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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八卦

作者:狗狗祟祟的奶牛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哥昏迷时,只看外表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一说话口音立刻不对了,短短几个字就能听出,有些字眼儿他舌头总也伸不直,有种常年说英语,切换到中文后用得不大熟练的滞涩,但好在已经尽力准确发音,双方交流起来问题不大。


    白学逸直奔主题:“三哥,你有吃的吗?”


    “没有,不是,谁是你三哥?”三哥道:“你们是谁啊?是你们绑我来的吗?”


    敖小鱼道:“你也失忆了?你不记得是谁打晕你的了?”


    三哥道:“有人从背后偷袭我,一棍子把我敲晕了,醒来我就在这儿了,不是你们吗?”


    “不是,”敖小鱼道:“我们也是给人打晕了扔在这儿的,刚逃出来就看见有人扛你上山,觉得大家同病相怜顺手救了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一拉白学逸:“走吧,别管他了。”


    三哥这才知道误会了别人,急忙要追,一动才感觉后脑勺上的钝痛火辣辣散开,捂住脑袋痛呼一声:“等等,先别走。”


    白学逸又转回来:“现在有吃的了?”


    三哥道:“你们要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个,等我出去了给你们钱买吃的还不行吗?”


    敖小鱼又蹲到他面前:“带你可以啊,但是光请吃饭不行,你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有一句不对劲的,我可就要扔下你不管了。”


    三哥道:“你问,能说的我一定说。”


    白学逸:“还有不能说的?”


    “倒也不是,”三哥道:“能说是能说,就怕你们不信。”


    “你管我信不信,”敖小鱼道:“有什么说什么,是真是假我自有定夺。”


    三哥道:“那你问吧。”


    敖小鱼:“你叫什么?”


    三哥:“Thomas。”


    敖小鱼:“就没有个中国人能用的名字吗?可能是习俗不同,我们这里不说鸟语。”


    三哥道:“有是有。”


    他仔细想了片刻,才一字一字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名字:“温习羽。”


    怎知这发音对他来说实属艰难,敖小鱼和白学逸听了半天也只能听清楚一个“温”字,只能退而求其次:“会写汉字吗?写给我看。”


    三哥捡起块瓦片,在地上一笔一划把这三个字写出来,三颗脑袋凑到一起念:“啊——温习羽。”


    温习羽跟着点头:“对对对,温习羽。”


    敖小鱼又问:“哪国人啊?来我们中国干什么?”


    温习羽道:“中国人。”


    “中国人?”敖小鱼不信:“中国人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蒙谁呢你?”


    温习羽道:“第一次回中国,你要让我习惯一下啊,但我真的是中国人,不信的话,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白学逸一愣:“掏什么?”


    温习羽道:“身份证啊,还能是什么?”


    敖小鱼道:“你未必掏得出来。”


    “你怎么那么不相信人呢?”


    温习羽还真不信了,精神一恢复手脚就利索不少,伸手往右边衣兜掏去,下一刻面色尴尬,显然掏了个空。又往左边掏,还是没有,最后上衣和裤子,内兜连着外兜全摸了个遍,内衬都翻出来,就差没检查内裤了,除抖落几片路上蹭下的树叶外,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出来,什么手机钱包汽车钥匙家门钥匙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个纸片都没给他留。


    他终于接受现实,叹口气道:“我被打劫了。”


    “我就说吧,”敖小鱼道:“我们俩也是。”


    温习羽道:“他们为什么要打劫我们啊?这里是黑镇吗?”


    白学逸没听懂,以为是他家乡的专有名词:“黑镇?”


    “是啊,黑镇,”温习羽道:“电视上打劫客人的是黑店,但这里不是店,那就只能是黑镇了。”


    敖小鱼心中禁不住感叹,他说汉语虽然发音不准确,但应用还挺灵活的,黑镇,这小词儿用的,真是生动形象且质朴,真的黑,就是个黑镇。


    他答道:“也不是每个人都劫,到目前为止只劫了我们三个,你干过什么引人注意的事吗?比如瞎打听,问这里有没有特别好看的人之类的。”


    温习羽道:“没有啊,我是来找东西的,就随便找人问了问这里有没有一个泥娃娃。”


    他伸手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做成一个小婴儿的样子,看不出男女,那个人就说有啊有啊,还带我去看,然后我们到了一个庙里,他说就在殿里摆着,我往前走的时候,还没进殿呢,突然有人给了我一棍子,我……醒了我就看见你们了。”


    这状况始料未及,敖小鱼和白学逸同时愣怔半天,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齐齐点头:“啊——”


    温习羽略带低落:“算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的。”


    “没说不信,我们信啊,”白学逸安慰道:“你说的那庙在哪儿?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


    温习羽十分惊喜:“真的?你们愿意陪我去找,那太好了快走。”


    他蹭一声站起来,起得太猛,脑子里嗡地疼了一下,眼前一黑又要倒,幸亏敖小鱼一把拉住他:“哥们儿,咱也没那么急,你刚晕过,可以再歇会儿。”


    温习羽捂住脑袋上被敲过的地方摆摆手:“不不不,马上就得去,很急,特别急。”


    敖小鱼道:“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欲速则不达知道吗?”


