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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雪化

作者:倾天挽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抬起头,对着高渺夜空。雪花随风飘落像一场浩荡春风过境带来的梨花雨。


    雪花落在他手里,随后融化,带起一阵潮湿。


    沈宿雨出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便是现在。”


    “那宁迟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不妨猜一下,是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又或者是千刀凌迟。”


    沈宿雨笑了一下便说:“哪有那么吓人,我猜你肯定没有杀他。”


    宁祈听她这么回答,愣了一下,“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杀他。”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胸,“我选择留他一命,终身囚禁。”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沈宿雨恍惚中竟生出一种错觉,这里不是深宫,不是寒冬。


    他们在春天,在梨海里。


    “你就不怕他卷土重来?你养敌为患?”


    宁祈蓦地笑出声来,这笑声在夜色里生出无限凄凉来。


    “没办法,我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他必须承认他还是心软了。


    承载他幼时回忆的,除了他便只剩下宁迟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羁绊是比血缘还要深厚的呢?


    宁迟怎么对他是宁迟的事,而他怎么对宁迟是他自己的事。


    至少现在,他不想他死。


    他还不像他那样冷血无情。


    “时间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他潇洒离去,身影融于夜色。


    沈宿雨还待在原地,若有所思,这世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李观砚,李观砚身上又有什么故事呢?


    她突然就很想知道,在他幼时又发生了什么呢?


    她又想起了谢之桃,盛国皇帝那么忌惮谢家,谢之桃如今又是什么处境呢?


    如果盛国皇帝要对付谢家,那李观砚又是什么处境呢?


    风携着霜雪轻轻吹过,这些好像都离她很遥远。


    她起身进屋,殿内灯火通明,看起来温暖明亮,沈宿雨却更向往室外的寒风黑夜。


    她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仔细盘算未来要做何打算。


    在今天的这场谈话里,她发现她对宁祈似乎有误解,他或许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或许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一场巨大的误解,又或者是不过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半夜雪停了,只剩徐徐而过的风声。


    次日天气开始转晴,雪慢慢化了。


    沈宿雨站在院子里看冰消雪释,檐角时不时有雪水滴落,像断了线的珍珠。


    春意未露,雪已先行,纯白慢慢退去,棕黑色的泥土显现出来。


    空气湿润潮湿中仍残留着冰雪遗留下来的冷气。


    风低低吹过,她散落在鬓角的碎发被轻轻吹起,她心下感叹:春已至。


    宁祈来的时候带了一支梅花。


    沈宿雨看着他手中的红梅,清香沁骨,冷冽苦寒,像咬开青杏时,舌尖甜中带涩的感觉。


    这红梅的艳丽竟将宁祈冷硬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他说:“这是冬天的最后一支花,也是春天的第一支花。”


    清冷孤绝,像一段冷凝的月光。


    沈宿雨接过他手中的梅花,明知故问道:“送给我的?”


    宁祈:“不然呢?”


    沈宿雨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宁祈。”


    她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再过些时日她便要嫁给他了。


    只是看着这梅花,她便又想起了李观砚,想起了月下屋檐,风吹雪落,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想起了在梦中梅花树下神魂颠倒的那一吻。


    想着想着眼眶便微微泛起湿润,今生今世,不知道还能否再见一面。


    她细细数了起来,这段梅花支,有九朵梅花,四十五朵花瓣。


    沈宿雨抬起头来,突然问道:“宁祈你真的要娶我吗?”


    宁祈不解道:“问这个干嘛?”


    沈宿雨:“那你爱我吗?”


    宁祈沉默了。


    “我知道了。”沈宿雨低下头,没再说话。


    宁祈问:“这很重要吗?”


    沈宿雨一下就愣住了,曾几何时,她也问过李观砚这个问题。


    那时李观砚是怎么回答的呢,在记忆中他好像说的是“这难道不重要吗?”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宁祈又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他神情有点懊恼,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


    他这样坦诚沈宿雨倒是有点为难。


    “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爱是什么?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你都说是如果了,没有如果。”


    沈宿雨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就像是不通情爱的少年帝王。


    沈宿雨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刚登基不久,按理说应该根基不稳,政务缠身,为什么你这么悠闲啊?随意出现在别国皇宫。”


    宁祈神色有些古怪,吞吞吐吐道:“是宁迟……”


    沈宿雨立马瞪大了双眼,眼里神情变幻莫测,闪过惊讶,疑惑,好奇,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问:“所以现在是宁迟在替你处理政务?”


