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安稳的睡一觉,是这个时代的每个人最大的奢望,尤其是对于天敬贞和柳开江。由于柳开江的别墅还在装修,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暂住在天敬贞的住所里。
繁星在夜幕中凝结成银砂,晚风裹挟着忍冬花香在玻璃上印出涟漪。月光自九重天外垂落,将窗框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琴键,在白色纱帘的颤动间奏响无声的夜曲。天敬贞的卧室像被装进水晶球般静止,连浮尘都悬停在银色光瀑里,唯有两张年轻面容在星河铺就的床褥上投下剪影。
柳开江蜷缩在床沿,几乎要跌落下床。他数着对面墙上钟摆的震颤,直到分针在表盘划出九十度圆弧,枕边人均匀的呼吸终于漫过抱枕边缘。天敬贞那完美的侧颜浸在月华中,白日里刀刻般的下颌线此刻被镀上柔光,睫毛在瓷白肌肤投下蝶翼状的阴影。这与他印象中那个在战斗时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侦察纵队队长简直是判若两人。
月光沿着天敬贞微张的唇缝流淌,将常年紧抿的薄唇浸润成初绽的山茶。柳开江忍不住撑起手肘,视线拂过对方散落的黑发,那些发丝正与月光织就的绸缎纠缠,在枕上蜿蜒出银河的支流。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搭在抱枕边缘,虎口处淡青血管随脉搏轻轻起伏,像沉睡的雪豹收起利爪。
当远处教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撞碎颗星辰时,柳开江终于放任眼皮垂落。然而混沌中突然涌来暖意,带着雪松与芳香的气息将他卷入旋涡。天敬贞竟不知何时翻过身来,手臂横过他腰间如同闭合的镣铐,鼻尖抵住他后颈时带起细碎到令人感到酥麻的电流。柳开江瞬间绷紧脊背,耳畔轰鸣着两种心跳的共振——他自己的在胸腔横冲直撞,而紧贴后背的那颗却沉稳如晨钟。
“天...天队长?”
略显惊慌失措的气音消散在月光中,柳开江试图掰开环在腰际的手,却换来更紧密的桎梏。天敬贞的体温穿透单薄睡衣灼烧着他的皮肤,平日裹在黑色作战服下的身躯此刻化作温热的牢笼。少年慌乱中仰起头,正撞进一片星辰大海,那人睡梦中微翘的唇角盛着月光,凌厉眉峰舒展如远山轮廓,连那道横贯左眼的疤痕都成了云翳掩映的弦月。
挣扎的力道突然溃散,柳开江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回想起三小时前这人与自己一起爬上床时,他那双如同金属般冰冷的眼睛还泛着机械般无情的冷光。此刻那枚毫无涟漪的虹膜藏在闭合的眼皮下,柳条般的黑发垂落额角,倒显出几分稚气的柔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悬在对方鼻梁上方描摹光影,直到天敬贞无意识蹭了蹭他发顶。
温热的吐息扫过额角时,柳开江忽然想起天敬贞前几天外出执行任务时的那次意外。当副队长被变异的树那粗壮且扭曲的树干抓起并甩向混凝土墙时,正是天敬贞这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拽回人间。此刻相同的手掌正贴在他腰侧,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布料发出细响,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夜色在相贴的肌肤间酿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柳开江小心翼翼转过身体,鼻尖立刻陷入温暖的胸膛。天敬贞的心跳透过肌肉纹理传来,每声律动都敲打他心中冰层。少年听着比自己年长两岁之人的生命韵律,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十二岁被一切所抛弃后,第一次有人将他纳入守护的领域,即便他只是无意识的。
