以必须要拿回来。”
“拿回镯子便成么?”于庆隆问道,“确定没有其他的了?”
“还有定帖,就这两样。”
“那好,我们便陪你去一趟。”
到了县城天却已经黑了。三人在客栈住下,翌日于庆隆跟方戍先去送话本稿,加上两对情侣书包,拿到了一百零八两银子。
陆德馨问道:“这回书包款式很是别致,咋做得这般少?”
于庆隆说:“做包的人有事便少做了些。对了,向少东家打听个事不知可否。”
“小于兄弟客气了不是?有事尽管问。”
“可知有一户姓卢的,做瓷器生意的人家?不对,倒也不能说做瓷器生意的吧,就是卖卖碗盘筷子等家用。却与一家姓康的,做瓷器生意的人家熟。”
“你说的这卢家我倒是不大清楚,可若说姓康的做瓷器生意的,那我倒知道。他们家铺子就在下两条街上,叫康安瓷器铺。”
“那少东家可知这家最近有无什么喜事?”
“喜事?没听说。”
“那这家可好相处?”
“好不好相处我倒是不清楚,就是个小铺子,卖些瓶子杯子啥的,在咱们县城里还叫不上号。我是经常去那条街上替我家老爷子买烟叶才知道有这么一家。咱们县城里做瓷器生意的,只属王、凌二家出名,别家都是小买卖,上不得台面。”
“那这康家可是有个汉子正值弱冠之年?”
“这倒是有的。小于兄弟打听他做啥?”
“帮朋友打听的?,多谢少东家。我下回再来也是半个月左右。”
陆德馨一看于庆隆并不想对此多说,识趣道:“好,那我便静待佳时了。方兄弟于兄弟慢走。”
于庆隆跟方戍告辞后便往下两条街去。
方戍问:“隆儿为何要打听那康家的事?咱们不是要去卢家么?”
于庆隆道:“这不是想知道撬了咱长捷兄弟未婚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么?什么做瓷器的大户,听来也不过如此。而且夫君你不觉着这卢家也是奇怪?既不想跟武家结亲,何不早早去退?干嘛这样拖着?如今突然又要退了,别是又想攀高枝,又想留个备用。”
方戍听了皱皱眉头,也觉得有些疑惑。武家不去提退婚的事,便是念着往日情份想要与卢家和谈,取消婚事,这样对外两家都不留话柄,也能全了名声。
可这卢家却是既不主动去和谈,又不想与武家结亲。如今突然就要退亲,哪有这般行事的?
于庆隆跟方戍回客栈见了武胜,问他要不要这就去卢家。
武胜想了想之后点点头,拿上小信物一同出了门。
不想赶得巧,去的时候那卢家的二姑娘正与康家少爷出来,一名小厮跟在周围,几人有说有笑朝西面走去。
武胜一瞧着便捏紧了手里的物件。
于庆隆和方戍也顿时明白,为何这位好友明明年中就知道了这件事,却要到这一刻才来,这分明还是心里有这个卢二姑娘吧——
作者有话说:庆隆:夫君,我说话难听要不一会儿我先说,我多说点[墨镜]
方戍:???这话是这么说的么?[笑哭]
庆隆:我说是就是[让我康康]
方戍:好好好,都听你的。求姨姨们助力婴儿摇摇车[空碗][空碗][让我康康]
【1】出自《道观内柏树赋》魏征
第76章 第 76 章 方秀才的脑子果……
于庆隆跟方戍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的光。
那卢二姑娘确实生得好模样,身段也婀娜。可她的眼底却满满都是那位康家公子。
于庆隆迟疑了一下:“长捷,你不光瞒了武婶, 武叔也不知道你来县城的事吧?”
即便父亲管家里的事管得少了些, 也断然没有让儿子自己来退亲的道理, 又不是那不管孩子的家长。
武胜遥遥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不掩郁闷道:“对。上月初卢家去过我家,我父亲没同意退婚的事。我娘头疼病犯了也是因着这个。我不想再叫他们操心,便决定一个人来。”
“武叔为啥不同意退亲?”方戍道, “强扭的瓜又不甜。”
“上月他们来时没带信物, 我父亲和我娘便都不同意, 说要他们带了信物来才肯退。之后我家就一直在等, 但他们始终没来。我想着怎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便要去问问。”
现下看来也不用问什么了。
于庆隆说:“怪不得你说亲事要黄, 敢情那时他们便来过。”
只是这事总觉着哪里奇怪。
既然是卢家想退亲,还攀上了高枝,那不得抓紧时间把信物给还回去争取早日把亲事退了?还在那磨蹭什么呢?
武胜这时却道:“走吧, 进去说去。”
于庆隆和方戍便没多问, 一同进了卢家铺子。
进去才发现里面小得很, 跟德馨书舍完全比不了,一个见方的小铺面, 摆上四五个货架,站了三个大男人就显得很拥挤了。卖的倒确实是碗筷盘碟等物。
掌柜的此时正在埋头算什么, 闻声道:“欢迎欢迎,几位客……”
话未说完,见了是武胜和方戍,忽而收住, 面部僵硬道:“大、大侄子你怎么找来了?还有方戍。这位是……”
“我夫郎。”方戍说,“隆哥儿,这位便是卢叔。”
“哦。”于庆隆应着声,也不打招呼,只管打量着铺子里的摆设。
“进屋里说吧。”卢天大看着于庆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边引着人往后院走边问武胜道,“你父亲和你娘没来?”
“没来。”武胜说,“左不过就是取点东西,他们来不来也不打紧。”
“那走吧。林儿她娘!小胜带着方戍两口子来了!你招待下,我把门关上就来!”
卢花氏出来,见了人,眼里短暂地掠过一抹心虚之色,接着便笑着说:“方戍也来了。你成亲的时候我们原想着去看看,可太忙了也没去成。快坐,我给你们弄碗茶去。”
方戍说:“不用麻烦了花姨,我们说完事就走。”
武胜将定帖和跟银碗放到桌上:“卢叔,花姨,这是我家当初下聘的时候你们留给我的东西,现下我原封不动地还回来。麻烦你们二位也将我家当年留下的镯子跟定帖还给我。”
“这……”
卢花氏跟丈夫交换个眼神:“小胜,这定帖倒是能还给你。可这镯子能不能……能不能给你折换成现银?反正都是银子嘛,你再打个一样的也没差啥。实在不行我就再多给你半两手工钱。”
武胜皱眉:“花姨,这可不成。您也知道那镯子是我母亲的陪嫁,是我姥姥留给她的遗物,原是想着林儿必定会与我在一起才早早地把东西留下来作为两家定亲的信物。如今既然这婚事不成,我自然要将镯子要回去还给我娘。”
“你说的没错。可、可这镯子现下它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丢了嘛。嗨,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把它给弄丢了。要不是因为这事,我们早上门去再提退亲的事了。”
“是真丢了还是假丢了?”于庆隆突然插话道,“在哪丢的?几月几日丢的?”
“这、这自然是在街上丢的呀。”卢花氏说道,“几月几日,六月份吧,具体日子也记不大清了。”
“六月份丢的你们拖到现在才说。那可还记得是在哪条街上丢的?”
“在同二街丢的。”
“同二街什么位置?”
“嘿你这孩子,问这么细做什么?”卢天大道,“你一个小辈,怎么还咄咄逼人呢?与长辈说话一点礼数都不懂。方戍,你好歹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秀才,怎的娶了这样个哥儿?”
“我家夫郎好得很。”方戍道,“倒是您二位,既然镯子弄丢了为何不早说?那可是长捷他姥姥的遗物。”
“所以我们不是说了吗?多给他补半两银!那镯子一共也不到二两银子,我们给他二两半总成了吧?打个新的管够了!”
“这就不是钱的事!”武胜气极道,“当初定下婚事的时候可就说过那镯子是我姥姥留给我娘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武家是看重了这门亲事才这样郑重,你们怎么能把信物弄丢了呢?!亏我还信了你们!”
他以为卢家后面没来,也是有些后悔先前的举动,有可能想想还是不打算退亲,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
“那我们也不想丢啊。”卢花氏说,“可它就是丢了我们能有啥法?”
“有啥法?那就不能退亲呗。”于庆隆起身,高高大大,气势摆在那了,“夫君你也起来,咱们先带长捷走。定婚的信物都能丢了还想轻易退婚?想得比唱得都美。”
“哎?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怎么叫想得比唱得美?这门亲事它现在就不合适!怎么就不能退了?我们都说了多补半两银!实在不行多补一两总成吧?你们也别太贪心!”
“我们贪心?你们可真会倒打一耙!行你们慢慢找吧,什么时候找着了什么时候再说退亲的事!”
于庆隆强横地说完给方戍打个眼色,方戍便拉着武胜一起从铺子里出来了。
武胜还不是很想走,他想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镯子要是丢了他娘必定会很伤心,这叫他回去如何与她交代?
他不由转过身:“要不我还是回去再打听打听。”
于庆隆道:“你打听个啥?那两人嘴里就没个真话。咱们先找个地方守着。一会儿那卢二姑娘回来的时候咱问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弄丢了。若是丢的,准是叫人捡了去,多花些银子兴许还有可能把东西给找回来。若是还有什么其他咱们不知道的事,那可就得好好掰扯掰扯。”
“还能有什么旁的事?”武胜道,“不是丢了吗?”
“丢了没丢鬼知道!人心隔肚皮。你看那两人明摆着心虚。再者说了,若是真弄丢了怎么不早点赔礼道歉?还故意拖着,这不就是又不想多赔钱又想退亲?长捷你只管说,这镯子你要还是不要。若是要,听我的。若是不要,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多要点钱作补偿了咱就走。”
“镯子我自然是得要的,必须得要。”
“那就听我家隆哥儿的。”方戍说,“他们这般实在不应该,总还是得有个说法才行。”
武胜来的路上独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他现在心里烦,也没个好主意,便道:“那好,听你们的,等林儿来。”
于庆隆说:“也兴许得咱们去找呢。夫君我饿了,咱找个地方边吃东西边等。”
于庆隆指着街上一家馆子:“就那家好了。”
这条街街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铺子馆子。于庆隆指的是有人在外面招揽客人的。看起来这家生意不错。
一行人便过去。方戍这时问道:“隆儿你想吃什么?”
