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方戍你酸,你可……
古代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参加科考要看身世背景。良籍可考, 贱籍不可考。而贱籍又通常是一代代往下传,父母亲是贱籍,那么孩子也是贱籍。贱籍三代不可科考, 不可与良籍通婚, 并且大多都要依附于主家或者官府机构生存。
但于庆隆隐约记得, 到明清时期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出现, 对此规定有所松动。比如有些贱籍的人立了功或者赎了身转了良籍之后就可以正常参加科举考试,也可以与良籍通婚。
这个时代跟明朝时期有些相似之处,于庆隆猜应该也有这种可能。
再说方戍姓方, 又不姓吴。他的姥姥曾为贱籍, 但人家已经努力赎身, 按理不该影响到方戍才对。
所以于庆隆猜测, 这里多半还是有什么猫腻。
果然,方戍道:“我先前考童试时并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考得秀才也极为顺利。直到后来吴家知道我考中秀才,他们便开始不依不饶。”
提起这件事,方戍也是感叹颇多。
当年他姥姥被他姥爷赎了身, 之后便成了良民。姥姥和姥爷在一起也拜过天地, 还有人作证。
可当时的姥姥并不知晓姥爷已有妻室。她以为他是未婚人, 便与姥爷成了亲,依附姥爷组成了家庭, 还有了孩子。而姥爷则将姥姥与女儿安置在外面的一处小宅子,还称那就是自己的家, 姥姥也信他的话。
谁知有一日有人带着家丁打到家来,指责姥姥是个不检点的女子,与人无媒苟合。
姥姥虽卖过唱,却也是个要强的, 不肯为妾,又不能进吴家门。她不想影响了自家孩子的名声,便在吴老太太许诺会抚养她女儿之后便留下孩子一个人,悄悄走了。
方戍说:“娘是三岁上才得知自己还有个哥哥。但你想来也猜得出,虽是哥哥,但并非一母同胞,总归不同。娘少时在吴家吃了许多苦。我听父亲说,他头回见娘的时候娘就在河边洗衣裳,足有两盆。说来也是巧得很,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河边。”
于庆隆问:“也是南河么?”
方戍说:“那倒不是。咱们这里是栖霞镇下,他们那里是良塘镇。父亲去好友家中作客认识的娘。”
于庆隆觉得在听一段往事,便叫方戍多说些。
方戍也乐意告诉他,便道:“吴家在当地可算富庶,但早先方家的长辈们并不同意父亲娶母亲,觉着母亲出身不好。后来是姥爷作主许了娘不少嫁妆,这才把娘娶回方家。今儿大舅他们来,说是想要地,其实就是当初姥爷送与娘作嫁妆的地。你也知道,在乡下,女儿和哥儿出嫁通常是不给田产的。大舅他们觉得这田姥爷不该给母亲当陪嫁,他们就总想着要回去。”
于庆隆问:“有多少田他们这么折腾?”
方戍说:“整十亩。”
那怪不得了。十亩田可要好几十两银子呢。若是特别好的田,那都得大几十两。
这吴家老爷子人品啥样不论,对姥姥大约是有些真心的,所以才能爱乌及乌,给女儿以良田作陪嫁。
当然,也可能只是弥补自己心中的亏欠也说不定,于庆隆没见过,也拿不准。
“那平时是不是根本不与吴家来往?”
“嗯。娘嫁到方家之后便鲜少回去。当时姥爷许这十亩田,吴家的老太太心中自是不高兴。是姥爷说往后再不往来,这才给的。”
“那你科考的事是不是也与吴家有关?”
“多半如此。大舅家里有位表兄,是个童生,今年已有二十四岁。老太太对咱亲姥姥和娘都是有气的。原先他们并不知我科考便也没怎注意方家。得知之后却总是会明里暗里使些绊子,不想让我越过这位表兄去。依我猜,他们应当早知我与你要成亲之事,就赶上今日来约摸也是为了给咱们心里添堵。”
“别笑掉人大牙了,谁给谁添堵还不一定呢。”于庆隆说,“我就说么,你大老远的去省城赶考,离着那么远的距离,谁知道你姥爷家的事?一般问都是问本家,这还给扒出姥爷家来说事,定是有人去故意告的密。所以你是担心这事说出来叫娘自责,这才说自己伤了?”
“是,为了我的前程断了关系,这样的事她是做得出的,就怕她像姥姥那般离了家寻都寻不回。还好你机灵,方才帮我把这事圆了。多谢隆哥儿。”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话说回来,若是考中举人,可免多少田税?”
“二百八十亩。”
“这么多?!”他以为顶天了也就是二百亩了!
“嗯,是不少。”
“夫君!”于庆隆突然一把抓住方戍的胳膊,“所以以后这事可全靠你了!我和父亲母亲努力赚钱买田,你努力把这二百八十亩田税的问题解决。只要这事能办成,以后咱就是遇上些旁的问题也不必太担心。至于那三百两,就算确有其事,咱也能努力解决,你只管好好念书!”
“好。”方戍说时看着于庆隆的手。
这双手并不十分细嫩,但也不粗糙。它就是一双很好看的年轻男子的手,柔韧,有力量,骨节分明。
他的夫郎爱干净,连指甲也是圆润干净的。
方戍鬼使神差地捉住一只,像是捉住一只小兔子。
于庆隆下意识要往回抽,方戍却使了些力握紧,随即轻轻用指腹摩挲。
于庆隆问:“怎么了?”
方戍没说什么。他去翻出他的钱罐,给于庆隆拿出来二十两银子,还有一贯钱。他说:“这是我自个儿攒的钱,娘也不知道有多少,往后给你收着,需要时便拿来用。”
于庆隆有些吃惊,这家伙做什么攒这么多?他道:“方戍,你就不怕我骗了你的钱跑了?”
方戍说:“你不会。我第一次见你便知你不是那样的人。”
于庆隆笑说:“哪有人把自己坏写在脸上的?不过谢谢你信任我。”
他把钱重新放回方戍原本放钱的地方,仔细收好:“钱就还放在这,咱们有正当用处便来取。往后把这罐子填满,再添新罐子。”
方戍说:“好,都依你。”
于庆隆便把席子重新铺好,与方戍出去叫上二老一起去方山家里。
方山一家都在,之前没过来,许是也知道这边的事,知道来了反倒不好,才没来。他们见了方吴氏眼鼻还有些红却没多问,便已经能说明问题。
吴楠开盖搅着锅里的鹅肉,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听见。她说:“来得正好。我叫壮壮去武胜家叫武胜跟马兄弟他们也过来了。一会儿大伙一块儿吃,我炖了两只呢。婶儿,您和我叔先吃吧要不?我给您二老盛上几块好肉,剩下的回给这些小子们慢慢吃。”
方吴氏说:“也成,你给我盛点儿我跟你叔拿家里吃去。你们坐院子里吃,我瞅着热得慌。”
吴楠笑说:“好,那我再给您装几个大馒头。”
方山媳妇儿是个爽利的,挑了两条鹅腿还装了些粉条,青菜,以及一些比较嫩的鹅肉块,盛了一大碗。
老两口寻思在这倒叫那些小的放不开,再说他们两代人也聊不到一处,便端碗回家去了。
于庆隆到灶边问:“嫂子,有啥我能帮忙的吗?”
吴楠说:“你一会儿帮忙多吃些就成。坐吧,到了嫂子家就当自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和你方山大哥都是拿我叔我婶儿当亲爹娘呢,方戍就是我们亲兄弟,所以你往后有啥事儿只管来找我们就行。”
于庆隆笑说:“那我可真不客气了,一会儿我要多吃点。”
这时外头有人大叫道:“方守城!小于兄弟!”
是马亲随他们几个来了。
这三个家伙估计昨晚挡酒挡到挺晚,看起来刚睡醒也没多久的样子。他们看到方戍都很高兴,方戍一回头他们便都小跑过来。站到门口时,却忽然一起朝于庆隆作揖:“方家阿兄有礼。”
“噗!咳咳咳……”
他正喝水呢!
于庆隆赶紧抹抹嘴看这几个家伙。
这几个人嘻嘻哈哈笑着坐过来。方戍被闹得面上也有些不自在:“有吃的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严西宽说:“这不是肉还没吃到嘴呢,是吧方家嫂子!”
吴楠说:“西宽兄弟你就贫吧,一会儿好肉捞不着有你哭的。”
这一看严西宽跟马亲随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跟方戍这边关系好的人都亲得很。
马亲随说:“那就都捞到我碗里,弟弟先谢过嫂嫂了!”
武胜说:“那一大锅你也不怕撑破肚皮。嫂子,一会儿我想吃块鹅肝。”
吴楠说:“成,这回鹅肝还挺大呢。”
于庆隆瞧见吴楠在那往大盆里盛肉,便去帮着端着盆,省得因为灶台窄而有掉落风险。马亲随这时便摆起筷子来。你分碗,我盛馒头,配合得倒还挺愉快。
这时方山从后院拿出来一坛子酒,问几人:“你们几个还喝不喝?我这还有酒呢。”
几个家伙一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喝了。”“不喝不喝。”“大哥你可饶了我们吧。”
方山笑着说:“成,那我再拿回去。一会儿你们多吃些肉。”
这会儿太阳才开始要下山,还很热。几人干脆合力把桌子搬到了大门外面那棵大柳树的阴凉下。这地方好,凉快,小风一吹吃点肉,再来口馒头,美得很。
方壮壮就跟在方戍旁边。他今年五岁,长得随了父母亲,很高。他就昨天见过一回于庆隆,此时时不时看着,还有点陌生,便问方戍:“叔叔,我叫他啥?”
方戍说:“你叫他‘阿叔’就可以了。”
于庆隆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小时候他就是小区里的孩子王。爷爷奶奶都鼓励他多交朋友,他经常能去外面玩儿,他们整个大院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几乎都认识。
他叫壮壮到跟前,问壮壮:“壮壮平时喜欢玩儿什么?”
壮壮说:“我喜欢玩儿水还有掏鸟窝。”
“这些我也喜欢。”
“那阿叔会凫水吗?”
“凫水?会些。”
“真的?”小孩眼睛瞬时一亮,“阿叔,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学,可我父亲也不会。他就会打猎。”
“嗯,也可以。待以后待有时间了,阿叔来教你。”
“好!谢谢阿叔!”
吴楠道:“这下他可要美坏了。他就瞧见旁人游一回,这就惦记上了。最近见着村里的大人就问会不会呢。”
于庆隆笑说:“他还小,学得很快的。”
方戍道:“那我能学么?”
于庆隆说:“自然能。”
武胜这时问:“这位方家小阿兄,有啥是你不会的么?”
又会做吃的,又会做鞋,还会做木玩,还会凫水?!听说还识药材,学医,还会认字!
于庆隆本想说他不会生孩子,后来一想我的天这他都会了!
他正琢磨他还不会什么,方戍笑说:“他不会难过,不会伤病,不会倒霉,不会不幸福。”
他一说完,严西宽跟马亲随当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异口同声道:“酸!真酸!”
马亲随说:“西宽你快吃,吃完咱赶紧离开这里,免得被方守城惹了一身酸气。”
严西宽问:“今儿就回镇上?”
马亲随说:“回什么镇上,当然是回长捷兄弟家,不是说好了明儿一起回?”
武胜深沉道:“要不还是今天就回吧。”
严西宽和马亲随问:“为啥?”
武胜道:“我也觉着酸。”
说完几个小伙子哈哈哈一通笑,笑到日头偏西,雀儿渐渐归巢。
于庆隆原还想着需要磨合一些时间的,结果他发现缺德的大舅大舅妈来过之后倒让他更快速地融入了方家这个新家庭。
却说吴威跟杨凤夜深了才到家。
一路上气的胸闷头昏,身上也是到处犯疼。可这么晚,大夫都请不得了,老爷子老太太都睡了,他们也不敢再去吵醒,只能硬生生憋到了天亮。
早上杨凤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镜子里被撕破了嘴角的人。她啪的把一支簪子拍妆台上:“这一家贱皮子,等我好些了看不叫他们好过!”
吴威现在看见水都觉得胸口憋得慌,郁闷道:“要不咱就算了。井水不犯河水,这就得了么?你说回回咱们去,地也没要回来,倒惹得一身气。”
杨凤倏地转身:“那还不是因为你跟你儿子没出息!考了那么多回连个秀才都没有考回来,凭什么叫他家给考上了?我不管!这事我必得要个说法!老爷子当初就不该把那地给他们!那可是从你的份里挤出去的,你到是知不知道啊?”
吴威听着便烦得很:“我知不知道有什么用?老太爷要给,我还能拦着?那会儿我自个儿还不知道地长啥样呢!总之以后这事我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
杨凤说:“我自己去就我自己去!那算命先生都说了,咱儿子考不上就是叫那方戍给克的!她吴夏兰带走的那十亩地就是咱家的官脉你懂不懂?那地必须要回来!当初也不知老爷子安的什么心。”
吴威不语。
他现在看着脸盆里的水都眼晕,他连脸都不想洗!
他现在对什么官不官脉什么秀不秀才的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揍于庆隆一顿!
便道:“地的事你爱怎么弄怎么弄,我不管。可你要是找人揍方戍那夫郎一顿,这钱我出!”
杨凤道:“揍一顿?那解啥气,他们才刚成婚。你瞧着吧,等过了这月的,待他身上有了我再去找人揍他一顿。他方家方丁满那支原就子孙缘差,看我不叫他家绝了后!”
