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苏明玥苍白的面庞上。她倚在床头,看着丫鬟春桃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换药,昨日矿洞中的惊险画面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手臂上的伤口虽已止血,但每动一下,仍是钻心的疼。
正出神间,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顾沉舟身着一袭墨色劲装,手中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大步走了进来。他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目光扫过苏明玥缠着绷带的手臂,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可还疼得厉害?”
苏明玥强撑着坐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碍事。世子特意前来,想必不只是关心我的伤势吧?”
顾沉舟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先吃点东西。关于密信,我已派人仔细研究过,其中确有线索指向你母亲当年的死因。只是这背后牵扯甚广,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苏明玥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她抬眸看向顾沉舟,目光坚定,“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要查出真相,为母亲报仇。只是,进宫之事……”
“我已安排妥当。”顾沉舟打断她的话,“今日宫中举办诗会,皇后娘娘特意邀请了各家小姐。我会让母亲向皇后举荐你,你只需在诗会上表现出众,便能有机会接近皇上。”
苏明玥微微颔首,心中却在盘算着诸多细节。她深知,皇宫乃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为了揭开真相,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与此同时,宁王府中,宁王阴沉着脸,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连两个小辈都对付不了,我养你们有何用!”
副将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半响,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息怒。顾沉舟和苏明玥背后有镇国公府和苏家撑腰,我们一时失手也是情有可原。不过,那密信若是落入皇上手中……”
“哼!”宁王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们以为有了密信就能扳倒本王?太天真了。立刻派人盯着顾沉舟和苏明玥,只要他们一有动静,马上来报。另外,通知朝中的那些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本王倒要看看,这次谁能笑到最后!”
午后,苏明玥在顾沉舟的安排下,换上一身淡雅的月白色长裙,头戴一支精致的玉簪,在镇国公夫人的带领下,踏入了皇宫。金碧辉煌的宫殿,往来如梭的宫女太监,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诗会在御花园中举行,众多贵女云集,她们或窃窃私语,或吟诗作对,一片欢声笑语。苏明玥刚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的美貌与气质,在这群贵女中显得格外出众。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生得如此标致。”
“听说她是苏家的嫡女,昨日还和顾世子一起出现在城郊废矿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窃窃私语声传入苏明玥耳中,她却仿若未闻,神色自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不一会儿,皇后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诗会正式开始。
贵女们轮流展示自己的诗作,或婉约,或豪放,赢得阵阵掌声。轮到苏明玥时,她缓步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自己所作的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诗句更是精妙绝伦,将在场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皇后也露出赞赏的神色,“苏姑娘果然才貌双全,不愧是苏家的嫡女。”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皇后娘娘,苏姑娘这首诗虽好,可我听闻她昨日与顾世子私会城郊,如此行为,怕是有失闺阁女子的风范吧?” 循声望去,竟是宁王的嫡女,她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屑,直直地盯着苏明玥。一场新的风波,在这看似平静的诗会上,却暗流涌动……
御花园内霎时陷入死寂,连风都凝滞了。鎏金宫灯在太湖石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惊飞的雀鸟掠过枝头,羽翼扫落的晚樱花瓣打着旋儿坠入青玉盏中,在茶汤上漾开一圈胭脂色的涟漪。
苏明玥垂眸轻笑,素白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裙摆上蜿蜒的银线绣纹。
那些用南海鲛丝织就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如同她此刻眼底暗藏的锋芒。当她抬眸时,眼尾已凝起一层薄霜,恰似腊月枝头最锋利的冰凌:“宁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前日城郊废矿突发山匪劫掠...”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周遭竖着耳朵的贵女们,“我与顾世子不过是恰巧同行,难不成在宁小姐眼中,见义勇为也算逾矩?”
"咔嗒"一声,宁王嫡女宁若璃腕间的羊脂玉镯撞在翡翠桌沿。她今日特意穿了件茜红色遍地金襦裙,绣满并蒂莲的锦帕在指尖绞得发皱,面上胭脂再浓也掩不住眼底的慌乱:"空口无凭!"她突然提高声调,惊得近处一树海棠簌簌落花,"谁知道你与顾世子是不是借着剿匪之名,行那等龌龊勾当?"