于庆隆盯着对街道:“我想吃肉。”
方戍便看看这家都有什么菜色。
这时于庆隆却又说:“咱们先别急着点菜,一会儿兴许就得走了。”
招揽客人的小伙计一听就不乐意了:“客官,您这是啥意思啊?是吃还是不吃?”
于庆隆给了伙计三文钱:“小哥,可认识对面那家瓷器铺子里的二姑娘?”
伙计美美地接过钱:“那自然认识,你是说卢二姑娘是吧?咱街上有名的美人呢,哪个汉子不认识她。”
于庆隆笑说:“认识便好。麻烦你帮我留心些,若是见那姑娘回来或者他家铺子里有人出去,你马上来告知我们一声。若是赶得及时,另有你的好处。”
小伙计掂了掂钱:“您该不会是啥坏人吧?”
于庆隆说:“这街上这么多人呢我能使啥坏?就是她拿了我兄弟一样东西不还,他家又不肯认账,我才想着问问咋回事。”
小伙计把钱收进怀:“那成,您先坐着,我只要见着了人马上去告诉您。”
于庆隆便与方戍和武胜在近门处坐下来。也没点什么吃的,只看了看屋里三面墙上挂的菜牌。
方戍问道:“隆儿可看到了想要吃的?”
于庆隆说:“这一圈我都想吃。不过这顿饭八成吃不上的。”
武胜问:“为啥吃不上?”
于庆隆说:“因为卢家那两人看到咱们在这么近的馆子里,准会怀疑咱们是不是还会回去找他们要说法或者要堵卢二姑娘。那他们势必要去跟那卢二姑娘对了说辞,免得往后漏嘴了。”
武胜虽然只是个打铁匠,可人却不笨,一听就明白了于庆隆的意思了。他道:“那他们若是真的去对说辞呢?”
于庆隆说:“自然是要让他们对不上。”
话刚落,那小伙计就大步朝他们过来了:“客官客官,那家掌柜的出去了。”
于庆隆到门口一看,果然卢天大鬼鬼祟祟地朝东走了。
武胜道:“咱们跟着他?”
于庆隆说:“走吧。”
他给伙计又留了三文钱,便跟方戍和武胜一起跑往东边。这时卢天大发现了他们,赶紧加快速度跑起来。
于庆隆却拉着方戍跟武胜眼瞅着卢天大跑远而不再跟踪。
“小于阿兄,咋不跟着了?”武胜急道,“再不跟没影了!”
“本来就是假的,没影便没影。咱们要跟的不是他。”于庆隆转身躲到小路拐角,朝西扬扬下巴,“咱们要跟的是那位。”
却见卢花氏往外探头瞧瞧,见没人,赶紧出来把门关好,快步向西去了。
方戍、武胜:“……你是怎么猜到的?”
于庆隆道:“这还用什么猜?卢二姑娘和康家公子之前不就是朝西走的?我进馆子就是想卢家老两口怀疑咱们是想蹲守卢二姑娘回来,那他们肯定得想办法去通知对方。可他们能看见咱们进这,那肯定也会觉得咱们是在盯着他们。那他们不得来个声东击西?”
方戍、武胜:“……”
谁会在这么一会儿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又不是用兵打仗!
武胜道:“那要是就往西走了呢?或者那两人往西走又从哪里绕回东边呢?”
于庆隆说:“往西就直接跟着。绕回东边,他们又没长翅膀,哪能那么快?”
武胜还是觉得这琢磨得也太多了。
然而事实却是很有用的。那卢花氏以为他们被她当家的引了去,快步走起来头都没回。
几人暗暗跟着,眼瞧着不一会儿卢花氏就到了一家布庄前。她抬步就要上台阶,于庆隆冷不丁喊:“花姨!花姨您再动一下我可就当街把刚才的事说出来给大伙听了啊!”
卢花氏瞬间僵住。想想便把脚收回来,朝于庆隆他们这边道:“真巧,你们怎么在这?”
于庆隆想都不想地朝布庄里进。
卢花氏吓得赶紧拦住他:“你想干什么?”
于庆隆说:“我逛逛布庄子而已您慌什么?”
说罢他朝里喊:“望江布庄的掌柜在吗?这里有人不让我进你们布庄里买布!”
卢花氏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理,气道:“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不让你买!”
掌柜的闻声已经出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于庆隆指着卢花氏抢先道:“这人不让我进去,刚刚拦着我,不是来抢你们家生意的吧?”
掌柜的一听顿时立眉:“我看谁敢!客官您进去慢慢挑,慢慢看。”
卢花氏说:“他胡讲!我也是要进去买布的!”
她女儿可在里面,还跟康家公子在一块。这要是叫康公子瞧见这几个人还得了?!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过来!
卢花氏推开掌柜的进去,然而于庆隆比她先一步进了展布区。并且在卢花氏要开口时,于庆隆先道:“您多说一个字或者敢把人拉走,今天这事伤的是谁家的名声您可想清楚了。”
这时卢红林也发现了。看到武胜在,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康公子问:“林儿,怎么了?”
于庆隆一步挡在卢花氏前面:“卢二姑娘是吧?”
卢红林点点头:“你是?”
于庆隆说:“我是长捷的朋友。那个镯子,花姨说是你戴出去弄丢在同二街上了。你可还记得是同二街什么地方丢的?”
康公子问道:“什么镯子?赔给你就是。”
于庆隆说:“那可不是说赔就能赔的东西。这位公子,我要请卢二姑娘借一步说话。”
康公子道:“笑话,你说借一步就借一步?”
卢红林却很怕对面这人说出什么来,便说:“我就说几句就来。”
说完示意于庆隆跟她出去。两人到了外面,周围没什么人,于庆隆开门见山道:“武家送的那镯子到底在哪?是真丢了还是你们有什么原因不想还?卢二姑娘我劝你想好了再说。你一个姑娘家,我也不想毁了你的好事。可你如果隐瞒不说还想把长捷当傻子耍,那我保证你嫁不进康家,你家的生意也做不成。”
卢红林说:“别别,这事千万不能让康公子知道。”
她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找来的!明明她家搬到县城时铺子名字都改了,而且他们可从没有跟武家提起过自家在县城里住哪呢。
没人知道武胜六月时就曾找来过。他想来看看卢红林,却看到她跟另一个汉子在一起。
那时卢家始终没说退亲的事,只说往后住得远了,联系也不大方便了。他便告诉自己,兴许是自己多心。
直到上个月时卢天大去了他家表明要退亲,他才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没被对方家放在心上。
于庆隆道:“卢二姑娘,你要是不想让康家公子知道,那你就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可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卢红林道:“那、那镯子被我家当了。”
“当了?”于庆隆没想过还能有这种答案,疑惑道,“你家不至于差那二两银子吧?”
“差。这里的铺面贵得很,当时搬到这,我家也是拿出了所有家底的,可还是不够数,我们便想着把那镯子拿去活当。我们想要个好价便与掌柜的说了实情,告诉他这东西对我们很重要,必会赎回的。我们以往从没有当过东西,也不大知行情。听那老板说能多给些银子,只要活当活赎。我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活赎’居然是随他们任意要价的意思,便就同意了。结果后来有了钱想再赎回时,那家居然跟我们要十两银。可我们当时也不过当了二两。我父亲母亲觉得不值,就……”
“就想跟武家说丢了再多加半两银子抵了?你家还真是好算计。”于庆隆哼笑一声,“那现在镯子可还在当铺?”
“应当在。”
“那便好办了。我不管是十两银还是百两银,这东西我们今日天黑前必须拿到手。若是不能,我便去衙门告你们。”
“你、你不能这样!我们家一时真拿不出十两银子来。”
“你大白天糊弄鬼吗?做买卖拿不出十两银子?”
“没骗你,是真拿不出来。我家刚上了两批新货,你可以去铺子里看看,我们还欠着瓷器厂的钱呢。若是那十两能拿出来……”
能拿出来她双亲也不可能真的拿十两去换那个镯子。
于庆隆道:“做人缺德也要有个限度,一心等你的人你把他当个傻子耍,于心何忍?我言尽于此,你回去告诉你家长辈,我只等到今晚。今晚天黑时我们会去你家铺子,若是没见着镯子,那我就要去康家说叨说叨了。或许康家公子不会在意,但你敢打赌她家长辈也不在意?不在意也行,自有衙门管事。”
卢红林抖着唇:“就不能宽限几天么?”
于庆隆说:“不能。不过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是哪家当铺收了那个镯子我倒是可以保证,在今晚你们商量出个结果之前绝对不会去找康家的人。”
卢红林咬咬唇说:“称心当铺。”
于庆隆点点头,二话不说叫上方戍跟武胜离开。
他在路上告诉了武胜卢家典当信物镯子的事,包括他们为什么说丢了,而不是当了的原因。
武胜听得当场火冒三丈:“他们也太过分了!”
于庆隆说:“我说我们今晚还会去,必定要见到镯子才退亲。”
武胜问道:“可他们拿得出么?如果拿不出来,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
他不可能长时间不回家,且不说双亲会担心,这里的住宿费和饭钱他也受不起。
可镯子拿不到也绝对不行。
“所以我想着咱们先去当铺看看。万一能先买出来,就先买出来。”
“可林儿不是说那掌柜的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我和守城倒也拿得出。只是这般行事,总归是会叫卢二姑娘难做些,却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和她毕竟是自幼相识。若是你不想叫她为难,那便多给他们些时日。”
“不。这事我一天都不想拖。我现在只想把镯子拿回来之后回咱们下溪村。”
“哎其实……”方戍这时道,“我倒有个想法,兴许能更快地把镯子拿回来,还能给长捷你讨点公道。”
“啥想法?”
“兴许有点缺德。”
“你倒是说啊!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你这会儿倒生分上了!”
“那我可说了啊。他卢家在下溪村不是有房吗?盖了也没几年,占的位置子也还不错,还挺像模像样的。那反正他家搬到县城了看样子也没个再回去住的打算,莫不如就叫他们把房子抵给你。那房子卖的话能卖十多两银子。你便要过来,到时我买。”
“啊?!”武胜说,“你买它作啥?”