吴威听罢,当即拿出五两银子来——
作者有话说:方戍:夫郎夫郎,昨日我二人合力讨饭不如前日,你说这可咋办[爆哭]
庆隆:没事,合力不成还有合体呢[狗头]
方戍:这怎好拿出来说[害羞]
庆隆:这有啥不好意思?来,我用手给你掏掏耳朵。只要连在一起,那都算合体[坏笑]
方戍:姨姨们评评理[笑哭]
ps:书名正式改成《悍夫郎》了。之前的书名上了榜也不涨,像被屏蔽了一样[笑哭]
第42章 第 42 章 小两口回门,偶……
却说到了新家一适应, 这日子过得倒也快,转天就到了于庆隆回门的日子。
这天方家一家人早早醒来。方丁满跟方吴氏帮着准备回门用的礼,放到牛车上。于庆隆跟方戍也换了身外出的干净衣裳, 两人打算趁着天还没那么热的时候去。
这一次方吴氏给备的礼格外足, 有酒有肉, 还有两匹布, 两个大西瓜,一袋面粉。还给莫大夫也准备了一份礼。虽然不及这份多,但也是有的, 因为莫大夫也算半个媒人了。
方吴氏嘱咐方戍:“去了之后不用急着赶回来, 让隆哥儿多在家里坐坐, 他阿爹准想他了。”
方戍笑说:“娘您放心, 今儿天瞧着也要热,我待凉快些时再带隆哥儿回来。晚上您和父亲先吃, 不必等我们。”
方吴氏说:“知道了,快去吧。隆哥儿记得帮娘给你父亲和阿爹带好。”
于庆隆笑着应下来,咸蛋黄便慢慢悠悠地走在赶往上溪村的路上。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两个人一起走在外面, 没有其他人在也不必担心, 想聊天就能聊天。方戍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看咸蛋黄在那甩着尾巴驱赶蚊虫都觉得有趣极了。
两人一人手里一张糖饼,方戍掰着吃, 掰到了糖多的地方,就把这块掰给于庆隆。
这要是换个人, 这饼于庆隆都不会吃的。可对方是方戍,他便不客气地“啊”一声。
方戍笑着把饼喂进于庆隆嘴里,自己没吃到这么大块糖馅,心里却感觉堆起了一座糖山那样甜。
于庆隆讲究有来有往, 他也想把自己的饼掰下来给方戍一块,但他是咬着吃的,而且糖多的地方早让他吃完了就剩下个饼底了……
方戍却很自然地接过去说:“糖没了,这块给我,你再拿个新的吃。”
“你刚掰着吃就是想把糖多的地方留给我?”
“你爱干净嘛。”方戍说。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
于庆隆环视一周,很好,没人。他拽住方戍衣领把人拽过来快速在嘴上啄了一口。
方戍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瞅瞅左右,见无人,呼口气,脸色爆红:“你,你胆子怎的这般大……”
于庆隆说:“反正又没人。再说我们已经成亲了,怕啥?”
方戍说:“可万一被人瞧见,他们多半还是会说你不检点。我不想叫人那样说你。”
于庆隆笑说:“行,那我下次注意。以后我都不亲了。”
“那不行!”方戍立刻抢白,说完更觉害臊,一边佯作找水壶一边说,“咳,在家中还是,还是可以的。”
“哦,知道了。”于庆隆说完直接从饼上掰下糖最多的那块给方戍吃,两条长腿在车板下晃悠着。
小两口就这么悠哉到了上溪村。
于家一家也在早早等着呢。早上起来宰了鸡,又包了大包子。包子包子,包有子。锅里冒着热气,周月华跟于庆业没事就出来瞅两眼。于大有在院子里不知第几次问:“来了没?”
周月华远远瞧见走在路上的像是方戍家的牛车,便道:“好像是来了!”
于庆业又出来细瞅瞅:“父亲,阿爹,没错,是我小弟回来了!他和方戍俩人,前头是咸蛋黄!”
大嫂在围裙上擦擦手,也跟着出来看。那牛车越来越近了,人也越来越清晰。于庆隆离老远便也瞧见了家里人,挥挥手喊道:“父亲!阿爹!大嫂!二哥!”
全家子都跑出来,直等着那牛车走进村。
离近些,方戍便下来朝于大有跟周月华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岳爹。见过大哥大嫂,还有二哥,小阿兄。”
于大有拍拍方戍的肩:“好小子,路上辛苦了。快进去说话。”
方戍便跟于庆隆一块儿进了院子。
于庆隆道:“大哥,麻烦你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可以吗?有个西瓜跟一坛酒是给师父家的。其余的都是给咱家的。”
于庆家说:“那有啥不行?你们进屋说话。东西我搬就成。守城兄弟,早上可用过饭?”
方戍说:“来的路上吃了些。大哥只管叫我‘守城’便是,叫‘方戍’也行。”
于庆家笑说:“好,那你快进去。家里老早就准备起来,就等你们回来呢。”
周月华仔细瞅瞅小儿子,既而笑道:“看样子是过的开心的。”
于庆隆说:“是开心。您想呢,离着这么近,我想回便能回。公公婆婆待我也好,您就不用担心了。”
于庆业假装板起脸来:“那方戍对你不好么?”
于庆隆说:“那就不劳二哥你操心了。肯定不比你对我秋儿小阿兄差!”
白晚秋在一群人中是最小的,刚嫁过来还是腼腆得很,闻言手都不知往哪摆了。
他没有于庆隆那样放得开。闻言脸红扑扑的,只管笑,却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倒是方戍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位小阿兄,不禁多看了眼记住对方。以后这可都是他的亲人。
这时大哥跟大嫂去心着准备吃的,白晚秋也去帮忙。
周月华拉着于庆隆说话,于庆业便跟方戍聊起来,问问弟弟到了新家有没有什么不适应之类的。
然而有了先前那一个月的送柴经历,其实大家对方戍和方家人都已经了解许多了,再看弟弟回来时脸上高兴的样子,便知他过得必定差不到哪去,所以他们问些问题,更多是好奇。
周月华在大儿子屋里握着小儿子的手:“到新家可还吃得惯?”
“吃得惯。阿爹您放心,我没啥不适应。”
“那便好。看着方戍也是个靠得住的。那你们……”
“啊?”
“压箱底的东西,没瞧见?”
“哦,那个啊。”于庆隆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那个自是瞧见了。”
“那你……”
“哎,这个,阿爹,这事我和方戍我们有自己的打算。”于庆隆小声说,“您不用担心,我和方戍会看着办的。”
“可时间久了总不是个办法。”
“那便不让它太久了便是。总之您不用记挂这事,我和方戍心里有数呢。”
周月华还是觉着,两口子在一起总是要真正结合了才是正途。看小儿子进来时走路的模样他便知他十有八九还是个完身。可这事他也只能是问问,倒也不好再说太多,便改问道:“今儿能在家里坐多久?”
于庆隆说:“天黑前回去就成。婆婆说了,让我在这里坐久点,说您一准想我。”
周月华一听便笑说:“亲家心善。那村子里的人可都好相处?”
于庆隆说起方山家,还有那个在井口见过的寡哥儿,以及送他紫苏叶的梁大娘等等。
反正都是很好的人,家里离井也近,挑水都方便。
周月华听来便觉着心里又安稳些。
只有孩子们去过亲家家里,他却没瞧见,这心里便总觉惦记着,担心孩子到了新家多有不便。
这下好了。
周月华笑道:“你最近是越来越厉害的,阿爹倒不大担心。可我瞧着方戍比你老实,你可别欺负他。他家就他这么一个,亲家肯定是宝贝得紧,你若欺负他,怕亲家心里会不高兴。”
于庆隆说:“阿爹您放心,我对他挺好的,没欺负他。”
应该不算欺负吧,方戍觉着自己年纪更大些又是夫君,所以对也很是照顾,但这是主动的,不能算他欺负方戍。
周月华看到孩子是个轻松的模样,笑道:“这就好。还有个事,你一会儿去莫大夫家吗?”
于庆隆说:“去,正好也问师父点事。”
周月华便说:“那你走时阿爹再跟你细说。前几日办婚礼时,咱家接了些礼钱,阿爹还能给你匀出来些,你回去时带着。你今儿不是得把那些桦皮本子带走?阿爹给你与那些本子包在一处。”
当时是又嫁又娶,于庆隆便问:“阿爹,那礼钱是收了一份还是两份?”
“有些给了一份,有些给了两份。阿爹细算过,一共收了差不厘两贯钱。阿爹寻思着给你一贯。先头咱家加盖屋子啥的用了不少你的彩礼钱呢,你父亲也说,这钱得分你一份。”
“不用了。这些钱您都收着就行。这钱往后人家有事不也得再随回去么?我也不知道这次谁家给了多少,您到时候就从这里拿吧,不用给我。往后我再想办法赚钱,咱肯定会越过越好。”
“可是你能咋赚钱呢?”
“这我还没想好,总之我肯定会想办法就是了,您不用担心我。再说方戍待我也很好,我也没啥需要花钱的地方。”
周月华还有些犹豫,但想想钱只要好好收着,万一什么时候小儿子要用他也拿得出,便也就应下来。
他道:“那阿爹去给你们做吃的,你去找你哥他们说说话。你哥哥嫂嫂成天惦记你呢,就怕你到了新家里住不惯。”
于庆隆说知道了,笑着去了院子里。大哥二哥他们搬完东西,正拉着方戍一起聊天呢。方戍在跟人有共同语言时,还挺能说。他显然很喜欢木工活,便跟二哥问了许多问题,还问大哥之前摸鱼怎能摸那么多。
大哥说:“你下回再去许就也能摸很多了。”
方戍问:“为啥?”
于庆业说:“这还用问为啥?你上回摸鱼脑子里想的是河里的鱼,还是那个能走在岸上的‘于’啊?”
方戍顿时臊得很。
于庆隆赶紧过去替他解围:“那下回咱就再找个时间一起去摸呗,反正那么多。若是天凉的时候摸,没准还能晾些鱼干放到冬日里吃。”
哎他是不是可以做腊鱼!!!
这东西他在网上看过视频,感觉或许可以试一试。
大嫂这时道:“那得小鱼。大的一弄不好,不待干它就先臭了。”
于庆隆说:“那肯定是大小的事。咱看看到时候把鱼肉片了弄薄点晒试试。”
大嫂说:“这倒是个主意,那咱下回试试。”
于庆隆点点头,拉起方戍:“大哥二哥,嫂子,还有秋儿小阿兄,我跟方戍先去师父家看看,一会儿回来再跟你们聊。”
于庆家道:“是得去看看,快些过去吧。我正好喂咸蛋黄喝些水。”
方戍便又朝两位兄长作揖。
于庆业说:“去吧,一会儿等你来喝酒。”
方戍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说:“好。”
小两口一起去了莫大夫家。莫小宁一家三口又上山了,只有师父一个人在院子里扒拉药材呢。
于庆隆跟方戍进去打了招呼,正要说这几天的事,外头忽然来了一伙人,吵吵嚷嚷的,于庆隆一看,居然是那个王富贵!之前退了亲,这会儿带着他娶的那个邻居家的夫郎。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那个跟于庆隆吵过嘴的王富贵母亲。
只不知什么原因,王富贵拽着他夫郎要来莫大夫家,那夫郎却死活不肯。
可一个哥儿的力气哪能比得过汉子?又不是个个像于庆隆。那王家夫郎很快就被王富贵拽进了莫家院。
王富贵看到方戍跟于庆隆,傲慢得很。脖子本来就长,一仰头,显得更长了。他朝方戍道:“方秀才可真是大善人,人家不要的东西倒拿来当个宝娶回家。”
方戍说:“我命好嘛,先认识我夫郎的人都眼瞎,错把珍珠作了鱼目,还自觉聪明,那好事可不就落到我头上了?”
王富贵说:“什么珍珠,你瞧过这么大个的珍珠?”
方戍说:“自是瞧见过,我家隆哥儿便是。”
王富贵“嗤”一声。他母亲也道:“就他还珍珠呢,我看有人是把脑子读傻了吧。”
于庆隆道:“我夫君傻还考上秀才了,那怎么有些自觉比他聪明的没考上?是家里太穷考不起,还是长得太丑进不去考场?”
“你!”王母气得不行,“你不就是嫁个秀才,有啥了不起?!哼!”
莫大夫这时道:“好了,王婆子你们这一家子是要来看什么?”
王富贵颇大声说:“莫大夫,劳您帮我家铃哥儿把脉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了?我家铃哥儿身上的花记颜色深,是个易怀的。不像有些个哥儿,都看不出到底是汉子还是哥儿。”
方戍说:“眼瞎才看不出来。”
王富贵说:“不知道谁眼瞎叫!”
方戍正要再怼回去,于庆隆拉住他,“不用跟他一般见识,他一会儿有哭的时候。”
莫大夫看了于庆隆一眼,便对张金铃道:“坐吧。”
张金铃直躲:“我不用看,咱花这钱干啥?富贵,咱回吧?”
王富贵偏说:“来都来了,回啥回?快叫莫大夫看看。”
莫大夫见王富贵把人拽过来叫他瞧,只好摸摸脉。这一摸,他便皱眉道:“他身上是有了。”
王富贵和王母一口同声喜道:“多久了?”
莫大夫不客气地说:“最少得有五个月了。”
娘俩闻言顿时面色铁青。王婆子道:“不可能!您是不是瞧错了?他们成婚才不过四个月!”——
作者有话说:抱歉宝子们,今天我婆婆做手术,我时间有些紧。今天小剧场放个假,改发红包哈。[求你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方戍出马,所有……
莫大夫说:“我行了几十年医, 若是连这点事都瞧不清,早叫人砸了招牌。你们不信便去别处再问问去。”
王富贵当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如果张金铃肚子里的孩子真的那么大月数了,那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夫郎在跟他之前就有了别的汉子!现在还怀了那个汉子的野种!
王富贵的嘴唇翕动片刻, 像是无法相信这件事, 进来时那股子傲慢劲儿也像是彻底熄了火。
王婆子这时道:“不可能啊!我瞧着别家怀了五个月的哥儿那肚子都可明显了。可您瞧我家铃哥儿, 他都还没咋显怀呢。肯定是您不小心瞧错了, 您再给他看看。”
莫大夫说:“他可有好好按时吃饭?”
王婆子想了想,儿夫郎嫁进门之后便吃得极少。他们并没有亏了他的嘴,但他就是吃的不多。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王富贵这时指着张金铃:“铃哥儿你给我说实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像是从肺子里挤出来的, 说这点话仿佛把他肺泡里的气都用光了:“我待你那么好, 舍不得你干一点活, 每天都恨不得把你给供起来!你……”
张金铃面色惨白,根本不敢吭声。
王婆子一看他这样, 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被人骗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几个月前在于家吵起来,当时于庆隆说啥来的?
于庆隆说:天上掉馅饼的事可轮不到你们这样的缺德鬼!好好琢磨去吧你们这些蠢货!
是啊, 这铃哥儿最好的年纪, 那样出挑的模样, 咋可能一眼就看上了她儿子?都是她家鬼迷了心窍,这下可倒好!
王婆子猛一拍大腿, 毁得肠子都青了。她眼前一黑好悬厥过去。
亏得王富贵离得近才把她给扶住:“娘!娘您没事吧娘?莫大夫,您老快给她看看。”
莫大夫随身带的针取出来, 在王婆子头上刺了好几个穴位。
王婆子很快恢复精神,却是说:“我咋这么命苦啊!你们、你们这叫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天杀的,你们这两个讨债鬼,这不是要我的命嘛啊?!你说说你, 娘当初就说你别见风就是雨,你偏不听,非要他,现在怎么办!”
