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楼阁,平日里四周无人,万籁寂静。身处其中,淡雅宁静中透着与自然相融的闲适。
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今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独身来到这处亭台之中,脱去了鞋袜,跪坐在柔软的垫子上,眼前是一片静谧自然的湖景。
荀丞相自离了皇宫,便径直往相府内院而来,顺便屏退了小厮。在这水榭之前,他止了匆匆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脱了沾着泥泞的鞋袜进去。
夫人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靠近,对方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拥进怀里,坚实挺拔的胸膛让依靠变得很安心。
丞相夫人谢婉灵乃是国公嫡女,国公惜才,将女儿嫁给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荀惟之,夫妻和睦,恩爱非常,乃京中流传的一段佳话。
谢婉灵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背,“夫君此番可见到临儿了?”
荀惟之微微一笑,反扣住她的手,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嗯,想必他暂时渡过难关了,你夫君我可要忙些时日了,那小子,该吃点苦。”
谢婉灵有些无奈,嗔问道“夫君,临儿尚未及冠,你这可是在跟一个孩子置气?”
“是,又如何?”他轻轻贴着她的脸,不复往日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
谢婉灵抿了抿嘴唇,解释道“临儿是我的亲外甥,他母亲走得早,只留下这一个孩子,我这做姨娘的不该好好看顾一下?”
荀惟之问她,“夫人认为,他是个怎样的孩子?”
“……是个苦命的孩子,但也是个好孩子。”谢婉灵眸光闪烁了一下,将一丝阴霾掩在深处。
荀惟之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既然如此,那为夫就帮夫人看顾这个好孩子。我是他师傅,该把他教好,护好。”
当初,螭皇钦点荀惟之为太子之师,但因丞相夫人和德妃娘娘这层关系,荀惟之请旨多收了锦王牧临为弟子。
谢婉灵微笑着摇了摇头,“丈夫主外,妻主内,此乃世俗皆知之理。夫君切莫因为我,失了思量,还是要以自身为重。”
荀惟之轻笑出声,“我并非腐儒,妇唱夫随,也并无不可啊。”
另一边,一同出了皇宫承天门的牧临却没有回到锦郡王府,而是在必经之路上遇到了太监总管,他称皇帝口谕,召锦王随行前往太庙。
召见我干嘛?而且刚才在太极殿怎么不说?
牧临对此存疑,留了个心眼。
他瞥了一眼太监总管那堆满笑容的脸,“父皇可召见了太子殿下?”
太监总管躬身道,“禀殿下,陛下有传召。但太子殿下午间前往了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能会晚些才到,请殿下先行一步。”
“知道了。”牧临未再说什么,直接往太庙方向而去。
太庙位于皇宫东侧,牧临到时,已有不少禁军守卫在侧。
他踩着青灰色螭纹地砖走向那朱漆殿门,跨过汉白玉台阶,一路上,禁军士卒纷纷行礼。
申时的阳光倾斜而落,正好落在主殿太渊殿前,落在那身着龙袍的伟岸男子脚下。
牧临向那人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先进来,跟着朕。”牧擎随意说了一句,便率先王主殿内行去。
殿内光线昏暗,供奉历代帝皇牌位,长明灯终年摇曳着烛火,紫檀神龛前的青铜鹤烛台吐着香雾,然而牧擎却看都没看一眼。
牧临跟着前方的身影,只见牧擎似乎触碰了什么东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视线被黑暗占据。
下一瞬,一簇簇幽蓝火光亮起,挂在古朴的石壁上,静静燃烧。牧擎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临儿,告诉朕,你想要皇位吗?”牧擎淡淡开口。
那把椅子对穿越者的吸引力可没命重要!牧临忍不住吐槽,但现实可不敢乱答话,便沉默着。
“想好了再回答,你是朕的儿子,朕比你想的更要了解你。”牧擎回身,眼神冷得刺骨。
这话不似空穴来风,牧临也不觉得自己的小把戏真能瞒过这老登。
那……还是实诚点吧。
牧临熟练下跪,“儿臣想要,但儿臣更想要活着!”
牧擎微微一笑,“想活?孩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这话从何说起?”
牧临道“几位皇弟皇妹和表亲陆续出事,近期在朝中掀动风云的大臣也消失不少。儿臣猜测,有此通天手段,那幕后之人,许是父皇,父皇想为皇兄铺路。”
“父皇,儿臣绝不敢染指皇位,只求有一条生路!”
牧擎冷冷地望着他,牧临只觉得一股无形力量牵引着,自己的心脏骤然缩紧,似乎马上要停止跳动,脸色也瞬间苍白!
“父皇,儿臣只想活命!”牧临连忙忍着痛苦,道
突然,那种心悸感消失了,牧擎淡淡地道“所以你不回封地,又尽力帮你的皇兄,是想告诉朕,你只愿做辅佐太子的贤王?”
“您都知道?”牧临神色明显一怔。
“哼,连荀允厥都为你求情,你本事倒是不小。”
“最近朝中臣子都被朕杀了快一半了,你却完美置身事外。要么,你是真蠢,要么……你非常聪明。”牧擎淡淡一笑,但落在牧临眼里,极为渗人。
牧擎打量着自己这个庶子,忽而笑道,“你的才能胆识,胜过太子十倍,丞相和大将军也都赏识你,你觉得,朕若驾鹤西去,毅儿的太子之位,坐得稳吗?”