“自是给我岳父岳爹他们住。总不能一直租住在旁人家里,如今还挤着呢。虽说到了明年盖新房也成,可盖好了那也得年底才能住进去,实在不方便。倒不如先买个现成的住起来。”
于庆隆:“……”他怎么没有想到!
方戍说:“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卢家出点血,不知你舍不舍得。”
武胜说:“我有什么不舍得?我们武家对他们卢家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初他们家在镇上做生意难以为继时我家可没少帮忙出力。可他们倒好!攀了高枝便要退亲,还弄丢了我姥姥的遗物!若非如此,我父亲母亲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方戍说:“那便成,也不用等到天黑,咱们这就去说。”
于庆隆:“……”六。
不过他实在是有些饿了。街边卖的小吃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于庆隆拉着方戍:“夫君,我想吃糖葫芦和烧鸡还有大肉包子。”
方戍:“买!”
于庆隆:“还有麻圆跟芋头糕,酸枣饽饽。”
方戍说:“也买!”
武胜:“这么多,能吃得完么?而且咱们不是吃过早饭才出来的?”
方戍说:“吃不完剩下我吃。无妨,隆哥儿想吃我就给他买。”
武胜:“……”是这个问题么?!——
作者有话说:方戍:我家宝贝夫郎吃胖些,冬天才好过冬[让我康康]
庆隆:我也这么觉得![抱抱]
武胜:……兔子要过冬可也没说它得吃一头猪才能吃饱,这压根就不是过冬的问题啊[笑哭]
庆隆:求姨姨们助力些零嘴儿,真的好饿[空碗][让我康康]
第77章 第 77 章 方秀才成亲三月……
武胜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方戍是真舍得给于庆隆花钱, 于庆隆也是真舍得吃。不过于庆隆长得本来就高大,能吃倒也正常。再说又是冬天了,人肯定是馋肉馋甜的, 尤其在北方, 多吃点才扛冻。
方戍跟武胜也吃了, 并且还互相为彼此找到了多吃的理由。反正权作午饭了。吃完之后几人又去了卢家的碗碟铺子。
不像他们刚来时那样敞着门营业, 这会儿是彻底把门给关上了。但不是从外面锁的,想来家里有人。
武胜拿出打铁的力气敲响门,却等了许久才等到卢天大在里面向外问:“谁啊?”
武胜说:“卢叔, 是我, 我来告诉你这事咋办!”
卢天大一听当即把门打开。虽然没好气, 但一想到解决问题倒还是把人让进屋里:“不是说晚上再来?”
武胜说:“我是想着晚上再来, 可我刚回去的路上想了个法,觉着那样也行, 只看你们同不同意,所以过来问问。就是你们在下溪村的那套房子,反正你们这家也落到县城里了, 总不能再回乡下住。不如你们便把那房子抵给我。”
卢花氏说:“那怎么能行呢?那房子可不止值十两。”
武胜说:“那行。你们慢慢想别的法。反正就是今儿晚上, 我得看到我娘的镯子。看不着, 我便让守城帮我拟状子,我去找县太爷请他给评评理。你们家姑娘定了亲还与别家汉子私会, 还把未来婆家送的定亲信物拿去当了,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卢红林闻言从屋里出来:“那不成!你那样说我还怎么跟康……”
她一下说不出来了, 因为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
她猛一跺脚:“总之就是不行!父亲,娘,要不就按他说的,把那房子抵给他吧?反正咱也不可能回乡下去住, 那房子也卖不出去。”
卢天大说:“你咋知道卖不出去?再说那可是咱家的根!万一……”
“呸!哪来的什么万一?!”卢花氏说,“没有万一!”
“对,没有万一。我一定要嫁到康家去。还有长捷你,我不喜欢你呢,你也不要逼得我没活路,那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逼得你没活路?我要是逼得你没活路我早该让人知道,你今年年中就跟那姓康的好上了!我给你留着脸面,你呢?!”
“我……”
“你们给我小点声!也不怕外面的人听见!”卢花氏说,“至于那房子,长捷,抵给你也可以。可那房子盖起来前前后后的花了我家二十两银子,你只让我们抵十两,那可不行。你起码得给我们些银钱,这才能把房子抵给你。”
“那就晚上拿镯子,拿不出明儿就在县衙门口见。”
武胜干脆利落地起身,一想到卢红林刚刚说的话只恨不得这亲事从未定过。怪不得于庆隆说人心隔肚皮,当年他家那些帮助都只能当喂了狗了!
卢红林却吓得一把拦在门口:“不行,你先别走!父亲,娘,你们只管应了他吧?我要是嫁进康家,那十两又算得了啥?!”
卢花氏说:“可是把房子抵了,咱也太亏了呀!”
卢红林快急哭了:“跟我不能嫁给康公子哪个亏!您倒是说哪个更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好不容易才叫康公子去说服他娘,可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是非来。”
卢天大也觉得这个机会不能错失。那康家做的是瓷器生意,做得可比他家大得多。结了这样的亲家,以后他们进货的价格低,赚钱的路子也会变多了。
可是就直接把房子抵给武家,就为那么个破镯子?想想都窝囊!
卢天大打心里不愿意。
于庆隆看看这人的表情:“这样看来你们卢家也没那么想跟康家结亲嘛。那你们就继续考虑吧,晚上我们来取镯子。”
又一个站起来了。
而于庆隆一站,方戍也站。方戍不止站,他还说:“可别想再拦着我们啊,我们三个壮男人还能叫你们拦住?”
这时卢花氏咬咬牙,作主道:“那便抵给你们也成。可过户的税钱你们得自个儿拿,约摸得三四两银!”
她就不信这几个人一下能拿出三四两银子。
方家是有钱这她知道,可也没到出门带着几两银子说花就花的地步呢。
于庆隆说:“这钱我们可以出。”
方戍说:“而且县城里便能办理过户。”
卢花氏说:“那可是要一天拿出三四两!”
于庆隆说:“对,我们拿。”
县城里的房子在镇上过户是不行的,但是镇上的村上的房子在县城过户却完全没问题。说白了这交易,小的背靠大的行,大的背靠小的不行。
于庆隆说:“今日时间还够。你们若是同意,现在就拿上契书去办理过户。不然夜里拿不出镯子可别怪我们不念旧情。再有,今年下溪村一带全都遭了灾,你们那房子也不可能有旁人买。往后你们想卖,也没人能出那个税钱。”
卢天大一听也犹豫起来。下溪村大雨毁了很多庄稼这事他是听说了的。房子确实不会好卖,人人手里没钱,都得可着家里几张嘴先活,哪有钱买房?有钱买房,也差不多便有钱盖新房了。而唯一有可能买的两户人家全站在这,但人家家里其实也不缺房,尤其是方戍。
卢花氏道:“当家的,你快拿个主意!成的话咱们今日便把这事彻底办妥了,往后与康家来往也痛快!”
卢天大咬咬唇:“成!我认这个栽。林儿她娘你去把契书拿来!”
方戍这时喊:“还有那张当票!”
卢花氏差点吓得卡个趔趄,低声骂道:“狗秀才,招人烦!咋偏叫上他跟来了?”
她一面嘟囔一面赶紧回屋把那两样东西并着定帖翻找出来了。
几人去了能办理过户的地方。于庆隆掏出三两四钱的税费,又暗暗给了当差的人两钱好处,很轻松就把房子的名字给改了过来,并且改的还是于大有的名。
开始卢天大也反对,问为什么不是改成武家的。武胜说他也得卖了才能有钱去赎出镯子来。若是卢天大不乐意,他大可以明天来告官。
卢天大一看这几人说拿出三两多便能拿,那明天若是去告官需要花的钱他们自然也拿得出了,便恨恨地摁下了手印。
这房就彻底变成了于大有的。
方戍确认过契书没问题,几人便去了称心当铺。
于庆隆来了便说要看银簪子和银镯子。要古朴一些有点旧韵味的。
那掌柜的就把店里死当的都拿出来了。
于庆隆见武胜摇头,心知没有,便问掌柜的:“就没有其他的?”
掌柜的心念一转,又拿出三支。于庆隆挨个拿起来看看,却听武胜说:“小阿兄,第二支好看。”
于庆隆便问掌柜的这镯子要多少钱。掌柜的说:“十两银。”
于庆隆笑说:“您开门抢钱呢?”
他掂了掂镯子:“这东西撑死二两,您要十两银子,怕也不是诚心卖。”
掌柜的说:“那小兄弟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东西它原本就是个活赎活当。你们觉得不值,可有人觉得值。”
于庆隆拿出当票在掌柜的面前摇一摇:“您说这个啊?”
他当着掌柜的面把当票撕了:“那您就慢慢等吧。当了这镯子的人原是因为它是个信物,这才重视。可如今,这已经不是信物了,它还值那个钱吗?守城,长捷,咱回吧。换一家转转去。”
“哎等下!”掌柜的道,“您能出多少?”
“最多三两。”于庆隆说,“这镯子不是什么精湛的工艺,有银子去哪都能打,手工费顶大天也就二钱银子。我虽喜欢,却也不能当那个冤大头。”
“三两太少。”
“那行,您留着慢慢卖。”于庆隆头都不回地离开。
掌柜的一看他们是真的走远了,越想越急起来。
这镯子其实最多就值二两半,因为不是什么难做的款式,所以它没那么值钱。而且当了它的那家来问过,一听说他要最低十两,之后就再也没出现。
他原是看着那家人紧着这东西他才敢加几倍的价钱,这种生意他以往也做过不少,几乎回回都成。他还想着这些人过几天就会来,可一直也没人来问。
要不就出了算了?那也能赚一两银子!
掌柜的想想便叫伙计追出去:“你问问四两行不行!如果不行,便是三两也出。”
小伙计赶紧跑出去追上于庆隆:“等!等下这位公子!”
于庆隆转身:“小哥还有事?”