被戴了绿帽子,这种事可是要一辈子被人笑话的!更别说还留了种!
王富贵已是觉得丢人的不行。没哪个汉子能受得了自己的夫郎怀了别人的孩子,更别说这事还被方戍跟于庆隆知道了!
他现在要么休了张金铃,要么就把这孩子打掉他认吃这个亏。
可不论是哪种,他心里都膈应!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非要选今日来!
他心中知晓张金铃必有了身子,也知晓于庆隆今日多半要回门。他就是听着别人议论,说于庆隆没嫁了他反倒走了大运,嫁给了方戍。还好没嫁他,不然这大的好事还不赶不上了?他哪能跟方戍比?
他听着就觉得赌气,这才想着今日来,必要大伙看看,他家铃哥儿长得有多俊!如今又有了身子,他当初选的就是对的!
可谁会料想到是这种结果?!
王富贵甚至不敢再看方戍和于庆隆的脸色!他觉得他的脸面已经被踩进泥地了!
王婆子这时说:“不行!我王家不能当这个冤大头!咱们去找张家说理去!敢给我家丢一双破鞋?看我不砸烂他老张家的门!”
王婆子用力扯张金铃:“你跟我走!”
张金铃却哭着往后躲道:“娘,我求您别去找,我不要这孩子了还不成吗?我以后再给富贵怀几个,我求您了。您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家里非打死我不可。”
“打死你?早该打死你了!你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快跟我走!”
“我不去……富贵,你帮我说句话。”
王富贵一听也有些心软起来。可想想自己被骗,他又有些厌恶。想到张金铃嫁自己前就把身子给了别的汉子,他更是觉得浑身难受!那感觉就跟迎头被扣了盆屎差不多!
他站在一旁不吭声,任由他母亲和夫郎拉扯。
于庆隆被这一家子恶心得不轻,对莫大夫说:“师父,我阿爹他们还等我回去。横竖我在这也没啥能帮您,今儿就先回了。待大后天起我再来。”
莫大夫说:“成,那你快回。好不容易歇几天,甭急着来。还有你们几个!”莫大夫指着王婆子几人道:“要吵吵回家吵吵去,我这里只管看病不管你们家里那些烂事!你们赶紧走人!”
王婆子死命拽张金铃:“富贵儿,回去你就把这个不要脸的贱皮子休了!我要去找张家让他家把彩礼钱都给我吐出来!”
王富贵沉着脸,终于还是过去了。他一把揪住张金铃的衣服把人往外拽。
张金铃毕竟是个哥儿,还是个瘦伶伶的哥儿,哪抵得住王富贵怒火下的一拽?当即被半拖着离开了莫家的院。
于庆隆看得直皱眉,却并没有出声。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当初张金铃不可能不知道王富贵已经有婚配,却还是选择了插足,那便必定知道王富贵得去退亲。
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现成的便宜老子,却不管别的哥儿死活,早该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隆哥儿?”方戍瞧着于庆隆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
“没事。师父,他若是真的不要肚子里的孩子,那他能提前生出来吗?才五个月……”
“要服药,再配合施针催生,靠自己是不成的。”
“哦。”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帮他瞒着?”
“是有些想不通。”
他师父是医者,有一颗慈悲心。通常总是秉持着能救一命是一命的想法。如果先不把张金铃怀孕五个月的事说出来,兴许张金铃就能瞒过去,那肚子里的孩子没准能活到落地也说不定。
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感觉不大像他师父会做的事。
师父却道:“隆哥儿你往后切记,行善可以,但千万莫要沾了太多因果。”
于庆隆似懂非懂:“师父,咱们行善不是本身就要沾因果嘛?毕竟是救命的事。”
师父说:“你一人顺手便能救的那叫行善,只沾你一人的因果。可若是不能靠你一人便救的事,那便不止是行善了。靠自己救不了,往往就得搭上旁人。”
看于庆隆还是不甚明白,莫大夫道:“就像你师兄帮我采来的那支人参,若我能凭自身之力采得,那便是我的,我拿它救谁都成。若不能,便当学会放下。放不下,就成了祸。唉算了,不说这些。你们快回去,回门的喜日子别在这里听我个老头子唠叨。”
于庆隆隐约觉得师父今日罕见地带着一丝浮躁,正琢磨要不要再问问,方戍道:“那您老先忙着,我和隆哥儿先回了。改日徒婿再来拜访您。”
莫大夫挥挥手,扒拉着他的药材都没回头。
于庆隆被方戍拉出去了,待左右无人时便问:“你把我拉出来作什么?我觉着师父他老人家怪怪的,是不是遇了什么事?”
方戍说:“若我没记错,你已故的师兄便是这月里没的。再说王家夫郎那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师父他老人家若是不照实说,这后面生了许多麻烦,必不得消停。”
就王家那样的人家,到时候娃生了,却发现不是自家的,那还不闹起来没完?难保到时候不把责任都扣到师父身上,责怪他算错日子了。
于庆隆倒也不是可怜张金铃,就是有点想不通他师父话里的意思:“你说少沾因果这个事,师父也算得咱们半个媒人,这不也是沾了许多人的因果么?要不是他老人家咱俩的事还未必能成呢。”
方戍说:“这哪能相提并论呢?师父说你好,说我方家能娶到你是福气,那都是实话实说,可没有说谎。再者说了,那也是我方家的意愿。可这王家的事不一样。师父若想帮那王家夫郎,便要说谎。再者,王家若是知晓那夫郎肚子里的娃不是他们的,他们能乐意?不乐意便生埋怨,自是后患无穷。”
于庆隆想想倒也是,笑着看看方戍:“你说的有道理。走吧,回去给看你有趣的东西。”
两口子回了于家,倒也没特意提王家的事。于庆隆带方戍去了后院,看他种的番茄。
他道:“一会儿咱回去的时候就把它俩带走。”
上头的小黄花开了许多,有些已经授了粉,能看出小小的果子来了。
方戍没见过这种植物,问道:“这是菜?”
于庆隆说:“既是菜又是果。等往后熟了你吃上就知道了。这可是我的宝贝。”
两棵苗已经长得很高了,第三粒种子到现在都没出,多半是长不出来了。但能活两棵他已经很知足。
“我老早就找好了地方,今天把它们带回去就能种上。”
“那我能不能从你那些木棍里挑几根大的给它们做支架?”
“当然没问题。”方戍说,“我的就是你的,你只管拿去用。”
小两口挨着,看着两株植物聊。白晚秋过来看到,一时又不好意思打扰。正犹豫要不晚些再说,于庆隆倒先看到他,叫道:“秋儿小阿兄,你找我?”
白晚秋被叫得不好意思,站在屋旁:“隆哥儿,我想问你些事,你能不能……”
于庆隆起身:“那有啥不能?”他告诉方戍:“你先找二哥他们去吧,我跟秋哥儿说几句就来。”
方戍自然不会拦,于庆隆拉着白晚秋去了菜园更深处。聊聊天,顺便还能拔拔草。
“秋儿小阿兄想问啥?”
“哎你,你就叫我‘秋哥儿’就好了嘛,你还比我大些呢。你一叫阿兄我臊得慌。”白晚秋说,“我、我就是想问问你……问问……”
“啥?”
“就是,就是我看你好像走得挺爽利。你是不是有啥药啊?业哥在炕上好凶,弄得我到现在都还有些疼。你跟莫大夫学医,是不是有些啥药可以用用?”
于庆隆:“……”
白晚秋被看得脸都要熟了,心慌慌的:“咋、咋了?是不是不能问的啊?”
于庆隆笑说:“不是,这个药吧,回我帮你问问。但你别把菜都拔了。”
白晚秋低头一瞅,我的天爷,他把好好的菜都给拔了!
那是新种了不久的秋白菜种子长出来的苗啊!
他赶紧去拿了小铲子重新挖了坑给埋上,耳朵都要滴出血来了。
于庆隆说:“你让我二哥轻点嘛。”
白晚秋道:“我说了啊。我都求他了。可越求他越凶,我还不如闭嘴呢。”
于庆隆笑得直打跌:“行,我、我到时候帮你弄些药。”
白晚秋说:“隆哥儿你小点声笑,别叫人听见了。”
于庆隆说行。
后来白晚秋也要回门,跟于庆业走了。
于庆隆在周月华的催促下愣是吃了五个大包子才停。之后想到白晚秋说的事,加上他也有些惦记师父他老人家,便又去了一趟莫家。
方戍没去,方戍陪着他父亲和大哥他们喝酒。没过多久二哥跟白晚秋也回来了,几个人一起喝。
于庆隆与师父聊了半天,得知师父那没什么大事,便厚着脸皮问师父拿了药回来。
回来就看到方戍前面一个空酒坛子。方戍有些上脸,但人很精神。反观父亲阿爹和兄长们,已经有些喝迷糊了。大哥都已经坐不住凳子了,坐在地上撑着头,眼瞅着就要睡着了。白晚秋都说不出一个全句子来。
二哥还勉强有些精神。父亲阿爹看着就是强撑。
于庆隆赶紧过去:“怎么喝成这样?”
二哥说:“守城可太、太能喝了。再不跟他喝、喝酒了。”
方戍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对于庆隆道:“我说了少喝点的,可是岳父和兄长们说那样没诚意。”
于庆隆服了。帮着把大哥扶进屋里,再把父亲和阿爹扶进去。
这下好了,院子里就剩下大嫂了。
于庆隆去帮大嫂收拾桌子。大嫂笑着看了方戍一眼,说道:“我来收拾就行。弟婿这是想独占你呢。”
方戍果然红着脸眼巴巴看着他。
于庆隆尴尬道:“那嫂子你也去歇着。我和他收拾,要不也没事做。”
大嫂道:“姑娘和哥儿回了娘家阿爹家,就是要歇着的。你带弟婿转转吧,东西也不多,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于庆隆说:“你才要多歇歇。我和他弄就成。”
于庆隆去把方戍叫过来,干脆和他一起收拾,收拾完碗筷去整理桦树皮笔记。
这时有个小罐子从于庆隆袖口掉出来,方戍拾起来问:“这是啥?”
于庆隆:“……”——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你偷偷藏了啥[害羞]
庆隆:闭嘴!你没看见[笑哭]
方戍:是好吃的吗[让我康康]
庆隆:……可能是帮你加工“好吃的”[笑哭]
方戍:[星星眼]
一会儿发红包,忙蒙了[笑哭]
第44章 第 44 章 方戍闭眼,吻住……
从师父那回来的时候于庆隆也没想到白晚秋都能喝多。不过想想也是, 他家不像有的人家那样,对小辈规矩严,所以白晚秋喝多也是挺正常的。
但问题是, 白晚秋喝多了, 他的药没给出去。方戍好像还很好奇!
“也、咳, 也没什么。就是从师父那里要来的一点伤药而已。”于庆隆只得说, “以防万一。”
“那我帮你收好。”方戍说着就要放进自己的袖袋中。
“别!”于庆隆说,“我还是自己收着吧。你帮我把这些笔记放到车上,一会儿咱们还得去挖那两棵苗。”
方戍这才没争。于庆隆正愁是不是要把药膏直接送进二哥房里, 这时白晚秋出来了, 来到夹道上找他。
白晚秋人还不是很清醒, 但显然因为心里也搁着事, 没有完全放任自己睡过去。就是瞅着眼神都有点恍惚不定的。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于庆隆问他。
“我、我就喝了三口。”白晚秋说得颇有些冤枉感,“谁想会这、这样大的酒劲。”
“行, 那下回可别喝了啊。”于庆隆赶紧把药膏交到他手里,除了之前掉出来的那个之外还有一个,俩颜色不一样, 一红瓶一蓝瓶, “你拿好, 可千万别弄掉了。”
“不用不用。我、我就留一个就行。”白晚秋笑说,“你也要留一个用嘛。”
“我不用。这俩得一起用。”于庆隆赶紧解释, “红的先用,蓝的后用。”
“一起用?”白晚秋说, “对啊,就是一起用。你是业哥的弟弟,现在也是我阿弟。那我有,你当然也得有。你也用一个。”
“我……”
于庆隆正想着要不先收回来得了, 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喝蒙了。
这时忽听有人问:“怎么了?”
方戍把桦皮笔记都放到车上,寻着于庆隆的声音过来了,看到药瓶问道:“是秋儿阿兄受伤了吗?”
白晚秋特积极地为自己辩驳说:“我没受伤啊。”
方戍指着红蓝瓶:“那这药……”
于庆隆抢着说:“没什么,我就是给秋儿阿兄留着以防万一。”
白晚秋歪头听半晌,迟来地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想不通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便一股脑把药都放于庆隆怀里:“不是不是!这都是隆哥儿要用的!”
这东西提着怪让人羞臊的。万一他这个弟婿知道它们的用途,那还不就知道他和业哥的事了?那可就丢死个人了!
都给隆哥儿!
白晚秋说:“隆哥儿你用,都你用!”
说完便东倒西歪地走了。
于庆隆拿着俩药瓶,见方戍疑惑地看自己,硬着头皮道:“看什么看?!哥儿的事你个汉子少打听!”
方戍:“……”
于庆隆说完把药瓶重新收进袖袋里,拿了个铁锹去挖番茄。
他记得他奶奶每次移栽什么的时候都是赶在阴天移,若不是阴天,那便待到阴凉时,给植物浇上水之后再移,这样能保证一定的存活率。
这会儿太阳西移,菜园边上的杨树荫刚好把番茄遮住了,这片地也没那么热。于庆隆把锹放在一边,去弄了一桶水来,先把这块地浇透。
过会儿他再下锹,连着土一起挖。他不想动到根系,那就要挖很宽很深的一块,但为了保活他决定多费点力也这么干。
要不是担心有特殊天气时照顾不到,他还真就未必会去动这两株番茄了。
方戍过来帮忙,一人挖一棵。
这时大嫂过来问道:“隆哥儿,要不要弄两个麻袋套上?这样土就不易散落了。”
于庆隆说:“谢谢大嫂!正需要呢!”
