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于庆隆手里提了……
这一晚于庆隆做了个怪梦。他梦见田里的那些庄稼又被河水淹了。然而等他想去抢收的时候, 子粒们却一个个变成了小猪。这些小猪不过拳头大小,像果子一样从植株上蹦下来往他脚边拱。越拱越多,最后多得堆了满地, 差点叫他被“猪”淹没。
他吓得睁开眼来, 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而罪魁祸首正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在他身上又蹭又拱, 嘴里哼哼唔唔的也不知是梦见点什么。
于庆隆无语,把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扒拉下去。这一起来,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方戍正使劲呢, 怀里的人忽然不见了。他一慌神也跟着睁开眼, 发现于庆隆正无奈又带着些许尴尬地望着他。
“你就不累么?”于庆隆不无疑惑道。要不是因为全程都是在一起干活, 他都要怀疑方戍昨天偷偷躲懒了。
“咳, 自然是累的。”方戍说,“许是一早心里有火, 所以……吵醒你了?”
“没吵醒,你‘弄’醒我了。”
“啊?弄、弄醒?”方戍迷茫了一下,紧接着便理解了话中的意思, 小声道, “我下次注意。”
“注意啥?不是怪你。”于庆隆说, “有力气总比没力气好。只是这几日活多,还是要多存着些精力, 等忙过这阵子我帮你弄。”
方戍赶紧抱住于庆隆亲一口:“我的好隆哥儿,就知你最疼我。”
于庆隆摸摸嘴, 哭笑不得。
值得人高兴的是天色不错,看样子大雨是真过去了。于庆隆把窗子支好,出去伸了个懒腰。
这会儿家中其他人也已经醒了。公公跟大哥又在剥豆,大嫂跟他婆婆一起在厨房准备早饭呢。
于庆隆一看这几个人相处得挺和谐, 便道:“父亲早,娘早。大哥和嫂子也早。”
“早~”
几人纷纷回应。于庆隆又道:“娘,我和守城打算去挑些水来。今儿是不是得多挑一些?”
方吴氏道:“可不。昨儿夜里太暗,我都没瞧清。今儿细一瞅,有些豆子晒也晒不得了,只能尽快吃掉。可谁吃得完那许多啊?白日里我打算熬些浆子挑些豆皮晒干。”
于庆隆道:“我喜欢吃豆皮。”
方吴氏说:“那我多弄些。正好庆家说他能帮我烧柴,你嫂子也说能帮忙挑皮子。”
挑皮子这活不累,中间也总能有歇息的时候。她原想着不好让个双身子的人干活。可啥也不干,倒让人借住着不自在了,她便决定不拦着这小两口帮忙。
“那行,我们尽快把缸填满。”于庆隆告诉方戍,“拿四个桶,咱俩一起来回三趟就成。”
“三趟?那不得累了你?”他家水缸可大着了。
“累啥累?我又不是瓷器做的。”于庆隆催方戍,“快点,去晚了又要排队了。我看到娘弄汤面了,我要早点回来吃。”
于庆隆最爱吃面条,各种面条。
方戍打着哈欠跟上。两口子到了井口,发现来早了还是得排队。今儿人比平时多,都是在议论这场大雨下得不是时候。哪怕再晚个三四天呢,也不至于损失这样多。
有人问道:“方秀才,你家地咋样了?淹得多不?”
方戍说:“多。淹了怕有四成。”
另一人不无羡慕道:“四成也不怕啊。你家不用交税,顶多就是白辛苦一年。咱们这样的人家可就要惨喽,忙活一年倒赔钱。这马上就要到收税的时候,今年一年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了。”
周围一片叹息声。于庆隆这时听到问方戍问题那人又问道:“严四家的,你家地好像也淹了不少,昨儿咋没见你去地里啊?你家不是也种的黄豆?不抢着收了,在地里捂出霉那可就彻底吃不得了。”
李正脸色苍白如纸,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家盼哥儿病了,所以我才没上地里。”
于庆隆一听便问道:“那孩子现下好些了吗?”
打从第一次在井边见过这人之后,于庆隆后来来挑水也见过几回,也帮过几次忙。不过还是方戍来得多,所以他来了下溪村有一段时间了但跟这人也还是没太熟。可他记得这是个寡夫郎,一个人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很不容易。
李正说:“好、好些了。”
他说完时也排到于庆隆了,于庆隆便让李正把桶先给他:“我先帮你提。”
有人道:“可我们先来的呀!你先帮他提那我们又要多等一会儿了。”
于庆隆往回帮忙都没人说,大家还都挺同情李正的,还头回冒出这么个人。他瞅瞅是谁这么小气,转头瞪道:“那我一会儿少提我自家两桶水!”
梁大娘也在,说道:“人正哥儿自己带个孩子多难,就让让他又咋着了?再说他孩子就是你们严家的种呢!那耳朵跟严四一模一样!都一个村里住着咋这么不知礼让。”
那人说:“我严家可没有他那样不知廉耻的人。”
于庆隆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李正他夫君家的亲戚。
叫什么名他不知道,人倒是看明白了。他示意方戍占着位置,把李正的桶拿过来提上水给他:“甭管那人。我习得些医术,你看孩子若是见好就算了,若是不见好你便去方家找我。我约摸一个时辰之内都是在家的。”
李正垂着头,说了声谢谢,便提着水匆匆走了。
于庆隆感觉说不上哪里有些奇怪。
往回他帮李正,李正不是这个反应。这人特别有礼貌,而且心思也纯柔。他虽帮过几回了,可这人次次都说好多回谢谢,觉得给他添了麻烦很过意不去似的。
当然,他也不是非得多听几声谢才行,就是怀疑,是不是孩子病得厉害,这人没钱给孩子看病所以才神色恍惚。
方戍这时提了两桶,正想要叫于庆隆递桶。于庆隆却道:“守城你先回吧。我再等会儿,提一回给正哥儿家送一次吧。他八成是因为生病惦记孩子呢。我去瞧瞧,你把水送到家,回来时再去严家找我。”
方戍说:“那我再等等你。一会儿我先把你送过去,省得你又不认路再丢了。”
于庆隆正想说就这么点距离他认得,可往李正离开的方向一瞧他就懵了。三条道!
什么玩意儿!好好个村道整得跟龟壳纹路一样!
这太扎心了。于庆隆只好提完水让方戍送他。
方戍把他送到能看见严家的地方才走。
于庆隆提水到李正家门外,刚好像隐约听到说话声,便问道:“正哥儿,在吗?”
屋内,李正僵站着一动不敢动。汗水爬满了他的后背。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躺在炕上的儿子,只觉手脚冰冷。
一把匕首正横在他儿子的颈前,一名汉子比着噤声的手势,他便一声不敢吭。
“正哥儿,你在家吗?”于庆隆站在门口。他看到大门和屋门都是关着的,可刚刚明明像是有说话声。
“呜哇,呜哇……”屋子里突然传来小孩子哭的声音。不那么很响亮,但于庆隆听得真真的。
“正哥儿?”
“我!我在!”李正说,“我这就出来!”
“你没事吧?”
于庆隆看到人出来是出来了,可不同于之前去挑水时见到的脸色苍白,这会儿的李正,看着像是水煮过一般。
这人的脸色是红的,眼睛更是红得不对劲。
明明眼泪都流下来了,这人硬说:“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谢谢你帮我。”
于庆隆问道:“孩子到底怎么了?”
刚还在哭,突然就没了动静!
李正说:“你快走吧,我的事跟、跟你无关!”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强势起来。他说着回头看了眼自家的屋子,眼底满是焦灼:“以后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于庆隆乍一听心里确实有些不爽。但只要稍稍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里有问题。一个素来识礼的人不会突然变得这样,必然是遇了什么事。
“你快走啊!”李正急得青筋都绷起来了,咬咬唇,低声催道,“你别站我家门口!再也别来了!”
“知道了,就你家门口金贵,我以后不来就是!”
于庆隆说完提着两桶水走,走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
他低头瞧瞧路上的脚印,发现只有李正的脚印。按理来说这倒是正常,因为这家就这么一个大人。
可问题是在这些脚印之余,还有一些痕迹被涂抹掉了,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什么。
这别是招了贼了!
于庆隆越想越觉着有可能,便干脆找个地方把水桶放下来。可冒然进去万一真的有贼,孩子就危险了。李正那个样子,分明是对屋子里的孩子紧张不安。
难不成是村里哪个不长眼的汉子去欺负这个寡夫郎?如果是李正自愿的,绝不该是那样的神情。
那他更要保护好李正的名声,不然人捉了李正也活不成了。
还是得把事情弄清楚。
于庆隆又折回去,干脆推开李正家的大门。他只是推开大门,没有再往里进。
李正一听,果然赶紧出来了,神色比之前更慌张:“你、你怎么又来了?”
于庆隆说:“我怎么不能来?我想来想去实在亏得慌。先前我还帮你挑水呢,你连院子都不让我进。”
要不是怕把邻居引来他早喊了!
于庆隆说:“既然你要算清楚,那行,你让我摘点你家的菜回去,就当是还我的人情了,不然我之前不是白帮你干活了?”
李正愣了愣:“那你、你想要啥菜啊?”
于庆隆说:“你去给我薅两个萝卜。我还要两棵大白菜,再给我割一把韭菜。给我装篮子里,要不我提不动。”
李正咬咬唇,一时不明白于庆隆到底是真的要与他计较还是发现了什么。可明摆着的,不给菜于庆隆不打算走。
“那你等等我去拿个篮子。”李正进去之后,看向看着他儿子的矮个歹人。见对方示意他出去仔细说话,这才拿上篮子出来了。
“你要啥你自己挖。”
“我挖啥我挖?挖了不得脏我手?”于庆隆说着过夹道进了后院的菜园,他蹲在萝卜地里道,“我要这个。”说完他示意李正也蹲下,便快速低声问他:“家里有坏人?”
“!”李正抬头,吓得魂差点飞出去。
“别怕,我刚才见你神色不对,又担心冒然进去再出什么事,这才把你引到这。你只管说是不是有坏人,有我自会帮你,也不会叫旁人发现。你不必担心毁了名声。若是我猜错了,你摇头,我拿了菜就走。”
既然说了,菜总是要拿的。大不了以后再还回来。
李正的眼泪忽然落下来。他费力地吞咽一下,把哭声咽下去,求助道:“一共有两个人,他们一个拿刀指着我孩子,一个病了。我不认得他们,他们刚还朝我打听你的事。”
于庆隆突然正常声量道:“韭菜多割点!”
李正赶紧去割韭菜。
于庆隆问他:“打听我啥?”
李正道:“他们问我认不认得一个叫‘于庆隆’的人,还问你最近在没在这村子里。”
杨凤和吴威?!
最近他惹的也就这吴家人。如果是新镇守来找他麻烦大可光明正大找。而且来路干净的人不会这样做事。
李正这时拿着韭菜问:“这些够不?”
于庆隆心说这都够吃三顿了,他赶紧装进篮子里:“他们夜里去不去茅房?”
李正说:“那个没病的去。病的那个起不来。高烧。”
于庆隆说:“好我知道了。我今日还会过来的。最迟下午,你记得别锁门。别怕,只管看好孩子。”
李正硬忍住眼泪点点头。
于庆隆拍拍李正的肩头,自己随便薅了两棵白菜走了。李正一瞅,薅的是那两棵长得最不好的。
他心里忽然有了盼头。
却说于庆隆挑着水,手里还提个篮子。亏得他平衡能力强,不然要么水洒了,要么菜篮掉了。
他吭哧吭哧走了一会儿。又到分岔口。想想还是再等等。
果然,没多久方戍就回来了。
方戍瞧见自家夫郎水没送出去倒多提了一篮子菜,问道:“这菜哪来的?”
于庆隆示意先离开这里再说。
方戍说:“那先把水挑回去。”
于庆隆道:“挑回去别倒水缸里,咱刷地用。”
这水离了他视线太久,而且就放在李正家院子里来的,谁也说不好他和李正去后院摘菜时有没有人往里放过什么。还是不饮用最安全。
方戍听了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干脆把水接过来,然后佯装被绊了一下,直接把两桶水都打翻到了地上。然后重新把桶吊到钩子上,对于庆隆耳语道:“这样就好了。”
于庆隆:“……”
两口子没再去挑水。方丁满跟方吴氏问起来,他俩只说临时急着解手所以就赶回来了,然后于庆隆把方戍拉到后院茅房旁边,小声说了之前的事。
方戍愕然道:“你是说严家小阿兄家里进了两个贼人,还问起了你的名?”
于庆隆点头:“咱们不能不管这事。很可能这两人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管是要管的,可要如何管呢?若是不想叫人知晓,那便只有你我二人一起去做这件事情。”方戍想想,“对了,还可以找方山大哥和大嫂。他们两口子也是忠厚之人,必不会乱说出去的。”
“人多就惹人眼了。我得马上去趟师父那里。”
“去做啥?”
“要些东西。只是咱家在上溪村的地收完了,我得想想如何与父亲母亲说。”
“这还用说啥。母亲和父亲已经雇人了。原是想着今年收成不好要省些银两,可父亲看不过咱俩干活。”
“啊?是不是咱俩干得太慢了?”可是他们真的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不是。”方戍道,“总之就是不用咱俩去地里。”
“到底啥原因?”
“……”
“方守城,你倒是说呀!”
“父亲母亲怕、怕你摔了。”
他这么大个人怕什么摔?!
于庆隆稍一想就明白了。是因为他来方家也快一个月了,是怕他身上有了把孩子摔了吧?
这老两口!
不过不管如何,眼下得先把那两个贼人的事情解决好。
于是早饭都没吃,于庆隆跟方戍便说他们昨晚回来之后腿上就有些痛痒,要去莫大夫那里拿药。
方吴氏嘱咐他们:“隆哥儿你可不能乱吃药,可问好了你师父。”
于庆隆说:“娘您放心,我会问仔细的。”
方吴氏便没再拦了。
两口子快步到了上溪村,于庆隆见没有患者,便让方戍守着门,小声问莫大父:“师父,我想求您老给我点麻醉药成吗?”
这个世界也有麻醉药,虽然没有《后汉书·华佗传》里记录的麻沸散那么厉害,但是也有相当的作用。只是很贵,所以用的人比较少。但他师父有这东西。
这是由曼陀罗花跟草乌等合制而成的,他还看过方子。
曼陀罗花里有东莨菪碱成份,以前法学课上老师在讲案件举例说明的时候偶然提到过一嘴,他还有些印象,这玩意儿确实有镇静作用。
莫大夫道:“你要干啥?”
于庆隆大致说了说情况:“师父,那孩子还可小呢,我要是不管那万一……”
不止是孩子的问题。那两个贼人都是汉子,万一对李正做什么可怎么办?!那要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
莫大夫道:“可这样你也很危险呀!”
于庆隆说:“所以我来找您要这个药嘛。把那两人弄倒了这事就好办了。”
莫大夫怎么想都不放心,便道:“不行,还是我随你们一起去一趟。”
老爷子拿上药箱,装了数十包药和针,接着便出了门。
三人来到下溪村,还没到中午呢。有人看到莫大夫便问:“莫大夫您怎么来了?可是我们下溪村谁家有人生病了?”
莫大夫说:“倒也不清楚谁家有人生病。只是这大水刚过去,咱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有些乡亲病倒了,所以我来看看有没有谁需要用些药预防预防。”
那人说了句:“您说的是。那这药咋卖?”
莫大夫说:“一包三百文。”
“这么贵?!”村民心想这不是抢钱么,赶紧笑笑便走了。
“卖药了!”这时方戍突然喊道,“预防伤寒,退热止咳,还有专门驱寒祛湿的汤剂!”
然而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田里,村子里都没有多少人。所以许久才会有人问。可问完之后一听价格,便都不买了。
不一会儿就喊到了李正家门前。
“卖药了!”为了不被发现于庆隆在,方戍负责继续喊,“可以预防伤寒,退热止咳化痰的药!还有专门驱寒祛湿的汤剂!专门针对这次的大雨大水配的方子!保证药到病除!”
矮个土匪一听,当即动了心思!低声威胁李正:“你!出去想办法弄两包来!不然我要你儿子的命!”
李正一听就认出了方戍的声音。这整个村子满打满算,就方戍和于庆隆这两口子帮他最多!
于是他想都不想便出去了。
方戍问他:“哎?严家阿兄,你要来两包药吗?”
李正问:“怎么卖?”
方戍说:“治伤寒的二十五文,你要便可收你二十文。预防的十五文,你要便收你十文吧。都是自家采的药,所以不贵。你要哪种?”
这钱李正倒还拿得出来,便去取了铜钱说:“两样我都要,可咋服用呢?”
因为是白天,于庆隆担心这伙人会在窗口看着他,便没凑近,李正只能问方戍。
方戍将药给了李正说:“这个是治伤寒的药,这个是预防的。治伤寒的若是没有高烧流鼻涕头疼便不可服用。若是有上说的症状便用。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次喝掉,一日一次喝三日。这个预防的随时可以喝,也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一碗连喝三日。这有些苦,因着用的都是便宜又好用的药,所以味道不大好。但你大可放心喝。你喝了,包管啥病都会好。你是不懂,这大水过后就容易起瘟疫,所以防着些有好处。”
李正明白了,拿好药包,回屋去。
方戍这时又开始满村叫卖起来。而于庆隆则绕过去,到了李正家后院。
他手里提了条木棍——
作者有话说:方戍:老天爷,保佑我家隆哥儿平安。我愿意一辈子不吃糖饼[求你了]
庆隆:能不能有点诚意?[问号]
方戍:那我愿意一辈子不生蛀牙![求求你了]
庆隆:……连吃带拿有你的[白眼]
第62章 第 62 章 烫手山芋是丢还……
李正拿了药包进去, 那矮个土匪李胖便叫他打开看看。
李胖并不识药,只不过是装作认识罢了。他待李正把药包打开之后拨弄一下药材,没发现李正有什么特殊反应, 还是紧张地看着孩子, 便告诉李正:“快点拿去煮, 煮完了好给我兄弟喝。我可告诉你, 你给我仔细着点,他若是吃了不见好,我要你娃的命来换!”
李正问道:“那、那我先煮哪个?有一个是治伤寒的, 有一个是预防的。”
李胖见躺在炕上烧得跟块炭火一般的兄弟听到这话之后缓缓睁开眼睛瞅了他一眼, 只得道:“先煮他的药。在屋里煮, 不许去外面!”
李正只好把小炉子拿进屋里。
还好这种小炉子他家自来就有。那是他为了弄吃的做的。煮粥啥的不用烧太多, 这样能省不少柴。
他一个人带着孩子没那么多时间去打柴,所以能省必须省。
李正把药装进瓦罐加了水, 按方戍说的煎。煎好之后滤出来端到炕边。
李胖又道:“你先喝一口再喂他!”