月光偏移十五度角时,柳开江终于放松了僵硬的肩颈,但他还是尝试着把身体向外挪了挪,不想和天敬贞离得这么近。天敬贞胸前的银链滑入他领口,金属吊坠贴着发烫的胸口,像是要把某种灼热的情感烙进血脉。窗外流星划过天际的刹那,少年蜷起的手指轻轻揪住自己的衣角,如同抓住命运垂落的蛛丝。
晨光初现时,柔软且宽敞的大床上呈现着这样的画面:天敬贞将柳开江整个人都裹在怀中,两人发丝在枕上缠绕成黑夜还未完全消散的星轨。柳开江鼻尖泛红,睫毛还沾着未干的夜露,嘴角却噙着新月般的弧度,而向来独居的天敬贞此时却表现的和之前无异,眉心那道常驻的刻痕被晨光熨平,仿佛连时光都不忍惊扰这对相拥的星辰。
晨光将露珠酿成琥珀,天敬贞在雪松香中苏醒时,首先感受到怀中的重量。常年独居养成的警觉性让他肌肉瞬间绷紧,却在低头瞬间化作错愕和震惊,柳开江蜷缩在他那厚实的胸膛前,鼻尖泛着淡粉,唇瓣随着呼吸翕动,像衔着露珠的蔷薇花苞。天敬贞怔忡地望着自己环在对方腰际的手臂,黑色丝绸睡衣与灰色棉质睡袍交叠处,还留着被夜露洇湿的褶皱。
如机械般冰冷的双眼在晨光中泛起淡蓝流光,天敬贞试图抽离手臂的动作突然停滞。怀中人无意识蹭了蹭他颈窝,发梢扫过喉结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流星划过的轨迹。这个在昨天还十分拘谨、阴暗沉默的忧郁少年,此刻睫毛正随着梦境轻轻震颤,如同暴风雨后栖息在他掌心的凤尾蝶。
窗外云层裂开金边,光瀑倾泻在柳开江的后颈上,天敬贞的指尖悬在他的发顶上方,昨日初见时少年条件反射的躲避还历历在目。此刻沉睡的人却主动将自己暴露在晨光里,仿佛某种稚拙的信任宣言。天敬贞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发丝正缠绕着对方手指,如同月老祠里被香火熏染的红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别墅外墙的智能玻璃开始变换透明度。天敬贞望着窗外破茧的玉带凤蝶,突然理解为何昨夜会失控抱住这个少年,柳开江蜷缩在床角的姿态,像极了他从文明残破的废墟中刨出的废弃机器人一样,浑身零件散落却仍固执地闪烁信号灯
“嗯...” 怀中的颤动打断回忆,柳开江在睫毛掀起瞬间僵成石像,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天敬贞来不及收起的错愕。柳开江猛地弹开时头撞到床柱的闷响,惊飞了窗台上饮露的白鸽。
天敬贞的手掌仍悬在半空,指节残留的温度让他想起工厂里熔化的钨钢。冷漠和无情再次充斥了天敬贞的双眼,却在转身的瞬间瞥见柳开江泛红的耳尖,那里还粘着他的一根乌黑发丝,在阳光下闪烁如星屑。
“对...对不起天队长!” 柳开江来不及顾及头部传来的剧痛,胡乱裹紧睡袍,腰封系成死结又慌乱解开,晨光勾勒出他单薄脊背的轮廓,后颈也缓缓渗出细小的汗珠。天敬贞本想对柳开江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打开了他的衣柜。
当黑色紧身作战服包裹住身躯时,天敬贞透过镜面注视身后少年。柳开江正捧着宽松的睡裤手足无措,晨光将他锁骨处的阴影染成蜜色。天敬贞突然扯开刚系好的战术腰带,金属扣环碰撞声惊得少年踉跄后退。
“从今天开始,好好训练,不能有丝毫懈怠。至于你的吃穿住行,这段时间先由我来负责”。
天敬贞将柳开江的那身灰色休闲服抛向床榻,语气显得既严厉又苛刻,他故意放慢穿戴护甲的动作,精壮腰腹在光影间时隐时现。柳开江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他略感无奈,却在对方移开视线开始换衣服时表情迅速归于平静。
柳开江套上衣服时,嗅到领口残留的芳香,那是天敬贞昨天在触碰到他时蹭上的,一晚上了却仍未消散。柳开江不敢抬头看正在穿戴作战服的天敬贞,那些战术装备碰在一起的声响,与昨夜贴着耳畔的心跳声奇妙重合。当黑色皮质手套包裹住昨夜环住他的手掌时,柳开江突然发现天敬贞腰处有道淡粉色压痕,那是来自他抱了天敬贞一晚上的双手。
很快,他们二人便都做好了出门前的所有准备,而当天敬贞开启大门的瞬间,盛大的阳光如熔金倾泻。天敬贞抬手为柳开江调整歪斜的领扣,指尖擦过脖颈时感受到剧烈的脉搏。柳开江怔怔望着逆光中的身影,黑色作战服在气流中巍然不动,而黑发间跃动的光斑,让他想起昨夜枕畔流淌的星河。