大嫂去找来俩麻袋,于庆隆跟方戍配合着,把两株番茄连根带土装进去搬牛车上。眼看着父亲和阿爹他们一半会儿没有能醒过来的迹象,于庆隆便对大嫂道:“大嫂,要不我和守城就先回去了。反正过几日便又能见的。让父亲和阿爹也好好休息休息,他们这阵子肯定是忙坏了。”
大嫂试图把大哥叫醒。大哥勉强爬起来,出来了。但他本就不是话很多的人,便嘱咐两句之后又回了屋子里。
方戍跟于庆隆一看,算了,还是赶紧回去种番茄要紧。
大嫂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看他们的牛车离远了,这才慢慢回到屋子。
一进屋,大哥坐在炕头,父亲和阿爹还有二哥也在。几人虽然都不算很精神,但也没到睡不醒的程度。
二哥问:“大嫂,你觉着如何?”
大嫂说:“我看倒比大伙都精神时对小弟还要好呢,这秀才弟婿是个靠得住的。”
二哥用力抹了把脸:“那就好。不过他可真能喝啊!晕死我了。”
他们一家人本是想劝方戍多喝点,想着等方戍喝差不多了套套话,看方戍对他家小弟如何,下溪村那边家里都咋样。结果他们很努力地一起劝酒,最后差点把自己人全部喝趴下。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才装着喝不动的。其实是真喝不动了,再喝估计老天爷下来都叫不醒他们。
于大有说:“他自己好像就得喝了半坛,他真啥事没有?”
大嫂说:“我看着是好好的,说话说得也明白,走路走得也直溜得很。他还知道帮小弟干活呢。”
周月华笑说:“看来以后有人想把他灌醉是难了。不过这样也好。”
于庆业道:“只有我家秋哥儿是真喝多了。不过他刚才出来了一趟,大嫂你知道他出来做啥不?”
大嫂说:“秋儿跟小弟说话来着,但具体说啥我没太听清。”
于庆业道:“那就只能等他醒了再说了。我再回屋躺会儿,晕得很。”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天歇息,明儿开始又要忙起来了。
于庆隆跟方戍缓缓赶到家里,天也快黑了。两人赶紧趁着还有点光亮,挖了俩大坑把番茄种上。于庆隆还给它们弄了支撑架,弄得很稳才跟方戍去洗澡休息。
这边的两位长辈也没说什么,很显然,对于他们每晚积极回屋这件事,他们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于庆隆坐在炕边擦头发——他现在才算勉强习惯这件事。
刚来的时候每次洗头发都觉得麻烦得很。洗麻烦,晾干更麻烦,这老长,他擦擦就没耐心。
方戍把擦头巾拿过来:“那么用力当心抻疼了头皮,来我帮你擦。”
于庆隆乐得享受,空出双手,闭上眼睛。
方戍这时道:“隆哥儿,你身上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于庆隆知道他是又想起了那两瓶药膏的事,便道:“我没不舒服,那两瓶药原也不是给我用的。”
“可秋儿阿兄说……”
“他喝多了。”
“那你为何还要给他?”
“我这不是……”
于庆隆一时哑口。
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圆过去,只是不太想骗方戍。方戍对他太真诚了。
“若是实在不便讲便不讲,待你想说时再说。”方戍说,“我也不是非要问,只怕你伤了哪里又不告诉我。”
“没有。哎,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于庆隆道,“就是夫夫间用的脂膏。”
“啊?!”
“真的。蓝瓶的是事前用的,能帮助润泽。红瓶的是事后用的,可消炎消肿。原是我帮秋哥儿要来的,可没想到他喝多了我还送不出去了。”
方戍:“……”
片刻后,于庆隆转头道:“方戍,你心跳好吵。”
方戍说:“那、那我让它跳慢些。”
于庆隆“噗嗤”乐道:“不是该别把我的头抱得离你胸口那么近才对么?”
方戍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家夫郎的头抱进怀里了。他衣服都洇湿了一片。
其实于庆隆的心跳也并不慢。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是冲动的时候,年轻气盛,说直白点的就是见一点火星子就能燎原。
他对方戍的心思也没那么清白。
于庆隆扯了扯衣领:“屋里没风,要不我们去外面走走,待头发干了好了再进来?”
方戍正觉燥热得慌,闻言立刻答应。
方戍拿着擦头巾,于庆隆拿一把蒲扇,两人一出门,全看到老两口站在门口。原是身体冲着他们这边,可一看他俩出来,当场转向大门口方向。
“父亲,母亲,您二位也没休息吗?”于庆隆问道。
“嗨呀,屋里面热,外面凉快。”方丁满说,“你俩咋也出来了?”
“我和守城想去外面转转,让头发干得快些。”
“屋里没风,外面干得是快些,那你俩去吧。不过也别太久,外面蚊子多呀。”方吴氏道,“早早回来歇息。”
“知道了母亲。”方戍说完赶紧跟于庆隆出了大门。
这会儿基本上外面都没什么人了。但月色很好,于庆隆和方戍也是出来才发现,今晚月亮特别圆。
两人琢磨着是往哪个方向溜达,方戍便道往东走。
于庆隆不知道哪面是东,把蒲扇朝天指:“带路!”
方戍笑着说:“跟我来。”
于庆隆白天都分不清哪是哪,别说夜里了。但方戍方向感是一直还不错。于庆隆跟着他,似乎也是要往野地里走。走了会儿,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一些小光团。
是萤火虫!!!
于庆隆快几步过去。
他夜里很少出院子,更别说是走远。
他试图捉几只看看。但这些小家伙看似飞得慢,抓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方戍这时说:“我以往经常偷偷出来看。不过只有我一人。如今与隆哥儿一起来,倒觉着这些萤火虫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于庆隆问:“是萤火虫可爱么?”
方戍小声说:“那自然是你更可爱。”
于庆隆觉得他俩有点傻乎乎的。这里萤火虫多,蚊子更多。草丛里全是蚊子。
可就是有点舍不得回去,在这心甘情愿喂血呢。
月色太好了,流云缓缓飘过,像撩拨在心里的一缕轻烟。
于庆隆“啪”一声拍在自己手臂上,终于受不了地说:“要不还是回家吧?这蚊子实在太多了。”
方戍说,下次咱带上香囊再出来。
于庆隆说行,两人便往回赶。路过其他村民家里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些呢喃声。
这也是一户汉子和夫郎组成的家庭。于庆隆不认识,但是方戍知道这家。两人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他们成亲那日这两人还来过呢,孩子说是送去了姥姥家里玩,还没回来。
方戍正想着这是小孩回来了说话才这般小声?就听见他从未听过的某种,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
那声音像天鹅引颈高歌,又像苦等了夫君许久终于等到的一声来自夫郎的叹息。
方戍觉得自己也说不清,就是一听这声音,他全身都热得像是着了火一般。而那个能降火的人只有一个……
于庆隆也听到了。
明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步子却下意识地慢下来。心跳如雷鼓一般,仿佛要蹦出胸腔给他看看它此刻有多么激动。
“夫君,慢、慢些……”
那声音带着祈求。细弱,怜人,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偏另一道声音蛮得很,像野兽。
方戍听了感觉头皮都是麻的。欲望像百川入海一般沿着他的脊椎骨集中到一处。
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于庆隆的手。于庆隆感觉像被电到了一般,下意识要抽离。可方戍握得特别紧,紧得那上头的汗也被于庆隆清晰地察觉到了。
两人什么都没说,步子却忽然加快了许多。
匆匆回到家中,双亲已经不在院子里。
方戍拉着于庆隆进了屋关上门。两人离得极近。
方戍像是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炽热的气息落在于庆隆的面上,带着难言的渴望。
屋里没有灯,可于庆隆觉得方戍的眼睛亮得灼人。
“隆哥儿,我、我若是食言了,你可会生气?”方戍按着于庆隆的双肩问道。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食言了。”于庆隆没躲。
“这样的呢?”
方戍闭上眼睛,吻住于庆隆……——
作者有话说:方戍:我家隆哥儿的嘴是软软的[让我康康]
庆隆:废话,我又不是鸟,还能是硬的啊[笑哭]
方戍:我家隆哥儿哪里都好[害羞]
庆隆:那你该去要饭也得要[狗头]
方戍:[笑哭]求姨姨们给点评论和营养液[空碗][空碗]
第45章 第 45 章 到底谁是那条离……
于庆隆感觉像是顷刻间被桂花树包围住了。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牙刷, 叫“刷牙子”,木柄猪毛,倒不很贵, 还算能用。就是没有现代的那种牙膏, 所以通常以盐加上植物制成的洁牙粉刷了牙, 之后便用茶水漱口。
寻常的香于庆隆觉得也像食物的味道, 便和方戍弄了些桂花茶,还有茉莉花茶。倒也稍有破费,但对他们家来说还不至于成为负担。
于庆隆感觉甚至有点甜味儿, 却想不起茶里什么时候放巡糖。
但他确定自己没尝错。他舔了舔方戍的唇, 正想问方戍是不是偷偷往漱口茶里放糖了, 却被方戍吮了他的舌, 不轻不重地缠绕起来。
方戍还轻轻咬了他一口。
不疼,有点麻麻痒痒的。
方戍的手渐渐向下游走, 于庆隆便下意识环住了方戍的脖颈。
连日来的锻炼令方戍的身体比以往结实许多。于庆隆的手摸在方戍颈后,坚硬的肌肉传递力量,呼吸交融, 却叫人身体都酥软了。
以往于庆隆没有试过, 不知接吻原是这种感受, 想要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亦或把自己交出去, 连同记忆和思想一起,最好合为一体, 再也不要分开。
就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是满含快乐的。那滋味便如久旱的大地遇上了甘霖,离塘的鱼儿终于回归河流。
以前于庆隆在网上看过一个词——生理性喜欢。
他对方戍,或许便是如此。
当然他心里也是喜欢的,只是身体碰到对方的时候似乎格外雀跃, 感觉所有的感观都被点燃了。
方戍亦是如此。他原想着克制再克制,千万不能做于庆隆尚不能接受的事。可他忍不住。
原本想着只是亲一亲便好,可亲了便想要摸一摸,摸上了又想要更多,越来越贪心。
他毫无预警,一把横抱起于庆隆。见于庆隆并没有反抗,便把人轻轻放到被褥上,伏上去。
“隆哥儿……”方戍轻轻唤着,将于庆隆的头发掖至耳后,以便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月色温柔,正正落在心上人的脸上,越发照得清秀□□了。
“你怎的生得这般俊俏?”他赞叹般问道。
“情人眼里出西施。”于庆隆说,“守城……”
“嗯?”
“我帮你,咱们别弄到最后行吗?”于庆隆小声问。
“你若是不想……”
“不是不想。”于庆隆主动啄了方戍一口,“是还不能。若是身上有了,那便有许多事做起来不便了。你之前答应我的。”
“好,我还应你。”
“那你躺下,闭上眼睛。”
方戍深深地看了身下的人一眼,接着便翻身到一边躺下来。
他原以为于庆隆要继续亲自己,却不想温热的手落在他的腰腹间,缓缓游走起来。
他忽然回想起数日前在南河一起摸鱼的那天。那鱼儿便从他的手里快速滑过。
他每每捉不住,心中急得不行。偏于庆隆握得牢,叫那鱼丝毫躲不开去,只能在他的手里艰难求生。
于庆隆是捏得恰到好处的,多一分便会弄疼了鱼儿,少一分便又会叫它溜走。唯有三分轻七分重,方叫鱼儿不得轻易逃脱。
待到离了岸,那鱼儿已是丢了浑身力气,任由于庆隆摆弄。是熬出了乳白的汤,还是烧红了,都已经作不得主了。
于庆隆颇费了些力,却总归是尝了个新奇。
方戍却有些意犹未尽。
他下地点了灯,仔仔细细地看着炕上浅浅稳着呼吸的人。
过腰的青丝已然干透,光滑地流于被面,似绸缎般。
方戍忽而福至心灵,想起了那两个小瓷瓶。他记得于庆隆跟他说完之后没多久便把东西收将起来,却没再避着他。
他知道那东西在哪,于是他默不作声地过去拿出来。他将蓝色的瓶盖打开,闻到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
他剜出一些,去解下于庆隆的裤子。
“别!”于庆隆赶紧按住他。
“莫慌,不是你想的那般。”方戍说完,在于庆隆眉眼上轻轻一吻,就像蜻蜓点水似的留下他恋慕的气息,接着便继续想做的事。
于庆隆心里纠结了一番,却终究没有阻拦。
片刻后,他在一丝怪异中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滋味。有一丝胀满,但更多的却是被触及灵魂的欢愉。
小两口前半夜都没怎么休息。
得了新趣,便互相在对方身上找着敏感处挑弄。
翌日差点起晚了。
于庆隆先睁的眼,看到方戍在那闭着眼打哈欠,问他:“醒了?”
方戍想起夜里的事,脸咯噔红起来。虽是没到最后一步,却也把能做的都做了个遍。他此刻只觉得他和于庆隆的心挨得更近了许多,便干脆把于庆隆捞近自己的被窝,轻轻与于庆隆抵着额头。
“干嘛?都要起了。”于庆隆说,“起来一起去挑水。”
“不差这一会儿。”方戍握住于庆隆的手说,“隆哥儿何时偷瞧了我的画本?”
“我才没偷瞧。”
“那你昨晚……”方戍说,“为何便如画本里那小狐妖做的一般?”
“怎么,不喜欢?”
“没有没有,是太喜欢了。”方戍没什么底气地说:“还想要。”
于庆隆看他一大早又开始精神得很,却没纵着他,起身道:“要什么要?贪多了伤身。快起来留着你的力气去挑水去。挑完水咱俩得读书。我还有许多医理要记呢。”
方戍只得不情不愿地起来,叹道:“若是夜再长些就好了。”
于庆隆看他连后脑勺都写着“我还想要”,不禁去轻轻推他一把:“咱们已经歇得够久了。再过些日子就要秋收,那会儿肯定要忙起来。咱们趁着还有些功夫,抓紧时间多学习才是正经。”
方戍问道:“我非要考那举人么?”
于庆隆说:“那当然。咱可以不当官,但是咱得想办法多赚钱,这样才能过上好日子。当了举人免那么多田税,却可以不作官,多好?”
他家现在一共有五十亩田,这五十亩田风调雨顺的时候一年能收个四十两银。去掉工人的工钱,还能剩下个三十两。
三十两,再加上亲戚门给的田亩挂名钱,一年大约有个四两半。东拼西凑的加一起也能有个三十五两银子。
三十五两银子,在乡下这就是一比巨款。可还不够。
于庆隆哄方戍:“快起来。你好好学,我再给你做新的有趣的小木玩。”
方戍立刻来了精神:“真的?”
于庆隆说:“自然是真的。我来的时候还从二哥那拿了些木料呢,你没看见?”