李正只好自己先喝点,接着便把药喂给发高热的人。
人的求生意志还是强的,高个的烧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喂的药却知道要喝。
李正喂完, 高河便开始微微往外透汗, 人也显着精神了些。
李胖见确实有效果,兄弟身上好像没有那么烫了, 便又让李正把另一包据说能预防的药给煎上。
“我都问过了,”李胖对高河小声道, “那叫‘于庆隆’的哥儿就在这个村子里。咱先前没见着许是因为有事,这人没出门。等你好了,咱就去堵他,咋还不把他抓了?”
“好, 是不能空手回去。”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总不能啥好处也捞不着,“话说回来,你说这小鬼像不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李胖迷惑了一下,“像谁?”
“你忘了?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咱在北树林下头不是劫过一个背毛皮子回来的汉子?你看这小娃的耳朵,是不是跟那汉子一模一样?”
“还别说,真跟照模子扒下来的似的。那人莫不是这小娃的老子?可他不是掉下山崖了?”
“所以我猜这小娃的爹多半是个寡夫郎。他说他男人在外面没回来根本就是骗咱们的。咱们走的时候把这小子也带走。”
“怎么带?”
“把他孩子带走,还怕他不跟上来?”
“对对对,还是你聪明,就这么办!”
高河如今发了些汗,人也精神不少,想着把救了自己的哥儿也弄到寨子里,心情不禁更好了。然而很快他便开始瞌睡起来。他想到许久都因高热没有休息好,乏力些也正常,便说自己要睡会儿。
李胖没多心,觉着病了发虚,嗜睡也正常。
不多久李正把药熬回来。
这回李正自己先喝了。李胖一看是同个瓦罐子里倒出来的药,李正还是主动喝的,想着这药必没有问题,便也痛快喝下。
他兄弟这样子也不知会不会传了旁人。他想起外面的那名大夫提到了“瘟疫”一词,觉着喝一些防备总没错。
李正一点点喝,喝一点,吹一吹,碗始终端着,那李胖便只当他是怕烫,没说什么。
谁知过了会儿,他便开始犯起困来。
这困意来得又急又猛,他刚反应过来着了道,人就向后一厥,啥也不知道了。
李正见状,赶紧放下碗在自己手上重重咬了一口,咬出血印。他醒醒神之后便去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哭累了便睡,睡醒了又哭的,饿了也吃不好,不过一日一夜过去这小脸颜色就有点发暗了,一被阿爹抱在怀里便又委屈地呜哇起来。
李正心疼得又忍不住落泪,却怕吵醒了那两人也不敢出声,轻轻哄着孩子赶紧到了外面。
于庆隆就在他家院子夹道处盖个麻袋装货物呢。如今看到他出来,立刻起身过来把外面的师父跟方戍叫回来。
师父看看孩子,说道:“无妨,就是有点惊着了,一会儿我给他定定惊。严四家的你去给他弄些吃食,让孩子吃些。”
几人进了屋之后,师父第一时间便给那两个倒下的人扎了针,扎完道:“这回他们打雷也不会醒。可是接下来咋弄?”
于庆隆问道:“师父,他们这样睡能睡多久?”
莫大夫说:“我要是不撤针能睡到明早。”
于庆隆说:“那便让他们睡,待到夜里时把他们捆起来捂住嘴运到衙门。”
虽然郭镇守跟纪师爷走了,可是之前那些差役大部分都还在,不过是不在城门口了而已。他们都是本地人,不会跟着郭镇守。这会儿不在重要的岗位,那就是在其他地方。
他之前能跟这些人搭上话,现在自然也能。
正好也去打听打听新来的镇守怎么个情况。
于庆隆跟李正要来绳子,没急着捆人。他对李正道:“正哥儿你给孩子弄点吃的,等会儿陪他吃完一起睡会儿吧。你这几天肯定没有休息好。”
来大雨的时候一个哥儿带着个幼小的孩子在家,不定怎么害怕呢。这好不容易水退了家里又来了歹人,精神高压可不是那么好扛的。
于庆隆注意到这屋子里也是遭水严重,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那两个歹人的到来,没来得及去好好收拾。
李正含着泪点点头,抱着孩子跪下来:“谢谢你们来帮我。谢谢。”
他都不敢想,若是于庆隆没发现这个事他要怎么熬到那两人走。
如果那两人还没走便有人发现他家里有两个汉子,他就是死也要带着污名。
莫大夫和于庆隆赶紧扶李正起来。
于庆隆道:“若是往后有人问起家里是不是进过贼人,你就说是。这些人是来打听方家的,打听完后来他们就不见了。任何人问,你都要这么说。如果有人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就说是今天一早,记住了吗?你今早神色不安,那么多村里人都瞧见了,这样说他们会信的。剩下的我自会圆了去。”
李正点点头。
“快去给孩子弄些吃的吧。”
“我、我家中无米了。”李正窘迫道,“我要去买些才行。隆哥儿你能帮我看着盼儿吗?”
“这好办。”于庆隆道,“夫君你回家里先盛上两碗来,他刚也喝了些药,路上别再昏睡过去。”
“成,我这就去。”方戍说罢赶紧出门。
结果才出了大门,就有人道:“哟,这不是方秀才么?你怎么从个寡夫郎家里出来啊?”
于庆隆一听就听出来了,早上井边那个讨厌鬼,李正他夫君的堂哥严二毛!
于是他想都不想便出来道:“还能是为什么?我夫君读的可是圣贤书,与人为善的道理还是懂的。我们夫夫看着正哥儿这边孩子病着,过来帮把手。可不像有些人,心脏,看什么都脏。”
“你!”严二毛重重一甩袖,“一个哥儿这么蛮横,瞧着你家相公就没好日子过!”
“我家没好日子过?笑话!我家没好日子过我家不用交田税不用去服役,你行么?不行一边儿待着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方戍!这你都不管管?”
“我管什么?我稀罕得很。”方戍朝于庆隆一笑,“我去去就来。”
“嗯。”于庆隆斜靠在大门口盯着严二毛,眼神里完全不带怕的。
严二毛想着再说下去也说不过,可是真打起来好像也打不过,干脆哼一声走了。
就这点战斗力,于庆隆都懒得追着骂。回屋来看看李正跟严盼。
盼哥儿八个多月了,乖巧得很。明明之前哭得凶,可是一到阿爹怀里就静下来了。就是吃得许是不大好,长得很弱小。
于庆隆看着他,鬼使神差道:“我能抱抱他么?”
李正说:“当然能的。盼哥儿,让庆隆叔叔抱。”
于庆隆伸手 ,接过孩子来,看他瘪嘴,又要哭,可又不哭。这要哭不哭的样子格外叫人心疼,于是赶紧还回李正怀里:“可不能再叫他哭了。”
李正说:“只要我在,他一般就不大哭的。他已经认人了。”
于庆隆说:“那我以后常来,他是不是也就认得我了?”
李正说:“那定然是的。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他这里自从当家的没了之后就变得无比冷清。被夫家亲戚泼脏水,那些原本与他夫君走的近的人也不敢再来,有什么事都得他一个人。
莫大夫这时给了李正一个小瓷罐:“里头是一些定惊的药,但以免娃儿去抓,你得在夜里他睡着了之后再给他点上。点在这个位置。”
莫大夫往严盼眉间轻轻点了下:“过一夜再给他擦掉。”
李正道:“我今晚就点。谢谢莫大夫,那这药得多少钱呢?”
莫大夫以往也来过他们村子里。由于不是同村,要多走些路,听说来一趟光是出诊费便要五十文钱。
可他现下所有的钱加一起,也只有不到一百文。这米钱还要给方家结一下,便不知够不够了。
莫大夫看看屋里的情况,长叹一声道:“不用给了,就当是送给这孩子的吧。”
李正闻言又要跪下,莫大夫赶紧拦他一把。这时刚好方戍也拿着米回来了。还拿了俩鸡蛋。
他在外面喊于庆隆,于庆隆便出来接过东西,交给李正拿去煮。
这时莫大夫道:“隆哥儿你过来。”
“怎么了师父?”
“我瞧着这二人不是寻常贼人。你瞧他们这手,”莫大夫翻出李胖的手心,忧心忡忡道,“这茧子,分明是武刀弄棒的手。若是惯偷手便不该是这般。还有这身皮肉,像是并不常在阳光下走动。”
“您怀疑他们是山匪。”
“你猜到了?”莫大夫惊讶于徒弟的敏锐,“若是真这般那可真要麻烦了。这些人,与他们沾上少说也要脱层皮来。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这些坏人怎么办[求你了]
庆隆:不知该怎么办就叫别人办[白眼]
方戍:???
第63章 第 63 章 让他们狗咬狗一……
日头新升的时候, 一头骡子站在土道边扫尾驱蝇。
道两边是成片的白桦林,大雨冲刷后叶子落了满地,像铺了层半旧不新的毯子。
此刻“毯子”上躺着两个闭目合眼的汉子。骡子的主人去摇晃着两人喊道:“哎, 两位兄弟?”
矮个的汉子便是李胖。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看着一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像是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然他猛地坐直:“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
骡子主人道:“什么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躺在这里, 好心来叫醒。你们咋走到这里来了?”
李胖拍高河:“老高,老高你快醒醒!”
高河勉强应了声,吃力地睁开眼睛。他也问道:“这是哪?”
他说话像砂纸摩擦的声音, 不细听都听不清。
李胖也不知道, 问赶骡子的:“这是啥地方?”
骡子主人不是别人, 是武胜。他说:“前头就是栖霞镇, 你们这是要去哪?”
李胖说:“我们正要去栖霞镇,兄弟能不能拉我们一程?”
武胜说:“可以是可以, 不过你们这一阵可要当心。听说有个姓杨的女子找了土匪要谋财害命,要杀的还是方秀才家的夫郎。最近这一带可不太平。”
李胖当即露出戒备之色:“方秀才家的夫郎?那人叫什么名?”
武胜说:“于庆隆啊。在我们那边还挺出名。”
高河病得都没人样了,此时都不禁回过头来:“你说, 于庆隆夫君是、是秀才?”
武胜说:“对啊, 如假包换。随便打听打听都知道。”
李胖:“那姓杨的女人的事, 你是听谁说的?”
武胜说:“牢里传出来的。那姓杨的她儿子一早因惹事被关起来,许是在牢里听他娘说过, 又在牢里说出来,这事便传出来了。可你说也奇怪, 这谁会这么想不开去杀方秀才家的人?我猜他们准是外地人。”
“这话咋说?”
“那方秀才夫夫与我们栖霞镇原先的镇守熟得很,如今郭镇守虽然高升了,去了旁的地方,可底下那些人还在。再说还有知县大人。前些日子秀才爷一家去了县城。咱们县知县大人过寿这事你们听说过吧?这里头……哎, 我个小民可不敢多说,不过想来你们也懂。”
“他一个秀才,有那么大来头?”李胖不大信,“你别是蒙我呢。”
“你还别不信,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镇上租马车那家,他家车夫之前跑了趟县城,送的就是秀才夫夫俩。还有另外两位秀才爷,你一打听便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是知县大人过寿那几日,准没错。”
“……”
“我看那姓杨的女子就是疯了,想要买凶杀人。我听说是她家孩子考不中秀才,她嫉妒方家,这才要所有人不得好。真是谁沾了谁晦气。还有呢,哎哟不过这可不能说。”
“啥事?说来听听。”
“这……说说倒也行,可兄弟你可不能对旁人讲。就是这个方秀才家的夫郎,有人说他有山神庇护,所以要害他的人都会生病。我听人说他们村子里也有人要害他,结果后来就被山神吓得天天喊疼,疼得就跟那被宰的猪一样啊。他说是被人打了。可大夫这去一瞧,嚯!你猜怎么着?身上啥伤都没有,你说神不神?”
武胜说得绘声绘色,像是他全都亲自目睹过。李胖越听越觉得兴许真有这么回事,不然高河原本身体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地方淋场雨就病了?
那山里的雨也多的是啊!也不是没有淋过!
还有那姓杨的娘们儿居然敢骗他们,说于庆隆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夫郎!若非如此,管事的根本不会接这活,就算接也绝不是那个价!
李胖问道:“那你可知那些土匪要杀的那个姓于的夫郎是哪的人?”
武胜说:“知道啊,不就是下溪村的?话说你们还要不要上车?”
李胖咬咬牙:“上!”
他别说上车,他都想抢车!可是兄弟病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而且这骡子车上还坐着两个壮汉呢。
武胜搭把手,把高河扶到车上。
骡子车骨碌碌往镇上走。路上武胜接着说他的听闻,尽是些关于方秀才一家怎么怎么厉害的,还有认识多少多少人。
李胖越听越沉默,脸色也越黑。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赶骡子的人,可是这些人是怎么知道那姓杨的找了他们的事?
总不能光靠猜就猜出了这许多!他还没瞧见于庆隆的人呢!他和高河也从未与外人说过他们要去害谁!他们是做什么的!那就说明这赶骡子的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就是那姓杨的说漏了嘴!
那姓杨的真是害苦了他们!
可他们又是怎么到了刚才被叫醒的地方?
李胖想起了那碗药。这亏得不是害命的药,不然他和高河哪里还有命在?
那夫郎胆子倒是不小。
李胖狐疑地看着武胜:“这位兄弟,你可有看见是谁将我兄弟二人弄到了方才那地儿?”
武胜疑惑地说:“不是你们自个儿走到那的吗?”
李胖道:“怎可能?我兄弟二人睡着难道能走路不成?”
武胜说:“可我见得你们脚印了啊。我还想着你们是走累了在那里歇歇,怕你们睡久了着了凉才喊醒。”
李胖一瞅鞋底,居然真的有许多新泥!还粘着树叶和稻草呢!
武胜说:“要不你们回去瞧瞧去?”
这要去了剩下的路就得走着走了!
李胖犹豫了一会儿,笑说:“算了,料想兄弟不会骗我。”
他不禁细瞅瞅这骡子车。
上头拉了许多黄豆杆子。人都是挤着坐的,瞅着也没地儿放他和高河。真是邪了门儿了。
后来他们来到城门口,他看到有人在收过路费。
收过路费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如果收过路费的人穿着一身当差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张画,那上头画的是他,那可就稀罕了!
李胖吓得当即不敢再向前,见车上的人也在狐疑地看他,赶紧把高河拉下了车。他道:“谢了小兄弟,往后谁问起你就说没见过我二人!否则牵累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
说完他连拖带拽扯着高河走了。没多一会儿拦了一辆外面的马车,赶的是良塘镇的方向。
骡子车上几人见状,赶紧朝城门口走。
于庆隆接过差役手里的画像,到一边拐角处给了对方一些铜钱,笑说:“劳您费眼,请几位兄弟喝茶。”
那差役满意地笑笑:“好说。”
于庆隆卷了画像便与方戍、方山、武胜聚到一起:“方山哥,确定他们走了吗?”
方山道:“确定走了,果真是往良塘镇方向。”
武胜还显得有些兴奋:“还真能给骗住。不过没揍他们一顿可真是便宜了他们。”
于庆隆叹气:“现在揍了,到时挨揍的搞不好就成了咱们。现下还不知他们究竟是哪来的人,冒然行动确实不妥。”
这事无意中把师父跟李正牵进来了,万一处理不好会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武胜常年打铁弄刀,有一颗仗剑江湖的心,于庆隆原本要跟他借车结果这家伙出车还坚持要出人,此时道:“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暂时只能是这样。若是这会儿就把他们捉了,他们也不可能供出买主,因为那会坏了他们道上的规矩,往后便不会有人再找他们‘做生意’。所以他们只会把矛头指向咱们。那可真如了杨凤的意。”
“有道理。”方山说,“现下这样放他们回去,他们此行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要有个说法。只要他们真信了是杨凤的儿子把消息透漏出去的,他们一定会找上吴家。”
“是这么回事。”
于庆隆说完转头去看方戍,却见方戍在看着他出神。
他不由往另一边挪开身,结果方戍的目光就跟着他一起挪。
就是在看他。于庆隆戳了方戍一把:“想什么呢?”
方戍说:“不知新来的镇守大人会不会管这些事。”
于庆隆说:“管多半也不会马上管。”
刚来了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谁敢说干就干?古时剿匪也是个头疼事,毕竟跟打仗一样,那是要出人力财力物力的。
而且真剿了,抓还是杀?那要是都抓了,谁来养?如果不关着就得重新教育,那也不是什么省心的活。所以若不是上头有令,或者实在不管不行,很多官吏并不愿干这活。
方戍说:“走吧,不管如何先去镇上问问再说。”
方山便留在城外,剩下三人进了城。
武胜去了打铁铺,于庆隆跟方戍去了衙门附近的茶楼。
衙门外面当值的都不是原先的人了,城门口也不是。但这些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于庆隆到茶楼,抽了个伙计不忙的时候问道:“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原先郭镇守在的时候那几位在衙门口当差的大哥现下在哪你知道么?”
伙计说:“知道啊,他们都被拉去训练了。”
“训练?训什么练?”
“咱们这位新来的镇守可厉害着呢。”伙计小声说,“一来就说咱们这边的差役衙役底盘都不够稳,若是遇了事都不顶用,所以都拉到他营地里专门练练,练合格了才能再回来继续当差。”
“……那也有些日子了吧?一直没回来过?”
“肯定是回来过我才知晓啊。一个个晒得呦,黢黑。不过很快又回去了。”伙计还记得于庆隆跟纪时雨谈过话,而且纪时雨待这人不大一样,他便也有心多攀谈攀谈。
“咱们这位新镇守比原来的郭镇守严厉得多,脸上都不带笑的。原先纪师爷和郭镇守在的时候还常来我们这喝茶呢。现在这位,他自个儿不来,也不许其他人来。当差的时候谁敢来喝茶,当月的月钱就得直接扣光。”
伙计说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郁闷。
于庆隆也能想到。这里的伙计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但来的客人多许就会有些打赏,那自然能多赚些。
方戍问道:“小哥可有听说入城费要收到几时?”
伙计说:“那就不清楚了,来往的人也都在议论这事。不过我听说这钱是要用来修城楼跟城西那处洼地的。城西那里每回一下大雨便积水严重,那里住的老弱妇孺还多,新的镇守大人说这样容易传疫病,便说要重新改建,却不知是真是假。”
于庆隆说:“但愿是真的吧。若是真的总归是件好事。对了小哥,你在这见的人多,消息也多,你可知咱们这镇附近有没有山匪?我最近听说有山匪来咱们这里活动,也不知是真是假。”
伙计说:“我们镇附近倒没啥,但良塘镇一带的那座伏虎山可是真有山匪。可我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事,你们打哪听说的?”
于庆隆道:“好像是说一个姓吴的犯人嘴里传出来的消息。”
伙计想想,没啥印象:“那许是也有可能。总之注意些准没错。”
于庆隆点点头:“那小哥可知新来的这位镇守大人一般什么时候来衙门?”
