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山睁眼便见阿萱端着个粗瓷碗从茅屋走出,碗里糙米饭混着野菜的香气飘过来,倒让他空了许久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护国教主和严霜已坐在石桌旁,见他醒来,教主抬了抬下巴:“醒了就过来吃饭。”
阿萱把一碗饭“咚”地推到他面前,撇着嘴笑道:“马鸣山,你也该拎清,我本来只想把你爹捆成个粽子,吊在树上等师傅发落,没打算送他见阎王。”
“可你倒好,一口咬定是我下的手,跟只护食的野狗似的。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爹是块发臭的狗肉,就算我不动手,梁王要把他炖成汤,安奎将军也得把他剁成肉酱喂狗。”
马鸣山捏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声音里淬着冰碴,几乎要把空气都冻住:“这些我都知道。可若不是你像条毒蛇似的从背后偷袭,我父亲怎会落得那般下场?”
“马鸣山!”阿萱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真是白长了个脑袋,这点道理都嚼不烂?你爹是太轻敌了,当我是只捏着玩的蚂蚱,压根没正眼瞧我。虽说他也没完全放松警惕,可谁能想到,一个兵马副元帅竟这么不经打?跟纸糊的似的。”
她挠了挠头,语气软了些,“说实话,我也为这事儿内疚了好几天,总觉得跟踩死了只不该踩的蚂蚁似的,心里不得劲。”
马鸣山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的歹毒几乎要渗出来,钻进人的骨头缝里:“阿萱,你不会懂的。我父亲胸口冒血的样子,像幅画似的刻在我脑子里,夜夜让我睡不着。你就算不是直接捅刀子的人,也是递刀子的帮凶,这剜心的痛,我记你一辈子!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尝比这痛百倍千倍的滋味!”
护国教主“啪”地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压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马鸣山,你父亲勾结外敌,通敌叛国,本就是死路一条。你若总困在仇恨里,迟早被仇恨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放下屠刀,好好练武,将来报效梁国!”
进入护国教一月后的马鸣山,在严霜与护国教主的精心传授下,武功竟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严霜教招时,恨不得把每个招式拆成米粒儿大小讲解,一招一式都亲自示范到胳膊发酸,哪怕马鸣山手腕歪了半分,也会捏着他的胳膊纠正:“这里该沉肩,不是端着架子学公鸡打鸣。”护国教主则在武学理论与内力修炼上点石成金,马鸣山卡壳多日的难题,经他三言两语点拨,便如打通了任督二脉。
再加上常与阿萱对练,阿萱出招向来没个正经,时而像只蹦跳的兔子斜刺里窜出,时而像条滑溜的小鱼贴着地面游走,嘴里还念叨着“看招!这招叫泥鳅打滚”。
马鸣山在一次次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切磋中,竟也摸透了她的套路,连她抬左脚是要出红绫、抿嘴唇是要变招都摸得门儿清。
然而,马鸣山表面上瞧着平静得像口古井,心底却被仇恨的火焰烧得噼啪作响,那火苗子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在护国山庄规规矩矩熬过一年,父亲胸口冒血的画面仍时常在他梦里炸开,红得刺目的血珠子黏在他手背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这仇恨像地里的毒藤,在他心里盘根错节地疯长,让他夜里攥着枕头磨牙,盘算着怎么把这三人一个个拖进地狱。
“阿萱这小贱人,不过是仗着偷袭才得手,等我摸清她的路数,定要让她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眼神阴鸷得像藏在暗处的毒蛇,“先除了这丫头,做饭的活自然落到我头上,到时候往汤里撒点‘好东西’,护国教主和严霜也得跟着去见阎王,马家的血债,总得用他们的命来偿!”
机会终究来了。
这天,严霜背着竹篓外出采买,护国教主关在石洞里闭关,山庄里只剩阿萱守着。
午夜时分,连虫鸣都低得像蚊子哼哼,月光洒在屋顶,把树影拉得跟鬼影似的。
马鸣山套上黑衣、蒙住脸面,像只偷鸡的黄鼠狼,踮着脚摸到阿萱的茅屋后,手指轻轻拨开虚掩的门帘,缝隙里映出她熟睡的脸。
他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呼吸压得只剩一丝气,手里的短刀颤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劲,心里暗骂“小贱人,去死吧”,猛地朝她脖颈砍下去。
阿萱天生对刀剑划空气的动静敏感,就像耗子能听见猫爪子挠门似的。
刀刃离头皮还有半寸时,她“噌”地从梦里弹起来,眼见躲不开,急得就地打了个滚,姿势狼狈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懒驴,却恰好避开了致命一击
同时她手忙脚乱按下床头的机关,“咻咻咻”——十几支利剑带着尖啸飞射而出,快得能追上闪电。
马鸣山见计划泡汤,吓得魂都飞了,额头的冷汗“唰”地湿透了蒙面布。
他慌里慌张把藏在身后的兔子甩出去,那兔子“噗”地被箭钉在墙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血溅得跟泼了红漆似的。
他趁着箭被挡住的空当,扯着嗓子喊:“阿萱,是我!”声音紧张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片,沙沙拉拉直刺耳,心里却在骂“该死的畜生,坏了老子的好事”。
阿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着草屑的衣裳,笑嘻嘻地歪头:“马鸣山,你再晚喊半秒,就得变成插满箭的刺猬标本了!大半夜不好好窝着练功,跑我这儿来当夜游神?难不成是梦见我给你煮了红烧肉,闻着香味跑来了?”
她眼神里满是好奇,活像只撞见新鲜事的小松鼠,半点没察觉刚才那刀是奔着索命来的。
马鸣山眼神发直地瞅着她,脑子转得比风车还快,嘴里却磕磕巴巴:“我……我一个人待着闷得慌,就想来看看你睡没睡死……哦不,睡没睡沉。”
他使劲想让声音自然点,可嘴角的肌肉不听使唤,抽得跟抽筋似的,心里暗骂“蠢货,还好没看出破绽”。
“回你的窝去!”阿萱挥挥手,像赶一只聒噪的麻雀,“这儿不是你该溜达的地方!再不走我放机关咬你了啊,这机关可比我家大黄狗厉害多了!”
她心里虽觉得有点怪,可转头就忘到了脑后,转身想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