方戍确实是看见了,但他以为于庆隆要作别的用处。
知道于庆隆还打算帮自己做新玩意儿,他美得坐起来。只是想想乡试的事,他也有些犯愁。
之前那三百两银子也并非说说而已,是真的确有其事。
虽说来年乡试也确实可能换考官,但是谁能肯定这一次换的便是个好的呢?
若是真的有文化便可过了考试,那不止是他,马亲随跟严西宽多半也该过了。
他们二人也是秀才,虽不与他同年,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于庆隆道:“你只管好好学便是。那钱我和娘会想办法的。待我写了故事你记得帮我想办法送到书舍便好。”
又来了……
有学问的人都不见得能把个故事写好,隆哥儿咋才能做到以著书赚钱?!
方戍想是这样想,可还是觉得不能打击他夫郎,便道:“放心,应了你的事定会做到。”
于庆隆已经开始构思了,脑子里也有了故事雏形。
但他还是决定先把方戍手里那些画本全都看完,起码了解了解当代的人都喜欢看哪些再说,毕竟每个时代的读者都不一样,阅读喜好也是会被当前的社会文化和背景等方方面面影响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才起。方吴氏已经在做早饭,都没有叫于庆隆做的意思。于庆隆也不跟她抢,挑完水回来,一家人一起吃过饭,却听方吴氏道:“隆哥儿,你今儿白天要做啥?若是没旁的事,跟娘去认认咱家的田吧。”
于庆隆心说我认了也没用啊,今天认了不到明天就得忘。
他犹豫了一下,坦诚道:“娘,有个事我说了您别不高兴成吗?”
“啥事?”
“我有些不认路。您今儿告诉我,转头我兴许还是找不着。所以要不您看这样成吗?您先大约说说在啥地方,我看我能不能先画个图,然后您再带我去。”
“就这点子事?”方吴氏还当是啥大事呢,笑说,“这不妨事。不过这地还不在一处,你要我说我也说不大清楚,不如让戍儿给你画。”
“成,我这就去画去。”方戍痛快得很,“再不然娘您先别带着隆哥儿去。待我上午念完书,下午我带他去转转,顺便就画了。”
“哟,我带出去一会儿你都舍不得呀?”方吴氏说,“瞧你那样!”
“你学你的,我跟娘去。”于庆隆说,“也用不了多久。”
方戍眼瞧着全家人都在看着他笑,他也不好意思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再者他隐约听到些传闻,说他娘总不带新进门的儿夫郎出门,就是觉得这儿夫郎长得太高太笨,见不得人。
他恨不得缝了那些人的嘴。
他现在只觉得天仙来了他都不愿换,便就叫他娘带着他夫郎出去转转也好。
趁着上午还有点凉快风,于庆隆便跟方吴氏出门了。方丁满也一起出去的,就他们三个人,留着方戍在家念书。
方吴氏也是想着以后若是可以,让于庆隆来学着管管家。
她毕竟是没啥学问的,记的东西一多起来,她都快算不明白了。
可于庆隆脑子管用。她这几日细瞧着他,便知道这孩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便决定把家里的事一点点让他知道。若是他都弄懂了,以后就把家交给这儿夫郎管也不是不成。
于庆隆也乐得把家里的事情搞明白,便跟方丁满和方吴氏坐着牛车去巡视自家的田地去了。
也顺便看了些亲戚们挂在名下的田。有些在同个村子里,也有些不在。但有一说一,看着绿色的田地一望无际,真有一种做地主的感觉。
于庆隆觉着挺爽,特别是风一吹,那稻花与麦穗争相朝他摇头,看着就喜人。
方丁满说:“这往后都是你和戍儿的。再往后都是我孙儿的。”
于庆隆笑说:“以后还得更多。”
这话方吴氏爱听,笑道:“还是我家隆哥儿会说话!瞧着吧,等我家戍儿考上举人时,定把这田弄上个三百亩!”
方丁满听着也觉得美得不行,几人幻想着那一日便觉着心情好。
殊不知他们走后没多久,家里便来人了,来的是马亲随。
马亲随跑来的,急得满头大汗,告诉方戍:“守城,你快与我去镇上看看吧,西宽被捉走了!”
方戍问:“怎么回事?”
马亲随道:“镇守派人来问西宽,问你是不是代亲避税,西宽自是说没有,便被差役给带走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今晚还摸鱼可好[害羞]
庆隆:不成[墨镜]
方戍:为啥[求你了]
庆隆:摸多了便要摸小了[狗头]
方戍:[爆哭]
第46章 第 46 章 这位纪师爷邋遢……
方戍第一反应便是问:“他们可对西宽动刑了?”
马亲随说:“那倒还没有, 只把西宽关起来了。西宽总归是有功名在身,镇守想来也是有些顾及。可他们不放人,硬说是有人告官, 说你代人避税, 西宽还包庇你。你可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秀才免税免徭役, 许多人都会在亲友中秀才之后将田挂其名下, 争取将每亩田的利润提到最高,这几乎是心照不宣的事,镇守自然也是知晓这些。
但因秀才往后极有可能继续科考, 并有可能考中, 所以通常来说镇守也不会特意去抓这些事情, 毕竟做人留一线, 日后才好相见,谁知道哪个秀才未来就发达了呢?
特别是那些家境尚好的, 镇守,还有县令通常也不会太过因挂名避税之事为难。
而如今这镇守不但捉了人,还不肯放, 这只能说明一点, 必然是有人将这件事报到镇守眼皮子底下, 这才给了他这样的理由。
方戍想想便说道:“多半是我外祖那边的人。”
方家的亲戚们有时是会闹点不愉快,但大体上还是不离心。便是大堂伯和堂伯母想多得些便宜, 也是坑外人。起码他们自己是这般想的,不是想害他。所以他一警告, 便也不敢再逆他意。
想来还是那十亩地的事惹得大舅大舅妈心中不快。他们可没有把地挂他名下,自然不怕他出事。
他们甚至巴不得他出事。至于他名下有多少地,只要有心打听,自然是打听得出来的。
马亲随道:“那眼下咱们怎么办?”
对于方戍母亲的身世, 马亲随也是知道一些。他和严西宽与方戍能成为好友,先是因为方戍为人赤诚坦荡,乐于助人,对他和西宽多有帮助。而后来去省城赶考,他们也曾帮助方戍一起度过难关,关系才变得越来越厚密。
那吴家的人那般黑心肝,这要真是他们做的,那还不又是一桩大麻烦?
方戍也觉得棘手。若是他自己被捉倒也罢了,却是好友受他牵连,实叫他心中不安。
“亲随,劳你去趟长捷家看看他在没在家,若是在,咱们便坐上骡子车去,这样更快些。我去找方山大哥说一声,免得家中无人我父亲母亲回来担忧。”
“好,我这就去。”
方戍听罢也赶紧回到屋里,从存钱罐子里拿出了十两银子。想想怕不够,又拿了十两。拿好之后他去了方山家,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与嫂嫂听,最后拜托道:“若是我夜里没回来,那便是留宿在亲随那边,劳嫂子告知隆哥儿一声,叫他不必记挂。”
“这能把西宽兄弟弄出来么?”吴楠道,“要不还是等叔和婶子回来再议议呢?你方山哥中午也得回家。”
“那样太久了,怕出什么意外。我总还是要先去看过才安心。”
这次的事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不然马亲随与严西宽同为秀才又住在一起,还都与他过从甚密,不可能只捉严西宽而放过马亲随。这分明就是放着马亲随方便来给他报信,好叫他拿上银子去赎人。
没多久马亲随便回来,却是一个人回来的,显然是武胜没在。
“许是去了镇上。那咱们便尽快走过去。只是亲随你赶了这么远,可还能走动?”这满头大汗的明显也是累得不轻。
“无妨,救人要紧。”马亲随说,“有水可带上一筒。”
“好,我这就去拿。”
方戍灌了一竹筒水,接着便把他娘昨夜里摊的煎饼顺手拿上了。原是说要中午卷菜吃的。
马亲随接过来也没客气,边走边吃。这一大早发生的事,那会儿他和严西宽都还没睡醒呢,差役便过来咣咣凿门。他二人吓一跳,还以为是哪里走水了,没想到竟是要查方戍家田税的事。
事发太突然,他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赶过来了。
方戍道:“再来点水。”
马亲随接过去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气都没倒匀便道:“你到了之后打算怎么说?”
方戍道:“先看看能不能见到西宽。”
马亲随道:“我看着是难。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跟西宽说上话,除非这事有了结论。”
方戍说:“我带了些银两出来,看到时候能不能让他们通融下吧。”
这番行事,多半就是想要钱了。
两人加快速度往镇子上走,不料走着走着看到前头有一牛车。
方戍低头琢磨事着倒没注意到,是马亲随先看到了,提醒道:“守城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家咸蛋黄?!”
摇摇晃晃,上头还坐着三口人。
方戍说:“还真是。”
他看到他家夫郎了!
方戍快步跑过去:“父亲母亲!隆哥儿!”
于庆隆也注意到两人。但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马亲随跟严西宽几乎是形影不离,为何只有马亲随?而且这个时间马亲随来了连坐都不坐就要回镇上,还带着方戍,这就不对劲。
“父亲母亲,我下去看看他们是要去哪里。”
“瞧你急的,慢点跑。”方丁满道,“瞧着是跟戍儿好着呢。”
“好还不好?只是亲随这孩子咋一人来了?”方吴氏也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于庆隆这时快步跑到方戍跟前:“守城,你要与亲随兄弟去镇上?”
方戍三两语简单说明情况:“你先回家中陪着父母亲,我待把西宽救出来就回来。”
于庆隆听了便知这不靠谱,告诉方戍:“这事光你们二人去许是不太好办。我有办法弄出西宽,一会儿你与父亲母亲说一声,我随你们一道走。”
方戍想想,他夫郎是个聪明的,主意也多,便去朝双亲道:“父亲母亲,西宽身子不大爽利,我与隆哥儿去瞧瞧怎么回事。”
方丁满和方吴氏不由的想起严西宽这孩子家中几乎没什么人。双亲早亡之后只有一个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后来姐姐出嫁了,嫁的是一早就定了娃娃亲的人家,只是过得也不尽如人意。
姐姐的夫婿竟惦记她娘家的家产。姐姐觉得此非良人,却也没办法再脱身,便只得赶紧想法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要弟弟拿着钱继续念书求学。
如今中了秀才,倒是好的,只是家中却没有田可免除田税了。不熟的人又不敢。
也是个可怜孩子。
方吴氏说:“那便快去看看,路上当心些。”
方戍拉上于庆隆与马亲随赶着去镇上。
路上于庆隆问马亲随:“亲随兄弟,你可见过镇守?这位镇守在咱们镇上守镇多久了?”
马亲随说:“今早上见过。镇守姓郭,在咱镇上做镇守也有四年,以往守城也见过的。”
四年,那早就在地方混熟了。而且镇守其实是武官,跟现代的镇长不是一回事。按说田税的事其实不太归这些人管。这要么就是要钱,要么就是有意为难。
于庆隆问方戍:“夫君一会儿打算怎么说?”
方戍说:“我想先使些银两,看能不能见了西宽再定。”
于庆隆道:“只怕你使了银两也未必能见到他。若真是大舅那边给我们找的麻烦,他们要钱是其次,想来要夺你前程才是真。所以一会儿到了镇上,无论见到什么人,你都不能认下你代人避税这件事。偷税逃税是大忌,你若还想继续科考,说什么也不能落下这样的污名,不然一个闪神前程就毁了,更甚者比这还严重。”
“对对对!”马亲随道,“小于阿兄说的有道理。西宽也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所以咱们也要把住口风。”
“没错,只要我们咬死不认,这事便好办。再说名下的地原就是方家的,我们也没代外人避税。这就是自家的地,是族亲送的,天王老子来了也这样说。”
“可他们若是就不肯放了西宽呢?”
“那镇守是个精明人还是个草包?他身边可有其他能人?”
“郭大人是纯纯的武将出身。”方戍道,“但他身边有个师爷姓纪,郭大人平时对这位纪师爷颇为信服。”
"会不会这位纪师爷或者郭大人与吴家有什么关系?"马亲随猜测着道,“这才要替吴家出头?”
“不会。”方戍道,“若是有,这四年里怎么着还不能找个由头将我家平了?”
“那咱们先想办法见见这位纪师爷。夫君,亲随兄弟,一会儿莫要提及我哥儿的身份。”
“为何?”
“待事情解决之后再与你们细说。一会儿到了镇上,夫君你画几张画像。”
方戍跟马亲随想想便点头应下。三人紧赶慢赶地到了镇上,先去了马亲随租住的地方,由方戍画了大舅和大舅妈的画像,还画了那位童生表哥的。因是熟人,又是简画,寥寥几笔倒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画完之后几人便去了镇上的衙门。
但他们并没有全都出现在衙门前,而是只有于庆隆拿着画去了衙门口。差役见了他便问:“你是什么人?找谁?”
于庆隆笑着把两名差役一起叫到一边,一人给了五十文钱:“两位差大哥,我是想打听些事。”他展开画问道:“敢问近几日可有见过这几个人?非咱们镇上的,穿着也稍显富贵。”
两名差役看完了画,当中一名差役道:“这个人来过。八成是昨日上午吧,我记得她。她和这个年轻人一起来的。”
于庆隆问:“来了多久走的?见了什么人呢?”
差役说:“约摸两刻左右。见了什么人,来这里你说能见什么人?自然是见了咱们郭大人。”
于庆隆于是又一人给了五十文:“多谢二位差大哥。那敢问二位,我若是想单独见见纪师爷,可有什么办法?”
差役们对视一眼,看着于庆隆。
于庆隆这时拿出来二两银子。
当中一名差役便道:“你随我来。”
差役带于庆隆进了对面的茶馆,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个人,手执大蒲扇,趿拉着布鞋,打着个哈欠,看样子还没太睡醒。他坐到于庆隆对面,一脚踩在凳子上,十分不雅道:“听说你要见我?”——
作者有话说:方戍:隆哥儿,我的隆哥儿这么好,万一被别人喜欢了可怎么办[求你了]
庆隆:他们都眼瞎,放心,我的好只有你能看到[狗头]
方戍:真的嘛,你可别骗我呀[爆哭]
庆隆:真的[墨镜]
昨天前天的更新有虫但不捉了。有时候一捉虫不锁的反倒锁了。宝子们见谅!