“那没准。”伙计说,“听说是在营地多些。哦对了,每月逢九会过来一趟,说是来衙门处理那些堆积的事。若是想见,可在初九来。”
“原来如此。”
于庆隆笑着给伙计塞了五文钱:“多谢小哥。”
伙计没想到还能有钱拿,笑着接过:“您真是客气。那您以后有事想打听随时来找我。”
于庆隆挥了下手便离开了。
今日是初六,那就是说再过三天来就能见到新镇守。
于庆隆想想便先去了趟武家大铁铺。
离这不远有一家加工石料的铺子,大到石碑,小到石把件要啥都能加工。于庆隆跟掌柜的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掌柜的便道:“这简单,一些边角料就能做。”
于庆隆说:“正是。但有裂纹的,有瑕疵的我可不能要。得是完整的好石头。就按我说的尺寸和这图样,您看多少钱能做一个?”
掌柜的问:“你要做多少?”
于庆隆说:“先做五个。若是这五个做得好,我以后就继续来订。”
武胜也跟着来凑热闹:“蒋叔,他们二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您给便宜些算着。”
掌柜的便道:“五个的话,最低一个十五文钱。你若是觉得没问题咱们便立个字据,付三十文定金,三日后可取。”
于庆隆想想,十五文钱,那加上最普通的木料,价格也能控制在六十文以内。而县城里一个最便宜的砚台还要七八十文。他这笔筒卖一百到一百五十文问题不大。
于是便问:“能不能再少点呢叔?”
掌柜的说:“你这个做的太少,我只能算这个价。若是往后做得多了我可以再给你压一压。”
于庆隆心想也行,往后如果有销量,他还会做更好的升级款来卖。
两头便立了单据,于庆隆付了三十文定金。
期间方山一直在城外盯着,确定走的那两人没再回来过。
于是除了于庆隆跟方戍还有莫大夫以及李正本人,没人知道李正家里进过贼的事。
抢收的活依旧在进行。
两日后,于庆隆在下溪村租了间屋子给双亲,不是别人家,正是李正家里。
李正一个人带着孩子,自己能种田也有限,正愁着家计。于庆隆便想着,他父亲和阿爹过来住,一边也是对那一大一小的照应,他也不用再担心冬天里双亲到底咋过。
他一个月给李正一百文钱,李正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
不说别的,起码这一百文钱能让他和孩子填饱肚子。
不然这地里的庄稼也收不来多少,再交了税,他跟孩子就要等着饿死!他不怕死,但他孩子不能没了阿爹!
周月华跟于大有都心疼这笔钱,可于庆隆就担心往后再下雨或者天气越来越冷,便干脆把钱都付了,让双亲拒绝不了。
“阿爹原就身子不好,夜里觉都睡不暖,我在家里也不放心。”于庆隆说,“没事,我也会想法子赚钱的,公婆也知道。”
“我听你二哥说你要弄什么筒?”周月华道。
“啊,笔筒。那是书生们常用的文具。咱这里卖不动,但是拿到县城就能卖。”于庆隆说,“这样家里不是多一笔收入么。”
“往回总担心你胆子小,如今可怕你胆子太大。”周月华说,“你干啥可千万要跟守城商量着来啊。”
“他干啥我都赞成。”方戍站在旁边笑说,“隆哥儿又能干又聪明,他好着呢,岳爹您不用担心。”
周月华哭笑不得,心里觉得更担心了。
一个胆大一个拦着还好,这要是一个胆大一个纵着,那还不要翻到天上去么?
然而这笔筒于庆隆是坚决要带到县城去卖的。
他跟他二哥已经琢磨好了,二哥那边也开始做了。等他写好了第二卷话本子,他就去县城!——
作者有话说:方戍:连土匪的想法都能猜到,我夫郎必是仙哥儿[让我康康]
庆隆:醒醒吧你,给你做个好东西[坏笑]
方戍:啥呀?[爱心眼]
庆隆:木锤[狗头]
方戍:做啥用的[星星眼]
庆隆:不听话就敲你[墨镜]
方戍:[笑哭]
方戍:求姨姨们救我[爆哭]
第64章 第 64 章 咱们俩也要个小……
要说有个好朋友经常来往于村镇, 确实方便许多。石料加工房那边弄好了第一个笔筒内嵌用石料,武胜便先把它带了回来。
于庆隆拿到手之后试了试看看能不能放进二哥做的笔筒外壳,发现嵌进去严丝合缝, 刚刚好。
“蒋叔说若是没问题, 便继续照这个做。”武胜说。
“可以。”于庆隆说, “不过我和守城明日便要去镇上, 直接去见蒋叔谈也行。”
“那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
方戍还抱着笔筒稀罕个没够,闻言头都没回,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于庆隆拿笔戳他:“方守城你魔怔了?”
武胜说:“得了, 让他看吧, 他就这样。”
说完离开, 于庆隆佯装生气:“要不夫君你晚上抱着笔筒睡?”
方戍立刻抬头:“那还是夫郎更要紧!”
“真的那么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方戍往里头卷了纸放进去, 又放进几支笔,还有一块墨条, “这实在是太方便了!当初我要是有这么个笔筒,我就是多不愿去学堂我都得去。”
“干啥?去显摆?”
“必须显摆啊!还不叫他们羡慕得两眼发直?”方戍说,“不过隆哥儿, 你看这里能不能弄个放水瓶的凹槽?再配个小瓷瓶, 装些水研墨用, 这样就更完美了。”
“可以,新图里就有。到时候各凭需要购买。”于庆隆招手, “来,你这还差点东西。”
方戍小心递去, 于庆隆亲自在这第一个笔筒上面刻了个图标——一个圆角四方框里立棵松树,这就是以后要用的品牌。
方戍一看就明白了这小图的意思,爱惜地摸摸:“谢谢隆哥儿,我往后一定倍加珍惜它。不过我想这上面再加一条鱼如何?这样便不是‘方树’而是‘鱼树’了, 便是咱们两人你看可好?”
于庆隆想想好像更可行,这样以后没准还能宣传一下品牌故事。
于是“方树牌”成了“鱼树牌”。
于庆隆刻好之后继续写他的话本。
翌日一早,双亲吃过饭便去了地里。大哥大嫂留在家中帮着晒菜。
北方的冬天一定要晒干菜,不然一整个冬天全指着鲜菜很难过活,毕竟鲜菜也不过是放进地窖里存的萝卜白菜大葱。这里目前连土豆都还没有。
大哥尚不能做太用力的事,便帮着挑捡和晾晒,这活单手也能操作。大嫂就帮忙负责洗和切。
于庆隆跟方戍瞧见两人也在这里熟悉不少,便跟武胜出了门。
路总算是干透了。虽然坑坑洼洼的很难走,但沿着车辙还算稳。
于庆隆打算再去定一些内嵌石料,顺便看能不能见到新镇守。
他原以为新镇守也是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之人,但似乎不是。
入了城,于庆隆便先去了趟蒋家石料铺子。他按原先的款式增定了六个之后挑更好些的石材又定了五个。这种要比第一种贵一些,一块成本就要二十文。但配上更好点的木料,质感一下就能提升不少。
签好单据付了定金,于庆隆跟方戍往衙门走,却没到衙门时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说良塘镇上有一吴姓富户被土匪把家给洗劫一空,但凡是值点钱的东西全都给抢走了,还把那家年轻的男女主人给打了一顿。
据说是因为那家女主人骗了土匪,害得土匪们差点送命。
于庆隆一听便知是吴威和杨凤。
却听又有人道:“我听说那吴家已经把杨凤给休了。”
另一人说:“真的假的?”
那人道:“千真万确。你想啊,一个妇道人家私见土匪,这事传出去他家男人的脸面往哪搁?谁知道那些土匪有没有趁着见面讨点什么不可告人的好处。我家兄弟从县上运货到良塘镇卖,消息准着呢,肯定不会错。”
另一人说:“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不是自找的么?”
于庆隆跟方戍对视一眼,心想谁说不是呢?
这时衙门里出来一行人。打头的那位,约摸三十二三,一身漆黑,丰神俊朗,步履稳健,飞身上马如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
“驾!”一扬鞭,男人快速离开。
于庆隆穿过来还头回见这么精彩绝伦的人。在这时代算中年大叔,但那股强势干练劲都叫他有些看呆了。
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位曹镇守已经走了。
于庆隆:“……”
方戍眼瞧着他的夫郎还在瞅新镇守离开的方向,戳戳他夫郎:“隆哥儿?还看呀?”
于庆隆回过神,轻咳一声:“怎么了?”
方戍忽然有点酸溜溜的:“你看了许久。”
于庆隆说:“你不觉得这位大人飞身上马的样子很好看?”
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夸别的汉子好看!
方戍皱眉说:“好看么?武将不都如此?”
于庆隆暗暗偷笑:“我也没见过几个武将啊,不就之前见过郭大人么?不过我瞧着这位曹大人比郭大人好看。”
方戍:“……”不想听!心闷!
所以他的夫郎心里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可是他们都已经做过那般亲密的事了。虽然他没有真正要过他,但也是与旁人不一样。
还是说,他夫郎是个仙哥儿,所以并不太在意这些……
于庆隆眼看自家夫君从早上的眉开眼笑到此刻的垂眉耷拉眼,哪里会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便道:“好了,逗你的,谁都没有你在我心里长得好看。”
“当真?”
“爱信不信。”
“哎我信信信信信!”
方戍赶紧跟上去,想要抓住,却碍于是在外面,只得挨得近些,又不显得太过于亲昵。
两人想了想之后还是给新镇守写了一封信,留到严西宽跟马亲随那,想着什么时候万一再碰上那位曹大人,便交给他就行。
至于那些山匪,于庆隆觉得他们只要从吴家得了好处,再回来找他们麻烦的可能性极低,因为他们并没有实际上为难那两个歹人,还因为两地本也不近,来回一趟麻烦。若非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在是没必要跑一趟。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之前说的与知县的关系,还有对方但凡出门看看,也该能打听到新来的曹镇守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这种时候静观其变才是最稳妥的。
这日,于庆隆到上溪镇来取新升级的那批笔筒。
二哥跟白晚秋最近一直借住在白家,二哥白天帮白家干农活,夜里抽时间帮他做笔筒。
原本于庆隆也是想着看能不能帮二哥搞个副业多赚些钱,谁知他来取东西,却听白晚秋的父亲在另一屋里说:“你说哪有成了亲的哥儿带着夫君来娘家住的?说出去都叫人笑话。那都一样是兄弟,咋一个就能接去自家住,另一个就不行?你拉着我干啥?我说的都是实话!还帮着弄那什么筒,那还不是烧咱家的灯油!要我说,当初就该退亲!”
二哥一声不吭。
白晚秋尴尬地对于庆隆笑笑:“隆哥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父亲他就那样。”
也不能说他父亲跟母亲对他不好。只是跟他弟弟比,那就差得有些多了。
弟弟是个汉子,将来是要给他们白家传宗接代的。可他虽姓白,以后生了娃却是要姓于,他父亲便觉得如今养他也已经不是自家人。
于庆隆皱了皱眉头。他来时是带着钱来的。一共叫他二哥帮着做了十五个笔筒,用时刚好十天。他原本打算给他二哥五百五十文钱。其中三百五十文是十五个笔筒的木料钱,他二哥之前先垫付的。还有两百文是给他二哥的手工费。
这里镇上给人帮工的伙计一个月也就三百文钱,一日按二十文算已经很不少了。
但于庆隆犹豫了一下,这钱他没急着拿出来。他只怕拿出来了,这钱也不能全到他二哥或者白晚秋手里。
他示意二哥跟白晚秋拿上东西随他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他问两人:“二哥,秋儿小阿兄,你们咋想的?是想搬出去住,还是继续先就在这住着?”
于庆业道:“我和秋哥儿肯定是想搬出去住。只是眼下这境况,粮食少收那么多,搬出去花费实在是太大了。”
白晚秋郁闷地咬咬唇:“公公和公爹说来年要努力建新房,我们想着能省些便省些,到时也能多少帮家里出点力。”
于庆隆听得叹气:“眼下我也确实是没法再给你们找住的地方。但是这个笔筒如果卖得好了,咱们还有赚,所以白叔他说什么便叫他说去吧。等赚了钱,到时我再看能不能把你们也弄到下溪村。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干什么也方便。”
这白家也就两间屋,如今白晚秋的弟弟没成亲,他二哥两口子过来住,便得叫弟弟跟父母亲一个屋。有时候弟弟不高兴,他倒也能理解。
只是这对新婚小两口而言也确实挺不容易的。
于庆隆把钱袋交给白晚秋:“这里是五百五十文钱,有三百五十文是之前二哥买木料垫付的。还有二百文是给二哥的工钱。你们自己把钱收好,可别叫别人知道。家里人也不行。若是有人问卖多少钱,赚多少钱,你们只说不知道。还有,若是白叔总不高兴,说你们,你们便看着交点伙食费跟灯油钱给他吧。”
于庆业道:“给我们这么多,小弟你还有得赚了么?”
于庆隆说:“现下还不好说。不过你们先收着。”
要不他就再多给点了,可他跟方戍这阵子也是花钱如流水。自打杨凤开始给他们找麻烦,再加上发大水,炕底钱罐子里的钱是只出不进。
原先他跟方戍刚成亲时罐子里能有三十两银,可如今人情费、车马费、吃用、弄笔筒的成本、还有帮双亲租房的钱、方戍孝敬二老的,这七七八八的一扣,也就剩下二十三两银。
他们才刚成亲过一个月!
花了七两银子,这还是算了他写话本子赚钱补上一两的结果。
这钱花得实在是太快,于庆隆不得不赶紧想办法,因为今年雇了工人,再去了税,地里实在也剩不下多少了。而且遭了灾,都是亲戚,哪好再收田地挂名的钱?
现在走在村子里气氛都是压抑的,大伙几乎都在愁收成的事。
到了这会儿还没人说可以免些税钱,那便是真免不得了。那他们手里的粮食能不能够吃到来年都是个问题。
白晚秋把钱拿好:“隆哥儿,要是有啥我能干的活,你便交给我就成。我不要工钱,能帮上点忙就好。”
于庆隆点点头:“好,若是有需要我便来找你。”
他背上最后一批笔筒回去,第二日便跟方戍带着第二卷小话本去了县城。
这次没有和严西宽、马亲随一起。因为城西洼地要重修,刚好这二人住的那一片也属于待修区,家中随时要有人,上面已经通知过。于庆隆便只拿了手抄书之后跟方戍二人去的。
两人到了县城,还是去了上一回住过的地方,休息一晚,吃了早饭之后便慢慢散着步往德馨书舍去了。
书舍里从辰时开始就有人过来看书,两人还没走进去,便听到书舍里有人问道:“掌柜的,那<摘月记>还有没有后续了?我都来问了三回了!”
“就是,我家少爷还等着要看呢,快给催催啊!”
“你们急,我们也急啊。”掌柜的说,“可这位未来居士说了,需得半个月左右。大伙再……哎?!”
“掌柜的,多日不见,您这一切可好?”方戍问道。
“托您的福,急得我哟。对了,严秀才和马秀才呢?他们没来?”
“他们没来,不过我们把<摘>……”
“哎等下!”掌柜的不等人把话说完便毅然打断道,“我们少东家就在后院呢,您二位跟他谈。”
掌柜的把人迎往后面时小声说:“最近好多人来催,你们这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没带多少本,这一说估计就要抢开了。”
于庆隆心说有那么夸张吗?他想着应该会受欢迎,但“吸引力”这种东西也是有时效性的,会随着时间流逝下降。他猜到后面可能会少了不少人关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催,便问:“有很多人来问?”
掌柜的看他俩那眼神就跟盼到了菩萨差不多,说:“可不?你们再不来,我们少东家都要派人去栖霞镇问问了。少东家!您等的人来了!”
少东家陆德馨闻言赶紧跑出来:“真的来了?哎哟!快快,书呢?!”
于庆隆从方戍包里拿出来:“在这,您看看。”
陆德馨说:“老陈,快给他们二位上茶。”
上回写到顾淮恩为了赚钱抄小画本,而莫兰舟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却听不到顾淮恩的。他只管默默地帮助顾淮恩。
顾淮恩并不知帮助自己的人就是自己头疼教也教不会的小学弟,心中感念恩人帮助他,同时又好奇对方的身份。
他默默地留心着所有周边可能帮助他的人,终于,发现了一点点可疑的行迹。
第一卷就断在这里,可把人勾得心痒难耐!
顾淮恩到底能不能发现那笨蛋小师弟便是暗中帮助自己的人?
于庆隆第二卷写的就是这部分。顾淮恩在恩人留给他的勤工俭学的任务包里,发现了一根头发。
那头发很长,光泽感也强。只是大伙都留长发,他一时也猜不出究竟会是谁的。
他暗暗想着对方一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便将头发仔细地保管起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它给拿出来,再观察别人的发色,看有没有相近的。
他看了所有人,却唯独没去看成天跟着自己学习的人。因为他下意识觉得那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始终没找到答案。
直到一日,他在夜里因要送些东西,打算见小学弟一面,却从小学弟家人口中得知小学弟早早地歇下了。
天刚黑就歇?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许是累了也有可能。可是他时时带在身上的那根头发却在他接近小学弟家中时,发出了异样的光……
这太奇怪了!
他带着它离远些,那光便会减淡些。他拿着离小学弟家近些,那头发上的光便会变强!
如此神奇!
唰啦!
陆少东家又快速翻过去一页!
此时方戍小声对于庆隆道:“看来少东家很喜欢。”
于庆隆笑而不语,心说那当然,你是不知道“马甲文”的魅力。
少东家很快便看完,但他发现非但没解馋,反倒更心痒难耐了!
这回结束时,顾淮恩发现那莫兰舟师弟似乎就是那根头发的主人也是他的恩人!但是,他一颗心许下去,却发现对方是个汉子呀!
晴天霹雳!
陆德馨快哭了:“这也太会钓着人了。不会还要等半个月吧?!”
于庆隆说:“不用。大约十日左右吧,便会有新的。另还有一样物件想请少东家帮忙掌掌眼,看能不能卖。”
“何物?”
“笔筒。”于庆隆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给陆德馨瞧,“您看一下,里面可以装纸约十五张而不折,可放约三到四支毛笔,一条墨,还可以把这个盖子作为砚台使用。”
“!!!”陆德馨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卖文房用品的地方也有卖装笔墨纸砚的盒子,可那是个大方盒,哪有这个筒精巧实用?!
陆德馨问道:“这必会有销路。只是小兄弟你打算卖多少钱?”
于庆隆说:“这种水曲柳加砂岩镶嵌的卖一百五十文。还有这种桐木加灰岩的,两百文。若是少东家不反对,我想放在您这里寄卖,每卖出一件,我便分您一成钱,您看如何?”
