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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轻浮真仙 后入刑堂

作者:莫晓中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发修士正与南华阁主交谈,笑了笑说:“你是个懂分寸的孩子,找木春真人有什么要紧事?”


    耑皑答不上来,心想:“他要是想见我早就找人寻来了,哪里轮得到我求见他。”


    “我看这样,”阁主道,“今晚落英真君回来后,乾坤盟的两位道友要会见木春真人,到时候让白岂一块儿跟着不就好了。”


    “不可。”稚轮决绝道,“木春喜静,人多了他烦。”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小姑娘款款走来,不着声色,一身绿裙不知是哪里的奇装异服,稚轮与南华阁主却恭敬行礼:“见过落英真君。”


    修士不老,容貌也在二十五岁上下,眼前的姑娘却是二八芳华,明眸皓齿,如一朵牡丹含苞待放。她挥挥手让两人起身,问:“唐离下来过吗?”


    “木春真人不曾露面。”阁主答,“另外,乾坤盟的姜忆和段晨求见木春真人,说是您同意了的。”


    “嗯,有事用他们。”


    见她要走,耑皑脑袋一热出口道:“落英真君,我也想见木春真人。”


    “嗯?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她转头笑问。


    稚轮真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失礼,这是才入门的小弟子。”


    “我问他呢,你叫什么?”


    耑皑想了想,答:“白岂。”


    “你为什么想见木春真人?”


    耑皑补完了礼,笑答:“早春时我见一人背影落寞神伤,明明不认识却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得知那竟然就是木春真人。段晨告诉我他可能命绝清明,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落英掩面而笑:“满口谎话。”三人俱惊,就听她又说:“给唐离解闷也不错,跟我走吧!”


    姜忆与段晨就看见方才谈及的小弟子跟着落英仙子就来了,神色如常,且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颇有风骨。


    两人没敢在落英仙子面前问,默默跟着乘云上了飞阁。飞阁没有大门,前院围着半人高的栅栏,种着许多篾竹。后院在高台之上,两面青砖墙,一面切巨石长着一颗梅花树,树下石桌石凳,两只奶猫正躺着晒太阳。


    门敞开着,白纱帘随风婆娑,琥珀色珠帘发出清脆碰撞声。三人跟着落英进殿,就见屏风后一道人影侧躺在罗汉床上,轻轻咳嗽。


    “唐离!”落英去探他手腕,皱眉道:“你是不是出去了?”


    唐离笑着摇摇头,神色柔和,落英便不再追究,介绍说:“这两位是乾坤盟的,接下来二十年你都要在我这里静养,所以让他们给你假死做个证。”


    姜忆震惊,拱手道:“真君,此消息一出,修界必定大乱啊!”


    段晨补充:“盟中原先的打算就是秘而不宣,待盟主厘清关系后再做打算,真人既然无事,何必要假死?”


    “无事?”落英稍有愠色,“我的唐离死过一次了!”


    唐离捂着胸口咳得厉害,见状落英给他输送灵力。后者面色煞白,汗水浸透发丝粘连在脸颊上,长睫颤抖,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耑皑默念了句“我见犹怜”,开口道:“两位顾全大局。世人所争夺不外乎利益,我猜就与宗门大比有关,如秘境中大宗联合,小派尚能拾遗,散修当如何?魔修更无出路。”


    段晨点头:“封云宗门大比初定秘境名额,寰宇角冠大会调遣人事,夏之尘正是不满此道。”


    “只要木春真人活着,凌撄那帮造反者必定先针对他。”耑皑上前几步,“换句话说,是真正操盘手的挡箭牌。天下第一在,成仙之路就有人挡在前面,千万修士便不得不以其为高山景行,以其为道。不是修界离了他才乱,是离了他才敢明着乱。”


    姜忆有些羞愧,还是说:“确如你所说,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水坝坍塌所毁不止一村一庙,流民往何处去?庄稼在哪里长?天理去谁那里寻?”


    “可这不是木春真人的义务。”耑皑转身面向两人,“若当初不补水坝,而是挖新渠……哪有当初呢?既然仙路只给一人开,叫他假死任人猜疑争夺不也是一计?”


    “争端生祸事,战必伤道。”段晨道,“自四十年前辛巳蜀山之难,修界只出了夏之尘一位大乘,灵气衰微之下,各宗派也只得少收弟子,这就是天罚啊!”


    “什么天罚!”落英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物莫非天之万物,生死莫非万物死生?你乾坤盟所做,皆是杞人忧天!”


    两人敢怒不敢言,又去看木春真人。唐离淡淡笑着,依旧在看耑皑,见他们向自己求助才开口:“即便唐离想要当尧舜,现在也有心无力,我一人真死假死,于世间能有多大的影响,不过快些慢些。二位可将我所说转告给云洛,他会明白。”


    “等等!”落英飞出一片竹叶,姜忆接住,“我可不管唐离说了什么,要是你们云盟主的决定叫我不满意,我不介意毁了主客之约。”说罢那竹叶从姜忆指尖滑走,悠悠飘向空中,待两人回到华山就会看见,竹叶正落在云洛肩头。


    姜忆与段晨一走,大殿顿显空阔。落英却见耑皑脸色沉下来,只侧身望着唐离,久久才开,竟是一句“告辞”。


    “什么?”落英的好奇心完全没满足,“这就走了?”