第47章 第 47 章 金山银山,师爷……
于庆隆只管问了这位纪师爷的能耐如何, 倒忘了问问这位多大年岁了。他以为对方怎么着也得有三四十岁,没想到跟自己似乎也差不多,顶大天了能有二十五六。
这人不光年纪轻, 长得也很俊俏, 游龙眉, 杏仁眼, 洒脱里带着些许灵动,乍一看去比他还像个哥儿。
就是这坐姿实在有些糙。他甚至不大看得出对方到底是汉子还是哥儿,因为这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介于这两者之间。
“您真的是纪师爷?”
“如假包换。”纪时雨见差役放下了竹帘, 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来寻我何事?”
“在下于庆隆, 乃是严西宽的朋友, 今日来是想请教纪师爷几个关于……”于庆隆压低声, “关于孔方兄的问题。”
“哦?可是我这人最讨厌听问题。”
“那打扰了。”于庆隆起身便毫不犹豫地离开,果决得很。
纪时雨顿时愣住, 赶紧穿上鞋朝窗外探看。见于庆隆是真的走了,头都没回,便朝楼外喊道:“喂!你回来!”
于庆隆转身看着纪时雨。
纪时雨趴在窗框上说:“你性子倒挺急, 来来来, 你进来说说我听听怎么回事。”
于庆隆略一犹豫, 便又踅回了原坐。他道:“纪师爷,敢问南面有金山, 北面有银山,您是要金山还是要银山?”
“自是要金山。”
“那如果守着金山的是只老鼠, 守着银山的是只雏鹰又当如何?”
“那自然是更要选金山,你这算什么问题?”
“这就是我心中的问题。我不解您为何说着要金山而选了银山,更不解您为何不选择两座山都要。”
纪时雨忽尔停止了扇扇子,微眯着眼注视着于庆隆。
片刻后, 他问道:“你是严西宽的什么朋友?就我所知他的同学当中可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于庆隆说:“我囊中羞涩,急需用钱的时候他帮我卖过粽子。如今他出了事,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纪时雨说:“可这事的关窍不在他身上。”
于庆隆不急不徐地为纪时雨倒了杯茶:“那便是在另一人身上。只不知那人要做些什么才能把我恩人救出来,还望纪师爷指点一二。”
纪时雨道:“你若是能讲明白怎么得了金山又得银山,我自会给你指条明路。”
于庆隆笑说:“这事好办。老鼠虽可憎,可在它娘亲的眼里它还是个宝贝嘛。您拿了它的错处,想要金山自然可得。而您若是为此放过雏鹰一马,他来日记您恩情,银山自也不在话下。”
纪时雨又重新把脚踩在凳子上,还抱着膝盖,活像乡下的老大妈坐炕头唠嗑的姿势。他语气笃定道:“你不是来救严西宽,你是来救另一个人的。”
于庆隆笑着将茶点向前推了推,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说:“君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人贪得无厌擅寻把柄,从长远来看,孰优孰劣,纪师爷心里也总归有杆秤不是?这水嘛,从哪里取它都是取,关键是如何取了水又保了井,还能扬了名。”
一时威胁了严西宽跟方戍,倒确实能从方戍那里拿到钱。可加上马亲随,这一得罪便是三个秀才。对于镇守而言,秀才倒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人物,可谁知来日如何?
而吴家那小子不过是个童生,还是个屡试不过的童生,那能有个鬼的前程?
钱嘛,拿谁家的不是拿呢?重要的是如何一举数得。
纪时雨笑着将扇子倒了手,为于庆隆倒了杯茶:“不知小于兄弟师从何人啊?”
于庆隆说:“不敢当。在下如今只粗通些医理,略习医术,恩师是位大夫,而非哪位夫子。”
纪时雨微感诧异。他还以为于庆隆至少也是哪个学堂的学生,这言语间的从容分明不是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
可若是大户人家,他必定会认识,毕竟这镇子一共就这么大,富贵人家屈指可数。所以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那便必是念过书了。他还以为是哪个小户人家特地花了大心血请老师栽培,不曾想居然还不是。
他多少有些好奇,片刻后便小声道:“你所言之事虽有些道理,可这事还是要等郭大人作主才行。”
“这是自然。不过我听闻郭大人最是器重您。”
“器重不敢说,也就是仗着相处的年头久些罢了。”纪时雨道,“这样吧,小于兄弟你先回去,这事我自会看着办。至于严西宽,放心,郭大人也是惜才之人,暂时不会为难。”
“那就有劳纪师爷。只不知我能不能见见严西宽?”
“眼下还不能。你可在此处等上一等。两刻钟之内,若是能见,我自会差人来叫你。”
"好,那我便在此处等师爷消息。"
“可。”纪时雨说完起身,朝外走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我说小于兄弟,若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应,你又待如何?”
“那能如何?一次办一件事是办,办两件事也是办。若是两件办不成,那就办一件。总不能一件都不成,您说呢?”
银子花出去总要听个响的。
“是这么个理。”纪时雨笑笑,走之前让人给于庆隆换了壶茶。
小二很快把新茶和新点心端上来。
于庆隆闻了闻,那茶跟之前的明显不一样,味道比之前那壶要醇厚许多。至于点心,样式倒是一样的,但怎么看,颜色都不大一样,之前的分明就是剩下的。没比对的时候不大容易瞧出来,可一比倒是看得分明了。
之前倒的那两杯茶两人谁都没喝,但于庆隆也没倒。于庆隆又找小二要了个杯子,重新倒上新的慢慢品。
纪时雨在暗中看着,若有所思地去了衙门。
一刻钟之后,其中一名收了于庆隆钱的差役便过来找于庆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凭白得了那么多的钱,差役心情也好,引着于庆隆去了关严西宽的地方。
而与此同时,方戍跟马亲随也在不远处。他们瞧见于庆隆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看似是在与差役说话,做些无意识动作,实则却是叫他们不要出来。
二人虽心急,却也瞧明白了,只得离远些跟着,别走得太近去叫人发现了。
马亲随道:“既然小于兄弟能见到西宽,想来他就是有办法的,咱们再等等看。”
秋老虎正盛,方戍出了一身汗。但他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热的还是急的。
他看到于庆隆谈笑着与差役走向牢房,心里便不住地担忧。
之前几次于庆隆遇上问题总能很灵活快速地解决掉,而且于庆隆一看便不是好欺负的模样。可他还是忍不住焦心,长得再怎么结实,那也是他的哥儿啊。
而在这种担心之余,他还有一份很陌生的恐慌。
他的隆哥儿似乎无所不能,而他一个汉子,还是秀才,遇到问题却还要他的夫郎帮他奔波,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是无用。
“守城?”马亲随见方戍有些走神,疑道,“你没事吧?”
“啊?没事。”方戍隔着一条街看着那牢房门开启又关闭,“亲随,县城的三家书舍中可有你说得上话的人?”
“没有,也就是认识。你问这做什么?”
“我想打听些事。”
“西宽倒与德馨书舍的少东家熟识。我们还未认识前,他在德馨书舍里抄过书卖。”
“那我便待他出来之后再问。”
“你说他今儿能出来么?”
方戍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之前他的夫郎说要去见纪师爷的时候,他想着把钱给他带上,寻思万一能说上话,便直接拜托纪师爷把这桩麻烦解决了。
可他的夫郎虽拿了钱,却只要了三两银子。他原本都没想到这些钱就能见上纪师爷,结果不但见着了,现在还见得了严西宽。
严西宽也万万没想到他能见着于庆隆。
他想过会见到方戍,但做梦也没想到来的会是于庆隆。
“小于阿……”
“咳!”于庆隆连忙打断他,“西宽兄,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便长话短说了。”于庆隆给看牢门的拿了十文钱,见对方收了铜板便离开,抓紧时间道,“西宽兄,守城不便进来,便由我来了。这里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严西宽小声道,“只是这件事摆明着是朝守城来的,这要如何是好?”
“你别担心,我已经见过镇守身边那位纪师爷,想来问题应该很快能解决。只是还要麻烦你在这里多留一两日。若我没猜错,届时还会有人带你出去问话,你只管说守城名下的田就是他家的,其余的你一概不知便可。”
“好,我之前也是这般说的,你只管叫守城放心。”
“那你在这里可需要些什么东西?我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送进来。”
“若是不麻烦,便叫亲随帮我送几本书来打发时间即可。”
“好。辛苦西宽兄了,那我尽快。”
于庆隆说完又低声嘱咐几句,又去见了牢头,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没多久之后有人给严西宽送来一盏小油灯。牢中昏暗,看书费劲,有了这灯哪怕是在夜里看个书想来也是没问题的了。
于庆隆出去之后也把严西宽想要书的事告诉了马亲随,又道:“亲随兄弟你去取书,我与守城得先去趟武家打铁铺。这两日我们先不回家了,待把西宽兄弟弄出来之后再回去。夫君你也想想如何与父亲母亲说明此事,方便时让长捷兄弟告知父亲母亲一声。”
方戍道:“这倒不难,一会儿我叫长捷帮着捎一封信,父亲见了自会明白。”
几人说好之后便分开,约好了晚些再在牢房外不远处的一家酒铺门口见面。
马亲随去取书,这时方戍拉住于庆隆边走边问:“隆哥儿,你先前如何与那位纪师爷说的?”
于庆隆道:“我告诉他,从我们这里拿钱不如从吴家拿。吴家比我们富多了,从我们这才能拿多少?再者说,你跟西宽兄亲随兄好歹都是秀才,给你们安了污名,那传出去对咱们镇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次破些财是免不了的。我只是想着,这财不能白破,吴家想要我们出血,那我们少说也要拆他们几根骨头。否则一但低一次头,以后便要处处受掣肘。”
方戍道:“隆哥儿所言甚是。只是这样一来我自己手里的钱怕是不够,少不得要从你那里支取些。”
于庆隆想想也有些肉疼。这次的事,若想按他的想法办成,花个十两二十两是跑不了了。
但这也总好过方戍被安了偷税的罪名好,若真是那样,破财自不必说,毁了前程才是最可怕的。
“钱再赚就是了,只要人在,其他的努努力总会有。”于庆隆拍拍方戍,“不过这样一来夫君以后就要更加勤勉了。”
“隆哥儿放心,我以后定当好好学。”
两口子说话间到了武家打铁铺。幸而武胜在。方戍说严西宽病了需要人轮流照顾,武胜便拿了他写的信说回去便告诉方父方母。
天擦黑的时候,马亲随将书交到了牢头手里。他还带了床被子,担心严西宽夜里冷。他发现那牢头很好说话,毫不为难就帮他办了,心里便稍稍放宽些心。
一行人回到租赁的屋中。
这是个极小的房子。推开大门走不几步便是屋门,一进去黑洞洞的甚至不赶于庆隆在上溪村的家好。
马亲随不无窘迫道:“让小于兄弟见笑了,快坐,快坐。”
他把褥子铺在炕上,让于庆隆坐。
他翻了半天才勉强翻出一个尚算完整的碗来,帮于庆隆倒了些水。
于庆隆道了谢,坐下来之后却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里实在简陋,唯一能瞧见的值些钱的东西便是书和一些笔墨。还有一些纸,上面写得已经无处可写了。
两个秀才住的地方,竟通屋找不出一件完整的东西来——
作者有话说:这里说下为啥最近更新少,婆婆手术了还没有出院。娃也放假了,时间就特别紧。过几天会好些,到时我会尽量多更哒Q Q[爆哭]
第48章 第 48 章 不是,这事咋变……
于庆隆不由得想起吴威和杨凤。来的时候坐着马车, 虽谈不上披金戴银,但穿的也是质感颇好的衣料,银饰也是花样繁多。
瞧着人模狗样, 可说出来的话, 做出来的事却实在叫人恶心。最可气的是这样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努力求学向善的人却过得如此艰难。
马亲随说:“晚上我们都没吃。家中还有些米, 要不我去煮些粥来喝?”
方戍倒是无所谓,他以往也时不时会来这边,也都是这么吃的, 却觉得有些委屈了他的夫郎, 便问于庆隆:“隆哥儿要不要就些别的?我去买。”
于庆隆说:“不用, 有什么吃什么便好。有劳亲随兄。”
马亲随便去洗米烧火去了。
于庆隆跟方戍干脆搬了两张木凳, 与马亲随一起坐在院子里。屋里也有灶,但这个季节夜里不能天天烧火, 不然热得根本睡不着觉,通常做吃的还是要用外面搭的灶台。
方戍跟于庆隆帮忙掰柴火。
在镇上柴火也要买,但这东西也分好坏, 便宜的往往不好烧, 不是太潮就是要掰了才能烧。古装剧里劈柴那都得是比较粗的大木柴, 家里条件不好的可烧不起。
“要不我还是出去买些酱菜回来,总不好干喝粥。”马亲随说, “好歹是小于阿兄第一次来我和西宽这。”
“不用,有粥喝已经很好了, 亲随兄不必客气。再说了,这次的事本也是我和守城给你们添了麻烦,你这样倒叫我们过意不去。”
“这叫啥麻烦。与守城帮我们的相比实不足挂齿。”马亲随说,“也是来年我与西宽还想再去考一次, 所以得攒着路费,不然倒也不至于如此紧巴。”
“考过就好了。”
“借小于阿兄吉言。”
于庆隆没再说什么,只越发觉得画本子的事得尽快提上日程。
却说另一头,杨凤从吴威那得了那五两银子之后原本打算过一个月再找人狠揍于庆隆一顿。可越想越觉得时间太久不解气,这便决定跟她儿子吴显先使个别的招。
他们不止想要那十亩地,还想要整个方家都落不着好,怎么办呢?
恰巧这时吴显在他学堂里听说许多秀才其实都在暗中帮人免田税的事,于是找人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方戍名下居然有那么多田!
这可把他们眼红坏了。可这种事又不能明抢,那如何解决?便只能叫抢得着的人去抢了。
只要他方戍的前程毁了,吴夏兰跟于庆隆还能那么张狂?还不哭死他们去!
“且瞧着吧,这次非得扒下他们方家一层皮不可。”杨凤越想越觉得解气,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儿子道,“到时候看她吴夏兰怎么办。”
“您确定这事能成么?”吴显道,“这样的事若是做了,可千万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放心,你我来的时候不都瞧见那和方戍关系好的叫严西宽的秀才被关起来了?你是知道的,那些个当差的都是蚂蟥,粘上了就得吸足了血,不然准不会松口。到时候方戍这贱种要么得花大钱赎人,要么得得罪同窗,总归是没他好果子吃。等到他们家彻底完了,娘就想办法把那十亩田要回来。再加上这次拜叶老为师,你也准能考中秀才。”
“娘您说的是。到时候儿子一定能成,咱家也能免田税。”
“正是。”杨凤说着扇扇子,“话说这叶老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听说这栖霞镇外有个姓叶的大儒,知识渊博,得他亲授的学生有许多都考上了秀才,这便在去向镇守告发了方戍的事之后,来找了这位先生,想拜入他门下。
可是这位先生却一直不见人。如今天都黑了。
吴显道:“会不会是有事在外面耽搁,不回来了?”