陆德馨觉得不如何。一个最普通的砚台还要百八十文呢。那放文房四宝的盒子一个都得卖至少三百文以上,好些的木料做的甚至要七八百文。还有更好的都要几两几十两银了。
但关键是,那些都是想买就有,可不稀罕。哪像这个?从未见过!
这出门带着何其方便!
陆德馨说:“这样吧,卖多少钱我来定。我就在你们这里进货,这水曲柳的一个一百二十文,桐木的一百七十文如何?”
于庆隆提高了价就是为了给对方留压价空间的,但不能答应得太痛快,否则下次再有什么就不好出价了。他便有些犹豫。
陆德馨说:“这东西虽然很新奇,可许多学习之人都有了能装笔墨纸砚之物,我兴许还没那么好卖。我这个价钱已经不少了。”
于庆隆说:“可是这东西我们运到这里也需要时间和路费。还有人工钱呢。要不您一件再给加五文吧?”
陆德馨算算,若是一件多五文,那合计就是两贯一百二十五文。
零零碎碎的,他干脆说:“这样吧,咱们各让一点,你给我再抹个零头,我给你两贯加一百文。成就放在我这卖,卖多少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于庆隆想想也可以,但长远考虑,他建议道:“少东家做生意经验自是比我们多得多的。但这东西胜在巧思,若是卖得太贵,旁人见了利润丰厚,想必很快也会跟着要做,所以二百文左右,应当是最好的了。”
陆德馨越看越觉这想法精巧,于庆隆说的也有些道理,便说:“小于兄弟说的是,我再琢磨琢磨。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些东西可不能再拿到旁家去卖。你那若是有什么好东西,可第一先想着我德馨书舍。”
于庆隆说没问题。
还有书的钱,这回陆德馨直接给了二两银子的。加上几本手抄本,一共二两半。跟笔筒的钱一起,足有四两六钱。
于庆隆拿到钱,签了新的书约。结果人还没完全出书舍呢,有人突然喊道:“哎门口那两位同学留步!”
来这里的许多都是学生,这么叫挺正常。于庆隆跟方戍下意识回头看是谁,发现并不认识,但一眼能看出对方也是个学生。
这名学生过来笑说:“不知同学肩上背的此物是哪里买的?这不像书笈,却不知是否放书之用?”
方戍可宝贝自己这书包了,闻言下意识抓紧背带:“此物叫‘书包’,确可放书,却不是买的,是我……”
于庆隆立刻抢着问道:“同学你想买?”
方戍说:“我这个不卖!”
于庆隆拿胳膊肘怼他,朝对面的人笑笑说:“现下确实没有卖的。不过同学若是想买的话,过半月便会有货。也可付定金,半月后直接拿货。”
对面的人问:“多少钱一个?”
于庆隆说:“五百文。”
对方有些犹豫:“倒是不便宜。”
于庆隆却道:“的确。不过此物是我们自己绘图制做的,外头可没有卖的。而且它很轻便,耐用,隔间还多。用它可以把书分类放置,两边的夹袋还可以放水筒和笔筒。我们搭配卖的笔筒很快也会在德馨书舍出售。”
“笔筒?”有人问,“啥样的笔筒?”
一说笔筒他们想到的便是大号的杯子般的,只是插笔用的筒。
于庆隆把方戍的拿出来:“这样的。里面可放纸,可放笔,还可以放墨条。这个盖子最是特别,翻过来便是个砚台。”
原本看书的人纷纷扭头:“当真是好方便的笔筒!”
问书包价格的人问:“那这多少钱一个?”
于庆隆说:“问问掌柜的吧。他那里有。”
掌柜的刚从少东家那里确定了价格,回说:“有两种,一种二百文的,还有一种,二百六十文的。”
马上便有人凑上去看实物。而问书包的人还是更想要这书包。
他问道:“那这书包我要付多少定金?”
于庆隆说:“一件一百文定金便可。若是确定想要,付了钱我们可以出个字据。”
对方说:“可以,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还会不会来呢?”
于庆隆还没说话,少东家说:“我做保。”
对方便说:“那好,我要定四个。我家中四个兄弟,刚好一人分一个。这是定钱。”
对方拿的是碎银子,应该有五钱了。于庆隆找了对方一百文,让方戍去给立了张字据。
来的时候装了满满一兜子笔筒,走的时候笔筒没了,身上足足多了五两银!
那可是五两银子!
方戍走在街上感觉好不真实。他辛辛苦苦考了秀才,帮亲戚们免了许多税,一年才收四两半的谢银!
而他的夫郎!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赚这么多银子!
就算去掉了所有本钱,那都有四两!
四两啊!
不!若是之后收了四个书包的钱,那就是六两了!
方戍转头异常崇敬地看着于庆隆:“隆哥儿,要不我以后不考了,我就给你当掌柜的吧?”
于庆隆想都不想地捏他耳朵:“你想啥呢你?给我好好学!这买卖再好,不定哪天就卖不动了或者被人抢了生意,你那个才是旱涝保收。”
方戍深感怀疑:“真的?”
于庆隆说:“真的。赶紧多攒些钱。等咱们不用为银子发愁时,咱们也要个小娃娃。”
他最近时不时看到盼哥儿,也有点眼馋了。小家伙白白胖胖,最近有他们帮衬,吃得好,都长肉了,咿咿呀呀可爱得要命!——
作者有话说:方戍:仙哥儿真的是我等凡人可以、可以吃的吗?[求你了]
庆隆:可以。记得吃完去拜拜神[白眼]
方戍:我懂了!求神保佑我吃完我家隆哥儿不要遭雷劈![星星眼]
庆隆:[捂脸笑哭]
方戍:姨姨们,我要努力!这样就可有小娃了[让我康康]
第65章 第 65 章 有人对于庆隆的……
夫夫俩原打算在县城里多留几日, 于庆隆甚至想过在这里把第三卷写完再回去,这样也能省一笔路费和住宿费。而这也是他跟陆德馨说十天左右就能交稿的原因。
可书包被人看上了却是个意外之喜,所以只能尽早回去。
两人是第二日天擦黑时到下溪村的。
今日天气好, 加上车上就他们两个, 马儿跑得便比先前那次快了些许。
于庆隆想着先去趟镇上, 可方戍想着让他早些到家, 这样能好好休息休息,便让车夫直接赶到了下溪村。
进屋时,家里四个人正在吃饭。
方吴氏说:“这回回得可真快。事情办得顺利不?饿没饿?”
方戍说:“挺顺利的娘。有多出来的吃食吗?我和隆哥儿都有些饿了。”
方吴氏说:“有, 你们嫂子蒸了好些山菜豆干包子呢, 可香了。原我们还愁咋能给你们俩留点, 可巧你们就回来了。”
周简儿笑说:“一看他俩就是有福气的。”
大嫂做面食也好吃, 于庆隆赶紧跟方戍放下书包,去洗了手之后回来坐桌上。
两个人人手一个大包子, 周简儿又去帮他们盛了点稀粥。
方丁满问道:“那边下没下雨?”
于庆隆说:“没下。先前许是下过一些但不多。”
方丁满说:“那就好。若是整个县里全都下了,那往后这日子肯定更不好过了。”
有的地方下了,有的地方没下, 那就算粮食涨价, 也不至于涨得太多。这样即便是收成不好, 咬咬牙也能熬过去了。
“的确是不幸中的大幸。”方戍转头问于庆家,“大哥的伤势可有见好?”
“好多了。多亏了方叔方婶照顾, 也不见之前那样疼。”于庆家愁笑一声说,“就是在家里总帮不上啥忙我这心里干着急。”
“哎哟, 这孩子,这哪是急得来的事?”方丁满说,“再说你护住了你媳妇儿孩子呢,这不是比啥都强?”
“正是。活那还不年年有, 以后再慢慢干就是了。”方吴氏说,“再者说,你们咋没干活呢?我就烦这切菜这活,要不你们当我家为啥总爱吃面条?就是因为我不爱切菜啊。吃面放的菜少,我就少切点。这下你们帮我晒了干菜,可帮了我大忙了。”
“那您回头要切啥菜只管叫我。”周简儿说道。
“成。”
“娘,咱家秋收约摸还得多少天?”于庆隆问道。
“还得六七天吧。”
雇了人,但是没有像往年雇那么多,所以要收的地是少了,但时间也没缩短多少。
于庆隆说:“那秋收过后咱家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吗?”
方吴氏说:“收完还得打粮啊。打完留下自家要吃的,能卖的就卖些,若有时间就再多存些过冬吃的菜,再多打点柴。问这做啥?”
于庆隆说:“我接了点能赚钱的活,但我一个人干不过来。您要是得了空我想着您能不能帮帮我,哪管外面再雇一两个人呢。”
做笔筒的活给了二哥家,这做包的活要是再只分了大哥家,那肯定是不大好。就算公婆再怎么开明通理,他要是太偏颇了阿爹家,也是要伤感情。所以做包的事情他打算跟方吴氏说,让她跟着一起拿主意。
他这回至少要做十个,那缝制的活其实好干,婆婆能干,他阿爹和大嫂,还有秋哥儿都能干。但是里面那个编麻绳的活可费点劲。
方吴氏说:“都自家人,有啥需要干的你只管跟娘说。”
于庆隆便提到了他给方戍做的书包:“县城里也有人喜欢这样的书包,也想买。可方戍这个他肯定是死活不会卖的,再说也不够,我便答应了要再做些新的拿去卖。可我一个人,实在分不出那么多时间,所以想着让娘您帮帮我。”
“那你要做多少个?我帮你缝布和编麻兜还是?”
“这回先做十个。若是卖得好,往后就继续做。”
“那这一个卖多少钱?”方丁满道,“孩子你可得算准了本钱啊。这做买卖可不是件小事。”
“算过的父亲。这一个包我们在县城里卖三到五百文。目前我还没把价格定得太死是因为我们刚开始,往后可能会有些变动。本钱大约一百五十文就够了。我想着反正秋收过后大伙也没多少事,就不如先把这笔钱赚了,没准入了冬还能继续赚。”
“这、这一个包三五百文呀?!”大嫂吃惊得不得了,“天啦,这不是把钱背在背上。”
“往后还会有更贵的。总之这是个赚钱的活。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但出了这个门,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不然往后会有很多人跟咱们抢这个生意,那这钱可就难赚了,兴许都赚不到了。”
几人赶紧重重地点头,纷纷保证不会对外说。
方吴氏想了想:“那你这十个包,要多长时间里做完?”
“最迟八天。”
“那我一个人也不够啊。”方吴氏说,“你看要不要问问你阿爹呢?他手艺也好。咱们既然不能让外人知晓,那只能自家人来办。再者说,就算外面的人能干,那有钱肯定也是咱自家人先赚。”
“我阿爹多半也能帮忙的。但加上他也赶不完。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旁的人。”于庆隆说,“信得过的。”
“那就你大嫂跟你小阿兄他们,还有方山家的。我跟吴家人反正是不走动的,方家那边又太远。”
她没说的是,方家那边的人,有几个特细碎,办事不痛快,她不咋喜欢。而且有个别的人还特别讨人嫌。平时要不是有什么大事,她一般都是不大和方家走动的。
于庆隆便问:“那大嫂你要做这事吗?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白做,赚了钱大家都有份。”
谁会嫌钱多呢?周简儿正愁这事自己能不能开口问,听小叔子这么一问,她便赶忙道:“自然是能做的。你给我个样子我便可以做。不会做我也可以学。”
方吴氏说:“那不正好,等白日里叫上你阿爹过来。把李正叫来可也行。那孩子是个苦命的,如今自己带个娃也不容易。我看隆哥儿你也与他交好,不然就叫上他过来帮忙也行。不然这麻兜子编起来是真没那么快。”
要是时间充裕,她也就自个儿干了。顶多再加上亲家。可就八日也太少了,那必得多些人才稳妥。做买卖不像旁的,她可千万不能让她儿夫郎失了信。
“那明儿我去叫我阿爹他们来,娘您可得在家里帮着出个地方。”
“咱家地方还不有的是啊?这算点啥事,你放心。可这粗布跟麻绳咱们手里没那么多啊。”
“明儿我跟守城还得去趟镇上,买回来就有了。”
方吴氏便痛快应下来。
夜里,方戍想叫于庆隆早些休息,可于庆隆都没。白天赶了一天的路,他却还是在洗完澡之后坐下来提起笔。
“反正也要等头发干一干才好睡,先写写再说。”
“那我便陪你。”方戍打开书本,很快也认真看起来。以往他都是翻开书,手放在上面眼睛却是看于庆隆。可这回他不这样了。他怕再偷看他夫郎,往后他就得给他夫郎当小白脸,那还不丢死个人?!
没有飞身上马的本事,那不能连养夫郎的本事也没了吧!
“夫君,‘挑衅’的‘衅’字咋写?”
“乖,你先写个同音字,为夫晚些一起教你。”
“???”
于庆隆探头一看,方戍正在奋笔疾书,一边翻着书,一边写什么,他也看不清。方戍写字急的时候写的草书杀了他也认不出来,那叫一个狂野奔放,完全不像放戍平时的样子。
干啥呢这是?打鸡血了?
于庆隆瞅着这家伙是真进了心流状态,便不再打扰。一直写到头发干差不多了,他也写够了两章。
方戍还在学。他道:“夫君,别太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方戍说:“隆哥儿你先睡,我晚些。”
于庆隆是真困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但他发现方戍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也不再劝,而是过去从身后搂着方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陪你了,给你提个神。”
方戍一把抓住于庆隆,搁下笔将他抱坐在腿上:“隆哥儿,咱们要攒多少银子你才肯跟我生小娃娃?”
于庆隆说:“怎么着也得五百两吧。还得准备给你赶考的钱呢。”
五百两!
方戍顿时有些泄气:“那我何时才能将你完完整整变成我的人啊。”
于庆隆笑道:“就那么想要我?”
方戍抱着于庆隆,在其怀里蹭蹭:“想得我夜里浑身疼。要不你当我为啥总是待你写好之后先让你睡。润色倒确实是紧要事,可我白日也能做。最主要的是我不敢同你一时睡了。我怕我管不住自个儿,再惹你厌烦。”
于庆隆听得心软,差点就应了。可想想十月怀胎,立马精神了。他道:“眼下确实不行。咱们等忙过这一阵的吧?再说了,我若是现下就有了,那明年我刚生完孩子你就要出去赶考,我可就不可能跟你一同去了。”
方戍想想是这么回事,两臂不自觉收得更紧。
他实在是不想与他的夫郎分开,只是想想都觉得难过得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他的隆哥儿一般懂他的心,所以他时常觉得寂寞,唯有那些可爱的石头跟木玩才能解他些许烦闷。
但是他的夫郎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个心意相通之人一起相处的快乐。
漫天卷云和花海,都不及他们在一起半分。
翌日,是于庆隆先醒的。醒来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上擦得干干净净,而书房里的那些稿子也润色好了,放得端正整齐。
无论方戍自己学的时候多么潦草,润色他的文字时总是很工整严谨,一丝一毫不会乱,认真得便如对待他本人一般。
于庆隆回到屋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方戍多睡一会儿。
他出去时,见到方吴氏也刚出来,看到他似乎愣了一下。
于庆隆心想:昨晚好像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吧?
方吴氏心想:怎么又是儿夫郎先出来,这儿子真是太不中用了!
得找个时间给儿子补补才行。
“娘早。”于庆隆道,“我帮您烧火吧,咱早上吃什么?”
“早上弄些小葱蛋花汤。昨儿个包的包子还有呢,就着一起吃就成了。你忙你的去,做个汤快,娘自个儿弄就行。”
“那我去把衣服洗了晾上。”于庆隆说完瞧见大嫂一人出来,“嫂子早,我大哥呢?”
“今儿天好,他一早去捡柴去了。”
“这孩子,伤还没好呢捡啥柴啊。”方吴氏说,“下回你可别叫他去干活。那背回来不得用肩呢?才要好些。隆哥儿你回也多劝劝你大哥。”
“知道了娘。”于庆隆说,“嫂子你把你跟我大哥要洗的衣服拿给我吧,我一起洗了。”
“我洗就成。”
“你大着肚子不方便,我帮你们洗。”
周简儿想想,便把里衣留下自个儿洗,两件外衣给了于庆隆。
于庆隆把家里人的衣服拿来,再上演一场布料绝杀的把戏,之后晾好了。然后便提着水桶出门。
他在门口分析了一下才敢迈步,去了井边。
他看到他阿爹也在,心里便觉着有点高兴。这跟在一个家里住着还不大一样,它更像是一种亲人间的小别重逢。
“原还想着一会儿也给你们挑去两桶呢。”于庆隆笑说,“您倒来得比我还早。”
“要不也睡不着了。”周月华说,“正哥儿起得早,起来就做好了吃的,你父亲便干脆带着饼跟你大哥一块儿去砍柴去了,我就过来挑挑水。你昨儿个回的?”
“嗯,夜里了,就没去看您。等吃过晌午饭,您跟正哥儿带孩子过我那边去吧,有事跟您说。”
“成。”周月华说完见儿子提了桶,把他水挑上来,便等了一会儿,跟儿子一起回去。
路上有人问于庆隆:“方戍家的,你这可好了,嫁到邻村了还能天天见着你父亲和你阿爹,这不要叫其他夫郎羡慕坏喽。”
于庆隆听着对方只是闲聊,并无恶意,笑说:“是啊王伯,亲家也是亲戚,互相帮衬不是顶好个事嘛,人多力量大。”
偏有人不识趣,说:“我看是有贼心还有贼胆吧?还当是什么好人呢,成天介往个寡夫郎家里跑,敢情是想占人家的房子住。”
于庆隆不看那张坏脸都知道是严二毛,回道:“怎么叫占了人家的房子?我阿爹是付了租金给正哥儿的。他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好侍弄地,有了这笔租金总是比没有好过些。我和正哥儿是朋友,说到底我们也是互相帮衬,总比有些人光惦记房子和地,不管亲人死活要好。成天说人坏话,也不知安点什么心,还有脸说别人。”
严二毛“哼”一声:“说是给了租金,谁看见了?”
于庆隆说:“谁看见不看见也跟你没半文钱关系。正哥儿和盼哥儿住的是严四盖的房子。正哥儿是他夫郎,盼哥儿是他儿子,人家愿意咋用这房子自己说了算,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盼哥儿是个哥儿!他就算姓严将来也要嫁出去,那房子姓严!我就姓严!你说我是外人?到底谁是外人!”
“所以我说,你就是惦记那房子。还说什么盼哥儿不是严四的孩子,你不就是想撵走他们爷俩自己霸占了那房子吗?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谁也不是吓大的!”
于庆隆挽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一副你敢再说我就敢揍你的模样。
严二毛吓得倒退两步,无语:“你是个哥儿吗你?!”
于庆隆:“废话!”
说完挑起水来便离开了。那气势,想要去打仗!