小伙计说:“我们掌柜的要我来问问您,四两要不要。”
于庆隆笑着望望称心当铺,见那掌柜的往他们这贼兮兮地张望,便换个那面看不到的角落,快速给了小伙计十文钱说:“我最多出三两一钱,你办好了这事那一钱私下给你,你夜里去天星客栈找我便能拿,办不办?”
小伙计一听:“得嘞,我可信您了。”
说完便请了人到柜上,小声道:“掌柜的,就三两,他们多一文都不肯出。”
掌柜的咬咬牙:“行,出给他们!”
小伙子暗暗乐着办了这事,把镯子给了于庆隆。于庆隆拿上,叫武胜仔细辨认过,确定就是他姥姥的遗物,便给钱把东西收了,也拿了购买的凭证,回了客栈。
三人在于庆隆跟方戍的房里坐下来,要了桌上好的饭菜。
期间武胜都在见鬼一样看着于庆隆。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花三两多的银子就能把镯子赎回来。
现在这就相当于,花了不到七两银子,得了一处大宅,还拿回了银镯子。
也就是说,算了那税钱,房子也就只花了四两多点。
这简直就跟抢钱一样啊!四两多连个草房都未必能买,那毕竟还有宅基地的钱呢。
方戍早就见识过自家夫郎的本事,这会儿已然不震惊了。他每见上一道菜,都先往于庆隆碗里夹。
他还给于庆隆剥虾壳,伺候得跟祖宗似的。
“隆儿慢些吃,我再剥。这块猪脚卤得软糯得很,来一块。”
“嗯,我还想再来个花卷。”
“好。”方戍挑了个盘得最大最漂亮的给于庆隆拿一个。
“对了,”这时于庆隆说,“长捷,房子你卖我们,打算要多少?”
“这我还要什么?要不是你来,我这镯子十有八九连个面都见不着了。”
他自己来,根本就不会想那些弯弯绕绕。卢家说丢了,当时他是真的信了的。虽然他也很生气,但他能想到的顶多就是让这家多出二两银子作补偿。兴许二两都够呛,因为他不可能在县城里耗太长时间,如果卢家就赖着不还,他多半也没招。
因为告人的事他做不来。不是还念着旧情,是打心里觉着这事要是一告了官便会闹得很丢人,所以他压根儿也不会拿这作威胁。
所以如果不是于庆隆,他是真的极有可能拿不到那镯子。那房子,也就算是额外得来的一样东西。
于庆隆却道:“那不能。这房子直接写了我父亲的名,只是考虑到再过户又要上一次税,为了少花些银子才这么办,还要谢谢你信得过我呢。”
武胜笑道:“这么说便见外了。我和守城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我信得过他自然也信得过你。这回的事我还得谢谢你,那镯子我娘很看重。当年她是很喜欢卢红林才舍得拿出这东西当信物,谁知他们竟那般不珍惜。”
于庆隆说:“是他们没长眼。不过好在是拿回来了。那我就干脆凑个整,付你十两银子吧。他家拖了你这许久,也总得有些补偿。”
武胜觉得补偿是无法补偿的。投入的情意跟花的心思,哪里是能用钱补上的呢,而且总觉得拿了这钱就是拿兄弟的钱,他收着心不安。
于庆隆很坚持,还问武胜是不是嫌钱少了。
武胜最后实在拗不过,收了六两九钱。
他的意思是在十两里再扣了那三两一钱的镯子钱。
于庆隆自然没意见。结果一转眼,方戍把他的碗堆成了小山。
方戍说:“快吃吧宝,一会儿凉了。”
于庆隆看到都是自己爱吃的,吃得肚子滚圆,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夜里,武胜回了自己屋,方戍便又要了一水桶热水,然后拿出他们出门必带的宝贝小盆。
于庆隆侧躺在床上看他在那倒水,怪有趣的,便道:“夫君。”
方戍头都不转地“嗯?”一声。
于庆隆说:“我喜欢你。”
方戍道:“我也喜欢。全天下最喜欢我家宝贝隆哥儿了。快躺好,水兑好了,今晚我帮你洗。”
于庆隆无语:“这怎么帮我洗?当心弄得满床都是水。”
方戍说:“你把屁股往床外挪挪不就好了?弄不湿。”
那也太羞耻了。于庆隆想想实在是做不出来。可他刚坐起来要下地方戍便扒下了他的裤子。
……
于庆隆钻进被窝里的时候罕见地耳朵绯红。
这秀才学坏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夫郎夫郎,我要一辈子伺候你[让我康康]
庆隆:乖,做人还是得有点出息[抱抱]
方戍:那我就考上状元伺候你,这样便有出息了吧[墨镜]
庆隆:你说有那就有呗[笑哭]
方戍:姨姨们,不给助力零嘴儿我的娃儿咋长呀[求你了]求助力[空碗][空碗][空碗]
第78章 第 78 章 身披麻袋也是通……
这次住的客栈一楼有炕, 二楼起往上两层都是床。但收费不低,服务便比之前住的那些客栈都要好,不但被褥干净, 晚上还有汤婆子可以用。
然而方戍还是把于庆隆抱得很紧, 被子给他捂得严严实实, 生怕他着凉。
于庆隆被捂热了, 踹踹被:“夫君别捂,我热。”
方戍把被子往下拉一拉,轻轻蹭蹭于庆隆的鼻头:“明儿一早咱就回去吗?”
于庆隆说:“再逛一天吧。我还想去望江布庄看看。昨儿个光忙着说事也没能仔细瞧瞧, 我想问问掌柜的有没有好些的绸缎边角料或者瑕疵料。”
“要那做什么?也不能缝衣裳。”
“不缝衣裳, 但咱们可以做一些保暖用的小物件。还有这里的布颜色比咱们镇上多好多, 回去时给两头的双亲各买上两匹, 这样抽着空便都能做身新衣裳穿。要不等过节的时候忙起来反而没得空闲时间,再说过年买啥都贵。”
“可离着过年还有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也快, 咱俩成亲都不止两个多月了,而且越到年底有些买卖就会越好,我得多想想怎么再弄点新花样的东西赚钱。”
“辛苦了隆哥儿。”
“不辛苦。”于庆隆啄方戍一口, “睡觉。”
在外面就算有啥想法这隔音也不行。于庆隆转个身, 背对着方戍便闭上眼来。
方戍吹了灯, 把人搂好,想着回去得给他的夫郎弄个小枕头。
他的隆哥儿不喜欢外面的枕头, 总嫌太高睡得不舒服,所以只能枕着他的手臂睡。但那样也睡不大好, 容易脖子疼。回去弄个新枕头,下回出门他要把它一并带出来。
翌日,方戍先醒,去楼下叫小二准备了一些早餐, 想着等于庆隆醒来就能吃到热乎的。
结果他们正要吃饭时却有客人来了。
郭青山等于庆隆回信,干等等不来。而书舍里的客人却日渐往德馨书舍跑。他这哪能不急?一听说于庆隆来了还没走,便赶紧提上一只烧鹅二斤点心过来。
“哎哟几位瞧,我这来得好像有点不是时候。”郭青山说是这样说,可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顺手就把礼物放下了。
“郭老板吃过了吗?”于庆隆说,“若是不嫌弃便与我们一同吃个便饭。”
“瞧小于兄弟说的,怎会嫌弃?就是不知方不方便。”
他是真没吃!就怕赶不及,早上睁眼洗把脸就提着夜里备好的东西赶过来了。
“这有啥不方便,坐。”于庆隆叫小二又加了一副碗筷,“郭老板您起得可够早。”
“不早不行啊,就这一路上我都害怕我赶不上呢。就上回说的事,您那位朋友有没有回信?”
他这段时间抱着拼了的心找了好些个会写话本的人,当中有童生有秀才,可看着是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读起来却怎么都没有《摘月记》好看,这还不把人急死?所以未来居士能不能帮他们题名书舍也写话本实在是件很重要的事。
于庆隆说:“要不我今儿也打算去见见您呢。这新话本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但未来居士却叫我问问,郭老板您除了书舍,可还有其他生意?或者您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当中有没有做其他生意的。”
郭青山有点懵:“有倒是有,可问这做什么呢?”
于庆隆便道:“这未来居士可不光会写话本,还有许多其他新奇想法。他觉着您这么有诚意,可在写话本子这事上他不能让您分杯羹,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便叫我来好好打听打听,看您有没有什么其他生意。若是有,他兴许能给您出些奇妙的主意多赚些钱也说不定。”
“还能这样?那我有个亲小叔,他是开酒楼的,还有我大伯卖媒,这都是实在亲戚。我还有个小姨卖胭脂水粉。而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卖水产,一个卖茶叶。”
“……郭老板的亲友们这生意倒真是做得很全面。”
“嗨,就是糊口饭吃,看着热闹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不知未来居士会不会有与这些买卖相关的好想法。”
“其他的我是要回去问问他才可知晓的。但要说吃食,‘他’倒还真教过我一样,是旁人家的酒楼里绝对没有的东西。”
“当真?”
“当真。只是这方子给了郭老板,那咱们怎么分账?它可不像话本子一样隔一段时间一交。”
“这还不好办?若是这吃食当真好卖,喜欢的人多,那咱可以按份数算,或者就按定价,给这位未来先生抽份子。当然,自也少不了您的好处。”
“敢问令小叔的酒楼规模有多大?”
“得比这家客栈大一倍。承接酒宴,各色席面,在咱们县城里那也是数得上的。”
“那便好。”
于庆隆算算时间,下午再去布庄也来得及,便在吃完早饭之后带方戍跟武胜一起去了趟福悦酒楼。
这酒楼在外面看就一副气派样,也不怪郭青山这家伙每次都跟他们不抠门了,上茶点也是专挑好的上,看来这家底确实硬。
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楼里大多是伙计们在忙活。
大酒楼跟客栈不同在于,它兼顾了餐饮跟住宿。于庆隆大致瞅了一眼,进楼之后的左手边是餐饮区,右手是加工区。后面应该是住宿区,都弄得颇为富丽。
“大少爷您这是?”酒楼管事看看郭青山,又看看于庆隆几人,问郭青山道,“请朋友来吃饭?”
“不是。我找我小叔,他在没在这?”