杨凤皱眉道:“不都说是个年纪大的老头?还能宿在外面?”
吴显寻思那也没准。只是这野外蚊虫委实太多,他也是等得快没耐心了,便道:“要不回去吧娘?明儿再来看看。儿子也想回去瞧瞧衙门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现在比起任何事,他最关心的只有那十亩地,还有方戍有没有被捉进牢里。
他今年开春又没考上,正烦着呢,却听说是因为那十亩地的官脉被方戍占了他才总考不上。他当即觉得这很合理,心里也平衡了许多,便笃信这就是事实,也就对这次的事格外上心。
杨凤被叮许多个包也烦了,起身道:“成,那就先回去。”
吴显说:“娘,您说一会儿咱要不要亲自去牢里看看?给那守牢狱的差役几个钱,让他们好好的‘关照关照’那个严西宽,这般做方戍才会更着急,着急才更容易出错。”
“不用。”杨凤道,“不过是几个干活打杂的东西,哪配得咱的钱?咱都把这捞大钱的机会给了镇守,镇守自会差他们做事。再者说,娘刚才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人都是蚂蟥,你沾上了可就难甩掉了,给了一回钱,回回都得给钱,咱们就不要跟这样的人接触。”
“是这样么?”
吴显总想起有句话叫“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几个守牢的不打点打点,万一他们不为难严西宽呢?那严西宽毕竟也是个秀才。
然而一想到要花钱,吴显也觉得这些人是不配。他们都见了镇守,给镇守送了那么大个人情,镇守应该反过来谢他们。镇守都得谢他们,这些小鬼还敢收他们的钱?
于是娘俩回了客栈之后便等起消息来。这个时候衙门里已经没人当差了,第二天再去问便准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娘俩睡得香得很,一想到方戍家就要完蛋,他们便觉得梦都是甜的。
于庆隆两口子和马亲随却都没睡着。他们担心严西宽在牢里害怕,也心疼这次花掉那么多银两。
他们想攒点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衙门里并没有派人捉杨凤和吴显问话。
于庆隆一早戴个斗笠出来盯着这事,但衙门那边没什么动静。
杨凤跟吴显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在等方戍上衙门,可是方戍却一直没露面!就为了观察方便,他们投宿的地方就离衙门口不远,在楼里就能看见。可他们都没见着有人来,衙门口甚至连个当差的都没有。
“他该不会不管严西宽了吧?”吴显猜道,“反正捉的不是他。这纪师爷也是,您说他干嘛不直接捉方戍,而捉严西宽呢?绕这么一圈,一点都不爽快。”
“他自有他的考量,咱再等等,许是时间太早了。也可能方戍昨儿个下午就被捉了?”
“没有。我问这店里的小二,都说昨儿一天都没人进过衙门。这不行,我得亲自问问去。”
他昨天就想看方戍被捉,可他娘非说那马亲随去一趟下溪村也得好久,他们干等着也没用,不如先去叶先生那。
结果叶先生也没见成,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样了。
杨凤说:“你去啥去?去了万一正赶上方戍他们来,还不是一下就叫他们猜到是咱们告的官?咱虽不怕他们,可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这事是咱们做的。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衙门里连个鸟都没飞来过,安静得很。
于庆隆也发现了,这纪师爷虽听了他的说辞,但也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暗示来办事。
“那怎么办?咱们就这样干等?”方戍道,“他们会不会是打算两头吃?”
“两头吃是必然的,但不该是这种吃法。”于庆隆想了想,忽而问马亲随,“亲随兄,你常往来于镇中,可知衙门口每日有几人当差?”
“就两人。”
“一直都是两人?没有没人的时候?”
“对。他们是轮值,按规矩每日必须都有人。只有镇守每月有三日休沐。”
“原来如此。”
“隆哥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今日我出去时一个当差的都没瞧见。”
“那这是何意?难不成是都出去捉拿吴杨氏跟吴显去了?”
“我觉得不太像。我去得已经够早的了。那会儿天才蒙蒙亮,都没瞧见有人从衙门口离开。但他们若是拿人,是不是得有缉拿令之类的?总不能凭白去捉。既是需要这些,那必定要来一趟衙门才能走。”
“有没有可能他们并不需要去捉拿?”方戍猜道,“吴杨氏跟吴显既来找镇守告我的状,不见了结果必然舍不得回去。他们兴许就在这镇上也说不定。”
“是这个道理。”于庆隆道,“那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亲随兄,还得有劳你一趟。你在这镇上可还有其他熟识的人?最好是两个,能帮忙跑个腿的,我们可出些辛苦钱,最好机灵些。”
“这倒是有,只是做什么呢?”
于庆隆赶紧把之前用过的杨凤跟吴显的画像拿出来交给马亲随,对他嘱咐几句。
不多时,马亲随便戴着斗笠出了门。
大概过了三刻钟,他就回来了,而另两个年轻人去了衙门对面的铜家客栈。
这二人先是瞅瞅,看准了确实有他们想找的人之后,便在那两人附近坐了下来。
两人要了一壶茶水,便闲聊起来。他们用不大,却刚好又可以被他们找的邻桌母子俩听到的声音说:“哎你听说没有?昨儿个有个秀才被捉走关起来了!”
另一人说:“听说了。不过已经又放回去了。”
另一人道:“哪可能?”
那人说:“怎么不可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拿了钱,当天就给放了。”
被精准放消息的杨凤跟吴显母子俩皱眉对视一眼,吴显僵硬地笑着问道:“敢问这位兄弟,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昨儿个被捉的秀才真被放走了?”
被问的人说:“自然是真的。姓严的秀才嘛,在咱们镇子上熟的人还挺多。我还看着他回去了呢。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对咱们这的事情不熟。咱们这,有这个,”男人做了个点钱的动作,“那就管用!”
杨凤猛一咬牙,低声道:“怪不得瞧不见人呢!”
吴显说:“娘,我得去看看去!”
杨凤也觉着得去。她费这么大劲可不是想着方戍花点钱就能把人弄出去的!好歹是把偷税的罪名给方戍安了才行!
但是衙门没开,他们能去哪?自然是只能去牢口问一问!
娘俩这回也不想着省钱的事了,去了牢中见了人便拿出了铜钱。他们拿的一百文,见牢头瞅都不瞅,咬咬牙又拿出来二百文钱。
结果牢头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杨凤一咬牙,拿了一两银子。牢头这回终于看她了:“啥事?”
杨凤问道:“昨儿个捉的那个秀才可是放走了?”
牢头问:“哪个秀才?因什么捉的?”
吴显说:“叫严西宽的秀才,包庇下溪村的方戍秀才代人偷逃田税的事!”
牢头问:“这事谁说的?你们有证据吗?”
吴显说:“什么证据啊?这事是镇守郭大人亲口说的,那方戍偷税逃税!我昨天可是看着你们把严西宽拿到这的,你们收了钱就敢放人?你们郭大人知道这事么!”
牢头道:“你的意思是,郭大人说方戍偷税逃税?”
吴显说:“正是!我要见严西宽!如果你们私自放了人,我要去告诉镇守大人你们不按规矩办事!”
牢头这时“啪”的拍响桌案:“好你们这两个刁民!还敢乱造镇守大人的谣?谁告诉你们方戍秀才偷税逃税的?我们郭大人可从来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还敢说我们不讲规矩?我们可没放了严西宽!严西宽可还在牢里呢,被我们查问清楚才会放人。不过他我们已经查问清楚了,你们两个倒是很不对劲!大伙刚刚都听见了吧?这小子居然敢污蔑朝廷命官!还污告国之栋梁!还敢说我们兄弟不讲规矩!”
“是!”“听见了!”“他娘的敢乱造谣?!”
“把他给我捉起来!”
“哎?!哎你们怎么能乱捉人呢?!”
“乱捉人?谁乱捉人?给我绑起来带走!到了郭大人面前我看你们还敢这样胡说!”
杨凤和吴显当场吓得面无人色:“不是!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们没有乱说话!我们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牢头可不管他们说什么,叫人把吴显给绑了。
杨凤他们没绑,但是杨凤也不比被绑了好到哪里去,她一看儿子被绑了,手都麻了!
不是,这、这事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方戍:夫人太机灵了,天爷啊,我配不上他可咋办[爆哭]
庆隆:不咋办,你多要饭[狗头]
方戍:姨姨们,我又来了,求求评论和营养液,可千万不要让我被休了呀[求你了]
第49章 第 49 章 于庆隆这下没脸……
吴显被推着搡着送到了衙门, 杨凤一路上一直在不停地解释他们刚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只是说方戍逃税,严西宽包庇, 可没说郭大人半点不是, 要他们放了吴显。
她还拿出钱来要给押送的人, 结果却被路人看见。
押送的人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老百姓的面收钱?他们没收, 并且咬定他们全都听到了吴显冤枉郭大人,还说他们办事不讲规矩。
杨凤慢慢的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故意等着拿她儿子的错处呢!
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
到了衙门, 那郭大人就坐在堂上, 压根儿不听她的解释。堂下还有方戍跟同样被带过来的严西宽, 还有马亲随, 以及一些衙役。
郭大人问她是不是要告方戍代人逃税,她说是。结果郭大人说事情已经调查清楚, 方戍根本就没有逃税。
郭大人说:“方戍名下本就有许多田,有些是家中宽裕时买下的,有些是族亲们见他中秀才赠他的, 以期来日能让他教自家孩子学习, 也能考上功名。所以那田本就归方戍所有, 方戍并没有违反律法。
倒是你吴显,一个童生, 见官不跪,自己考不中秀才, 嫉恨他人有功名在身,随便诬陷国之栋梁,还敢造谣污蔑朝廷命官,还给差役们扣屎盆!”
吴显吓得冷汗直流, 赶紧跪下来:“大人!大人我没有啊!我、我那是一时糊涂才说错了话!我没有!大人饶命!”
郭大人“哼”一声:“还说没有!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这一桩桩一件件,足见你居心叵测。你这样的人,如果留着继续科考,以后真得了官还不为害一方?!今日本官要提前除害!来人!将这吴显关进大牢,传达县学,此人品行堪忧,建议严禁他继续参加任何科考!”
杨凤脑子一下就空白了:“这、这如何使得啊?!郭大人,郭大人您收回成命吧!这、这不是断了我儿的前程嘛!”
杨凤扑通一声跪下了:“郭大人!您行行好!”
郭大人一挥手,衙役们就把吴显押下去了。杨凤要跟着也被拦了下来,拦着她的人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哭天抹泪还不如趁天亮着赶紧回去给你儿子收拾收拾东西。牢里头可阴冷得很。”
杨凤恶狠狠看向方戍:“方戍你给我等着瞧!”
方戍说:“我劝您做事前还是多想想自家人的前程。”
杨凤忽又想到儿子要被压了童生资格,这样一来以后就没得考了。她顿时比被杀了还难受,猛一跺脚便快步出了衙门。
于庆隆跟纪时雨这时就在外头。
他们都没有进公堂,一人一边靠在衙门外。见吴显被押走,又见杨凤也走了,纪时雨问道:“你叫人做什么了?叫这娘俩急吼吼去牢里给自己惹麻烦。我原还想着起码得等到夜里才能让他们到那边去打听。”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找了二人在他们身边聊几句,叫他们以为严西宽被轻易放了。”
“鸡贼。”
“只是为救人而已。还要多谢师爷成全。”
纪时雨道:“这倒是好说。不过我有一事正为难,不知小于兄弟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于庆隆道:“您说来我听听。”
纪时雨勾勾手,于庆隆过去,但也没有凑太近。纪时雨道:“离那么远作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于庆隆说:“这我当然知晓。我是担心一会儿有人看到了难过。”
“这是何意?”
“您先说您的事,这个我一会儿再告诉您。”
“成。我这事倒也不是别的。”纪时雨小声道,“下月初咱们县的知县马大人过寿。这马大人呢不喜铺张,就喜欢些讨巧的东西,所以寿礼要新而不费,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新而不费……”于庆隆说,“吃食可否?”
“吃食?那得是新花样,市面上没有的才行。”
“那我得花些时间琢磨。”
“那便给你十日时间,若是你真能琢磨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届时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我自当尽力。”
纪时雨点点头,这时方戍跟马亲随一行人也出来了。于庆隆见状便站到方戍跟前:“夫君,都忙好了?”
方戍说:“嗯,郭大人说我们可以回去了。这次也多谢纪师爷出手相助。”
纪时雨:“……”
他愕然地看着于庆隆,指着方戍:“你刚叫他啥?!”
于庆隆说:“夫君。”
方戍“欸”一声。纪时雨整个人都麻了。这于庆隆分明比他长得还像个汉子呀怎么就是个哥儿呢?!
“不是,我看过方戍的亲属记录,他还未娶呀。”
“让师爷见笑了。我与我夫郎成亲没几日。按我们当地的习俗,都是成亲之后夫郎或者妻子回了门,再在婆家住一日之后才会过来到户籍处登记。我今日也要带隆哥儿登记的。”
“……”
“成吧。那你们赶紧去。”
“多谢纪师爷。告辞。”
几人一起离开。纪时雨望着于庆隆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那不像个哥儿。
郭大人这时从堂内出来。这男人身躯高壮,宽眉虎目,声如雷钟,单看去也是个武将模样。
他问道:“你怎么一副失落样儿?”
纪时雨说:“那于庆隆竟是个哥儿。我原还想着他这般机敏,到时想个招弄来,平时也多个人给我们出出主意呢。”
郭崖搭着纪时雨肩膀道:“是个哥儿又如何?大不了你通过他家汉子问便是。”
纪时雨想想:“也是。我觉着于庆隆这小子灵活得很,兴许以后能有大用。马知县要过寿的事我与他说了,他说帮我们琢磨琢磨。”
郭崖说:“他一个乡下哥儿能有啥见识?”
纪时雨“啪”的拍在郭崖肩上:“说了多少回不要只看这些表面上的事。他可有趣着呢。再说他夫君可是十五岁中了秀才。那可不是童生是秀才啊。十五岁的秀才便是放在咱们整个大焱国那也是极少数。再得了于庆隆这么个圆滑的哥儿,以后能不看好?”