周月华原还担心得很,现在是彻底不担心了。
以往他总怕小儿子被欺负,现在他倒觉得,小儿子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他头一次觉着哥儿长得高大真是件好事。
早饭后,于庆隆跟方戍去了镇上。两人又去蒋家石料铺定石基,这次却跟之前的大小不大一样,形态也有些变化。但对于掌柜的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因为还是需要那么大块原石,做工量也都差不多。但这次是直接定二十个,而且是续定,所以价钱上又比之前各便宜了两文钱,砂石底十三文一个,灰石底十八文一个。
于庆隆付了一百一十文定金,之后便跟方戍一起去找严西宽跟马亲随。他分了两人各二百文。
二百文听起来虽不很多,但这钱起码能让马亲随跟严西宽二人不用再愁吃住的事。如果每个月能稳定送两次稿,每回他们都帮忙抄,那一个月就是各四百文。
四百文,省着些甚至都能攒下一半来。但实际上,他们抄书时间并不需要特别久。
严西宽和马亲随既不傻又不坏,当然知道这是于庆隆跟方戍有心帮扶他们。抄书对秀才们来说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像这种活在县城里都是抢着做。
严西宽与并不与于庆隆见外,坦然收下了,笑说:“若是往后小于阿兄你能自己开办个书舍就好了。”
于庆隆说:“那就天天把你们几个摁在书舍里抄书。”
严西宽说:“要是真有那样日子,神仙也不换。”
天天与书在一起,又能解决生计问题,还能攒钱,还有啥日子比这更幸福的?
马亲随却忽尔想起什么来:“守城,恩师远游回来了,你可要去拜会他老人家?”
方戍说:“既已知晓,自是要去。你们去过了?”
马亲随跟严西宽同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两人对视一眼,接着马亲随说:“我们是听钱长安提起才知道的,当日便去过了。”
方戍听到“钱长安”三个字皱紧眉头。
于庆隆看到了,问道:“怎么了?是今日必须去拜见恩师吗?”
方戍说:“倒也并非如此。”
严西宽说:“是那个钱长安讨厌得很,什么都要压守城一头。”
马亲随说:“钱家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钱长安自幼高傲。偏他才学样貌皆不如守城,所以每每见了面总是要故意令守城难堪。”
于庆隆冷眼淡扫:“是吗?那择日不如撞日,夫君你这就带我去拜见恩师吧?如果能碰见这只卑劣的老鼠,我也好生教教他,老鼠见了雄鹰该摆出什么样的谦卑姿态,免得他以为尾巴上插了几根野鸡翎子自己就是凤凰了。”
马亲随、严西宽:“……”
好、好利的嘴!——
作者有话说:方戍:有点激动怎么回事[让我康康]
庆隆:他没心脏病吧[墨镜]
方戍:夫郎你这样说我好害怕[捂脸笑哭]
庆隆:[狗头]
第66章 第 66 章 终于叫方戍给显……
严西宽跟马亲随已经去过恩师家中, 此时却忍不住想要再去一回。他们很好奇于庆隆会怎么应对。
而方戍则有些纠结。
他是看过于庆隆骂人的本事的,还不止一次。他是真担心他的宝贝夫郎万一说得太过火,给恩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恩师于他有再造之恩。当初因为母亲出身的事, 他接连找了两位老师都不肯收他。他们明里都不说是什么原因, 只说暂不收学生。
后来有知情人透露才知, 是因为他外婆曾是个卖艺的人, 还未婚有孕。
有人建议恩师也不要收他为学生,恩师却说通所有人,不但收了他还对他悉心教导。
两个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可依他夫郎这个脾气, 如果真遇上钱长安, 估计也是憋不住的。
“怎么了?”于庆隆道, “担心我说得他没脸, 再去投了湖?”
“他可惜命着呢。”方戍说,“我只是不想有人说你半句不是, 还有恩师他老人家年岁大了,禁不住有人吵。”
“放心,绝不会吵。哪里能吵哪里不能吵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而且兴许那人今天不在呢, 他也就逃过了一劫。要去就赶紧, 咱们今日还得买麻绳跟粗布回去。”
再耽搁一会儿都到下午了, 而且若是他没记错,方戍的老师可并不住在镇子里, 而在镇外向东四五里的地方。
方戍便道:“那好,咱们这就去拎上些点心, 去看望恩师。”
马亲随跟严西宽说:“那我们也再去一趟。”
方戍下意识道:“不是说去过?”
于庆隆却从二人眼里快速捕捉到了一抹想要去凑热闹的微妙神情。
一伙人去买了点心,又买了些茶叶,这才往叶亭的小别苑赶去。
到了别苑外,屋里果真传出交谈声。其中一个是本地大儒叶亭的声音, 还有两个,一个是钱长安,一个是叶亭的另一位学生。
可还有一道声音,方戍听完就有些后悔过来了。
马亲随跟严西宽也被这道这声弄得一愣。这时于庆隆说:“咱们不进去吗?”
方戍硬着头皮进了院子——大门原本就是敞着的。他站在院内朝里道:“老师,学生方守城携内子前来拜访。”
屋里的对话声骤然停止,忽有三个人争相跑出来。
打头的是一个哥儿,手上的花记极其明显。他生得白皙俊秀,从脸温柔到了手指头,白得像发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这哥儿看看方戍,再看看旁边的于庆隆,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他咬着唇,最终哀怨地看着方戍,一时竟像是不知该怎么说,说什么。
而钱长安这个哪哪都长得不错唯眼睛极小的则疑惑了片刻道:“方守城,我刚刚不是听错了吧?你说带什么来拜访?”
方戍一听这人说话就感厌烦,瞅都没瞅他,而是对慢一步出来的叶老爷子说:“恩师,阔别数日,不知您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叶亭满头华发,略显清瘦,自带一股书卷气。他看了于庆隆一眼,似也有些疑惑:“老样子。你刚刚说,你带了谁来?”
方戍道:“这是学生的夫郎,名于庆隆。学生七月与他成亲,只可惜您老没在府上,未能请您去喝杯喜酒。隆哥儿,这位便是恩师,叶老师。老师名讳叶亭,是我们这里最博文广识的人。”
于庆隆不卑不亢道:“庆隆见过叶老师。时常听方戍提起您博学宽仁,今日得见,倍感荣幸。”
叶亭说:“都进来说话吧。”
钱长安的目光一直在于庆隆身上。他的迷惑不解写在脸上,方戍正要进屋时,他忽然拦住方戍:“方守城,你这位夫郎,他该不会是个汉子吧?!他怎么长得一点也没个哥儿样?”
方戍瞪他一眼,而于庆隆则直接笑道:“这位就是钱公子吧?”
钱长安说:“正是。钱康,字长安。”
于庆隆说:“钱公子,眼睛长得小不是你的错,但是看不清时可以睁大些,不会有人挑您理的。”
“噗!”
严西宽跟马亲随忍不住笑出声。另一名学生张润也抿着唇似是想笑又不太好笑的样子。
钱长安脸色涨红,却碍于老师在,不能说得太难听,便道:“方才是我失礼了。不知这位于公子是哪家的人?”
于庆隆说:“小门小户,不值得钱公子打听。你只管知道我以后是方家的人便可。”
钱长安有些摸不准了。
他觉得这个于庆隆,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这镇上过得好的几家都是谁,家中有几只蚊子他都知晓,当中没有一家是姓于的。
可观于庆隆谈吐,又不像是个农家哥儿。
虽然穿着十分朴素,一身青色棉布袍子。可这气质着实是不大像农家出来的。
便是方戍,早先投了老师门下时,也还有些胆小呢。可这个哥儿怎么倒比他们还安然自得?
叶亭也发现了,心底也有些疑惑,说道:“守城,过往可从未听说你定了亲,怎的这么突然就成了家?”
方戍说起这个有些按不住的喜色,笑道:“学生与隆哥儿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他帮了学生一个大忙,加上我们两家原就住得不远。我父亲母亲得知隆哥儿也未定亲,品性又纯良,便作主请媒人去提了亲。”
这一看表情就知道是高兴的模样。
然而他这么一说完,在场的另一个哥儿却快要哭了。
钱长安道:“方守城你这么做也太不仗义了。你明知道小学弟这几年一直在等你。你先前说自己这几年无意成亲,这么突然就有了别人,你叫小学弟如何自处?”
方戍道:“钱长安你可别乱说。我与小学弟清清白白,我可从未向他许诺过什么,何来不仗义一说?他只是学弟。”
钱长安道:“可他毕竟等了你这么多年。”
于庆隆:“有人等,那被等的人便一定要娶么?这样说的话钱公子要娶的人应当不少吧?”
钱长安说:“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于庆隆点点头:“那你这行市可真不大好。也对,比起我家守城你总是差了些,倒也能理解。”
“你!”钱长安不止脸色涨红,这下连脖子都粗了。他发现这世上居然有比方守城还叫他讨厌的人!
“钱公子,如今正值秋季,火气不宜太大。秋季火大,入冬便易头痛。”于庆隆道,“静心静心。”
“这位小于公子莫非通岐黄之术?”那名哥儿问道,“家中原是习医的吗?”
“家中只是寻常农户。不过家师是大夫。可惜我入门不过几月,只粗通皮毛而已。”
“哦。那可念过书?”
“念过,不多。除医书外大多是夫君教我的。”于庆隆说的时候看了方戍一眼,却见方戍也在回看他。
两口子相视一笑,叫那小学弟更添郁闷了。
钱长安却是觉得找到了扳回一局的破口,忙道:“不知守城都教小于兄弟读什么书?”
于庆隆说:“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皆有。”
钱长安压根儿不信,觉得这根本就是要把牛吹上天了。还四书五经呢,于庆隆知道四书五经共有多少字么?
他道:“可你们成亲不过月余,怎能读如此之多?该不会尚未成亲时就……”
尚未成亲时就开始私下里读了吧?!
他虽然未把话说尽,可脸上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于庆隆说:“这世间之人本就各有不同。有人读得慢,便有人读得快。就好比有人感念窗友之谊,每每相逢总是礼让谦和。也有人心怀妒忌之心,次次相遇总是针对计较。并非同为人,就能放一处比的。钱公子可听过‘黔驴技穷’的故事?”
“自是听过。”
“那你当知,驴就是驴,到了黔地仍是驴,不可以与虎相比。要依我说,‘钱驴’最该做的不是去黔地,而是该有空多念书,这才好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笑话,它一个驴它念什么书?”
“也对,我想那驴也是这么想的。”
钱长安总感觉这话哪里不对劲,再看左右的同窗都是憋着笑的样子他忽然就懂了,倏然“啪”一声拍案站起,指着于庆隆:“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哥儿!方守城,你家夫郎到底懂不懂规矩?”
方戍平静地说:“至少没在老师面前拍案呼喝。”
钱长安立马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朝另一头始终很安静的老师作揖:“求老师原谅学生,是学生鲁莽了。”
叶亭没接这话,问于庆隆:“隆哥儿方才说读了四书五经,那你可否讲一讲,你最喜欢的是哪一篇?”
于庆隆道:“学生只是读过当中的一部分,目下最喜欢的是<大学之道>。”
“背来听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你既知明德、亲民、至善,那先前所做所为,可称‘至善’二字?”
“学生以为可以。人便如树木一样,阳光可促其成长,风雨亦可促其成长。若有窗友需要阳光,那便予他阳光。若有窗友需要风雨,那便予他风雨。他成不成长是他的事,学生给不给是学生的事。若因此而遭到记恨也无妨,总好过见友言行不当而不提醒。”
“伶牙俐齿。”叶亭缓缓捋了捋胡子,忽尔笑起来,“我就说呢,守城一贯是说不娶,无意中人,知己难遇,怎么就突然成了亲。敢情是你这张嘴说服了他。”【1】
“呃、这个倒是……”
于庆隆冷不丁红了耳朵。
方戍看上去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又慌慌转回头去。
昨夜里的胡闹情形还历历在目,想起便心跳加剧血液激涌。
于庆隆无意识舔舔唇角,方戍也是口干舌燥。亲吻时不觉对方嘴里的温度高,另一事上却感受到了。
这时钱长安嘀咕道:“谁和你是窗友?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于庆隆还没说话,叶亭瞪向钱长安:“你倒还有脸提,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先前为师出游你自行跟来,为师日久教化,如今你却半点不见长进!一个窗友比你优秀你便受不了,往后若是去了更高处你岂非日日心中煎熬?这样如何学成!”
钱长安立刻跪下来:“对不起老师,学生知错了。”
其他几个学生一见也跟着跪下。
于庆隆有点懵。这么严厉的吗?
虽然有木板,跪着也不脏,但是他不太想跪。
算了他也跟着跪一下吧。
于庆隆跪在方戍旁边。
叶亭这时道:“好了都别跪了,跪什么跪?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念念书。明年便是秋闱,你们把用不着的心思都收一收。若是错过了明年又是三年,一辈子有几个三年?特别是你!”
于庆隆忽然被指:“我?”
叶亭说:“回去好好盯着你夫君念书。他脑子好,可贯会偷懒,看见石头木头就走不动道。方守城你背的那又是什么东西?”
叶亭指着方戍书包侧面的笔筒。他一看便觉着不像是水筒,想着是不是这学生又带了什么耍玩之物。
方戍立刻去拿过来:“老师,这是笔筒。里面放了笔墨纸砚。”
他一说,大伙都觉新奇,转过头来。
方戍一打开展示,所有人都觉着这东西真是量着书生们的需要制做的。这也太方便了!
连钱长安都没忍住问:“方守城,你这东西打哪来的?”
方戍顿时像个昂扬战胜的大公鸡,特得意地说:“我家夫郎专门为我做的!”
张润问:“不知小于兄弟可再做一个卖与我?”
于庆隆说:“可以。”
小学弟说:“那我也要一个。”
马亲随和严西宽:“那我们要不也……”
于庆隆:“都有都有。”
钱长安:“……”恨啊!为啥所有好事都叫方戍赶上了!
钱长安心中郁闷得无以复加。
他也想要,可是他说不出口。
不料于庆隆这时道:“一共五个,下回让守城来时给大伙带过来。”
钱长安顿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难受,又有点高兴。
真是活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姨姨们,昨日我与夫郎“口口相传”,奈何被锁,只得删掉[爆哭]
庆隆:据闻我码字的娘她昨夜到天明修文修傻了[笑哭]
方戍:【1】中内容面红耳赤,乃是想到了我家隆哥儿,哪哪都香香的[让我康康]
庆隆:闭嘴[狗头]
方戍:姨姨求助力我早日当父亲[害羞]
第67章 第 67 章 于庆隆受到了巨……
回去的时候, 方戍的心里还兴奋得不得了。想想钱长安那个欲求还止的表情,真真是从前积在心底的不快一扫而空。
以往钱长安经常叫他心里不痛快。可与之计较吧,浪费时间, 不与之计较吧, 这人是真讨厌。
现下不一样了。有了隆哥儿这一番“教导”, 看他往后还好意思尽说难听的话。
“待咱们把笔筒做好, 你带过去的时候也好生相送,他往后自然不好再夹枪带棒的了。”于庆隆道,“拿人手短呢。”
“隆哥儿打算直接赠予他们?”
“嗯。虽然五个本钱也要二三百文, 可收了本钱, 便叫他们知道了这东西的实际价格。而若是加了价卖给他们, 加少了往后他们总会知道咱们实际赚多少。加多了又易生嫌隙, 倒不如做个人情。往后他们也总会拿着这东西给其他人看,到时候生意多了这点钱很快就会回来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方戍说, “那便按你说的办。可这样一来咱们是不是又要多订些木料和砚石基?”
“正是。一会儿先去买上粗布和麻绳,再去买两坛子酒。”
方戍还以为是于庆隆想喝酒庆祝一番,也没多问。可买完了才知道这酒是拿来分的。
于庆隆买了麻绳和粗布之后先去了趟武家打铁铺。麻绳跟布料成匹论斤地买可都不轻, 他要是跟方戍一起带回村里, 要么费力扛, 要么少不得又得雇车,事以便打算跟武胜一起回去, 东西就先留在了打铁铺。
可次次坐武胜家的车,虽说关系好, 但也总有些不好意思。于庆隆便去隔壁加定完石基之后又跑了趟木工房。等回来时他买了两坛子酒,留给常在打铁铺子里忙活的武家父母。
武胜母亲武林氏道:“你这孩子真是太客气了,那骡子空着走也是走,拉点东西管啥事。再说咱们两家一直处得跟一家人一样, 下回可不兴再这么外道。”
于庆隆笑说:“好的婶子,那我和守城往后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其实我也是想着快过重阳节了,所以这不就送来两坛桂花酒,到时候你们慢慢喝。我听说我武叔喜欢喝两盅。”
之前因为发大水的事,中秋节都没什么人过,光想着抢收跟咋把今年熬过去的事了。如今也算差不多快忙完了,重阳节估计是可以歇一歇的。
“成,那这回婶子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下回可不中再买了。”
“哎哟娘,我跟守城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喝他个酒那还不都正常的啊?”武胜说着拎起一坛,“一坛留给父亲,一坛我拿回去。”
“你这兔崽子,我就得赶紧让你成了亲找人管着你。”
“那您可快点。看他俩这么好我都着急了。”武胜说着示意方戍跟于庆隆跟上。
回村的时候方戍问武胜:“长捷,你成亲的日子可定下来了?”
武胜道:“没。这事许是要黄了。”
方戍问:“这是为何?你跟卢家的二姑娘不是早有婚约?”
卢家也是跟武家类似。老家在村子里有房有地。后来在镇上做些买卖,卖些家中常用之物,像是碗盘筷子之类的。
武胜不无郁闷地说:“婚约确实是有。可卢家年初经亲戚介绍,认识了一户在县城里做瓷器生意的人,如今渐渐搬到县城去了。卢家人说两地离着太远,他们觉着女儿也是离得近些才好互相照应。嗨,说到底是看上做瓷器生意的那家汉子了,年中我便知道了。”
于庆隆道:“那便是没缘分了。你也别沮丧。人要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便会得到更好的。”
武胜点点头:“我看你俩这样,也想通了。往后我也找个哥儿,要是能与我四处走走再好不过。可惜隆哥儿你没有同为哥儿的哥哥或者弟弟,不然我与守城做个连襟也不错。”
于庆隆想想,也确实是没什么好的人可以介绍给武胜。倒是有个堂弟呢,可人品实在不咋地。人品好的不是成了亲就是不合适。
还好武胜也没再往这上提,几人渐渐就把这事给岔了过去。
回村时天色有些暗了。原定的下午就回来,去了趟叶老师那耽搁了不少时间。于庆隆回来发现他阿爹和李正他们并没在。
方吴氏道:“下午来过,刚回去没多一会儿,说是中午出来时发了面,再不回去蒸上馒头怕面酸了。不过你阿爹惦记你呢,晚上还会再过来看看。”
晚饭过后周月华便跟李正又带着孩子过来了。周月华主要是惦记,再加上小儿子说过有事要与他说。
于庆隆便把做给方戍的书包拿来了。
一伙人坐在堂屋里点着油灯,于庆隆给他们讲解书包的做法。
一共五个人,呈半圆型坐在于庆隆对面,看起来像把展开的扇子。
于庆隆跟他们讲外包怎么裁剪怎么缝,先缝哪,如何收口。之后裁出来两套布样作为样版。说完又教他们麻绳内胆怎么编。几个人认真记着,并且试着给麻绳包的内胆开了个头。
外包没缝,因为还都是第一次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于庆隆叫他们明天再在一起加工试试。这样有问题他可以现场指导,等成了成手之后再带回家做就方便了。
之后于庆隆告诉所有人,缝一个外包的工钱是十五文,编一个麻绳内胆是三十五文。也就是说,如果能成功完成一个合格的包就能赚到五十文钱。
李正说:“这、这么多的嘛?”