“走了。” 天敬贞扶了扶自己身上的战术装备,冰冷的双瞳在强光下泛起寒光。踏出玄关的刹那,他似无意地快走半步,用身躯为少年挡去晨阳的炽烈。盘旋的鸽群突然变换队形,在卵石路上投下心形的阴影。
阳光在柏油路面熔化成液态黄金,天敬贞的黑色作战服下摆扫过光斑,在柳开江低垂的视线里翻卷成渡鸦的尾羽。少年数着第五十七块地砖裂缝时,忽然发现天敬贞的影子正随着日轮攀升逐渐膨胀,最终化作笼罩全身的温暖囚笼。那些黑发在强光中褪去金属质感,恍若昨夜枕畔流淌的月光。
街道两侧的玻璃幕墙折射出无数个行走的傀儡,柳开江望着玻璃里与自己同步抬脚的倒影,突然发现整条街仿佛只有他和天敬贞的拥有色彩,那些裹在灰色制服里的路人,瞳孔中仿佛闪烁着与智能手环同频的幽蓝光点,如同被植入程序的仿生人。
柳开江默数着天敬贞的作战军靴叩击地面的节奏,靴跟溅起的尘屑在光柱中起舞。他嗅到前方飘来的雪松气息比昨夜淡了些,混杂着机械部件与钨钢的冷香。当第六次看见相同款式的自动售货机时,少年终于抬起头,天敬贞的背影正被日轮镶上金边,双肩上扛着的作战服金属部件反射的光斑跳进他眼底,像昨夜那人落在他发间的呼吸。
由于看得太过入迷,柳开江根本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天敬贞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在撞上去的瞬间,柳开江听见两种心跳的轰鸣。天敬贞的脊背比他想象的更坚实和灼热,作战服下紧绷的肌肉让他想起新闻报道中那些高大伟岸的单兵作战机甲。柳开江踉跄地向后退时,瞥见对方手套边缘露出的皮肤正在泛红,原来眼前这个冷血的战争机器也会滞留住太阳的温光。
“对...对不起!”
柳开江的指甲恨不得掐进自己的掌心,但钻心的疼痛却来自突然暴露在视线里的庞然巨物。近百米高的合金大门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门扉上深深浅浅的痕迹组成了某种神秘图腾。柳开江仰头望着门楣处旋转的侦测装置,那些猩红的扫描光线如同巨兽舔舐猎物的舌头。
天敬贞那双无情的双眼闪烁着金属般的光芒,缓缓地靠近了大门旁的一个识别装置。天敬贞抬手遮挡倾泻而下的探照灯光,这个防御性动作却让柳开江看清他小臂那紧实的肌肉,蜿蜒如峡谷的肌肉纹路被阳光镀成金色,与大门上的痕迹产生诡异的共鸣。
“跟紧”。
冷漠又略带催促的命令声被大门的冰冷所扭曲,柳开江慌忙追上时,嗅到空气中愈发浓重的金属怪味。围墙投下的阴影正在蚕食他的身心,那些镶嵌在混凝土中的生物识别装置,和他在新闻报道中看到的那些简直一模一样。
当虹膜扫描仪的红光笼罩两人时,柳开江突然发现天敬贞在微微侧身。这个不易察觉的偏移,恰好为他挡住最刺眼的光束。柳开江望着黑发被照透的耳廓,那里浮动着毛细血管织就的星河,与他记忆中母亲生前抚摸他脸颊的掌心纹路惊人相似。
“身份认证通过。” 突如其来的电子合成音惊飞了围墙上栖息的乌鸦,柳开江在闸门开启的轰鸣中颤抖,数米厚的钛合金门扉后方,无数双军靴踏地的声浪正扑面而来。
柳开江下意识想要去抓前方的天敬贞,却在指尖即将触碰时被天敬贞突然转身的动作惊退。
阴影与光明的交界线上,天敬贞垂眸望着悬在半空柳开江的手。他脖颈处的金属接口突然闪烁两下,柳开江却看见那人转身瞬间,被识别光束照亮的唇角扬起像素点大小的弧度。
走在近百米长的隧道里,一直表现的很拘谨的柳开江却有意无意地向天敬贞靠近了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而天敬贞并未给予理会,而是任凭柳开江跟在距离自己半个身位不到的地方,自己则自顾自的大步向前走着,周围强烈的灯光晃得柳开江有点睁不开眼睛。
这条隧道不过近百米,但对于柳开江来说却好像走了好久。终于,他们穿过了令人感到压抑的走廊,柳开江也随着天敬贞停下了脚步。
“欢迎来到A区第一侦察纵队总基地,柳开江。从今天开始,你白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将在这里面度过,晚上也要随时做好被叫出来执行任务的准备。我知道这很累,但既然你选择加入了我们A区第一侦察纵队,那就说明你做好了随时为人类文明做出贡献甚至是牺牲的准备,而且一旦加入就没有回头路,你不能选择退出,唯一一个能让你摆脱A区第一侦察纵队队员这个身份的办法,有且只有死亡。你准备好了吗?”