“在呢,在厨房。”
“厨房?我去找他。”
郭青山带于庆隆一行人到了一看,他小叔正蹲在地上郁闷,手里拿个黑不溜秋的脏东西:“这怎么还没用呢就生芽了?!”
掌厨的人也愁得很:“已经把它往凉快地方放了,可还是生了芽。东家,这是不是就吃不了了啊?”
郭恒安说:“我哪知道还能不能吃。但肯定不能再用了,万一把客人吃坏了那可不是小事。”
说罢起身拍拍手:“你先切了块,喂鸡看看鸡吃不吃。吃了看有没有事,若是不吃便都丢掉,若是无事便留着再说。”
“等下!”于庆隆向前几步道,“可否把这东西卖几个给我?”
“你是?”
“小叔,这几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咱们找个静处说话。”郭青山转头问于庆隆,“小于兄弟你当真要那发芽的东西?”
“是的,我有用处。郭老板方便的话麻烦卖我几个。”
那可是土豆啊土豆!!!
这会儿发芽了不能吃,留到明年种不是正好?!
郭青山说:“卖啥卖,送你便是。”
反正他小叔都说鸡不吃拿去丢掉,这还不赶紧拿出几个做人情?!
郭青山叫伙计把东西挑出四五个包起来。于庆隆见状道:“麻烦小哥别伤了那些小芽。”
伙计应下,郭恒安便把人带到了一间包厢。
坐下来之后很快有人送来茶水点心。
郭恒安强压心中烦躁,和声问道:“你要说什么?”
最近他跟他侄子的生意都被抢了,可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法子,弄得他心中十火大升。方才那洋芋是他高价买回来的,想着弄些新菜色跟对家竞争,怎料还没弄出像样的菜,它就生芽了!
郭青山说:“小叔,我这位朋友姓于,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小于兄弟。他说有道菜咱们这整个县城都没哪家酒楼能做出来,我便请他来教教咱们。咱楼里有别家做不出来的特色菜,那自然不就能拉动更多的客人?”
“你这话说的,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啥菜做出来,别家就算三两天不会,慢慢也自然能琢磨过来。做一道别家学不会的菜你当那么简单?”
“嘿,小叔你还别不信。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叫人偷去,我还不请他来。”
“这位小于兄弟,我侄儿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于庆隆说,“我这方子是一道甜品,男女老少皆宜,而且用的材料也极其简单。就是做起来有其特殊的工艺,稀罕也就稀罕在这里。”
“那既然是秘方,为何要告诉我们?”别是对家来给他下套的。
“有钱大家赚,就这么简单。”
“条件呢?”
“若是郭老板决定在酒楼里卖这道菜,那便要给我一部分抽成。给多少看郭老板最终定价和售卖量来定。”
“那如果我学会了,却觉得这东西并不大好吃,这怎么算?”
“这种可能性极小。可若真有这种情况,那也无妨,顶多是以后没有再合作的机会罢了。我其实也是冲着小郭老板的诚意来的。”
一个人被抢了生意,却不想着去为难那个关键的人,而只是想着怎么请对方也帮帮自己,这样的人就算坏也坏不到哪去。不然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找人把他堵住打一顿,那至少也是个耽误送稿。
郭恒安思忖片刻道:“好,既然如此,你便说说你说的这道菜都要用什么食材,我好叫人去准备。”
“很简单,鸡蛋十个、细白糖一汤匙、猪油一锅、豆沙一小碗、白面一小勺。”
“就这些?”
“对,就这些。”
这几乎是每个酒楼里必备的东西,根本就不用去找。
郭恒安直接带于庆隆去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里做的是他们酒楼里的几样特色,这里的厨子也跟大厨房里的不同,可以说都是这家酒楼里的老人。
然而即便如此,于庆隆叫上方戍和武胜进这之后郭恒安还是叫所有不相干的人离开。并且在于庆隆的要求下,附近都没有留人。
之后门一关,于庆隆便把之前做雪衣豆沙的步骤又来了一遍。
这次打蛋的不止有他和方戍,还有武胜。武胜几乎日日抡锤打铁,力气可不是他跟方戍能比,抽蛋清抽得比他们快还有力,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候蛋清就已经打白,只不过还不能用。
郭恒安却已经觉得很神奇,他看那一小盆白白的细泡沫,不由惊叹出声:“这蛋清居然能变成这般模样?!”
于庆隆说:“能。再过半盏茶功夫把油热上,热一半就行。”
郭恒安赶紧照做。
后来等那油温升上来,蛋清也抽到了可立筷的程度。于庆隆拿盛汤的勺子盛了一勺在油里加热,再放上搓圆的豆沙馅,补齐另一半,就这样把所有的蛋清霜炸完,往上头撒上些许白糖。
这光闻着就已经很香了,更别说那白白胖胖的模样看着不知有多可爱!
于庆隆示意郭家叔侄尝尝。
这二人分别夹了一筷子,咬上一口,那叫一个绵软香甜,像在吃糖棉花般的感觉!
“如何?”
“好吃!”郭青山说,“小于兄弟你果然不会叫人失望!”
“的确是从未见过的。”郭恒安说,“这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谁会去想着把个蛋清抽得要累断胳膊!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于庆隆说:“总会有人想到些新奇之物,大抵这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吧。郭老板觉得此菜如何?可能放在福悦酒楼卖?”
郭恒安说:“能。至于价格,这一盘十四个,我少说不得收个一两银?!做起来可太花费时间了。”
于庆隆说:“确实。不过这也是它的可贵之处。只要您的人不把方子泄出去,外面想做出一模一样的便不大可能。起码短时间里绝对不可能。另外豆沙可作馅,换成乳酪也可以,枣泥也可以。”
郭恒安点点头:“没错,这关键还在外皮上。”
他拿了块干净布把东西盖上之后再请几人回到先前的厢房:“这菜可有名字?”
于庆隆说:“有,雪衣豆沙。”
郭恒安说:“确实恰如其分。小于兄弟你看这样如何?我店里往后凡卖出一盘,我便给小于兄弟抽一百五十文。”
于庆隆说:“一百八十文吧。往后逐年递减三十文,六年后我便不再抽成。”
郭恒安想想,这样也行,递减起来他也有盼头。两头便弄了个协议文书。
郭恒安还叫人准备福悦酒楼最好的一桌酒席来,中午请于庆隆他们一起吃一顿。
期间他还问道:“小于兄弟可还有其他手艺?”
于庆隆说:“目下还没有,不过待有了我自然会想到郭老板。”
郭恒安说:“方才听竹岳说你月月都会来这里小住几日。若是往后再来,务必直接到我这。旁的不说,吃住总是能包的。”
于庆隆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另有一事,便是刚刚打蛋清,我们临时没得选便用的是筷子,但其实有更好用的东西,只不过得现做。郭老板可有纸笔?借用一下。”
郭恒安马上叫人送来纸笔,于庆隆便画了个抽蛋器。热气球形状的大头,由十六条弯折的细杆和把手组成。这里做不出现代那么细的不锈钢条,于庆隆便画的是竹皮。这样抽起来肯定是好用不少。
“我一会儿就去找师傅弄几个。”郭恒安说道,“另那雪衣豆沙制做时可还有旁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打蛋清的盆务必是干的,不要有油。水也尽量不要有。蛋黄切记要分开。另一点便是炸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油温。炸一个,往里放一勺冷油降降温,否则炸出来颜色不一,不大好看。不过待做得熟练起来炸十个八个就是眨几眼功夫的事,所以还是得多练练。”
“都记下来。”郭恒安告诉郭青山,“记仔细点。”
“郭老板可否叫人把你们楼里所有菜的做法都与我说说?那些独门秘方的不能外传的手艺除外,这样我回去以后也好问问我的友人,有没有什么其他菜是你们这里没有的。”
“当然没问题。”
郭恒安自己就能说明白这些事,因为他自己就是弄馆子起家的。
他们酒楼里明确能做的有九十道菜,他都跟于庆隆分门别类地说起来。简单的切炒和凉拌便三两语带过,那些较少见的仔细说了说。
于庆隆记在脑子里,决定回去再想想。饮食这行他不可能做,但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赚些钱那是再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扩充了人脉,而且来这里最大的收获其实不是卖出了雪衣豆沙的方子跟认识新人,是得到了土豆啊!
就冲着这一点,别说给钱,就是不给钱他都能再给郭恒安提点好的建议。
然而保险起见,郭恒安还想请于庆隆再做一次雪衣豆沙。得知于庆隆还赶着想去逛布庄,他道:“小于兄弟放心,我与望江布庄的掌柜有些交情,我叫伙计去与他说晚些关门,咱们晚点去逛也是可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说不行也是有些伤和气,于庆隆便又带人做了一次雪衣豆沙。
这回郭恒安又叫来一个人在一旁看,这人也跟着记了一遍要点之后确定学会了,郭恒安才放于庆隆回去。
郭恒安叫来自家马车,亲自将人送到了望江布庄。
望江布庄的江掌柜听福悦酒楼的伙计说晚些他们东家要带一位贵客过来,他还好奇是谁,没想到却是昨儿个害他跑了生意的人。
这人来了没多久,那选布的小姑娘跟康家公子便走了。那二人若是留下,绝对会买布的。他还有些气闷这人,没想到这人居然跟郭恒安一起来了。
江掌柜道:“郭老板可是稀客。这几位是……”
郭恒安说:“新交的朋友。”
于庆隆笑说:“昨日耽误了掌柜的生意,今日我再来转转。”
江掌柜笑说:“小兄弟实在是客气。那你想用什么样的布,不如我帮你介绍介绍?”
他先前没大留意,这会儿再看方发现,这人穿着普通,只是最常见的布棉袍。可其气度却一点也不普通。
于庆隆说:“我想要两匹绢,再来四匹厚一些结实一些,耐脏一些的棉布料。还想看看稍好点的绸和缎,以及小块的绸缎布头,做小件用的。”
江掌柜一听这要不少,又是郭恒安带来的人,便耐心介绍:“棉布这里这几样都行,染色稳,料也瓷实。至于稍好点的绸和缎,这里这些小兄弟看看可有喜欢的?”