他以为做成一个能给十文就不错了呢,没想到居然有五十文!
那可是五十文呀!他一个月若是能做三个,往后于家两位叔叔不租他的房子,他和孩子也不用愁生计了。
周月华担忧道:“真能卖上那么多钱吗?隆哥儿,你可问准了?”
于庆隆说:“放心吧阿爹,问准了。我还收了一笔订钱呢,横坚是不会亏本的。你们只管放心做。不过这活肯定不是总有,所以咱们能做一个就做好一个。有机会咱就赚,就当是贴补家里不是也很好么?”
李正喜得不行:“隆哥儿,谢谢你想着我跟盼儿。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方吴氏道:“亲家你就放心吧。我瞧着隆哥儿干啥心里有成算呢。”
“菩萨保佑往后隆哥儿能多多卖些这个书包吧。”大嫂笑说,“这样咱们都跟着沾光。”
“成,我努力点。”于庆隆说,“争取大家过年都能有新衣服穿。”
他算过,一个包五十文工钱,虽然比着他赚的是少了不少,但按这些人的动手能力,三四天做一个完全没有问题,所以这手工费不算低,按日薪算都能赶个壮劳力了。
方吴氏说:“明儿个大家早早地来,咱还在这一起弄。”
周月华说行。他跟李正回去的时候把起了头的包胆带走了两个,明显是打算夜里接着弄了。
这也是于庆隆先让他们从内胆做起的原因。因为起了头之后这东西就按正常的手法一直编,把底编出来再缩针数向上编就可以。这点东西常碰织物做手工的人都能听懂,况且还看到了实物,又有包有底样,更难不倒他们了。
这里所有人的手工活于庆隆都见过,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于庆隆把他阿爹跟李正爷俩送到门口。想着送远些,周月华和李正都说不用。谁知这时盼儿看着要走了,“呜呜”哭起来。
于庆隆不由的逗他:“盼哥儿是不是也想要叔叔送啊?”
严盼还不会说话,就会叫个“爹”,此时便只知道在爹怀里哭。
李正逗他:“要不然你跟你庆隆叔叔住去吧。”
严盼转身便紧搂住李正的脖子继续“呜呜”哭,显然是又想要阿爹,又想要庆隆叔叔。
小孩有时很灵。虽然还不会说话,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像是清楚得很。
于庆隆伸手:“来,叔叔抱抱。”
严盼张开小胳膊过来,于庆隆抱着他又走了一会儿。
“就送到这吧。”周月华这时朝来的方向扬扬下巴说,“守城在那等你呢。”
“好的阿爹,那我先回了。”于庆隆把盼哥儿送回李正怀里,“你们明儿记得早些过来。”
“知道了,快去吧。”
于庆隆便大步朝家方向赶去。他敢送这么远,就是因为知道方守城一直跟在他后面。
于庆隆仗着夜深,直接握住方戍的手:“夫君,盼儿认得我了,还叫我抱。”
“这么大的孩子,亲近些的人都识得的。”方戍说,“他们还知道分辨喜欢和不喜欢呢。”
“你咋知道?”
“壮壮小时候我时不时帮忙看着。当时方山哥去服役,嫂子家里家外忙活,我和娘能帮她便帮一把。”
“那看来你应该有些心得。以后咱们有孩子你是不是就可以多看顾看顾了?”
“那是自然。咱们的孩子,我定要多多陪着他。教他念书识字,带他上山捡石头下河摸鱼。”
“……如果他跟你一样也总往家里倒腾石头木头,我和娘会疯的。”
“大不了我努力些,再盖间更大的房子嘛。就专门给咱们的孩子留出一间来放他喜欢的东西。”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于庆隆想了想,若是真有那样一天,他大约也会跟方吴氏一样,舍不得说重话,只会一边念叨一边收拾。如果是汉子或许还好点,要是个哥儿,他大概会很小心保护他。
不过那样似乎也不行。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凶悍点反而更有好处。再说方戍一看就是个孩儿奴,他再纵着那可完了,很容易养出个混不吝来,毕竟公公婆婆一看也是会很疼孩子的。
“对了守城,哥儿不是说不能科考吗?那老师那里的小学弟是怎么回事?他一看就是个哥儿。”
“他是老师的亲外甥。在老师那里学习,却并不参与考试。只是家中觉着多学些没坏处,以及……咳,老师这里毕竟有学识的年轻汉子多些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于庆隆说,“那你怎么没被他得去?我瞧着这小学弟生得也算是温婉可人。”
“温婉可人的多了,但骨子里都是无趣的。唯有你懂我,他们都不懂。”方戍搂住于庆隆的肩,“你不明白我知你会做木玩时有多高兴。”
“很多木工也会。”
“那不一样。木工大多是汉子,再者他们常是做家具,搞建筑。若是我这般喜欢小木玩的,他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我是不学无术。他们也不明白我说这世间每一个小物件都有故事是在说什么。可你懂。与你在一起便是什么也不做,我也是开心的。”
“那好,今晚咱们什么都不做,反正在一起你就开心。”于庆隆扒拉开方戍的肩,快步朝前走。
“哎?!隆哥儿等等我!”方戍赶紧追上,小声说:“那、那还是不一样的,我是可以做什么的嘛?”
“你可以抱着你的笔筒睡。”
“?!”
方戍忽然有种错觉,他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机会!
事实上于庆隆刚刚也是一闪念间萌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要不干脆早点跟方戍正式同房算了。现在这样,他俩每天憋得难受不说,而且等到什么时候好像都不会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不要,过几个月要,那方戍出门时他怀几月了,也不方便。可再晚些,那刚怀似乎也不适合长途跋涉。可再等,那就得是一整年以后了。
可是他也想要个像严盼那样的专属“小挂件儿”。
软嘟嘟的,又白又胖,小脸蛋侧面一看简直就像个小毛桃,可爱得不得了。
问题是现在要,并且一次成功,那都得十个月以后才能拥有。
这么一想,耐心都没了。
谁知三天后他就受了个大刺激。
这几日一直忙着做文具赚钱的事,他都没去上溪村。可镇上订的砚驶基石跟木料都拿回来了,他得给二哥送过去。
他便与方戍一同去了上溪村,却发现二哥和白晚秋都没在家。
他还以为他们去了地里干活,却听对门邻居说:“没去地上,你二哥带秋儿去莫大夫家了。”
于庆隆一听便紧张起来:“怎么去那了呢?”
邻居说:“秋哥儿八成是怀了。这两日吃什么吐什么,你二哥不放心便带他去了。去了有一阵,多半也快回来了。”
于庆隆还是不放心,便跟方戍一起赶往师父家。到时他二哥他们还在呢。他师父说:“隆哥儿你要当小叔叔了。”
白晚秋赧然地坐在一边,他二哥嘘寒问暖。
于庆隆:“……”
都是同一天成的亲,有的人已经要晋升为阿爹和父亲。而有的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到现在还是处男,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说:庆隆:守城,你好胜心强吗[让我康康]
方戍:不强啊[害羞]
庆隆:我有点强……感觉输给二哥和哥秋儿了[狗头]
方戍:那咋办,这事迟了便是迟了,也不能超过去呀[笑哭]
庆隆:那咱们现在要起码不会输太多[星星眼]
方戍:那不好说。父亲和母亲成亲三年才有我[捂脸笑哭]
庆隆:……[化了]
方戍:求姨姨们助力[爆哭]
第68章 第 68 章 今晚天王老子来……
于庆隆像是看一件心许已久却买不到的宝贝一样看着白晚秋的小肚子, 看得他二哥和白晚秋都有点莫名。
于庆业道:“小弟你们怎么过来了?”
自来场大雨,双亲搬到下溪村,小弟又开始弄笔筒的买卖起,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赶早来莫大夫家学医。
“我又拿了些木料跟砚台石基过来, 看你们没在就问了邻居大娘。大娘说你们来了这。”于庆隆说, “恭喜二哥和小阿兄。”
“谢谢隆哥儿。”白晚秋喜悦伴着羞涩, “那我们这就回去吗?”
“那要听师父的了。”于庆隆朝莫大夫作揖,“对不起师父,近来一直没过来看望您。”
于庆隆想想是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师父。之前那么再三保证说要认真学医, 可一开始写上话本子卖上笔筒之后他就对学医这事投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实在愧对师父的恩情。
莫大夫并无不悦之色, 示意他们坐下来聊, 接着道:“我听你二哥说你忙着卖木件。”
于庆隆说:“是有这回事。这回下雨把我阿爹家冲垮了,公公婆婆家里也损失颇多。我想着若是能快些赚到钱, 日子总能更得好过点。”
他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他想给他阿爹弄钱明年尽早盖新房,但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不然只靠阿爹他们自己想办法,别说明年, 就是后年大后年也难说得很。
如今家里还要添两个小生命。大嫂倒还好说, 自己有奶水可以喂孩子。可像他们哥儿自己可喂不了, 都是要请奶娘或者弄牛奶喂。那可都是钱啊!
事实上一般人家里是不太愿意娶儿夫郎的,也多少有这个原因。
莫大夫说:“先保证人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这眼看便要入冬了, 是要想些办法熬过去。你只管先忙活你的。学医是一辈子的事,你若真有心学, 总能继续,也不差这一时。”
于庆隆说:“谢谢师父。您让我记下的我都记下了,待忙过这阵我便加紧学习。”
莫大夫伸手:“过来我摸摸脉。最近可是睡得不大足?”
天天起早贪黑能睡足就怪了。于庆隆伸手的同时说:“是少了些。想着反正入了冬就能多休息,这阵子就没睡太多。”
“这哪行?长期睡不足便要动元气, 元气损了可就不好补了。”莫大夫搭上脉,片刻便道,“夜里不要睡得太晚。秋季乃是收敛的季节,万事不可太过急躁。”
“好的师父,徒儿听您的。”
“好,这几本<黄帝内经>你带走。若是有时间便看看。至于庆业家的,你只管吃,不要太劳累,其他不妨事。”
“多谢您老。”
于庆业留下诊金,莫大夫却没收:“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次便免了。没事都快忙去吧。”
于庆隆问梁莫咋没在家,莫大夫说那一家三口采蘑菇去了。
于庆隆一听也想去,只是眼下事情实在太多,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回去教他们那包怎么能彻底做好呢,便只能算了。
两对夫夫往白家走。白晚秋的父母兄弟都没在。于庆隆便跟于庆业说了说这次做笔筒的要求。他还给于庆业看了两张新图,也是关于笔筒的:“二哥你看看,这样子的能做不。”
之前做的是上开盖的,盖子是盖子,同时也是砚台。而这次的两张设计图里,有一张还是延续了上一版的外观,但是里面新增了放小瓷瓶的卡槽。
还有另一版。这是侧开的,设计比第一版要更大胆。这对半的东西能合上,也能分开。合上时是个笔筒,分开时便可作为镇纸来用。
而且这最新版,可以横放也可以竖放。
这是比较高端的版本,于庆隆并没打算马上做,毕竟市场需求是有限的,这里的学生可没有现代那样多,而且购买力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哪怕是县城,也不能一次投进去太多产品。
文具不是食物,需要天天吃。
于庆业认真看完道:“能做。只是要比先前那种麻烦些。”
第一种样子说白了就是掏空和打磨,需要的是时间,技术上是没有多少难度的。但这最新样的不同。左右两边能严丝合缝地对上,并且要卡住,这就比之前的难度高了不少。
于庆隆说:“能做就好。这种咱们要用更好的木料,所以二哥你先想想用什么样的木料比较好,价格方面你也帮忙打听打听。这个不急。我是长远考虑才先把它画出来。二哥只管先看看。也记得把图收好,千万不要叫外人见了。”
于庆业自然明白。
太过易制的东西,若是别人瞧去,很容易便抢先做出来。但往往他们这种小本买卖赚的就是个快钱。自家有旁人无,那才叫金贵。
“你放心,二哥知道咋办的。”好不容易见着了回头钱,他绝对会小心。
“那我和守城就先回去了。对了,这个收好。”于庆隆又给了白晚秋五十文钱,“这个是给我小侄儿或者小侄女的。小阿兄你想吃啥便买点啥吃吧。”
“这哪行呀,你才帮了我们那么多呢。”白晚秋不好意思收。
“说了是给孩子的,讨个吉利。”
“那,谢谢隆哥儿。”白晚秋这才收下,还给于庆隆装了五个他自己做的骨顶针,“这是我用猪骨磨的。业哥弄木件时我弄了这个,我爷爷以往教我的。我觉着挺好用,做针线活时能护着手指,便也给你做了几个。”
“太好了,我正用得上,谢谢小阿兄。”
于庆隆收好,回下溪村的路上问方戍:“守城,父亲母亲成亲多久有了你?”
“三年整母亲才怀上我。”
“……你说啥?!”这么久!
这年头,成亲三年才怀孕那得顶多大压力啊?那毕竟夜里没啥娱乐,晚上多半都指着那点儿夫妻生活,加上在乡下的人大多身体结实,那么频密的房事,其实很容易有。
“真的。娘后来都认命了,想给父亲纳一房妾。可是父亲说他还年轻,不急,若是再过十年还没有,到那时再说。然后过了三年整娘亲便怀了我。我听父亲说,爷爷也是太奶奶很费力怀上的。太奶奶生了四个孩子也只留住了爷爷一个。”
“……”不是,你们家真的不是有什么遗传的少精症之类的么?
他的小毛桃……
方戍道:“所以隆哥儿你放心。便是你这一年里不怀,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只是会心里有些着急而已,但并不会指责他们,毕竟她自己也是苦过来的人。
于庆隆心想你说反了。
现在是我自己想要。
虽说一想到生育风险他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但他是真觉着小孩子特别萌。那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家里如果能有一个,温暖程度估计得大幅度提升。
等到再过三个月的,到时已近深冬,猫在被窝里的时间久,他跟方戍也可以试试要一个。这样的话就算很快有了,方戍去赶考时他应该也可以跟着去,到时候钱估计也能多赚不少。
两人出门早,中午就赶回了下溪村。
方丁满去地里了没在。方吴氏跟大哥两口子刚吃完饭。
方吴氏说:“我留你阿爹跟正哥儿在这吃饭,他们说啥也不肯留下。”
于庆隆知道方吴氏是个爽快人,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他撒谎,便道:“没事的娘。要不然我父亲回去也得吃饭。我阿爹这人面皮儿薄,让他在这吃他也不好意思。”
方吴氏说:“那快重阳节了。到时让你父亲阿爹他们都来这过吧?他们把你二哥和小阿兄也叫上,再叫上你方山哥一家,咱们一起过,也补了没过中秋节的那份热闹。”
于庆隆想想觉着也是个好主意,便应下了。
他跟方戍吃了午饭,接着便分两头,他去堂屋继续做布包,方戍在书房里学习。
下午阿爹跟李正又回来继续做包。于庆隆把那几个顶针放进一个小筐里让大伙看着需要自行取用。
他还用极简略的线条把书包的制作步骤干脆画下来。然而画完之后他渐渐意识到,其实并不太需要。
在场的人做针线活大约就跟他上一世背法律法规一样熟。他们根本就不用他怎么指导,只要在关键处点拨两句,之后全都能自己做,而且个个手艺好。
大概好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做了一半的时候就能明显看出来,所有人手里的包质量都比他给方戍做的好很多。
大约是因为长期面临资源匮乏的问题,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会格外专注,也更为用心。那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他们甚至会快速针对当下的问题提出更高效的方法。
他阿爹提出麻绳内胆包的底部可以用织布机织,速度更快,而他婆婆则提到向上四个面可以换一种方法编。比如把一张四条腿的凳子倒扣过来,将包底放在凳子的底面上对角铺平,接着把编底部延伸出来的那些麻绳全部竖立固定到上头,再用一根纬线把它们一圈圈交错着绕,这速度就比纯手工编要快得多得多。
“就是这往上没有系的地方。”方吴氏郁闷地说,“要不缠一圈麻绳,再往麻绳上绑来试试?”
“那样肯定会有高低差别的娘,不如干脆用几根方木条钉上,弄个固定的,这样做出来大小也一样。”于庆隆道,“你们这好主意可真多。”
“没你多。”方吴氏笑说,“这不是怕赶不及了,只剩下五天了。”
“那你们先编,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材我现做一个带四梁的小‘凳子’。”
正好在德馨书舍时那位公子订的是四个书包。现在这四个人手里的麻绳包内胆已经快做成了。这四个已经不能用新方法试,但他可以新起一个。
于庆隆在给方戍装木料用的袋子里看了看,发现还真有些能用的。
主要还是他从家里带过来的,二哥背回来的木料。他原是带来想着给方戍做些木玩,但忙起来也没能做什么,这会儿倒能派上用场了。
家里有锤子,也有钉子,都是人菜瘾大的秀才公子自己为了做手工买的,但实际没用上多少。
于庆隆算好之后开始叮叮当当敲起来,没一会儿便做出一个很简单的四梁四脚凳。
这东西,其实就是个有单面底,其他地方镂空的长方体。
他手里刚好有个只编了底的麻绳内胆包——也是为了做新尝试弄出来的。他便把这东西对准凳子底部放好,再将经线一条条绑在横梁上。
之后他用一条纬线交错绕这些经线,弄着简直不要太快太方便!
