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后,锦郡王府
察觉到有动静,侍卫顾辞匆忙进了院子,看到站在那里发呆的牧临,顿时一怔,“锦王殿下,您白日去哪了?属下找遍整个府邸都没看到您。您这是……受伤了?”
牧临愣了一下,望着落下的残阳,他记得离开之前是在看日出!
当晚,牧临对着那柄短剑,理了一下这离奇的穿越。
首先,穿越的两个时空,时间流速是一样的。他在朔风城待了一晚上,这边刚好是一个白天。
其次,两边的时间是相反的。以日升日落为时间节点,清晨对应黄昏,一方是白天,另一方就是黑夜。
最后,朔风城所在的世界存在灵修。以目前的了解,灵修速度和力量远胜常人,好在不像修仙文那样呼风唤雨,是可以战胜的。
暂时没有更多能整理出来的信息,如果还有穿越,或许能多弄明白一些事情,至少要找到穿越原因。牧临感受着身上伤口包扎熟悉的绷紧感,不由感叹,别人穿越是爽文,他这真是来受罪的啊!
牧临吩咐给他上药的侍卫,“我消失一天的事,让底下人管好嘴,就说我只是出去了一趟。”
“是。”顾辞没有多问。
“若后来还有这种情况,你不要声张,实在不行暂时假扮我。”
“是。”
又连躺了几天,牧临在一个伤愈下床的清晨,又又穿过去了!
熟悉的荒漠,这次却不在朔风关,牧临很快感受到了拥挤和推背感,迫使他往前进,凄惨的求救和哀嚎传入耳中。
衣兜里有些沉,是他之前消失的八十五两银,因嫌八十五贯钱太重了换的。腰间依旧悬着剑,那柄锋锐无匹的短剑。
面前是高耸的城墙、举起的吊桥,身边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扶老携幼,拼命前行。往后看去,是密密麻麻的荒人军队,少说上万!
牧临往城墙上望去,再次见到了熟悉的人,北漓的那位公主此时正站在城楼上,身边的蓄势待发的弓弩手。
他很快明白了如今的形势,深入漓国北境荒人已经被包了饺子,荒原上的荒人想要营救,只能攻破关口,但强攻损伤太大,故而驱赶北漓流民在前,守将若开城门,则乘机冲入。若守将不应,恐失民心。
她会怎么做?牧临望着城楼上冷然的身影,救人会有失城风险,况且流民中何尝不会混入荒人?
突然,铁链摩擦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庞大的吊桥一点点落下,城门缓缓打开,守军在城门后的两侧严阵以待。
流民顿时往城门涌入,原本宽大的城门变得拥挤,几百号人的通行终究是要废些时间,牧临果断贴在城墙之下,没随人群一同入城。
荒人见状立即吹号,铁骑在前,大军挺进,铁骑追上流民,则是毫不犹豫屠杀,马背上嗜血的荒人越杀越欢,嘴里还在呼喊着什么。
下一瞬,城上乱箭齐发,立即有人马坠地的声音响起。箭矢并不长眼,一时间奔袭的荒人铁骑,跑在后面的流民,纷纷栽倒在地。
吊桥上、护城河里,有挣扎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女,痛苦嘶喊的荒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这冰冷的战场上,命运便不由自主了。
铁骑冒着箭雨冲上吊桥,而此时,流民还未全部进城。
牧临攀着铁链,借力荡高腾空,一脚踹下了冲上吊桥的一名骑兵,短剑翻转割断了马腿,疾驰的战马顿时摔倒在地。
高大的马匹倒地,后方临近的骑兵在高速疾驰情况下无法停止,马匹绊到倒下的战马,摔得人仰马翻,有得甚至一头栽进了护城河里。靠后一些的骑兵勒马减速,避过一劫。
此举争取了不少时间,大部分流民已经入城,铁链再次绷紧,吊桥缓缓升起,城门开始关闭。
铛——刺耳的金属相撞声响起,两支利箭疾射而来,竟射断了大腿粗的铁链,巨大的吊桥坠落而下!
牧临望了一眼荒人帅旗下持弓的将领,立即混进流民里退往城门。这些灵修疑似开挂,不能硬碰硬。
荒人骑兵抓住机会,提缰跃马冲上吊桥,步兵也紧随其后。
不过对方并不打算放过他,下一支箭竟是直射他而来,泛着寒光的铁箭蕴含的力量远胜之前那个百夫长。
快到不可能躲过,牧临偏了身子要害,手死死握住剑柄准备硬接,他估计就算接下来,这下至少得残疾。
叮——箭矢在空中被击中,灵力冲击下,铁箭顷刻粉碎。击中流矢的,却是另一支利箭!
城墙上那位公主松开震鸣的弓弦,拔出身边将士的佩刀,顺着断裂的吊桥铁链而下,手中那刀身在皎洁的银月下更感清寒。
那抹寒意铺天盖地,让人觉得这荒漠霎时化作刺骨的寒冬,牧临从未见过的灵气此刻具象化,刀芒凌空落下,如流星一闪而过。
底下巨大的吊桥,忽地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纹!