于庆隆发现每匹布下面都有价格。棉布一匹二百四十文,比镇上贵些,但质量也确实要更好点。而绢分三个档,四五六百文各一个档。绸料则要二两银子左右一匹。而缎,最便宜的一匹都要五两银。
江掌柜说:“小兄弟只管挑。你是郭老板带来的贵客,我给你让利一成。”
于庆隆便选了两匹中等绢,四匹棉布,两匹丝绸。原还想买锻,想想还是太贵了便没买。最后一算近七两银,江掌柜便说只收六两。
六两在乡下那是个大数,但现在于庆隆已经花得起了。
可就在于庆隆准备掏钱的时候,郭恒安却拦下了他。郭恒安付了这笔钱,又叫江掌柜多选了两匹好丝绸给于庆隆。
于庆隆:“这怎么好意思?”
郭恒安说:“小于兄弟是贵人,这点是我的一片心意。来日还要请你多照顾福悦酒楼。”
于庆隆说:“好,那我就不与郭老板客气了。这些布有劳江掌柜送到福悦酒楼。我那边不便放,明日我再到郭老板那里取走。”
江掌柜连连说没问题。
不久于庆隆便跟郭、江二人告辞,带着方戍跟武胜回了先前住的客栈。
他们走了之后,江掌柜问郭恒安:“郭老板,刚刚那位小兄弟到底是什么来头?您对他这般客气。”
郭恒安说:“财神爷。别说兄弟我有好事不提醒你。往后这位小于兄弟再来,你可以好生招待,亏不了。”
江掌柜说:“有那么神?可从没听说过这号人。而且你看他们身上穿的也不出奇啊。”
郭恒安笑说:“有的人,他就是披个麻袋也掩不了浑身气度。布今晚就送我那吧,告辞。”
江掌柜寻思寻思,还是觉着听郭恒安的。听人劝吃饱饭。他想起于庆隆说还想要点做小件用的绸缎,可后面不知是忘了还是怎样,便叫小伙计挑了些小块的绸缎,还有蜀锦。有些是裁卖剩下的块,质量不错块也不很小。有些是有瑕疵剪下来的,但最小的也有手帕那么大一块,他装了一包并着那些整匹的布一起叫伙计送到了福悦酒楼。
却说路上,武胜问于庆隆:“小于阿兄,你咋懂得这么多?”
于庆隆说:“看的书杂些罢了。”
武胜又问:“那你咋买那么多布呢?”
于庆隆说:“给家里人做衣裳穿啊。一会儿长捷你也挑一匹,拿回去给婶子。”
后面郭恒安让江掌柜加的两匹丝绸,于庆隆特意要的适合女性穿的颜色。
武胜说:“这可不成。我这回来真是借了你好大的光。坐你们雇的车,又拿回了镯子,还得了银子。我再要布,回去我娘都得打死我。”
于庆隆听得直笑:“哪至于?挑一匹,就跟婶子说是我送她的。这回的事我也是借了你的光。”
方戍说:“正是,长捷你与我们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
武胜想想:“那成,那等回了镇上我也拿一匹。”
第二日,三人早早地雇了车赶到福悦酒楼。没想到除了布之外,郭恒安还让人准备了不少吃的。有一坛子秘制的咸鸭蛋跟两坛酱菜,还有两条腊肉,一些干制海货,两坛酒。
这些通通都被伙计搬上车,于庆隆想着人家准备都准备了,便也没再客气。
这次雇的车是个三驾车,跑得比之前的还要快。天没黑就到了栖霞镇。
要知道这会儿是昼短夜长,能在天没黑时赶回来已经比月前快了许多。
于庆隆叫车夫先进城,把武胜送回了打铁铺,还给武胜他娘留下一匹丝绸。武家二老还想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但这次出来日子久,于庆隆跟方戍都担心家里人惦记,就直接回了。
谁知车就赶到城门口,他们便被官差拦住了去路。
持刀的官差说:“车马跟车里的东西都留下,你们两人跟我走!”
于庆隆说:“这位差爷,我夫君可是秀才。你们要扣人总要有些依凭。”
官差说:“我们镇守大人要见你们,还要什么依凭?!快走!”
于庆隆跟方戍瞅瞅车上的东西。于庆隆还想说什么,方戍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于庆隆却道:“那我从车上拿样东西总成吧?”
官差问:“拿什么?”
于庆隆说:“拿些能救命的东西。”
官差便没拦着。于庆隆赶紧把装着几个土豆的小布包抱过来,接着便跟方戍一起去了衙门。
想到纪时雨走前留的那封书信,叫他们最好不要惹这位新镇守,两口子不禁有些头疼。
这一车东西可要不少钱呢!——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咱俩是不是要被打劫了[爆哭]
庆隆:没事,大不了往后再赚,命要紧[化了]
方戍:那一会儿有事我保护你[让我康康]
庆隆:你要咋保护我?[坏笑]
方戍: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说你怀了,要打打我[狗头]
庆隆:你赢了[笑哭]
方戍:求姨姨们继续助力宝宝安全[求你了]
第79章 第 79 章【二更】 你可知……
一路上于庆隆跟方戍都在琢磨, 到底哪里把这位新镇守给惹了。还是说马亲随跟严西宽终于找着机会把他们之前留的那封信给了这位新镇守,新镇守看完却觉得不妥?
可这位新镇守不是个严厉的清官么?按说不应该呀。
两口子到衙门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却见新镇守曹阔正端坐在位置上看公文。
于庆隆跟方戍躬身拜道:“草民见过曹大人。”
曹阔抬眼, 目光锐利:“坐下说。”
于庆隆、方戍:“?”
很快有衙役搬来两把椅子。夫夫二人挨着坐好, 方戍便道:“多谢曹大人。不知我夫夫二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曹阔说:“你二人从四月以来, 收拾了于大贵跟于庆发, 解决了吴家,还借着我跟知县大人的名义打发了两个土匪。上个月差役们去收田税,你们还画出了一份名字叫“征税表”的东西, 本官可有说错?”
方戍说:“确有此事。可我二人并未伤及无辜, 也为损及二位大人英名, 是为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望大人明察。”
“你们不用紧张,本官只是叫你们过来出出主意。”
“出主意?”
“正是。今年各地灾害频仍, 万岁爷虽有心减轻老百姓负担,奈何僧多粥少,便只能由地方官府自行想办法。”
“可是我夫夫二人只是普通老百姓, 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月前上面已下批示, 地方官府可自行设立官库。库银从地方衙门里出一至二成, 可用于购置田亩,亦可投用于其他买卖, 只要盈亏自负即可,目的是增加地方官府的收入, 以备不时之需。本官叫你们二人来便是想听听你们有没有什么好赚钱的法子。你们二人近期频繁往来于县镇,单驾马车换成了三驾马车,住店也从小店换成了大客栈,这里总不会是天上掉馅饼。”
方戍、于庆隆:“……”
于庆隆轻咳一声:“可您是镇守, 若是想赚钱那还不有的是人来帮这个忙?”
曹阔说:“本官要的是清清白白为官府为百姓谋些实利的人,要长久为继,而不是打着为官府出力的名声为自己抓紧时间讨实惠的人。”
他若是只听属下说这两口子把钱借给了几个一看就多半是还不上的人,或者只听说二人画了个“征税表”,也未必会动了找他们出主意的念头。
可偏这二人两样都做了,并且方戍还是个秀才。赶巧,严西宽和马亲随又送来一封信,上头提到了关于伏虎山一带有匪患的事。
寻常百姓忙于生计,自顾不暇,若非有所损失,谁有心管这些?他便试着多方叫人了解。这一了解不要紧,竟查出了许多这二人的事。
若是遇事顺利解决一次两次,那可叫运气好。可若是次次都能解决且不伤毫发,那可就不止是运气问题了。
于庆隆心说你不就是想让我俩干活还不让我俩从中得好处么?说什么清清白白。
不过难得有个这样为老百姓考虑的官。
要是贪官,有没有官库制度都能把官府的钱拿去私放高利贷,古时这种情况不要太多。
方戍问道:“不知我栖霞镇官库里有多少可用的库银?”
曹阔说:“折合现银约八十一两,粮食三百一十七石。”
这么少?!
于庆隆差点脱口而出。
但细想想,今年遭了灾,收上来的粮食本来就得比往年少了几成,再加上也未必所有人都能借到钱来把税银补足。而且曹阔也说了,这官库银只能从衙门里取一至二成,那有以上的数再正常不过了。
于庆隆问道:“大人,敢问地方衙门每年要把几成税押送入京?”
曹阔道:“六成。”
那也就是地方四,中央六。
可是八十一两加三百多石粮食也不好干啥吧……这全部折成现钱都不到二百两银子。
方戍道:“曹大人,历来到栖霞镇任职的镇守大人皆是统领四镇,那这库银是集合起来用还是各镇有各镇的安排?”
曹阔道:“此事尚未有定论。集合起来能做的事多些,但风险也会相应变大。方秀才可有想到什么办法?”
方戍说:“暂时没有。兹事体大,草民不敢妄加言论。”
“那方夫郎呢?”
“草民夫君的想法便是草民的想法。”
“所以你们是不想出力。”
“并非不想出力,而是力有不逮。”方戍说,“草民和草民的夫郎只是寻常农户出身。可您说的事关系到一方百姓的生存。若是稍有不慎便要害了他们的血汗钱。”
“这世间原也没有十拿十稳的事。但凡图利,哪有不带风险的?”曹阔说,“不过确实事发仓促。今日你们可先回去慢慢思索,待后日本官自会再派人将你们二人叫来长谈。到那时本官希望听到些不同的答复。你们也不必慌张,只是叫你们提出办法,用与不用,那也不是你们来决定的事。”
“多谢曹大人宽宏。既如此,我们夫夫二人便先行告退。”
方戍赶紧带于庆隆出去,出去一看,门前有辆马车,但已经不是他们之前坐的那辆。而值得高兴的是,上车后发现所有东西都在里面。
看来是真的想叫他们出出主意了。
于庆隆长长呼口气,正要说两句,方戍却马上捂住了他的嘴。
方戍指指车夫所在的位置,于庆隆立刻明白了。
两口子一直憋到马车回到村里。
家里人这时已经快等得头发都要白了。头一次出去过了两天还没回来,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若是再不回来,可能又要等到明天。
方吴氏跟方丁满犯愁,留下来在厢房里帮着照顾孩子的周月华也犯愁。
方吴氏坐在屋里说:“要不我再去把馒头热一热。”
现下入冬了,也不用干活。加之昼短夜长,他们也改成了吃两顿饭了。这会儿馒头早该冷了。
方丁满说:“再热都黄了,兴许明天回呢。”
方吴氏说:“黄啥黄?我那是冻的新馒头!”