说完这些的天敬贞突然转过身来,柳开江握住他手腕的手也垂了下来。看着天敬贞那充满坚毅的眼神,柳开江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只是低下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嗯”。
要是别的刚入队的新队员敢这么敷衍天敬贞,那他早就开骂了,但这次的他却罕见的没有生气,但还是用严厉的语气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当你能够遵守我们第一侦察纵队的一切要求和调遣”。
说罢,天敬贞便转过身去,开始向着基地正中央的那栋巨大建筑物走去,柳开江见此也赶紧跟了上去。这次的他虽然没有抓住天敬贞的手腕,但却也一直紧贴在天敬贞的身边。现在的柳开江就宛如刚刚出生的幼儿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和敬畏之心。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就连负责帮忙的机器人都是黑色的,唯独柳开江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工厂生产的声音、队员训练的声音、军靴踏地的声音,还有机械摩擦的声音。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严肃和遵守纪律的秩序感,作为人类文明现存最强的一支强大力量,必须有这种严肃秩序感的氛围和日常环境才能打造出一个又一个精兵。但正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冲在所有部队的最前线,导致他们这里刚刚培养出的“人类精锐”,第二天就会在前线惨烈战死。
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精英,几乎都是昙花一现。
在走向大楼的路上,无论是正在搬运物资的工作人员,还是正在训练的“入伍新生”,亦或者是刚刚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的老队员,当看到天敬贞的那一刻,全部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并且立马向天敬贞敬了个十分标准的军礼,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敬意和尊重。
天敬贞对此见怪不怪,因为这几年来,这样的场景他每天都有要经历。他十分自然的用军礼回敬着每一个人,但紧跟在他身边的柳开江就很不知所措了。无数双冷酷无情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打量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仿佛对他这个新来者很抗拒和排斥。
柳开江感觉自己仿佛越来越渺小,当自己踏进这个基地的那一刻,这里就注定成为他接下来为日不多的人生的“无情监狱”,将他那本就残破的身心再次囚禁起来。柳开江现在才明白,他从那个满是“疯子”和“精神病”的“看护院”出来并加入到A区第一侦察纵队之后,只不过是从一个监狱转移到了另一个监狱,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监狱可以赐予他一直想要的“体面死亡”。
不久后,他们就走到了基地正中央的那栋巨大的建筑物面前,只见大楼的门上方赫然写着几个大字:A区第一侦察纵队总基地中央大楼。
还没等柳开江从恍惚的神情中缓过神来,一个充满阳光和开朗的声音就突然闯进了他那早已如同死灰一般沉寂的脑海当中。
“哟,你就是天哥昨天亲自招待的新队员柳开江吧!” 恍惚间,一道人影逐渐在柳开江的视线里凝聚成形。只见那人有着一头金发,面容十分清秀英俊,年纪看起来和天敬贞差不多大,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被他那身坚守的肌肉撑得十分紧实,可见这身衣服下的肌肉有多么的丰满。即便此人的身高不如天敬贞,但还是比柳开江高将近半个头,这使得柳开江看他时得略微抬起点头。
但金色的头发、清秀的面容以及健硕的肌肉都不是让柳开江最为意外的点,而是他那听起来十分轻松、幽默和愉悦的语气,及其他那张写满了阳光和开朗的笑脸。柳开江死也没想到,这种压抑和纪律严明的地方竟然还能有眼前如此“鲜活”的人。
还没等柳开江从惊讶中缓过神来,那人就向他伸出了右手,略带孩子气的说道:“你好呀柳开江,欢迎你加入我们A区第一侦察纵队,我是副队长,沙锦。初次见面,我们握个手吧”。
看着那张靠近自己的笑脸,柳开江被整的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下意识的将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握住了沙锦的手。
见柳开江握上了自己的手,沙锦就开始上下摇摆自己的胳膊,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哎呀幸会幸会,以后就多多指教啦。握了这个手,我们就是兄弟了,以后在队里遇到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当然了,那得是我在的时候...” 沙锦和柳开江握手的力度很大,甩的柳开江的胳膊都有些发麻。