咔——细碎的碎裂声在寂静夜空响起,刹那间吊桥四分五裂,碎木板与其上的荒人纷纷坠入护城河,河上鲜红更甚。
荒人统帅眯了眯眼,指挥手下吹号打令旗,骑兵撤离,步卒架盾抵御箭矢,并抬来云梯铺路攻城,弓弩手列阵上前。
城门即将关闭,公主没有让城上的将士为她开门,自己挥刀抵挡流矢,缓缓后退。
牧临挤出人群,一个前翻滚抄起地上的一块吊桥木板,与后退的女子错身而过,举盾挡住二人身前的流矢。
碰!城门关闭,城下护城河的此方只剩两人。
牧临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女子,她则望了一眼悬挂在城墙上的吊桥断链,眼神里有着询问之意。
那铁链离地丈余,下来可以,上去很难,牧临只好摇头。
公主迅速解了肩上的弓,三箭同时上弦,然后射出。这些箭也蕴着灵气,瞬间洞穿了几名荒人军阵中的弓箭手。
她面无表情继续拉弓,城上的守军也主要射击荒人弓弩手,很快荒人这边的箭雨出现了空洞时间。
这时,公主身后的箭袋已空,最后一支穿云箭径直射向城墙,稳稳地插在墙内。
牧临很快反应过来,趁机跑向城墙,速度加持下,脚在近乎竖直的墙面上连踏了几步,身体腾空而上,踩住箭矢,一手拉住了铁链。
身体悬空坠着,他回过头,骇然发现那荒人统帅再次挽弓,箭锋直指城下的女子,而她在城下,视野受限。
来不及开口提醒,他下意识将袖中的一块银锭掷出,银锭与箭矢相撞,瞬间被弹飞,她则顺着他的动作发现了那箭矢。
利箭疾射而来,她伸手握住箭杆,箭锋停留在离她颈前寸许。
公主回身向城墙而去,提气腾空,踩着插在城墙上的箭借力,握住牧临伸着的手。牧临将她甩向另一根铁链,两人迅速攀登上了城楼。
她以手中的箭上弦,拉至满月,指向荒人统帅。
对方顿时一紧,运转灵气准备硬接,盾牌手上前围住统帅。
下一瞬,箭矢破空,角度却突然倾斜,将他身边的帅旗杆射断,飘扬的大旗落到了地上。
一时,荒人士气大减,攻城没能持续多久便退军了。
牧临靠在角落,悲痛地望着城下,有些感慨……这次战斗血亏钱!
似乎有目光落在身上,他凭感觉望去,那位北漓的公主殿下正立于军旗下,月下疏影,使人原本的冷意中更添几分出尘。
“你是谁?”她似有所觉,声音柔和了一些。
牧临抱拳行礼,“草民姓牧,单名一个临,降临的临。”
似乎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只是点点头,看着他怀中的剑,语出惊人,“这柄剑是我年前埋在地底的。”
?!
牧临抱紧了短剑,“殿下认错了,这是我的。”
公主解释道“它剑柄刻有名字——天择。”
“我的。”
“……”
这一幕,被旁边将士看在眼中,往日冷冰冰的公主殿下竟也有如此可爱的性子……这两人好像都还年少,哦,那没事了。众人默默当做没看见,快速搬运着东西。
“你似乎……不太知礼。”公主淡淡地说了一句,旋即往城楼下走去。
牧临一直保持抱拳行礼的姿势,她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停了下来,伸手点在他的脸上,划开了溅在那里的一滴鲜血。
感受着脸上的冰凉,牧临道,“礼没管住我而已,但我还要生活,比如我现在得先领赏,然后办个户籍。”
“辛苦了,你的赏钱,本宫会让人安排好的。”她留下这句话便走了,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士兵正在清理城楼战场,补充落石箭矢。一名着甲女子走到公主身边,行了宫廷礼仪,“殿下恕罪,那支箭我们本可以拦下,那少年掷物击中发出警示,我们便没插手了。”
公主望着城楼的方向,问道“三天前,你说他直接消失了?”
“是,黎明时分,奴婢亲眼所见他径直消失不见,周围也没有灵力波动痕迹。奴婢在朔风关打听过,无人知晓此人。”
侍女询问“殿下,牧姓是螭国王姓,是否需要奴婢继续查查牧临?”
公主摇了摇头,“再怎么伪装,有些影子不会改变。他的口音和举止与螭国人相差太大,同理,他也不是我北漓的人。”
侍女有些不解,“那他为何相助北漓?”
公主道“除去刻意谋划探入我军内部之外,还有一种解释,他是无故卷进来的人。”
“战争没有对错,他之前不过遵循心底的善意立场,至于现在……”她望向东方氤氲的紫气,“为了在乱世活命。目前看来,他或是一个简单的人,或是一个心思深沉至极的人。”
“殿下,您之前从不轻易断言一个人,他有什么不同吗?”
公主没说话,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银锭,在指间摩挲了一会,然后被她交给旁边施粥的军士。
她对军士道“钱粮若是不够,可去让公主府的长史安排,尽量给进城的流民备足三天的饭食,会有官员遣他们回乡,或者去各城镇落脚。”
“是!”军士惊喜地应下。
街道上躺了许多的流民,与那日在朔风关一样,他们脸上交杂着活着的喜悦和难言的悲拗。
公主回了侍女方才的话,“我只是觉得,愿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去救人性命的,不会是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