话音刚落,就听到马儿嘶鸣声。几人不约而同眼睛一亮,嘴里边说着“来了”,人就趿拉上鞋赶紧出去。到了门外,果见孩子们回来。
方吴氏说:“可算回来了,快快回屋里,冷没冷?”
于庆隆说:“不冷。娘,车里还有好些东西呢,得搬进去。阿爹您咋穿这么少出来,可别着凉了。”
方丁满说:“我们屋去,东西我带进去就成。”
结果一看里头,我滴个娘啊,咋这么多?!
方吴氏也看见了:“这都是咱家的?!”
方戍说:“是,一起搬吧,快些。”
几人合力把东西全数弄进去,一到堂屋里打开,全都傻眼了。
居然有成匹的丝绸!
方吴氏问道:“这、这是哪来的啊?”
她儿子儿夫郎她知道,可不是有钱乱花的主。若说真的赚了不少钱买个一匹两匹那有可能,可是买这么多,感觉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
方戍道:“娘,这是我和隆哥儿帮人家出了些主意,人家答谢我二人便送下的。这些布还有酒、腊肉,全都是。”
方吴氏说:“我滴个天呀,你们可太能了。”
方戍觉得有些心虚,不过路上夫郎再三要求一定要这样说,不能只说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便只得从命了。
于庆隆是不想他阿爹他们觉着怪异。做些包啊笔筒啊这都可以,但有的事若是太过了,便会叫人觉着疑惑了。
可即便是如此,周月华也仍是很高兴。孩子嫁入方家都三个月了,肚子里还没有好消息,他总担心孩子会在夫君家里难做。可见到亲家如此他便觉得心中踏实。
“那你们要不要吃些东西?”周月华问道。
“吃。我可快要饿死了。”于庆隆实话实说。原本能早些回来的,偏还让曹阔派人带去,吓得他损耗大得很,来的路上就饿得不轻。要不是车里不方便,他都想把郭青山送的烧鹅翻出来啃两口了。
“那我去热馒头去,你们聊。”周月华说。
“别别,我去。”方丁满说,“你们聊。你们这惦记许久了。”
“我给他们弄个汤水。亲家你就坐着吧。”
周月华最近在这里,也时常在厨房忙活,已经很熟悉了。
方丁满便没跟他抢。
于庆隆没拦着他阿爹,也是想说那房子的事。
虽然这房子是他跟方戍凭本事弄来的,但他也不想瞒着公婆,感觉跟做贼似的没必要,便如实与双亲说了。
他道:“父亲,娘,我大哥两口子借住在这里,父亲和阿爹租在李正家,总不是长久之计。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守城又懂得如何办,我们便把这房买下来了。若是您二老没意见,我想着让他们抽个时间就把房子收拾起来搬过去。”
方丁满道:“这是好事啊。卢家那房子当初建得可不错呢。他家俩女儿,可这卢天大爱讲排场,当初便把这房子盖得够大。三间屋,你父亲他们搬过去正够用。”
方吴氏说:“那你们手里可还有钱了?若是手头紧,娘再给你们些花用。”
于庆隆说:“不用的娘,我们手头还够。还有这些布,您挑喜欢的留下做衣裳穿。我挑着衬您肤色的拿的,也不知道您喜欢不。”
方吴氏笑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给我弄这么好看的布,我哪里舍得穿了?”
于庆隆说:“娘您还年轻着呢,谁说您老了?往后等我们再赚得更多些,给您穿最好的缎子。”
“这孩子,嘴甜得哟!”方吴氏刚开始稍有点心疼孩子们的钱,可一听丈夫说完,也想通了。一家人可不能心中嫉妒,不然久不了。再说孩子们有本事这是好事,她该高兴才对。
“那我和守城去洗洗,准备吃饭去。娘您看看布,做啥样衣服穿。”
“去吧。我选选,给你阿爹和哥嫂阿兄也分分。这么多,我们哪里穿得完?”方吴氏说着挨个看看,待孩子们出去,她对丈夫道,“咱们这儿夫郎可真是鬼精鬼精。这料子,我一看就知道他就是按大伙的喜好来买的。可你瞧,他总是先可着我们问。”
“要不咋说他聪慧呢。”
“可不。虽说一样是得给出去,可架不住他哄得我心里高兴。好在当初你帮着戍儿说话,要不这么好的儿夫郎娶不进门我得怄死。”
方吴氏一边乐着一边把东西分出来。但凡是有两份的,直接给于家分一份,有一份的,那就切了一半也分。
而这时于庆隆趁着方戍去烧水,找了周月华说房子的事。
周月华都没想过要分啥,这一听说小儿子给他们弄了个房,他都怀疑自己耳朵坏了:“隆哥儿你瞎说啥呢?咋叫个给我们买房?”
于庆隆说:“我没瞎说,就是买了。原来是卢家的房子,我听说就和正哥儿家离得不远,只隔着两户呢。离得近,还是三间屋,您明儿去看过就知道了,我们连钥匙都带回来了。”
周月华:“……”
这一看就是不相信了。于庆隆哭笑不得:“阿爹,我拿这事骗您干嘛啊?是真的。明儿个您跟父亲去看,看完觉着里头缺啥就添添,找个好日子就能搬过去住了。”
周月华还是觉得不可能。
那可是房子呀,还是三间的大房子!那样的房子他们一家就是年年能攒下钱也得六七八年才能盖上!
于庆隆懒得再解释了。明儿天亮带双亲去看看就行。到时带着房契不信也得信。
周月华这时问道:“热四个馒头够不够?”
如今外面冷,馒头都做好了在外头放着,刚烧了柴,吃几个往蒸屉上放几个,热多了第二天就不好吃了。
“四个哪够啊爹?最少得六个。”
“你和守城一人三个,不多么?夜里了。”
“不多,我四个他俩。我俩晚上睡得没那么早,还有事要做。得多吃点。”于庆隆想想,“算了您还是热八个吧,我夜里还得吃。”
周月华:“……儿啊,你可知你家的馒头多大?”
于庆隆说:“知道啊。八个,放心吧阿爹,我能吃。天冷了,不吃我饿。”
周月华寻思,天冷能吃正常,可这是不是太多了点:“你是不是身上有了?”
于庆隆想都不想道:“没有啊。”
怀孕了那不得有点反应么?恶心啦头晕啦,或者食欲不振啦,要么想吃酸的啊,甜的啊。这些他都没有。他好得很,而且看啥都香,酸甜啥的压根不拘,看啥都想吃。
周月华说:“你要不还是去莫大夫那看看呢。”
于庆隆寻思,又有些日子没去师父家里了。他现在最觉得无颜见的就是师父。想着继续学医,可时间太紧。
“那我明儿下午去一趟师父那里吧。”正好也有旁的事想问问——
作者有话说:二更小剧场休息[坏笑]
方戍、庆隆:姨姨们明天见[让我康康]
第80章 第 80 章【三更】 这可不……
翌日一早, 于庆隆跟方戍醒来之后便吃了饭,早早地去了上溪村。
两人带的半条腊肉,半坛酱菜, 还有一些海货跟小点心。
于庆隆压根就不信自己怀孕的事, 坐在牛车上靠着方戍, 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柳条轻戳戳咸蛋黄的屁股说:“这望江布庄的江掌柜也是个有趣的人, 我原都忘了布头的事,他竟然还记着,给我装了好多。”
夜里吃完饭回去看方吴氏在那琢磨布头他才注意到。
“许是郭老板在我们走后说了什么。”方戍说, “冷不冷?”
“不冷, 新棉衣暖和着呢。就是有些没睡够。”于庆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春困秋乏夏打盹, 古人诚我不欺。”
“……可现下是冬季。”看来是真困呢,胡言乱语。
“那就再加个冬眠好了。”于庆隆懒懒的转个角度, 半靠倚在方戍怀里,“夫君,咋好像又要下雪?”
“嗯, 天有些阴。”
两人瞅瞅田里, 细雪被风吹出了轻微的波纹形, 堆在田埂边,当是前两日下的雪。
于庆隆说:“不知道我阿爹家原来住的地方咋样了。”
自打秋收完就没再去过, 只他父亲偶尔回去瞅瞅。
两人到了上溪村,便先去了旧宅瞧。这里凄冷得很。那最后的半截房也要塌不塌的。最无语的是, 白晚秋的父亲居然来他家扒木头。
于庆隆看得直皱眉头:“白叔,您这是做啥?”
白父阴阳怪气地说:“反正你家也用不上,我拿去当柴烧去。”
于庆隆不乐意听这话:“您咋知道用不上?”
那在他们于家就还是于家的东西。再说那是大梁木,兴许还真就能用上呢。
白父哼一声:“还用得上个啥?明年你阿爹家能盖房?可怜我家秋哥儿, 嫁到你们老于家算是倒了大霉了,如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成了亲还得跟公爹住一起,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还不知道谁是笑话呢!”于庆隆听着就火了,“您倒是心疼儿子,那您当初别赶他跟我二哥啊!亏得您家办喜事时我二哥跟秋哥儿来帮忙又搭钱又出力!”
“搭什么了?出什么力了?不就给了五十文钱吗?”白父说,“那我养他那么大这不是应当应份的?再说了,不管咋说秋儿嫁你们于家去还要给你们于家续香火呢,五十文钱算个啥?你这都成亲三个月了,衣服倒是穿得够新,可你给方家送去啥了?还好意思在这里与我犟嘴。”
“可不问自取是为偷啊。”方戍说,“不知白叔取我岳父家中物可有问过我岳父?”
“嘿你们!得得得,被水泡过的破木头你们倒还宝贝上了,什么破玩意儿!”
