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将茅屋前的空地照得雪亮。沈清梧从窗缝望去,只见十余骑已将茅屋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那日在桑树下拦截她的男子。
"搜!"男子厉声道,"卢相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桑婆婆迅速推开墙角的一个暗格:"从这里走,直通山下溪边。"
云寄桑却摇头:"一起走目标太大。"她转向沈清梧,"你和婆婆先走,我断后。"
"不行!"沈清梧死死抓住她的手,"你伤还没好..."
"放心,我不会硬拼。"云寄桑取出一个哨子,"有''青桑''接应。"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桑婆婆当机立断:"丫头说得对,分头走!"她塞给沈清梧一张纸条,"按这个地址去杭州。"
沈清梧还要说什么,云寄桑已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相信我,杭州见。"
情势危急,沈清梧只得含泪钻入密道。身后传来破门声和打斗声,她的心揪成一团,却只能向前爬行。密道比来时的那条更长更窄,好几次她几乎窒息,全凭意志支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水声和月光。沈清梧钻出洞口,发现自己正在一条小溪边。远处火光冲天——是茅屋的方向!
她正要往回跑,忽然被人拉住。转头一看,是个戴着斗笠的渔夫。
"沈小姐?"渔夫低声道,"随我来。"
渔夫带她来到一艘小船上,迅速撑离岸边。沈清梧死死盯着燃烧的茅屋,泪水模糊了视线。
"云姑娘不会有事的。"渔夫安慰道,"我们的人已经接应她了。"
"你是谁?"沈清梧警惕地问。
"''青桑''成员,代号''寒江''。"渔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沈大人对我有恩。"
小船顺流而下,很快远离了危险区域。寒江告诉沈清梧,他们会沿水路南下,避开官道关卡。
"那寄桑...她怎么去杭州?"沈清梧忧心忡忡。
"自有安排。"寒江递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有干粮和换洗衣物,沈小姐先休息吧。"
沈清梧哪有心思休息?她取出"涧泉"琴,轻轻抚过琴弦。月光下,琴身上的血痕越发刺目。她试着弹了一曲《幽兰》,琴音却支离破碎,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三日后,小船转入一条隐蔽的支流。寒江指着远处山脚下的茅舍:"今晚在那里歇脚,有人接应。"
茅舍看似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地下有个宽敞的密室,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密信。接应的是个年轻女子,自称"流萤"。
"沈小姐放心,云姑娘已脱险。"流萤第一句话就安抚了沈清梧紧绷的神经,"她走陆路,会比我们晚到杭州。"
"她伤怎么样?"
"旧伤复发,但无大碍。"流萤取出一个锦囊,"她让我转交给您。"
锦囊里是一缕青丝,用红线缠着,还有一张字条:"青丝为证,杭州再会。——桑"
沈清梧将青丝贴在心口,长舒一口气。当晚,她终于睡了个踏实觉,梦见云寄桑在西湖畔等她,白衣飘飘,笑靥如花。
次日清晨,沈清梧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寒江面色凝重:"官兵在搜捕南下船只,我们得改走山路。"
山路崎岖难行,沈清梧却一声不吭。她想起云寄桑教她剑舞时说的话:"心静则剑稳。"如今她的心必须静下来,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七日后,他们终于抵达长江北岸。渡口盘查森严,寒江带她绕到一处荒滩,早有渔船等候。
"过了江,就安全多了。"寒江低声道,"沈小姐记住,从现在起您是苏州药商白家的女儿,名叫白芷,去杭州探亲。"
沈清梧点头,将"栖梧"剑藏入琴匣。渡江时,她望着滚滚江水,忽然想起一句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不知此刻的云寄桑,是否也在某处望着这同一片江水?
江南风光与北方大不相同。沈清梧虽忧心忡忡,也不禁为眼前的小桥流水所吸引。寒江带她走小路,避开城镇,夜宿农家。每到一处,都有"青桑"的人接应,传递消息。
这日夜里,沈清梧正在农家小院练剑,忽听墙外有熟悉的哨声——是云寄桑的暗号!她飞奔出门,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青丝如瀑。
"寄桑!"沈清梧几乎扑进她怀中。
云寄桑接住她,却闷哼一声。沈清梧这才发现她左臂缠着绷带,脸色仍有些苍白。
"你又受伤了?"沈清梧心疼不已。
"小伤。"云寄桑轻描淡写,"路上遇到几个卢谦的爪牙,已经解决了。"
寒江和农家主人识趣地退开。两人坐在院中老槐树下,云寄桑讲述分别后的经历:她引开追兵后,与"青桑"成员汇合,一路设下疑阵,误导追捕者。
"卢谦认定我们要去江南,已在各关卡布下重兵。"云寄桑取出一个小竹筒,"不过我们拿到了这个。"
竹筒里是一份密信,证明卢谦与突厥可汗秘密往来,意图借和亲之名行不轨之事。
"难怪他极力促成和亲!"沈清梧恍然大悟。
云寄桑点头:"这份密信加上我们从卢府盗出的证据,足以定他叛国之罪。"
"那为何不直接上奏皇上?"
"朝中卢党势大,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云寄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需要第三份藏宝图——那不仅是财宝,更是先帝留下的密诏,能证明当今得位不正。"
沈清梧倒吸一口冷气。若真如此,这将是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大风波!
"杭州灵隐寺的方丈是''青桑''元老。"云寄桑继续道,"他已安排我们以香客身份入寺。"
月光下,云寄桑的侧脸如白玉雕琢,眼中却含着化不开的忧思。沈清梧轻抚她的伤臂:"累吗?"
云寄桑一怔,随即苦笑:"习惯了。"她转向沈清梧,"倒是你,从千金小姐变成亡命之徒..."
"我不悔。"沈清梧握住她的手,"只要与你一起。"
云寄桑动容,将她拉入怀中。两人静静依偎,听着彼此心跳。夜风拂过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那些无法言明的心事。
次日清晨,一行人改换装束,扮作寻常香客向杭州进发。云寄桑换上男装,俨然一个翩翩公子,沈清梧则作妇人打扮,两人以夫妻相称。
"白公子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农家大娘笑着送别。
沈清梧羞红了脸,云寄桑却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多谢大娘美言。"
路上,沈清梧悄悄问:"你扮男子倒挺熟练?"
云寄桑轻笑:"在峨眉学艺时,常下山采买,男装方便些。"
越接近杭州,盘查越严。这日路过一个县城,城门口贴满了通缉令,其中两张赫然是她们的女装画像!
"别看。"云寄桑压低斗笠,搂紧沈清梧,"自然些。"
守城官兵仔细对照画像,眼看就要露馅。突然,一个商队与守军发生争执,场面一时混乱。云寄桑趁机带沈清梧溜进城去。
"那是..."
"''青桑''的人。"云寄桑轻声道,"我们在这歇一晚,明日乘船去杭州。"
客栈房间里,沈清梧为云寄桑换药。伤口已开始愈合,但仍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伤的?"沈清梧轻声问。
"箭伤。"云寄桑轻描淡写,"那晚从茅屋突围时中的。"
沈清梧手一颤,"你当时还说没事..."
"比起能再见到你,这点伤算什么?"云寄桑抬起她的下巴,吻去她眼角的泪,"别哭,我心疼。"
沈清梧破涕为笑:"谁哭了?"她俯身轻吻那道伤,"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再受伤。"
"遵命,夫人。"云寄桑笑着应道,却在她不注意时皱了皱眉——她隐瞒了一个事实:卢谦已派心腹提前赶往灵隐寺,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恶战。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静静注视着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杭州近在咫尺,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