天敬贞用左手轻轻打了一下沙锦的胳膊,语气严肃的说道:“沙队,你正经点儿,称呼正式点儿,可别给新来的队员吓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你的这份热情...” 但还没等天敬贞把话说完,沙锦就大手一挥打断了天敬贞,而且表情显得很无所谓,边松开柳开江的手边看着天敬贞说道:“哎呀天哥,你能不能不要扫兴啊,我这正和新来的队员培养感情呢,你说你捣什么乱呀,而且我看他没表现出抗拒啊...”
沙锦一直在那里滔滔不绝的“批评”天敬贞,对此天敬贞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的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先带着柳开江去做入队体检吧,我想跟孙委员长他们去谈下一次任务的事了。你带他体检完之后,把他带到我的私人训练基地,我要亲自训练他”。
说完这些的天敬贞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大楼内部,径直奔着大厅另一头的电梯走去。
“哎呀柳开江,你小子可以啊,作为一个入队第一天的新队员,竟然能让天哥亲自训练你,可不容易啊!要知道,咱队里有资格让天哥亲自训练的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能让天哥亲自培训的新队员你还是自建队以来的头一个...”沙锦边说着,边将胳膊搭在了柳开江的肩膀上,他的这一身腱子肉压得柳开江差点没站住,整个人都向下沉了一下,但沙锦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继续自己自顾自的说道:“哎,你别看咱天队长现在天天板着个脸,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是他之前可是个和我一样阳光开朗的小伙子。哎...现在的他虽然也很年轻,但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笑了,这都是因为那个傻逼病毒,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把我们的人类文明几乎他妈给毁完了...”
当他们走在走廊里时,沙锦还是和柳开江这么勾肩搭背的走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副队长的形象,面对其他的人敬礼和问候他也只是简单的给予回答。
沙锦一个人在那里说的挺欢,但他发现柳开江一直没反应,于是他脑袋一转,想到了能让柳开江开口的办法。他邪魅一笑,随后就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对了,我记得你的别墅还在装修,所以你昨天晚上应该是跟天哥家待了一晚上吧?你是睡在哪里了?还是一夜没睡?”
见柳开江还是低着头不愿意打理自己,沙锦微微一笑,随后就把嘴缓缓地凑到了柳开江耳边,调戏般的问道:“昨天晚上,你不会是...跟咱天队长在‘床上’一起睡了一觉吧?” 听到这话的柳开江立马肉眼可见的红了脸,他的头也因此低得更低了,但在沙锦看来,就连他的耳尖都变成了粉红色。
沙锦一看就知道自己这是说对了,于是他便继续变本加厉的说道:“哎呀,看来我这是猜对了呀!难怪咱天队长想要等你体检完后亲自训练你啊,原来是因为你和他‘上过床’了呀...” 话音刚落,柳开江就瞬间挣脱开了搂着自己肩膀的沙锦,随后缓缓抬起头来,略带恼怒的看着肆无忌惮的调戏自己的沙锦,就连双眼都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但即便看着已经被自己气成这样的柳开江,沙锦也还不打算收手,他一只手扶着下巴,一脸玩味的装作上下打量着柳开江,边点头便说道:“哎呀,就连生气都这么可爱,真是别有一番姿色,不愧是咱们天队长看中的男人!” 在说完这些后,沙锦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便向站在那里的柳开江拱手鞠躬,语气玩味的说道:“嫂子好”。
此话一出,柳开江彻底绷不住了,他此时的脸红的跟苹果一样,但他已经无心在意了。
“沙...锦!” 柳开江咬牙切齿的喊着沙锦的名字,而沙锦一看计划奏效了,便转头就开始跑,柳开江见沙锦刚羞辱完自己就想跑,于是便也立马追了上去。
他们二人就这样在走廊里狂奔,被追柳开江追着跑的沙锦满脸得意,还时不时的回头挑衅柳开江,追着沙锦跑的柳开江仍然红着脸,眼泪甚至都要被气的夺眶而出,但他还是忍住了,并且脚下的速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狭窄的走廊内回荡着沙锦那孩童般的笑声,很快便吸引来了一批刚刚出完任务回来的队员,他们看到了正在满走廊追着沙锦跑的柳开江,其中一人无奈的说道:“哎,看来咱的沙副队长还是改不掉他那个怪毛病啊”。
“是啊,你们看,他估计又开始逗新来的队员玩了”。
“哎呀,这倒也没啥,我们当年入队时他不也是这么对我们每个人的吗?”