话音未落,太湖石后传来细碎的环佩声响。一位着杏色留仙裙的贵女怯生生走出,她攥着的帕子已被指甲掐出七八个月牙痕:“前...前日申时,我家马车确实在落霞山道撞见苏姑娘。”她偷眼瞥了瞥宁若璃铁青的脸色,声音愈发轻颤,“当时她不仅帮着包扎伤患,还将车上的茯苓糕都分给了流民...”
“正是如此!”几位着鹅黄衫子的贵女突然从人群中站出,为首的姑娘鬓边金步摇晃得厉害,“我等亲眼看见镇国公府的玄甲卫护送苏家马车下山,那旌旗上的''顾''字被夕阳照得发亮呢!”她身侧梳着双螺髻的少女急忙补充:“顾世子还亲自扶了个断腿的老妪上马车!”
议论声如沸水般翻涌开来。宁若璃踉跄着后退半步,金丝绣鞋将掉落的玉兰花瓣碾出淡黄汁液。她余光瞥见皇后微微颔首,额间那支九凤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晃得她心口发紧——那珍珠每颗都刻着细小的宁王府徽记,是去年她父亲献给皇后的寿礼。
“皇后娘娘明鉴啊!”宁若璃突然捂着脸哀泣,指缝间露出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苏明玥,“民女只是担心...担心三日后的皇家诗会,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玷污了清誉...”
苏明玥忽然轻笑出声。她莲步轻移时,广袖拂过石桌上的越窑青瓷盏,指尖残留的体温竟让盏中茶水无风自动,泛起细密涟漪。
“宁小姐既然这般关心皇家清誉,”她突然逼近半步,裙摆上银纹在月光下如毒蛇吐信,“倒不如解释解释,为何宁王麾下的玄甲卫,会出现在严禁开采的城郊钨矿?”
“哗啦——”
滚烫的茶水化作银练泼向宁若璃身后。那穿着靛蓝宫装的侍女不及躲避,怀中锦囊应声落地。
暗紫色信笺滑出半截,火漆印上狰狞的睚眦兽纹在宫灯下泛着血光——正是宁王私军独有的调令样式,边角还沾着矿洞特有的赤铁矿粉。
“天爷啊!” “这...这是要造反?”贵女们的惊叫炸开锅。有人打翻了蜜饯盘子,琥珀色的糖渍玷污了织金地毯;更有人慌不择路踩到裙摆,发间金钏都摔落在地。
宁若璃面白如鬼,发间那支累丝东珠步摇剧烈摇晃。
她扑向锦囊的指尖突然被一道寒光截住——顾沉舟不知何时已穿过人群,玄铁折扇“唰”地展开,扇骨上暗刻的龙鳞纹硌得她腕骨生疼。
“私藏兵符密令...”男人低沉的嗓音裹着寒意,扇面阴影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宁小姐是想效仿永昌三年的谋逆案?”话音未落,皇后袖中突然滑落半截密报,朱笔批注的"钨矿私铸"四字刺目惊心。
宁若璃发疯似的摇头,珠翠噼里啪啦砸在青砖上。
她没注意到苏明玥指尖正摩挲着腰间玉佩——那玉内侧刻着与密令火漆一模一样的睚眦纹。前世母亲被诬通敌时,宁若璃就是用这枚玉佩栽赃,如今......
“民女斗胆。”苏明玥突然向皇后行大礼,裙摆铺展如月华倾泻,“昨日在矿洞不仅发现私铸的兵器...”
她余光瞥见顾沉舟袖口露出的玄铁令牌,声音陡然转冷,“还有宁王府与北狄往来的密信。”
暮色四合时,苏明玥立在乾清宫丹墀下。汉白玉栏杆映着如血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远处传来宁王府方向隐约的哭喊声,更夫的梆子混着铁甲卫兵跑动的铿锵。
当顾沉舟捧着鎏金密匣踏入宫门时,她抚过颈间冰凉的玉佩——那里头藏着半张矿洞地图,墨迹还是新鲜的。
苏明玥的指尖在玉佩暗扣处轻轻一拨,羊脂玉下竟露出半张薄如蝉翼的丝绢。那上面蜿蜒的墨线勾勒出矿洞密道,朱砂标记的几处暗仓旁,赫然画着北狄狼首图腾。她望着顾沉舟消失在宫门内的背影,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昨夜那场“山匪劫掠”,正是按着这张地图,将宁王私兵逼进了事先埋好火药的矿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