    “耑皑,你心中恨意是否有所消解?”


    耑皑站住脚步,转身面对他,落英才发现这小子瞥过自己的目光也带着不屑,便听他说:“凌撄在你胸口捅的刀子,你能忘记?”


    两人一在榻上,一在门外,遥遥相望。


    “若你愿意放弃仇恨,我可将灵府与你。”


    “那你不就死了!”落英插嘴。


    耑皑又生出怒气:“唐离,你我果然不同道。”


    “我都要死了,管我是什么道。不是要报仇?”他咳得厉害,声音嘶哑,“何必谈大道理,达到目的不就够了。”


    耑皑将指尖剑鞘都捏碎,借木春真人之手报仇,这的确曾是心中所想,可那是唐离回答的是“不”,而现在,他不愿意接受:“我不明白你。”


    唐离口中溢出鲜血,神色却不变,只说:“是你不明白自己。”


    落英点他几处穴,又开始疗伤。耑皑趁机转头离去。


    不知道云气何时聚集的,耑皑淋着雨回到封云弟子所在的院落,稚轮真人正在东堂等他。“白岂,皑。”他冷笑,“掌门当日只刻了一个字,你倒是会投机取巧。”


    “要罚便罚。”耑皑心中郁闷,一时耍起了性子,不过这却是他旧日的真脾气,索性不找补。


    “那就去刑德堂领罚吧。”


    九盍没有随行回封云,耑皑没有熟人,一路无言,进了封云界碑便向稚轮长老拱手致谢,御剑去了二柄山刑德堂。悦林长老看着他的弟子牌沉默一阵,还是叫来了枢夜。


    “此事可大可小,如今掌门闭关疗伤,就全凭我一句话。”悦林与枢夜同样是出窍境暗紫道袍,只多了一层纱衣、两条绶带。


    “依弟子看,假名事小,不尊事大,就按冒犯师长施鞭扑吧!”


    一百鞭下去叫耑皑三天没下得床,同住的几名弟子关心少八卦多,他一个都不想搭理。转眼半月过去,纪中跟随月映真人从蓬莱归来,夏之尘教魔修傀儡术的消息也传遍了修界。而乾坤盟发布了通缉名单,第一位赫然是大乘散修江煜,接着便是木春真人的死讯。


    耑皑攥着宗门下发的白麻布条,不知不觉回到了唐山。“你是假死还是真死了?”竹叶潇潇,风卷珠帘,他站在枯死的梅花树下,回忆那天段晨说的话,“你们都有计划,有安排,你也一定是。”回忆最终落在唐离沾血的那抹笑容上。


    荡魂钟声响彻云霄,朝霞中雷云滚滚,排鹤口衔白绫飞过封云七十二峰,昭示真人陨落。


    “四殿下。”一人从后园拱门走来,穿着山下才有的红色圆领袍,让人恍如隔世。


    “半月国师。”耑皑习惯性叫他,后者也习惯性作揖行礼。


    “木春真人收留我在后园,昨晚结界溃散,我才得以到前院来。”他解释道,看向远空鹤影,问:“所以……真人仙去了?”


    耑皑还没去过后园,入眼是莲花石塘,荷叶尖尖圆圆,开成了一幅画。石塘两侧更是花木成堆,鸟雀呼晴。北面则是两层的小阁楼,露台栏杆间隙漏下青藤,铺在茅草长檐上,开着朵朵粉嫩的喇叭花,门匾上书“霜晚阁”。


    两人推门而入,屏风绣双鹧鸪,红木案几堆着竹简,床榻倒是干净,只有雕祥云的玉枕。木架上端正摆着一把三尺不到的短剑,剑鞘无他,只是剑身质地独特:通体光滑晶莹,色泽金黄,触如玉。旁侧剑谱名“残荷”,耑皑都放进了顽石。转头问:“你的‘天机’怎么样了?”


    “木春真人为我止住了五衰。”他点上香薰,惊讶道:“这气味我曾闻过,是在你宫中,似乎是叫落梅流霰。”


    “我怎么不记得?”


    “香坊所供甚多,不记得也正常。”半月无所谓地说,话头又转回去:“如今真人不在,恐怕还是要去香山。”


    “追杀你的人是谁?”两人相继上楼。


    “四殿下记不记得我手腕上的刺青?”


    “凌霄花。”二楼竟全是藏书,耑皑随手抽出几本,俱是诗集。


    “凌霄花是四象山庄的血奴标记,那天追我的就是‘主人’。”他取出那半幅面具盖在脸上,“银月面具在山庄内并不稀奇,外人不得而知,才误以为我模仿时魅。有了魅影之名,索性做了套同样的衣服,他人畏惧更易得手。”


    “卷宗写魅影二十年间行盗多起,你身为国师却做小人之事,实乃大庸不幸。”


    半月嗤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叫你一句四殿下,你别当真了啊!”


    耑皑面有惊色,百年王朝,于修士不过朝夕,功名荣辱身外事,心意只在出世求仙,所竞为天,何论情义。


    半月拿出一封信,火漆为梧桐叶,是他外祖姜家族印,已经断裂。“决定离开封云的时候再打开。”


    “为什么?这是姜颖淮给你的?”


    半月却不答,说:“殿下,你胸中是市侩之心,妄修道。”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半月打断他的话,“不过我们还是就此分别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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