“嗯,那倒是,但他这次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哎,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谁也管不了他,19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亏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笑得出来,也算是我们人类文明的一大荣幸了”。
在柳开江追了沙锦一会儿后,沙锦故意放慢了脚步,让柳开江抓到了他。柳开江死死的抓住了沙锦的衣领,一拽就将他拉倒,沙锦整个人直接平躺在了冰凉且坚硬的地板上。
柳开江的拳脚全部重重的落在了沙锦的身上,每一个部位基本上都被痛击了好几次,而沙锦也装出一副很害怕很疼的样子,双手抱头蜷缩在地面上,任凭这个刚刚加入的新队员暴打自己。
柳开江越打越使劲,越打越停不下来,他内心的各种负面情绪本身就挤压许久,沙锦对他无底线的调戏彻底点燃了埋藏在他内心许久的“炸药桶”,而沙锦自然也就成为了这场“爆炸”的唯一承担者和受害者。
柳开江已经近乎疯狂,但就在他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正压在沙锦的身上,拳头也随即悬停在了沙锦的脑袋上方。彻底冷静下来的柳开江立马开始惊慌失措,因为入队第一天就把副队长给打了,这肯定是很严重的错误,于是他便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边鞠躬边向沙锦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沙副队长!我是真一时没忍住跟您动了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沙锦看着站在那里疯狂向自己鞠躬道歉的柳开江,只是轻松一笑,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温柔语气说道:“没事,把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应该就好受多了吧”。
听到这话的柳开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脸震惊的看着站在那里微笑的沙锦,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秒钟之后的柳开江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上前想要确认沙锦有没有被自己打伤。但沙锦只是阻止了他,并且微笑着说道:“我没事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柳开江。其实我刚才之所以对你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你把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一直憋在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就让你以这种方式发泄出来,让你的内心能够舒服些”。
听到这里的柳开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沙锦看他还是不理解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也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自从我当上副队长后,所有入队的队员们都被我这么对待过,我也是每次基本上都会被揍一顿,但他们很快就能发现我的‘良苦用心’。而且有一句俗话,叫做‘不打不相识’嘛”。
此时的柳开江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沙锦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内心再也生不起一丝恨意,取而代之的是五体投地的佩服。此刻的沙锦在柳开江眼里看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也是最理解队员的副队长。
此时的沙锦上前拍了拍柳开江的肩膀,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来就好,为了你们这些队员,我什么都能为你们做。”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他们来时的路走去。
此刻的柳开江才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握住了沙锦的手腕。现在的柳开江确实感到内心舒坦了很多,他也开始愿意跟沙锦说说话。
沙锦的说话语气一直飘忽不定,听起来给人一种幽默感和亲切感,这也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连像柳开江这样内心世界完全阴暗的人,也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缕温暖且“调皮”的阳光照进了自己的内心。只跟天敬贞说话的柳开江,此时也逐渐开始和沙锦聊了起来。