牧临连忙道,“儿臣只想活着,父皇若不放心,就贬儿臣为庶民,流放边境,永世不得返京。”
然而,牧擎却走过来伸手扶起了他,语出惊人,“临儿,你也是朕的儿子,你想要这江山,也并非不可。”
牧临差点没接住这突然的一句话,牧擎却是侧过了身子。而这时,牧临看到,这老登的身后,凝聚着这间密室所有光芒……
一个古朴匣子被静静地放在台上,匣子由奇异的金属打造,雕纹繁复,其中似有光华流转,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力量。
它只静静得陈放在那里,变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吸引力。
牧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上浮现略显疯狂的笑容,“这就是我螭国最大的秘密,神物螭芒。临儿,你可知我国为何以螭为名?”
不知道这老登为何突然转了话题,牧临在记忆里翻出相关内容,点了点头,“史书与民间所传都曾言过一个传说:
“云螭为龙,威却万师。涤荡灾沴,拯民倒悬。”
牧擎嗤笑一声,“哼,荒谬,哪有什么真龙,那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云螭军。千年前,这支云螭军击退称霸大陆的荒原蛮人,大败来犯的邻国,横推千百里疆土!自此百余年无外敌敢踏足螭国。”
牧临问道“父皇的意思,云螭军是与这匣中物有关?”
“不错,神物被高祖皇帝封存于地下,只有历任国君才能知晓此秘密。经千年蒙尘,如今在朕的手中,定当重焕其昔日光辉,荡平晋国,甚至一统大陆!”
牧临想起螭国地图,眼角跳了跳,极力忍住不去打破老登的幻想。
这个世界是地球,但又不是他熟悉的地球。他们所在的陆地,大小类似前世三分之二的亚欧大陆,但是形状不同。
如同一个巨大的岛屿,四面皆海,完美符合种花家古时之言,“地如方州,载水而浮”的说法。
牧临查阅历史时特意关注了汉朝,灵气复苏后,大陆沉浮,像是修整地形,据说有人亲眼看到,原本的东方虫形岛全岛沉入海底。
历经沧海桑田的变迁,现在的大陆,天渊横贯南北,以它为界限,南方楚国与北方粟原两国对峙。天渊延展不到的西方,螭、渝、晋三个豆大的小国,在夹缝中生存。
咽下内心的吐槽,牧临小心地问道,“父皇,使用神物的条件……”
“不错,正是我牧氏皇族精血。”牧擎欣赏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毅儿聪明太多,也更适合这个位置。不过,你们错了,谁继承这个位置,朕从不在意,朕若陨落,江山、名声,还跟朕有半点关系吗?”
牧临静静听着,现在看来,这老登是放过自己了?
“但现在,朕觉得,还是留个传承好。毅儿资质愚笨,难堪大用,驾驭不了公冶夙隐和荀惟之。”
“万一朕此计失算,他也只能守成,浪费朕给他留的两个旷世奇才。而你,你却可以完成朕未尽的事——灭了晋国。”
“况且,血祭只差一个人。”牧擎抚摸着牧临的脸庞,“本以为朕的子嗣都是废柴,死了也不可惜,现在看来,还有令朕欣赏的。”
牧临不敢动,也不说话。有戏,看来自己小命是保住了(?ˇ?ˇ?)
但是,老登的意思是,皇兄……会死吗?
突然,牧擎轻轻咳嗽起来,笔直的脊背都弯曲了些。
“父皇!”牧临连忙扶着他。
“正如你所见,皇位该易主了。”牧擎面无表情,眼神中的疯狂愈浓。
“想活好啊,想要皇位也可以,只要帮朕完成这一切。”牧擎看向他,怕死的人,最好掌控,只要握住他的命运就好了!
“父皇……想要我做什么?”牧临小心问道。
“见证、继承,想要坐稳皇位,就不要让朕看到你做多余的事。”牧擎淡淡地道。
“是。”牧临虽然不知道牧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连忙答应下来,他既然让了一步,那留给牧临操作的剩余空间就多了。
纵使牧擎留了一手,牧临也能猜个大概。
所谓的螭芒,应该是一种能极大程度增幅战斗力的东西,牧擎的疯狂想法,是想再组织一支云螭军,帮他灭晋。
老登继位后的军事政治行动,多半针对晋国,只是都见效甚微。他血祭这么多子嗣,甚至自己都要赔进去,总不至于只为了开疆扩土,这究竟多大仇啊?
而且牧擎若真失败了,这种亡国性的行动定会造成两国成为死仇,到时若牧临既位,也只能被迫与晋开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晋国国力与螭国旗鼓相当,无论神器有多逆天,最终都只会是生灵涂炭。
牧临、螭国皇室、万千军民凭什么要一同焚灭在牧擎的仇恨之火中呢?
这个世界是在东汉末年拐了弯的平行时空,此后新世界所在的地球只有一片大陆,后面的发展大不相同。那些历史名人有没有在新世界出现过,便可以由作者决定啦。[撒花]
其实作者是为了缩小写诗时引经据典的范围,以及增加写历史知识容错率。[猫头]最后,感谢各位的理解支持,祝大家万事顺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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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