也只有杨凤吴显这般蠢笨之人闹不明白。这种时候不上赶着贴上去倒来找他们麻烦。
这会儿可正该是行及时雨的时候。
纪时雨越想越觉着,他得交下这几个朋友。
有情有义的人不难找,心思机敏的人也不很难找。难找的是有情有义还心思机敏的。
于庆隆并不知道有人把自己想得这么好,只管跟着方戍走。
他们先行回了马亲随和严西宽那,确定严西宽没受什么伤,就是熬夜看书睡得有点不好所以憔悴了些之外没什么,这才放心。
严西宽这时道:“可那吴家的人会不会闹到县城去?万一……”
于庆隆道:“没有万一。他们要是不去倒还好,去了才是真绝了自己的后路。”
马亲随问:“这是何解??”
于庆隆说:“郭大人跟纪师爷既然敢把杨凤放了,不可能没想到她也会去县城上告。但他们仍然放得轻轻松松,便可说明他们与县里的官爷们也交好。”
而且从纪时雨的话里也能听出来,平时对那位马知县是颇费心。所以马知县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老百姓而折了拥护自己的人。
再说他如果没弄错,镇守前面虽是个“镇”字,但管的应该不只是这栖霞镇一个镇的安全。说白了,看似是马知县的下级,但权势上也未必差多少。
马亲随说:“小于兄弟说的是。”
这次他可是真正明白,为啥方戍把于庆隆看成宝贝了。这是真的与以往他们见过的哥儿不一样。
方戍说:“那西宽和亲随你们先休息休息。我带隆哥儿去趟户籍处再回来。”
两人赶紧示意他俩办正事。
路上于庆隆问方戍:“去了户籍处就能登记了?”
方戍说:“哪能呢?咱们要先去武家打铁铺。先前我让长捷帮忙带书信去转交父亲,我在信中言明了要父亲帮咱们找出婚书,长捷应该带过来了。一会儿找他取来咱们再去户籍处。”
于庆隆说:“你还怪细心的,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方戍说:“忘了啥我都不能忘了这个。只有把咱俩放在一处,你才是正正经经成了我的夫郎。”
于庆隆道:“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悔婚?我还不是你正经夫郎?”
方戍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你自是我正经夫郎,我们都……我的意思是从律法上说,你还不是。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了。”
于庆隆说:“这还差不多。走,赶紧登记完咱们得去买些猪肉再回家去。我还有旁的事跟你说呢。”
从家拿出来二十两银子,结果只花了三两就把问题都解决了,还给吴家挖了那么大一坑。方戍心底佩服得很,便紧忙带着人登了记,之后去集市上买了些猪肉。
于庆隆尽挑着肥的拿,方戍道:“隆哥儿想熬猪油?”
于庆隆说是,想想又拿了一条肥瘦相间的:“一会儿咱走之前送到严兄和马兄那边去吧。怎么说也折腾了这两天,但你给钱他们准不会要的。”
方戍也觉得是这个理,欣然同意。
两人买完东西又去一趟严、马二人住处,把东西放下才回到武家打铁铺。
武胜看他俩来来回回折腾,问道:“你俩这是干啥呢?西宽兄弟好些了?”
方戍说:“好了。你晚上回吗?回的话我俩跟你一同回去。”
武胜说回。于庆隆在那儿看着自己做的水车。这东西费了那么多心思弄的不卖出去是真有些冤,但确实实用性不强在这里没什么人认。而且放在这也很难被需要的人看见。
于庆隆在拿回去跟继续放在这之间犹豫一番,想想还是决定就继续放在这。
武胜在忙的时候,于庆隆跟方戍到了后院。方戍问道:“隆哥儿,这次的事,咱们用不用再向郭大人和纪师爷送些礼?”
花的三两银子肯定是有些辗转到了纪时雨手中,但再怎么说也只有三两银,得了也不会过这数。这银子对他们来说不少,但对纪时雨这样的人而言应该只是小钱。
“暂时不用。之后……之后再说。”于庆隆道,“他今日托我件事,等这事办成时我再一并给他。既然已经打过照面,以后尽量把这份关系维持住,对咱们来说不是件坏事。”
“好,那便听你的。只是你如何知道官场这些弯弯绕绕的事?”
“因为我是老天爷派来帮你的仙人。”
“啊?!”
“所以你以后每日早起都要记得对我说一句话。”
“哪一句?”
“我的亲亲宝贝夫郎早上好。怎么?说不出?”
“这……我、我试试。”
方戍酝酿片刻,对于庆隆道:“隆哥儿,我的亲、亲、亲亲宝贝夫郎……”
方戍一下卡了壳,说不出来了。
于庆隆问他:“怎么了?”
方戍捂着脸起身,脸色爆红,头都没敢抬:“父亲、母亲,您二老怎么来了?”
于庆隆:“……”——
作者有话说:庆隆:夫君,我能装死么[爆哭]
方戍:装晕吧还是,我把你抱回屋里[害羞]
庆隆:求姨姨们安慰啊[笑哭]
第50章 第 50 章 以后咱们换个别……
人固有一死, 要么被自己坑死,要么囧死。但另一个世间流传着一句经典的话: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于庆隆从容抬头, 面带微笑起身, 仿佛他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落落大方道:“父亲, 母亲。”
方丁满、吴夏兰:“……”
他们这个儿夫郎身上是真有点子镇定的, 难不成这是学医的首要条件?
方戍也愣了下,这不慌不忙的沉稳劲!他必须得跟他的夫郎好好学学了。
方秀才轻咳一声,也站得笔直, 脸和耳朵是红的, 目光却变得很清正:“父亲母亲, 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错觉吗?
方丁满和吴夏兰不免开始怀疑, 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的了。
“倒也……”方丁满说,“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走前说西宽那孩子病了, 又把隆哥儿带去,我们想着是不是西宽这孩子手头的银钱不够看大夫你才要把隆哥儿拉走,我们便带了些银钱来看看, 担心你带的不够。”
“西宽那孩子怎么样了?”吴夏兰问。
依她跟她当家的了解, 儿子可不是能委屈了夫郎一起住在马亲随和严西宽租赁的那小地方的人。所以要么是严西宽实在病得厉害, 需要多一点帮手,要么就是有别的事。
方戍心中一阵感动, 恭顺道:“他身体挺好。不过您二老恕儿子欺瞒之罪,这次的事并非西宽病了, 而是他被衙门的人捉去关押起来,亲随才急慌慌去找我。”
方戍将这次的事情始末挑着重点处与父母亲说明,期间几次夸于庆隆聪慧:“都是隆哥儿细心,这才没花得多少银子便解决了这桩麻烦。如今吴显被关起来, 舅母八成是回家去找人商议去了。”
“好她个杨凤,她居然还不死心!”吴夏兰听得心惊肉跳,这要是她儿夫郎没跟来,那还了得?!
“那、那这次的事就算结了?”方丁满小声说,“她会不会还捏着这事不放?要不咱赶紧回去把那些田退回族里该谁的谁来领回去。”
“不用的父亲,那样倒叫人拿了话柄。”于庆隆说,“咱们原来什么样往后还什么样就行。只是您往后见了族亲们,还是得与他们说一声,此事非同小可,若真出了事大伙都得受牵连,所以就咬准了这地就是方戍的才不会有麻烦。”
“好好好。那、那咱们回去?这一天一宿的必是吓坏了,赶紧回去让你娘做点好的给你们补补。”
“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倒真有些事得求娘帮我。”
“啥事隆哥儿你只管说。”吴夏兰痛快道,“只要是娘能办的,无不答应的。”不说别的,单只是把吴显弄进去这事就让她痛快得不得了!
“您得教我咋能熬好猪油。”于庆隆说。
“啊?就这?”
“对,这管大用。我答应了帮纪师爷一个忙。这回他帮了我们,”也算是帮了吧,虽然都是从长远利益来看的,但纪时雨毕竟也在中间做了郭崖的工作,“所以我也得帮他一回。我得多熬点猪油,弄出个东西来。”
他能想到的吃的,实在很多。但他能做出来的非常有限。都是他最爱吃的那些,他奶奶常做,所以他看的次数多了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到并知道步骤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必须得先自己试出来之后才能确定到底行不行。
吴夏兰一听是给纪师爷帮忙,哪敢不认真对待,当即说回家就能教。
于庆隆便去把自己买的猪肉拿来给吴夏兰看。
吴夏兰觉着还有点少,便决定再去买些。
这时于庆隆问道:“娘,咱家里有红豆吗?”
吴夏兰说:“倒有些,约莫就一斤吧。”
隆哥儿说:“我能都用了吗?”
吴夏兰说:“这有啥不能?不够了娘还能去别家帮你换呢。”
在乡下以物易物那都是常事。
不过人还在镇上,倒也不必那样麻烦。再去买猪肥肉,就得去集市,便干脆一起都买了。
等武胜忙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赶回了下溪村。
此时天色已晚,除了睡觉已经不适合做别的。于庆隆跟方戍洗了澡,躺在炕上回顾这两天发生的事。
于庆隆想的是明天他要准备的材料。方戍想的是下午在打铁铺子里没说完的话。
他在被子里悄悄握住了于庆隆的手,满脑子都是黏黏糊糊的想法。
他的夫郎看似长得顶天立地,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想要被叫作“宝贝”的吧?
方戍在黑暗中转头:“隆哥儿。”
“嗯?”
“宝贝。”
“……”
方戍猛地感觉到手心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便又道:“宝贝……”
于庆隆说:“晚上别这样叫。”
方戍疑惑:“为啥?”
还能为啥?心里跟放烟花似的这叫人怎么能睡着?!
于庆隆把手抽走:“反正不行。”
方戍重新抓住于庆隆往他被子里头摸:“可是你看我叫两声它就这般了。”
就这事才奇怪呢!
这么精瘦的人却长了那么个大号的家伙,简直匪夷所思。
于庆隆道:“我明天还要干力气活,今晚咱俩都不能累。睡吧。”
方戍说:“你睡。我今晚受了累睡一宿也能恢复过来。我让你舒坦。”
是这个问题吗?
于庆隆刚想说不用,方戍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手也踅摸着探进了他的里裤,朝后摸去。
身体瞬间就跟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键似的,气血开始汹涌,心跳也乱了,想要有人来安抚。于庆隆内心挣扎了一下,却终究敌不过方戍的温柔和虔诚。
这人像是在用指尖描摹他灵魂的轮廓。细致,轻软,恰到好处的揉按和亲吻,于庆隆把脸埋在方戍的颈窝里,只剩下艰难的喘息。
方戍的颈间里都是湿的,却也分不清是谁的汗水。
或许早就融合在了一起。
于庆隆鬼使神差地咬方戍一口,就咬在肩上。很奇怪,似乎想要用力咬下去留下印记。
但又有些舍不得。方戍的反应却奇大,他的手一下失了分寸,搅得重了。于庆隆闷哼一声蜷缩起来,整个人都是轻颤的。
“对不住隆哥儿,是不是弄疼你了?”方戍吓得僵住不敢动,“我、我没想着你会咬我。”
“咬疼了?”
“没有没有。”只是像有股热流突然从脚底升上来,激得他差点把持不住。
“我也不是疼。”于庆隆说完想了想明天要做的事。
算了,年轻,睡一觉确实是能恢复,别搞得跟他欺负老实人一样。
于庆隆吻住方戍。方戍又一次僵住,却不是吓的。
第二天,两人早早地睁开眼来。于庆隆准备穿衣服下炕,方戍却忽然抓他一把。
于庆隆问:“怎么了?”
方戍指着于庆隆的肩说:“我能看看吗?”
他们成亲也有几天,但大多时候都是夜里回屋,而且睡前多半也是穿着衣服。可于庆隆的花记长在肩后处,想看一回也没那么容易。
起码方戍是还没有认认真真看过一回。
夜里脱了衣裳时往往都吹了灯,想看什么也看不真切。
于庆隆也没忸怩,将衣服解了朝后敞开肩,左肩后的花记自然露出来。事实上他自己都看不见。那个位置,只有背对镜子才可能从镜子里看清楚。
方戍轻轻摸摸,凑上去吻住那朵艳如红梅的花记,低喃道:“隆哥儿……我的亲亲宝贝夫郎。”
于庆隆:“……”好家伙,可让你学着了!
于庆隆刷的拉上衣服:“全身都是牛劲想使出来是吧?”
方戍:“嗯。”
于庆隆道:“那正好,出去帮我干点活。”
方戍:“?”
这会儿吴夏兰也准备叫于庆隆出来熬猪油了。于庆隆却是先去鸡窝里摸了摸鸡蛋。
他摸出来两个,算上家里之前攒的,一共有十七个。他先打了四个,清黄分离,然后把清给方戍又给他拿了三根筷子:“来,把它打成白色。”
“白色?”
“对,快速搅打,打成白色,能把筷子立在上头为止。”
“这哪能做到呢?”吴夏兰道,“它是稀的呀。”
“能的娘,一会儿您瞧见就知道了。能不能还了纪师爷这人情,可全看这东西。”
方戍一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搅打,渐渐把蛋清打出了泡沫,颜色也越来越浅了。
家里蒸过蛋羹,炒过蛋,自也搅打过鸡蛋。但是谁也没试过分开来打。
方戍越搅越觉得新奇,于庆隆跟方吴氏就在一边学熬猪油。好在问了问。他一直以为猪油就是纯把肥肉洗干净放锅里煎出油来就行,却居然要加水的。
于庆隆看方戍打了半天人都要麻了,正好那猪油得熬着,母亲也开始弄别的事情来,他便接过手换自己来打。
不过打了一会儿他也觉得胳膊有些酸了。
什么年轻人累点睡一觉就能恢复,那也得看是累成啥样。
于庆隆趁着方吴氏出去抱柴火,瞪方戍一眼,说:“以后晚上叫你别闹的时候你就别闹,要不然我哪禁得住你勾搭我?”
方戍说:“可是我忍不住啊。你往那一躺我就想……”
于庆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早晚有一天他会投降,便道:“往后咱们不那样了。”
方戍一听,天塌了!
这是连碰都不让碰了?
于庆隆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想歪了,告诉他:“咱们换个别的花样。”
方戍赶紧瞅瞅他娘回来没有:“好,都听你的。”
在柴房里抱着柴火的方吴氏:“……”
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忘了?他家柴房跟他家厨房就隔着一堵墙……
这是让她回呢,还是让她不回呢?!——
作者有话说:方戍:一把子期待住了[害羞]
庆隆:[捂脸笑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