    宁祈特别坦诚的说:“对啊……”


    沈宿雨:“……”


    宁祈又支支吾吾道:“我一向不擅处理这种东西……”


    沈宿雨:“……”


    宁祈梗着脖子涨红了脸说道:“之前一直都是他在处理啊,如今自然也是……”


    沈宿雨:“……”


    宁祈又颤颤巍巍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宿雨:“……你觉得呢?”


    “所以你大费周章登上这个皇位……干什么?”


    宁祈:“……”


    沈宿雨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为了囚禁宁迟吗?”


    宁祈立马反驳道:“当然不是……”


    沈宿雨:“你昨晚讲的都是真的吗?”


    宁祈:“真的啊,千真万确。”


    沈宿雨:“你与宁迟水火不容?你恨他?”


    宁祈:“那倒也不是……”


    沈宿雨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事已至此,沈宿雨只好再度转移话题,“你为何会与沈言交好?”


    “这个嘛,我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救过他一命。”


    风从远方传来,宁祈举手投足间还带着独属于少年的稚气与洒脱。


    “他当时被人暗杀,命悬一线,我路过顺手救下他。”


    他语气慵懒随意,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眉梢也染上笑意,“说起来,那时候我们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沈宿雨闻言愣了一下,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朋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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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便是他两吧。这样难得友谊着实让人羡慕。


    雪化无声,春归大地,她看到屋檐上一排一排的冰锥直往下坠。


    随后意识到什么,她又问道:“那我哥哥的死也跟暗杀有关吗?”


    宁祈点了点头。


    “那他们与暗杀沈言的人是同一批人吗?”


    “是。”


    “是谁?”


    “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我不能告诉你。”


    “你之前说与我父皇有关?”


    “是又不完全是……”


    沈宿雨有些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心里涌上一丝惆怅与茫然,好像有什么一直信仰的东西在此刻崩塌。


    在坍塌之后又燃起滔天怒火。


    宁祈见惯世间冷暖,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权利一争,难免如此。”


    “难道权利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视人命如草芥,重要到可以手足相残!”


    宁祈看了她一眼,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笑声,不够还远远不够,命运向她所展示的残忍和痛苦还远远不够。


    宁祈终于认清她这种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什么都不懂。


    “沈宿雨你就是在无病呻吟,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宁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从她身上穿的绫罗绸缎看到她头上戴的金银珠钗。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于是她的痛苦愤怒看起来都分外清高做作。


    他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没有吃过苦,没见过世态炎凉,没经历过人性的低谷,你所厌弃觉得虚伪的权利,你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爬上来吗?”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失去权利与身份的庇护会成为什么吗?”


    沈宿雨盯着宁祈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冷酷残忍。


    宁祈也盯着沈宿雨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倔强不屈。


    他被这双眼睛刺痛到,突然就觉得内疚,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没有任何立场这样说她,甚至他的话语都带上了侮辱。


    这世间或许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


    所以今晚他们之间爆发的这场无意义的争论,他们谁都没有错。


    只是他们的视角不同,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感受不同,态度不同。


    谁都不能确保自己一定是对的,一定要让对方屈服于自己诡辩激烈的言辞之下。


    他想,沈宿雨这样想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没有道理要改变她的思想,观点,这样做……真是太蠢了。


    他低下头,放软态度,“对不起,沈宿雨……”


    沈宿雨听他这样说,稍稍愣了一下,惊讶于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不由结巴道:“你干嘛……”


    宁祈头低地更狠了,“我方才不应该那样说你……”


    “请你宽恕我……”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沈宿雨甚至有点想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好吧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宁祈笑道:“公主还真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宿雨也跟着笑了一下,“其实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


    沈宿雨现在颇有种相视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她低头看到墙根底下有一小堆残雪尚未被阳光寻到。它曾洁白如云,此刻却污秽不堪,上面浮着尘埃,枯枝叶。


    一片肮脏的纯白,最后化成一滩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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