“等下个开始咱们就这么弄吧。”于庆隆说,“用这小‘凳子’的人就编麻绳内胆包,不用它的人就先做外布包。这样大家不冲突,速度还能提上来。”
“这主意好。”大嫂说,“这样还不费手,还快。”
“我原还担心八天做不完那么多个呢,这下准能做完了。”李正说着轻轻拍拍就在他旁边睡觉的严盼。孩子睡的是个小摇篮,这东西据说是方戍小时候用过的。
严盼已经会爬了,醒着的时候放上面不安全。但睡着了放在上头可方便得很。
这东西是落在地面的,于庆隆看到摇篮摇,脑子里便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他没说,接着编麻绳包。
当天下午太阳下山时,他们便把手里起了头的麻绳内胆包全都做好了,包括于庆隆最后面弄的那个,也就是一共有了五个包。
一伙人约定第二天再做布包表皮,便散了。
待吃过晚饭,方吴氏把于庆隆叫屋去,给于庆隆拿出来二百文钱。
她告诉于庆隆:“这钱是你大嫂今儿给我的。她说在这吃饭,总要交些伙食费才好。娘不收她便说那她两口子就不好再住这了,娘也不好拒绝。可这钱我哪能收呢?他们正是困难的时候。所以娘想着,要不这钱你先拿着,等往后他们走时你再还给他们。”
于庆隆却没收:“娘,我大嫂给您您就收着吧。等往后我赚了钱我还要给您呢。”
方吴氏愣了愣,笑道:“要你给我啥钱?你只管好好跟戍儿过日子娘就知足了。”
于庆隆说:“那不一样。他孝顺您,我也孝顺您。”
方戍待他阿爹好,他自然也会待他婆婆好,爱都是互相的。
方吴氏听他嘴甜,心里高兴。
家里养了个儿子,一点儿都不知道说好听的哄哄当娘的。原以为儿夫郎的性子也像个汉子,如今看来那还是和汉子不一样嘛。
方吴氏笑说:“成,那娘就等着你孝顺我了。还有这钱我先收着,回再给你大嫂多弄点好吃的。”
于庆隆痛快说行,说完便去找方戍。
而方吴氏则把钱放好之后去了趟厨房。
厨房的灶下还烧着柴呢。
今天烧的不是细树枝黄豆杆子啥的,而是正经的粗木劈的柴。这种柴烧得久,慢慢炖煮最是好用。
她锅里可弄着宝贝!
掀开锅盖看看,里头的汤正咕嘟着泡。
这可熬了一个时辰了。里头有只大老母鸡。
方吴氏先盛出来两大碗,并着大多数的鸡肉。之后剩下的汤,她往里面加了一些面疙瘩煮熟,盛出两碗来。接着她往其中一碗里倒了一点点药粉,用筷子搅开。
方戍和于庆隆这会儿正面对面坐着写小话本,忽听到敲门声,方戍起身过去开门。
方吴氏说:“戍儿你跟娘去趟厨房,帮娘端点东西过来。”
方戍二话不说便跟着去了。
到厨房一看,有两碗鸡汤煮的疙瘩汤,味道很浓。
方吴氏指着其中一碗:“娘瞧着你跟隆哥儿最近总是睡得晚,炖了只老母鸡。还有多半只我先盛出来了想着明儿早上吃,盛下的给你们煮了点疙瘩汤。可巧,我刚想着放些桂皮粉,却不小心给倒多了些。这碗味道有点重,扔了又浪费,娘就想着要不还是你吃了吧,省得我一起端过去,隆哥儿看见要跟你抢。你把这吃了,那碗味道清淡些的给隆哥儿留着。”
方戍一想,的确,两碗一起端过去,于庆隆肯定不会自己吃好的把不好的留给他,最多也是跟他一半一半,便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将那碗刚好放温的疙瘩汤三两下喝完。一抹嘴,端起剩下那碗:“谢谢娘,那我端走了。”
方吴氏说:“去吧。”
于庆隆看到疙瘩汤,不禁咽了咽口水。
脑力活动也很耗费能量,他是真的又有些饿了。
“你的呢?”
“我先在厨房里吃过了。”方戍说,“这碗是给你的。”
“真吃了?”
“骗你是小狗。”
“好,那我吃。”于庆隆接过碗来闻,“真香。”
温度刚刚好,一点也不烫嘴了。于庆隆稀溜溜全灌进肚,把碗先放在一边继续写。
方戍干脆把碗送回厨房,结果就是这么一来一往,他就感觉身上出了汗,怪热的。
他进屋后不由的扯了扯衣领:“隆哥儿,你可有觉得热?”
于庆隆说:“是有些。刚吃了热食,热些也正常。你热了?”
方戍说:“是有点。”
不过他觉得夫郎说的对,也许就是吃热的吃的。
他便没有多心。
然而越抄越觉着有些不对劲。
他不止热,他还浑身燥得慌,偏偏今天他的夫郎写了顾淮恩无意中瞧见莫兰舟换衣裳。
顾秀才想弄清楚真相,夜里借口留在了莫家。
结果真相还没弄清,却看见莫兰舟洗澡了!
莫兰舟夜里的身段明显与白日不大一样。身高还是与白日相仿。可是那背影,看上去莫名清秀了些许。
非礼勿视!
顾秀才告诉自己不能看,不能想。可眼睛却全然不听话,就像粘在了那道背上。
而这时偏偏,莫兰舟彻底站了起来。顾秀才隐约看到了莫兰舟圆润的臀和隐在其间的缝隙……
方戍用力扯了扯脖领。
“守城?”于庆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还是很热?”
“嗯。”方戍提着笔,试着静心却丝毫无用。他干脆不抄了,把笔往笔架上一搁,起身过来抱起于庆隆,“隆哥儿,今晚咱们不写了吧?”
“为什么?”
“天王老子来我也写不动了!我想要你!”
“啊?!”于庆隆眼瞅着有些异样的枕边人,“方守城,你别是吃错药了。”
“不知道,我好难受。”
方戍说着把人放到炕上,再不给于庆隆发话的机会,便密匝匝地把人吻住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天爷啊,我的大喜日子终于到了[星星眼]
庆隆:……我刚做的三个月计划[捂脸笑哭]
方戍:没事,明日重做[害羞]
庆隆:明日还做啥了。求姨姨们安慰[爆哭][空碗][空碗][空碗]
第69章 第 69 章 这是迟来的洞房……
先前还没有那么明显的感受, 但是这一吻,于庆隆就闻到了桂皮的味道,还有红枣、枸杞、黄芪?!
由于桂皮的味道非常明显, 很容易把其他味道盖住, 他不是很能确定。但很明显, 方戍吃了些补益的药。
干什么突然吃这些?他俩可一点也不虚啊, 反而是火气太盛。
方戍说不知道,那很明显就是无意中吃的。
是公公?还是婆婆?
可千万别是好心办错了事。
于庆隆赶紧把方戍推开一点:“守城,守城?夫君!你先别急, 你刚刚到底吃什么了?”
方戍说:“和、和你一样。”
于庆隆心说那可绝对不一样。他一边拦着方戍的亲吻和磨蹭, 一边问道:“你也喝了鸡汤吊的面疙瘩是吧?那你喝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药材的味道?”
方戍也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 强控制着欲念:“有, 娘跟我说她想放些桂皮粉提味,结果放多了。那碗味道不好, 她就让我去吃了,免得拿过来你又跟我抢。”
所以说,他喝的是正常的鸡汤面疙瘩, 方戍吃的是加了料的?
于庆隆只不过稍稍走了下神, 就感觉方戍又吻上来, 只不过这次吻的不是他的嘴,而是脖颈。
方戍就像一条迫不及待的大笨狗一样在他身上又闻又蹭。于庆隆晚上写话本子的时候本也有些心猿意马, 如今叫他这么一顿磨也不禁心火上升。
就是很想要。
但是明年去省城的事也是铁了心的,不可能变更。
他用力抓方戍的背, 用力到把方戍抓疼,抬起头来:“隆哥儿?”
“可还记得我数日前在柴房时说过,咱们换个别的花样?”
“记、记得啊。”方戍想起那次之后他还天天期待呢。但后来一直没有什么改变,直到不久前, 他学着以往他看过的话本子里的内容,用嘴去暖了暖他的小隆哥儿,并且得到了同样的回报。他以为那就是“别的花样”了。
“一会儿你按我说的做。”
“可是我现下只想要你。”方戍觉得身上热得很,“咱们今晚便真正圆房吧好吗?”
“好,但你要按我说的来。”
方戍觉得只要于庆隆同意真正圆房,说什么他都愿意听。
于庆隆示意方戍去把师父那拿的两个小瓷罐取过来。方戍听了,赶紧打开柜子。
这东西他们都是放在最近处,所以很方便取用。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
翌日,终于是方戍先醒的。
准确地说,他兴奋得一夜没怎么睡着。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脑子里却异常兴奋。
有许多画面不时闪过,都是他各种不同神情的夫郎。欢愉的、求饶的、激动的……
兴许他是丑时才睡的觉,但睡着睡着又醒了。身体和脑子都十分亢奋,好像叫他快点醒来继续看他的宝,不要再睡了。
他看到于庆隆沉静地睡在他旁边,闭着眼少了许多凌厉。
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夫郎面容才格外的恬淡无争。
他不由的心生爱惜,把人捞进怀里亲了又亲。
若是换作其他时候,他这样做怀里的人必会醒来。此时此刻却像是太累了,累得根本就不想醒。只听得喉咙里像是咕哝了一句什么,便又继续沉沉睡去。
方戍将被子向下稍稍拉开来,看了看于庆隆肩上的花记。
这是一朵梅花,寻常见的时候颜色并不深,但每每与他享欢时颜色便会变得格外艳丽,就像雪山顶凭空燃起的火焰。
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方戍轻轻摩挲,见于庆隆好似有些冷了才赶紧把被子拉上去,轻手轻脚下地,去找出两套干净的里衣来。
然而穿完也不舍得出去,便躺在旁边静静看,看一会儿又睡着了。
直到吃早饭两人都没醒。
大嫂道:“婶子,守城跟隆哥儿还没起,要去叫他们一声么?”
方吴氏说:“不用。他俩夜里念书学习,白日里又要忙活,许是累了,叫他们多睡会儿。”
大嫂心里也是不想叫的。她在公爹家里也是这般,早上累得没醒来公爹也不会说什么。别家总说家里不能有个懒儿媳和懒儿夫郎,但她公爹家从来不会这般说。
公爹二人都觉着谁家的孩子都是孩子,都是要疼的。没想到方家也如此。
方丁满夜里已经听媳妇儿说了是怎么回事,便也没多问。
这回小两口是真睡到了日上三竿。
于庆隆睁眼看到方戍在睡觉,外头天却已经大亮了,顿时有点懵。
他回忆了一下夜里干的事,赶紧掀开被子瞅瞅,再动动身体感受一下。还好,只是腰酸了些,动腿时有些许热辣感,腿根被磨得疼,其他还能接受。
也不知道他昨晚说的方法管不管用。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方戍到底有没有做到他说的。他感觉应该是做到了,但这种事又不能完全看到,也无法确定。
正出神着,方戍也睁开眼来。他看到于庆隆侧躺着,正在看自己的脸,便笑着理了理他夫郎的头发:“宝贝早。”
于庆隆心底顿时划过一道暖流:“早。衣裳什么时候帮我穿的?”
“今早。”方戍说,“醒来便穿上了。我知你爱干净,可夜里擦完我一松神便睡了过去。”实际是没看够,就没给穿,后来一直看到睡着。但他可不敢说。
“那你都睡醒了还不叫我?”
“我想让你多睡会儿。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疼。”
“啊?”方戍一下紧张起来,“哪疼?是……”他小声贴着于庆隆耳边说,“是身下疼吗?”
“嗯。”于庆隆见他紧张自己就忍不住高兴,怪恶劣的。但就是这种微妙的满足感很让人上瘾,“以后不准你再那样了。”
“可、可是……”刚食髓知味的方秀才一整个心碎住,“我都是尽力按你说的做的呀。”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真的一点点都没留在里面?”
“这……”
方戍也不确定。他觉得是的。但是那般情热的时候真的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身体上发生的所有感受吗?他不敢说一定能。
于庆隆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事也悬,不过已经尽力了就可以了。如果还是会怀,那就是天意,过多纠结也没用。
两口子又躺一会儿。于庆隆告诉方戍,以后母亲再给开小灶吃“好吃的”,一定要想办法拒绝或者端到他这来,他闻闻到底是什么再吃,不然的话很容易像昨儿个夜里那样不可控。
方戍道:“好,我记着。可你说娘为啥突然给我吃这东西?”
感觉不像是撒多了桂皮粉才叫他喝。他娘疼他,便如他疼隆哥儿一般,有什么好的都会先想着他,不好的一般都先自己吃了,哪会留给他吃?
所以还是特意弄给他吃的。
“我也想不通呢。”于庆隆说,“你这段时间身体可比以往不知结实多少。”又挑水又收地,又赶路送东西,身体就算没有天天干庄稼活的汉子强劲,那也差不了太多。
“难不成娘真急着抱孙子?”
“我觉着不像。”于庆隆说,“若是急着抱孙子应该想办法让我俩都吃上加了补药的吃食。”而且虽然方吴氏嘴上很急,可从没有因为这一点特意给过他压力。那感觉更像是希望他早些有,但是没有也不强求。
“总之往后注意些准没错。”方戍说,“就是昨夜里叫你受累了。”
“所以说以后不给你了。”
“那还是给一给吧?”方戍轻轻戳于庆隆的手心肉,一副“夫郎夫郎我再跟你商量商量”的神情,好像不给就要坐一边哭了。
“笨蛋。”于庆隆道,“我说笑呢,难道你看不出我夜里也很……”
“嗯?”
“自己琢磨去。”
于庆隆看到外面的天色就头皮发麻。成亲之后还从没有睡到这么晚不起的时候,阿爹他们可别是已经来了,那他可真叫没脸了。
他赶紧穿好衣服,照照镜子,确定脖子上脸上没有见不得人的印子便出去。
方吴氏:“……”没道理啊!
她用的那些可都是很补益的药材。那都是当年她当家的喝过的,是她婆婆活着的时候专门给问的方子,她知道它管用。
她也不是想着非得自家儿子强儿夫郎一头,可也不能差得太多,不然被窝里可就少了乐子了。
“隆哥儿,戍儿还睡呢?”
“没有啊娘,他醒了,在书房里看书呢。”
“看书?”方吴氏说,“他天天起早看书?”
“嗯。”
不是也得是了,于庆隆忽然福至心灵,知道那药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方吴氏觉着每天他先出来,觉得方戍身体不行。
方吴氏想着要不去屋里看看,儿子是真看书还是假看书,便借口有事找方戍,去了儿子那屋的书房。一看,还真在看书。
方戍餍足,心情大好,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母亲早。”
方吴氏一看他那股子大公鸡占了地盘的昂扬劲儿,心明镜似的,便道:“早啥,快去吃饭去,你还想叫隆哥儿给你端进来吃啊?”
方戍心想那倒不是。他原本是刚叠好被子扫了炕,正琢磨要不要出去的,就听见他母亲的脚步声,于是便赶紧坐到书房来了——这都是以往偷偷玩石头木头不学习,被母亲罚,练出来的瞬间应变能力。
他将书本合起来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子这就出去。”
方吴氏顺便瞅瞅书房。
以往都是她儿子一个人在这里学习,一个人用这么大的地方那也乱得跟猪窝一样,弄得到处都是东西,落个脚都费劲。可如今变得井井有条,什么东西该在哪便在哪,一丝不乱。
她已经许久没进这里,这般干净,明显是儿夫郎有在收拾。
再看刚跑出去的儿子,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一点不带犹豫。反倒是之前见到的儿夫郎,走路似乎与往日不同。虽然也能看出尽力在保持着寻常样,但细一瞧便知是不一样的。
准是她之前猜错了。这小夫夫俩,夫君还是夫君,夫郎还是夫郎。不过是先前夫君不太中用,所以她才总也看不到早上儿子先出来。
如今吃点药补一下,可不就好了?虽然还是后出来的,可瞅着明显精气神十足。
反倒是儿夫郎看起来有点累住了,不知要不要今晚给她儿夫郎弄些补药。可这孩子识药,估计一闻就知道,不太好弄。
方吴氏想了想,觉着这事行不通,便也出去,顺便把门关好。
她见俩孩子在厨房小桌上吃着饭,我给你夹一筷子肉,你给我喂一口馒头,便也没再多问。
小夫夫俩黏黏糊糊的,这样就对了。
方吴氏心情不错,回到堂屋里继续干活。这时周月华跟李正也带着严盼过来了。
于庆隆不想叫人看出他今天身体“不适”,便借口得看着方戍学习就把包拿书房做来。
方戍在帮他润色昨晚没润色的那部分,明明周围没人,依然有些心虚,小声问:“隆哥儿,这、这里真的要照着你写的润色吗?”
于庆隆说:“当然不是。这是给你看的,你看着删减就好。西宽兄他们都知道这是我写的话本子,若是见了这些太露骨的东西,很尴尬的啊。所以夫君看着办吧。”
方戍拿毛笔挂环处勾了下于庆隆的鼻子:“亏我昨夜里还觉着伤了你心中难受,原来你心里早就想……”
于庆隆说:“我是想了,可我想的不是昨晚那样。”顿了顿:“也不是不是昨晚那样,反正就是、哎、原本想着先让你练习练习,适应好再那样的。”
这听起来实在有点绕,但方戍听懂了。他问道:“那样做真的能减少怀孕的可能吗?”
于庆隆说:“自然。你种一粒种子跟种万粒种子发芽的情况那能是一样的吗?肯定不一样。”
方戍觉着有道理,但还是想要辩驳一下:“可是我觉得我即便只有一粒种子它也是很健康的种子,也会发芽……”
于庆隆想都不想地把桌上一个作摆设用的小木球砸过去:“我说三个月以后发就三个月以后!”
方戍顺利接住,忍不住闷笑出声。
两口子边闹边继续做事。于庆隆坐个软垫,感觉不舒服了就换个姿势坐,最后干脆半躺下来了。
而堂屋那边的人今天很给力,也几乎没来叫他。他把方戍的包彻底留那,大伙看着就能整。只有在做包带的时候,又来找了他一下,但也没叫他过去,只是由方吴氏过来问了问怎么弄。
到了第八天上午,十个包全部完工。
于庆隆最后再检查一下质量,确定所有成品都没问题,之后便放一起收好。第九天时带着他写的稿子和包又去了趟县城。但他带的却不止包和话本,还有新弄的笔筒跟用边角料做的木书签,重阳节主题的。
有菊花雕刻的、桂花雕刻的,还有螃蟹雕刻的、茱萸雕刻的。
不多,一共就十支,是配着书包一起打算作赠品用的。
这书签却不是他做的,而是他二哥的一位工友做的。
对方也是想赚点钱补贴家里,他二哥问他有没有能做的,于庆隆便跟他二哥说了这书签的事,结果对方还真就做来了。于庆隆一个三文钱收的。对方一天在闲暇之余弄,雕刻一个半没问题。因为用的都是做大件剩下的废料,也没有什么成本,属于是纯用手艺换钱了。
花样也不算复杂,但什么东西一但小而圆润,便显精致,这就够了。
于是又一早,德馨书舍的少东家先是把第三卷《摘月记》看了。
他感叹道:“有情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啊!”