白立山把东西丢一头,碎着嘴离开。
于庆隆对着这人后脑勺做个捶打动作。
之前白早冬成亲,那会儿他们家就只管叫二哥和秋儿去了。他父亲倒也来过一趟,只给了五十文钱就走了。
可那会儿家里本就不宽裕,那已经算不少了。这老头子,真是越发招人嫌。
不怪秋哥儿自己都不待见这父亲。
于庆隆瞪白立山一眼,想想就觉得窝火:“什么东西!”
方戍说:“好了宝,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咱等岳父岳爹搬了家之后摆几桌酒,到时热闹完了再告诉他一声,不叫他吃上好吃的,气他个跟头!”
于庆隆“噗”一声:“好,听夫君的。”
其实不过就是些旧木头。若一开始白立山好好说话他就不跟他置气了。可这人偏就说得那样难听。
于庆隆呼口气:“走吧,去见师父去。”
莫大夫这会儿正在家里。天冷了,他也出去得少了些,除非是实在急着要命的事,不然他都不出诊。不急的那些,反正自己看着会来。
一家人这会儿也是吃了饭,正各自忙着。见得于庆隆跟方戍来,梁莫可高兴坏了:“庆隆叔叔!方叔叔!”
于庆隆赶紧把梁莫抱起来:“你小子,又长个啦。”
梁莫说:“是长了些。”
方戍给梁莫拿了点心叫他去一边玩,之后两人便见了师父。
师父打眼一瞅:“报喜来了?”
于庆隆一愣:“师父您咋知道?我家方戍给我父亲和阿爹在下溪村买了房,想着等搬家的时候请您去吃酒热闹一下呢。”
师父说:“买房了?这倒是好事。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来过来我摸摸脉。”
于庆隆迟疑地伸出手。
“最近恶心不?犯困不?”
“不恶心啊。困那不是正常?入冬了。”
“那能吃不?”
“我一直挺能吃。”
“怕热不?火气大不?”
“那倒是有点,肉吃多了吧,上火。怎的啦师父?”
“啥怎的了?有了呗。”师父说,“你还一点不觉着呢?”
“啊?!”这不可能!
“等下等下!”方戍也有点懵,“师父,您老人家的意思是,隆哥儿他有身孕了?”
“可不。他气血旺,这脉搏流利,圆滑如珠,明显得很。”
“师父,那我是不是得有一个月了?”于庆隆问道。
“谁说的?”莫大夫说,“这脉象,约摸两个月吧。大差不差。所以往后像刚才那样突然抱孩子抱重物的事可不能再做了。”
“…………”
于庆隆有点傻眼。
不是,那他和方戍开始时一直体外……这是外了个寂寞吗?!
天爷啊,他还想去省城呢。
于庆隆低头瞅瞅:“师父,您别是蒙我呢。”
莫大夫说:“我蒙你干啥?你瞅瞅你这面相,再看看你这舌苔颜色吧,看错了我管你叫师父。”
方戍摸摸于庆隆的肚子:“那我要当父亲了?”
莫大夫说:“可不?”
梁汉在一旁看着直乐:“守城兄弟这模样就跟我早先知道有莫儿时一般,跟做梦似的。”
方戍说:“真像做梦。隆哥儿你快快掐我一把。”
于庆隆可使劲了,掐得方戍“嗷呜”一声,可也因此而确信,他们真的没有听错,他们真的要有小娃娃了!
方戍起身便朝莫大夫鞠一大躬:“多谢师父。当日是您帮着说和才叫我更早地娶到了隆哥儿。如今您又告知我快当父亲了。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这可真是把他的好事都成全了,现下喜得心脏乱蹦,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庆隆是既喜又愁。省城啊他的省城。到时方戍考试他九成是去不上了。
到底是哪个小崽这么有精神头,这一点机会都给他抓住了。
两口子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突然“噗哧”一乐。于庆隆说:“多谢师父,那等我阿爹家里搬家时我再来请您。我们得赶紧回去跟家里说这件事,好叫家里人都高兴高兴。”
莫大夫说:“快去吧,路上当心。往后可别啥活都干啊。”
莫小宁说:“这个拿着。”
就这么会儿功夫,师姐包了个红包:“给你的,图个吉利。”
“谢谢师姐。”于庆隆把红包拿好,说到底还是高兴居多。
小宝宝啊,他和方戍的!
两口子已经不记得来的时候是想问什么事了,坐着牛车回去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沉默。大约还是不太能相信,他们居然也要有孩子了。
特别是方戍,他其实有想过,也许一年,甚至两年才会有也说不定的,毕竟他家这一支嫁进来的不论是姑娘还是哥儿,都不容易有身孕。
可是他们居然同房了便有了!
“以后我能干的活全都我来干,你多歇着。”方戍说,“你想吃啥只管告诉我,我都给你买去。”
“我就喜欢吃馒头和肉。”于庆隆说,“烧鹅,红烧肉,还有烤鸭,萝卜炖羊肉……”
“那回去咱就跟娘说。她保管让你吃个够。”
于庆隆觉着这事可以有。
两口子头回觉得咸蛋黄走得太太太慢了,咋还不到家呢!
而方丁满跟方吴氏也是急的。方丁满都不知第几回去门外看,然后回来叨叨:“这俩孩子咋还不回来?”
方吴氏说:“回不回来一会儿你都不行问。你一问,孩子若是没怀上,那隆哥儿心里倒难受。”
方丁满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问。”
说是不问,心里可想有小孙孙。看着亲家天天有孙子抱,他都要羡慕坏了。可不是自家的孙子他也不能天天去抱去,也不方便。再说就算方便,也不好意思。
两口子一想到可能还要等上许久,心里就闷得慌。想想,算了,干活去。一个去缝衣裳,一个去劈柴。
而周月华也在厢房里哄着小孩,压根就没把昨天小儿子说的房子的事当回事。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那便没必要与长子长媳说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推门响。
方家是两扇大门对开。但一般只走人时只开一边的门,只有牛车要进来才会把两头都打开。
方丁满第一个跑出来。想到媳妇儿的嘱咐,又放慢些脚步:“哟,回来了,莫大夫可好?”
于庆隆说:“挺好的。”
方丁满说:“哦。那你俩快去忙去,我来卸牛车。”
方戍笑说:“父亲,您还是别卸车了。一会儿我再运些柴到卢家那边的宅子里。从今儿开始烧上火,让屋里有些暖和气。”
方丁满说:“行。那我这就往车上抱些。”
方戍一看这老爷子明明好奇得很,却愣是憋着不问,笑说:“您就不想再问点别的?”
“我问啥问?不问。”
“那我只能去找我娘说去了。”
“说啥呀?”
“说您也要当爷爷了。”
“哦。啊啥啥啥?!”方丁满忽地来了精神头,“你说我要当啥了?”
“当爷爷啊。师父说隆哥怀孕两个月了。”
“我滴个天爷啊!老婆子!”方丁满的脚底瞬间像加了风火轮,一门心思冲向主屋,“老婆子你听到没?咱们要当爷爷奶奶了!”
“真的?!”方吴氏听见大门声了,原在求菩萨保佑呢,这一听,赶紧跑出来,抓着于庆隆的手,“真的吗隆哥儿?有了?”
“是的娘,有了。”
方吴氏抓着方丁满直蹦:“太好了太好了当家的!咱们也要有小孙孙抱了!快快,戍儿你带隆哥儿去屋里歇着去,可不能让他累了。今儿还有啥要干的,娘和你父亲去干。”
于庆隆说:“我没那么娇气呢娘,师父说我现在壮得很。不过您要是能帮我多蒸点馒头就好了,我最近总饿。”
“蒸馒头?这算点啥事,蒸蒸蒸!娘给你蒸一大锅!花卷馒头豆包都给你蒸上,咱挑着喜欢的吃!还想吃啥别的不?”
于庆隆舔舔嘴角:“还想吃肉。”
方吴氏说:“那一会儿我就把烧鹅给你热上。晚上叫戍儿去跟长捷说一声,明儿咱买一大块肉,娘给你蒸肉包子,再给你做红烧肉!”
于庆隆觉得这个生活就非常美了,重重点头:“谢谢娘!”
很快这事另一头的双亲跟大哥大嫂也知道了。大伙也都为于庆隆和方家感到高兴。
但没过多久,他们的高兴便又翻了倍,因为于庆隆把房契和钥匙拿出来,告诉他们那房子真的归了于大有的名。
“父亲,阿爹,‘于大有’这三个字你们总是熟的。”
这个时代虽然许多人不认字,但大多还能认得自个儿的名。
周月华说:“可、可那是套房子啊。隆哥儿,守城,这……”
方戍说:“岳爹您放心,这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我父亲和我娘也为你们高兴。等一会儿把柴运过去,先烧着火,让屋里聚聚气。毕竟也有些日子没住人,屋里准得冷。烧了火,再收拾收拾,也可让二哥跟小秋阿兄先搬过去住。这边有我娘,照顾大嫂坐月子还是方便的,便不用急着。”
于大有两口子却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他们原都觉着,儿婿给拿了那十两银,明年准能盖上房子,这已然很好了。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已经有了自家的房子!
这样的好事,谁敢轻易信呢?于大有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他原本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然而卢家的房子就是归他家了。
牛车上拉了柴,方戍跟于庆隆亲自带了他们去看。
这房子也就盖了三年,还很新。那卢家虽然这一年是没怎么回过这里,但走前里面收拾得很干净,要收拾就是些浮灰而已。
三间屋,正好够住。
于大有虎目含泪:“守城,你这叫我说啥好?”
方戍说:“岳父,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啥也不必说,只管好好住在这。这样隆哥儿时常能见到你们,他也高兴。”
于庆隆笑说:“我夫君说话就是好听。”
方戍还不习惯长辈在时打情骂俏,轻咳一声:“隆哥儿莫说话。”
于庆隆说:“好好,我不说,你说。”
方戍也不知说啥。他只觉得他夫郎高兴他就高兴。还有,他可太厉害了吧?!按时间算,他第一回进去时就让他的隆哥儿怀上啦!——
作者有话说:晚安,我最可爱的读者宝子们[让我康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