在与沙锦的交流中,柳开江得知他今年也是19岁,和天敬贞同岁,身高185,体重75公斤,而且沙锦从小说话就很幽默,而且特别懂得说话的时机。总的来说,就是沙锦这个人智商很高,但情商更高。
沙锦的梦想一直是当一名羽毛球运动员,但这场席卷了全球的病毒风暴粉碎了一切,他的父母虽然安然无恙的和他撤到了安全区,但他的那些朋友却在撤退的途中不幸遇害了。
幽默、开朗、赤诚、善良,这些都是沙锦的代名词,并且他和天敬贞一样,是加入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第一批队员,也算是有过命交情的“老战友”了,别看天敬贞平常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每次出任务时,天敬贞最优先的保护对象都是他。虽然天敬贞和沙锦是多年的“老战友”了,但和他们一起第一批加入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战友们却没有一个活到现在,他们其中的有些人甚至比他们二人还要年轻,最年轻的甚至只有12岁。
而且其实沙锦成为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副队长纯属是意外,他在入队之后本是负责后勤的,可在一年内死了多名副队长后,A区最高管理局的德主席发现了沙锦的潜力,于是就把他从后勤部给调到了前线,每天都跟着天敬贞他们“冲锋陷阵”。
一开始的沙锦还不太愿意,毕竟他只是想当一名“文官”管管后勤,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亲临前线,成为指点一方江山的副队长,和自己的“老战友”天敬贞并肩作战,为光复人类文明而做出重大贡献。
聊着聊着,柳开江也逐渐从沙锦口中了解了天敬贞的过往。
天敬贞出生于2031年,自打出生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从小就深深着迷于各种体育活动,上小学后专门练习散打和自由搏击。并且在同时展现出了极强的写作天赋,无论是任何主题,一下笔就颇有大家风范,于是就被所有人誉为“文武双全”的神童。
在初中时,他又因自己身姿挺拔,长相清秀英俊,气质过人,三观端正,浩然正气,文武双全,被称为“男天使”。他的家庭也一直其乐融融,有个任何事都向着他并且十分理解他的父母,还有几个交心朋友。这一切原本十分美好,天敬贞也本应在长大后过上“人上人”的好生活,但2045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病毒风暴席卷了全球,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在当时,尚且年少的天敬贞在和父母被部队安置在A区的第一安全区后,义无无顾地加入了最危险的A区第一侦察纵队,在当时也被称为“敢死队”。
后来的天敬贞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多次帮助侦察纵队收集到十分珍贵的情报和资料,1刚加入第一侦察纵队的他就在A区最高管理局的德主席的亲自任命下,成为A区第一侦察纵队队长,但天敬贞十分清楚,他升任队长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是队长意味着你每次出去执行任务必须冲在所有人的前面,也不可能再有休假和闲暇时间,每天必须冲在最危险的第一线,但是由于他极强的责任心和一股年少轻狂的猛劲,他日后的每一天都带着战友们深入最危险的感染区深处,很快他便举世闻名。当时的人们,都把他称为“当代第一少年将军”和“人类文明光复之星”。
虽然天敬贞的名声越来越大,他为A区安全区做出的贡献也越来越多,但是这一路上的艰难和痛苦只有他自己懂。在这几年永不停歇的冲锋陷阵中,天敬贞目睹了太多战友的战死和其他人们的死亡,这导致他每天都活在痛苦与自责中。身边的人们都在一个又一个的远离他,无论是和他有生死交情的还是毫不认识的,但天敬贞深知,保护他们就是自己现在的天职,他把这份责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一万倍,所以这些打击自然是他难以接受的。
就这样,天敬贞逐渐的从之前那个热忱开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侦察纵队队长。从此,世间便多了个尽职尽责、任劳任怨、能力极强的侦察纵队队长,却少了一个散发着青春气息和耀眼光辉的开朗少年。
在了解了天敬贞的过往后,柳开江的内心却没有什么起伏,但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此时的沙锦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露出了罕见的严肃神情,看向了不知所措的柳开江。
“加入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人,全部都是苦命人,死亡常伴于身,所有人来到这里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来的,包括我也一样。所以柳开江,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加入的我们A区第一侦察纵队,我都希望你能够在战死之前,为光复人类文明做出贡献,不管是大还是小”。
看到柳开江点头答应的样子后,沙锦立马变回了那张幽默的笑脸拍了拍柳开江的肩膀,语气显得既轻松又凝重。
“柳开江,欢迎来到你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