这第三卷,顾淮恩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对恩人兼小学弟的情感。他一边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对小学弟好,一边又暗自苦脑,怕被家中人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为汉子的人该如何说。
有其他喜欢这本书的人坐在书舍一角,看得直为顾秀才发愁,问掌柜的:“您说这顾秀才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喜欢的其实是个哥儿呢?”
掌柜的并不太看这些!他只是负责帮忙出售出租和登记,闻言皱眉说:“这怕是只有未来居士自己知道了。”
那人便问:“下一卷何时有?”
掌柜的说:“还不清楚呢。不过通常来说半个月怎么也到了。”
一听说“半个月”,另一边有人道:“真是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却听一个哥儿问:“掌柜的,这书可卖?”
这哥儿年纪不大,穿的是绸缎,戴的是金锁,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掌柜的也认识,笑说:“卖是卖,不过现下没有现货。小秦公子您要是想要,可预定。我们这月底便会出一批印刷本。”
哥儿说:“好啊,多少钱一本?”
掌柜的说:“一本要六百文,两本一起合买便要一两一钱,三本合买便要一两五钱。定金是二百文一本,三本一起便收五百文定金。”
那小哥儿很痛快地叫来小斯付钱:“待出了便一起送到我府上去。”
掌柜的收钱应下来,进行登记,再把票据交到小厮手里。
于庆隆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提涨价的事。
这一次少东家陆德馨又答应给他二两半稿酬。于庆隆却并没有要钱马上走。他还在等那位定包的公子上门。掌柜的已经差人去请去了。
这期间于庆隆跟方戍喝着茶吃着点心。少东家则把另外几个包检查过质量之后收下来。
一个包于庆隆卖五百文,但是少东家觉着,这个东西,它不能只看用的材料,还要看这想法。一个没人见过的东西做出来,又很实用,这想法才是最值钱的。
可五百文收,再卖更贵,他觉得利润也不能加太多,便跟于庆隆商量:“小于兄弟,这包我全部留在我书舍里卖,你看能不能再便宜些出给我?”
于庆隆说:“我这是小买卖,您做的才是大生意,您还跟我压价这叫我怎么说呢?再者<摘月记>印出来卖,您赚的也必定不少,您就别跟我一个小门小户的计较这仨瓜俩枣的了吧。”
少东家却还是觉得五百文有些贵了,便道:“哪怕你让到四百文我也能痛快收下。不然你说你卖五百文,我五百文收,我还卖的一模一样的,我这不太好加价啊。而且咱有什么说什么。这包看着是新鲜,可说到底也就是粗布加麻绳做的,真要是想弄个一模一样的也不费力。”
于庆隆笑说:“那这样吧。四百五十文。其实您也清楚,更赚钱的还是<摘月记>。这包嘛,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弄出相似的来。所以我也没打算一直做一模一样的。”
少东家有点吃惊:“你的意思是,往后书包也有不一样的?”
于庆隆说:“不止书包,笔筒也有不一样的。这回我没有带新样式的是因为不能太快就弄出新花样,不然刚买的人会觉着心里不舒服。但等下次来时,便有新花样了。还有这书签,是配着重阳节做的,您也可以作为小礼物。买书包便赠送一个。”
书舍里最不缺的就是念书的客人,而这样的人通常又对文具比较感兴趣。
少东家想想,四百五十文也行。他啥也没出就出个地方,一个赚五十文,六个就三百文呢。而且就像于庆隆说的,其实他更赚的还是卖书租书的钱。因为书包可以照样做,笔筒也能,但是话本子是不可以照着写的,所以看这书的人都是来他这。
县城里几家书舍,各有各的特色。若是有人偷抄,那便可以去打官司要赔偿。所以抄,一时也不太可能,他稳住这送书稿的人便成了最紧要的事。
还有他不止在县城卖,他在省城里也有熟人,在那卖才是大头,那里的人可比他们县城还多得多。只是这事目前他还不想叫于庆隆知道。
他都不知道那未来居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管叫于庆隆跟方戍来代谈,所以他只能慢慢了解了。
“老陈,去给小于公子算钱。马上重阳节了,再给小于公子送上两包咱新订的桂花糕跟一罐桂花蜜。”
“好嘞,我这就算。”陈掌柜愿意于庆隆他们来。因为他们一来这书舍的客人就多,他的工钱也会多点。他的工钱跟书舍的生意是有直接关系的。
陈掌柜算完,书包跟笔筒,还有第三卷的话本子加一起一共六两七钱。他算了两遍,确认没错,把钱交给于庆隆。
没多久那位定了四个书包的公子也来了。他检查了书包的质量,发现做工非常好,甚至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好,满意地付了尾款。
于庆隆赠了四个书签给他:“马上重阳节了,祝公子阖家安康。”
这位公子也是个彬彬有礼的人,笑着接过说:“同祝,同祝。”
于庆隆这一趟共收了八两三钱。就算去掉所有成本,包括人工费,他都能净赚将近六两银子!
他把钱收好,跟方戍离开的时候比以往都要谨慎。
然而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是另一家书舍题名书舍的人。东家姓郭,跟小厮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你确定是他们?”
小厮说:“确定。您没瞧见刚才陶公子拿着那些东西离开么?那就是他们送来的。上回也是,他们一来,那《摘月记》就出了新卷,陆德馨家就多出了笔筒,生意就越来越火。咱家好些个老主顾都跑他家去看书去了。”
郭青山问:“那笔筒我让你去找人做,到底做出来没有?”
小厮说:“做着呢,估摸着再过两三天就有了。”
郭青山暗暗哼一声:“到时打听打听。德馨书舍卖多少钱,咱们就按他家九成价卖!”
这钱他高低不能都让德馨书舍赚了!
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摘月记》么?他也请人写差不多的,他就不信了,还真能让德馨书舍把客人都抢了去?!
那不能够!——
作者有话说:庆隆:又赚到一笔钱了[墨镜]
方戍:我家隆哥儿好厉害,我不能当掌柜的,我就专门伺候你也不行嘛[害羞]
庆隆:必须去科考!这事没得商量[白眼]
方戍:好呢,我学,我以后定然比鸡早起,比狗晚睡[求你了]
庆隆:乖,今天我继续负责要饭。求姨姨们助力我晚点怀崽[狗头][空碗]
第70章 第 70 章 晚上就这个姿势……
于庆隆和方戍不知已经有人暗地里跟德馨书舍较上劲了, 回到镇上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去了马亲随和严西宽那,拉上这二人一起, 连夜赶回下溪村。
这回要大伙热热闹闹一起过节。至于马亲随跟严西宽住哪, 到了下溪村还真不用担心。家里厢房有人住, 那还有方山大哥家的房子, 再不然还有武胜家里,都有地方。
于庆隆跟方戍从县城离开时带着陆德馨送的桂花糕跟桂花蜜,他们这次还小小地破费了一下, 在县城里买了两只大卤鹅。
这玩意儿稍贵点, 两只就要六百六十文。但是中秋节也没过, 这几日大家也没少挨累, 于庆隆便决定好好犒劳一下大伙。
他还买了些蚬子干,准备带回去煲汤喝。这县城沿海, 蚬子干十分常见,并不多贵。
而马亲随跟严西宽也没空手。他们白日里在镇上买的一斤鲜羊肉。
过重阳节按当地的习俗要吃羊肉面,买点羊肉正合适。
于庆隆笑说:“正好配蚬子干一起煲汤下面条, 一定鲜得不得了。”
几人想想便要流口水了。
翌日, 方吴氏起早和面。因为要和得多, 于庆隆搭把手,两人一起换着和。大嫂摘菜, 大哥帮忙洗。
大哥的肩背已经恢复许多。天气渐渐转凉,好得就见快了。
还不能做太重的活, 但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隔壁方山大哥过来帮忙劈柴,方山家嫂子切羊肉。就连壮壮都没闲着,他帮忙看着严盼。
李正在于庆隆的劝说下也带着孩子过来过节来了。他觉着就他一个是外人,原有些不好意思, 可于庆隆再三说他们是好朋友,李正便领了这份情。
于大有跟周月华也在,两人也和面,不过是要留着下午吃的。他们得蒸馒头花卷。
几家人凑一起。没多久于庆业跟白晚秋也到了。于庆业手里拎着两条小臂长的大鲤鱼,两口子看上去面色却不是很好。
周月华问道:“庆业,咋回事?”
于庆业说:“没事阿爹,秋哥儿闻不得鱼腥气,有些难受,路上便折腾了一会儿。”
白晚秋怀孕的事两家人都知晓,便都没说什么。可于庆隆很快发现那鱼拿走了,白晚秋的神色也不大对劲。
他便干脆借口要挖些菜,把白晚秋带到后菜园里问道:“怎么了小阿兄?”
白晚秋眼眶泛红,只是摇头。
“我二哥凶你?”
“没有。业哥对我很好。”
“那是怎么回事?是你们来这里过节白叔他不高兴?”
“也不是。是、是我父亲想叫我们早早搬走。”白晚秋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抹起泪来,“上一场雨把咱们上溪村淹得不轻,我弟的未婚夫郎家里所有的田都在地势很低的地方,今年要颗粒无收。他们便想着叫我弟赶紧把人娶过门。”
“赶紧娶过门?可这个时候家家都紧巴呢咋还……”
“嗯。”
于庆隆懂了,这是白家的亲家家里想减一张吃饭的嘴。
像这种时候,家里有积蓄的还能挨,要是没有积蓄的,那的确是要命的事。
而成亲就得送彩礼上门,有了这笔彩礼钱,那就能缓一缓。
白晚秋觉得难受得很。明明他也是亲生的孩子,可父母每每有事都是先顾着他弟。他成亲前如此,成了亲更是如此。他现在没有自己的地方住,还怀了身孕。父母心中分明知道,却总是说得很难听。
他们在家便说他们不干活,他们夜里干点木工活便说用家里的灯油。可他们出来要来这边过节,却又说他们只知道有东西就往于家拿。
可摸的鱼,家里也留了两条的。
于庆隆简直服了:“那白叔他们答应对方家里了吗?”
白晚秋说:“答应了,要不然那家就要把人嫁到别家去,我弟不肯的,我父亲便说要在这月底把人迎进门。他们还要我跟业哥尽快找到住的地方给我弟腾出屋子来。”
可今年都这个时候了,家里也盖不了房子,他们能怎么办?
白晚秋想想都觉得愁得慌。
于庆隆看他又哭起来,赶紧安慰道:“小阿兄你先别着急,咱们慢慢再想想办法。总能有住的地方。”
白晚秋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急得慌。
这都重阳节了,再一转眼可就要彻底冷下来了。到时候要是没了住处,他都不知道怎么办。
于庆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他二哥跟白晚秋先到双亲那里挤一下了。虽然会很不方便,但也没啥别的办法。要不然再租个住处,盖房的钱更难攒,而且吃也不方便。
在别家租房不像在家里。自家园子好歹有菜呢,可租的地方却啥菜都得买。
不过这事他也得跟李正商量商量。
早上吃了羊肉手擀面之后,几个汉子还是出去干活去了。虽然是过节,但冬天用的柴多,所以得空了家里便有人进山。
几家的汉子一个没落都出去了,也包括方戍在内。
于庆隆便趁机问了问他阿爹,要不就干脆让他二哥过来住行不行。
周月华已经从二儿子那里听说了亲家赶人的事,正愁呢,当然是赞成的。再怎么说儿子住岳家总是不好听。而且离得远,他也照顾不到儿夫郎,也担心。
只是他没法开这个口。
对外说房子是他们自己租的,其实房费都是小儿子出的。
“我们倒是行,可是正哥儿那边不知道能不能同意。”
“我问问他吧。应该能行。”
“当然行呀。”李正被于庆隆叫到厨房里,还以为要准备做午饭了,没想到却是问他能不能让他二哥两口子也住到他家里的事。他一听便同意了,“你都说了咱俩是好朋友。再者说了,付了房钱了,那你们就可以多住几个人啊。”
“太好了。那我每个月再多付你五十文。”
“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要不是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这个冬天该咋过。”
他身上马上都要没钱了,带个孩子家里家外忙活都难养活两张嘴。是于庆隆来了下溪村他和孩子才有了盼头。
他如今是真把于庆隆当最好的朋友。
于庆隆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能同意这事也是帮了我大忙。你放心,我二哥和小阿兄也都很好相处。”
李正说:“看于叔和周叔就知道了,你全家人都好。”
天知道他一个人带个孩子又要烧火做饭又要打柴种地到底有多难!可自从于叔他们来了之后他有个急事也有人帮忙看孩子,于叔有空就去打柴,周叔还教他咋给小孩做衣裳。
许多事他都没有经验,旁边有个能帮他的大人真的是有父母帮衬的人不能理解的。
不过于庆隆却很奇怪的能明白他的苦,总是多番相助。
李正觉着是大约是因为于庆隆自己也吃过苦。
他以往也听说过,早先于庆隆也过得很不容易,就因为长得比旁的哥儿高大的原因。可其实这点他有时候很羡慕,起码长得大能少挨些欺负呢。
“那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小阿兄,他应当也同意的。”于庆隆说,“可以的话明天或者后天,我便让他们收拾收拾搬过去。”
“成。有啥我能做的你只管说。”李正笑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没有不帮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
要不然来回给二哥送木料跟砚台石基也麻烦,这要是搬到一个村里倒省事了。以后他有啥临时想到的还能直接去找二哥拿主意。
没多久,于庆隆便去问了白晚秋。白晚秋听了便问:“那正哥儿能乐意吗?我们若是过去,不知他会不会觉着不方便。”
于庆隆说:“不会的,他也同意了。而且你们过来了也好,我还指着你帮我弄点针线活呢,还能赚钱。”
白晚秋现在只想家里赶紧攒够钱盖新房,一听说还能赚钱,毫不犹豫点了头。
再难还能有在他父亲眼皮子底下讨生活难吗?他父亲成天嫌弃他带着夫君住娘家。可他们都拿了伙食费和灯油钱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搬到公公和公爹这里来,起码他们都不会说他。哪怕是做得不好,也都很耐心地教,一点也不会像他父母亲一样。
这下总算能放下心里那块大石头!
虽然跟公爹他们住一屋是不大方便,但是也好过没地方住。而且顶多再过多半年,他们还能重盖房的。
下午一伙汉子回来,一人肩上背一大捆柴。就连于庆家都没少背。而他背的自然拿到了方家来。
“我都说叫他放亲家那就行,可他非背来。”方丁满听了媳妇儿埋怨不由的为自己辩解道,“这孩子挺犟呢。”
“我们那边也留两捆呢,够用了。”于大有说,“再说他在这住着这也是应该的。”
“嗨,等他好了他把整个山头的柴都砍来我都不拦他。”方丁满从于庆家那接过一大捆,“好小子,这么重。”又问:“戍儿你的呢?”
“我的就这些了。”方戍把背来的柴捆放地上打开了。挑挑捡捡半天之后拿出一半,“剩下的都是我要用的。”
“……那破树枝子能用来干啥?烧都嫌细。”
“那可不一定。兴许隆哥儿能拿它做啥宝贝呢。”方戍的柴是所有人打的柴里最不靠谱的一个。没别人捆得粗,还一堆细树枝,细得像是一烧就要烧没了。
“那你赶紧给你夫郎显摆去吧。”方丁满说,“他两口子眼里啥都是宝贝。”
一伙人笑出声。看见方戍还真拿着那些细树枝去找于庆隆了。
而他不光拿回来许多细树枝,他还给于庆隆带回来另一样东西。
“吁吁。”他一进书房,于庆隆就听到不大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什么东西?”于庆隆看方戍。
“我在河边找着的。”方戍从怀里摸出来一只小野鸭,黑黑的小身子就脑袋上顶一撮小黄毛,可爱得不得了。
“它腿伤了,许是它娘不要它了。我瞧见的时候就它自己,便把它抱来了,猜着你会喜欢。”
“我瞧瞧。”
于庆隆接过小鸭子,毛绒绒的,一摸在手里心都要化了。他赶紧把小鸭子脚上的伤处理好,用干净布条绑住,再给它弄点家里的鸡和那对大雁吃的东西。
它许是饿了,吃了不少,吃完之后没多久便开始打起瞌睡来。
这么小,应该是秋季繁殖的这一波鸭崽。这还不能跟家里那些大家伙放到一块,不然很可能会受欺负。
于庆隆便干脆用方戍带回来的那些细树枝给鸭子编了一个小窝,里面铺了点干草。
方戍笑说:“我就知道啥东西到你手里准能变成个有用的物件。”
于庆隆却瞅着手里剩下的细柳条出了会儿神。
编筐这事他原就会些简单的。但之前他一直觉得,他这种手艺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有的是人比他编得还要好得多得多,所以在他看来这对他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特别有用的手艺。
但他刚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到底有没有用,得看他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要是跟本地人一样就编个筐编个鞋编个篮子,那当然是没什么大用。但如果是其他的呢?比如这里没有的收纳抽屉。
这里的人都用木板做柜子,带抽屉的也一样,因为北方偏干燥,不用过于注重通风问题,用木板之类的更结实,取材也更方便。再一个是北方没有白藤条那样的植物材料方便编一些特别精细的东西。
可如果他用柳条来试试做一个收纳筐,或者收纳抽屉呢?同样能放衣服,它的成本却要比木板打的柜子便宜得多。
能做家具的木头不是砍了就能用。它要事先经过泡水解除应力同时防止虫蛀等问题。
说白了就是要长时间泡在水里以达到内外含水量均匀再缓慢晾干,以免内外含水量不均导致晾干开裂。所以北方的家具成本对比柳条这种材料制做的肯定价钱高不少。
“隆哥儿?在想什么?”方戍摇摇于庆隆衣袖,“可是在犯愁如何养它?”
“不是,是想到了些别的。至于这小家伙,先放柴房里养吧。顶多脏一点,咱们勤收拾些就是了,给足了吃的应该能长得很快。对了,明日不忙的话,咱们帮二哥搬个家成吗?”
“搬哪去?”
“搬正哥儿家里。二哥他岳父岳母总是不待见他们两口子,这回说是家里要办婚事,给白早冬娶媳妇儿呢。”
“那成啊,明日便搬,正好离得更近咱们也更方便走动。”
“就知道我夫君最好。”于庆隆抱住方戍啄一口,把方戍弄得大白天心猿意马的。
“别闹,仔细一会儿有人进来。”方戍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搂着于庆隆的腰没松手,还把人抱起来,盘着他的腰。
“晚上就这个姿势行么夫君?”于庆隆问道。
“你说行便行。”方戍呼吸都不稳了,暗暗恼恨怎么天还不黑。
这时方丁满在外面问:“戍儿,隆哥儿,那卤鹅要咋吃?”
于庆隆赶紧下来:“来了父亲!”——
作者有话说:方戍:快天黑吧[求你了]
庆隆:那你今晚要多吃点,小心被我榨干[墨镜]
方戍:我保证五个馒头打底[笑哭]
庆隆:姨姨们走过路过请不要忘了给我和守城助力啊[空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