    温习羽摆脱一阵眩晕,宁定许久眼前才重新清晰起来,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劲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我要拿了那个泥娃娃去救人。”


    真是一句比一句听不懂,白鱼两人干脆放弃理解,又是异口同声:“啊——”


    温习羽才站稳,抬脚就走:“别啊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不是不信,是信息量太大,给的线索又太少,不知道从何信起,干脆不问了,反正不关自己的事,还是别浪费脑细胞思考。


    之前这里大致范围上,敖小鱼和白学逸趟过一遍,一共两条下去的小道,说不清楚哪一条更安全,直接就近原则,选方才那位镇民大哥离开的路,只要小心些,藏着点儿,别再撞上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太大危险。


    走了很长一段才发现,这纯属想太多,土屋子那一片很明显荒废已久,要不是为了关押他们三个,只怕都不会有人接近,一路行去别说人了,狗都没见过一条,这种荒山上也没有安装监控的条件,根本无需躲藏。


    山路崎岖难行,高高低低,走在陌生的地方,又刚经历过暗算,三个人心里都不踏实,也就不怎么说话,赶路时只绷紧精神听周围动静,心提得跟钓鱼佬那根鱼线似的,生怕话一多警惕性疏懒,身后多出来个人都发现不了。


    好在不知多久后,远远的已能看见镇子的大致轮廓,青色房屋起伏错落,建镇时应提前设计过,一栋栋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道路纵横交错,建筑物跟田里的麦苗一样,高处一望,屋顶青瓦犬牙交错,一波又一波,仿佛风过麦田。


    白学逸走着走着,蓦地停下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咦?”


    敖小鱼道:“怎么了?”


    白学逸指着镇子方向:“你看,这镇子建成了八卦形哎。”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八卦不八卦的是看不出来,但镇子的形状远远一看的确是个走形略扁的正八边形,道路从中心点辐射开去,将镇子平均分成八个部分,想来如果动用专用设备去航拍一张照片,定然就是个标准的八卦盘了。


    看来先前想的没错,这里在建设之初还真的提前规划过,而且还是统一搬迁,镇民从老房子挪进了新落成的镇子,所以高处那一大片才荒废多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建成这种模样,难不成设计师是个风水爱好者?敖小鱼惊喜道:“你还懂这个?不是说什么都忘了吗?”


    白学逸道:“不记得过去不代表什么都忘了,感觉这些事儿就跟长在脑子里一样,张嘴就说出来了,没准儿这是知识点,学校里教的呢。”


    温习羽看着这两人,目光满是赞叹:“咱们中国就是厉害,国外的学校都不教这个。”


    敖小鱼赶紧澄清:“别误会,国内的学校也不教这个,这些都是专业人士才学习的,比如我就不会。”


    他又问白学逸:“还看出什么来了?”


    白学逸伸指在空中虚虚画了几道,觑着眼睛看去:“嗯……像是后天八卦图,别的地方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震位上那座房子怎么高出来一块儿啊,这不是等着遭雷劈吗。”


    另外两人立刻顺着看过去,果见排布整齐的荒棘镇,正东方向耸立一座形似宝塔的建筑,显得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青红相映,跟好好一张脸上凸出颗青春痘一样,明显不是为了美观。


    温习羽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没去吗?这就是我说的那座庙啊。”他又仔细看了几眼:“没错,我记得那座庙挺高的,外观也是红色。”


    看来这座庙对荒棘镇十分重要,极有可能也是他们之所以被抓起来的根源所在,先前还犹豫的话,现在就不得不过去看看了,三人走出去时,敖小鱼道:“白学逸,我可能猜到你的身份了。”


    白学逸问他:“什么身份?”


    敖小鱼道:“你或许是某座道观里的在逃小道士,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就到附近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道观丢过人。”


    温习羽听得诧异:“所以咱们中国人真的人人都会法术吗?丢了人都去道观问?我还以为丢人要找警察呢。”


    敖小鱼:“……警察也是要找的,道观也可以问问,多方打听准没错,我们中国人主打一个两手准备,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话说回来,你是哪个国家的?”


    温习羽道:“欧洲那边的,小国家,说了你也不认识。”


    敖小鱼道:“欧洲人跑到我们中国来找泥娃娃,你丫该不会是个间谍,打着救人的旗号来偷我们文物的吧?我可跟你说啊,你给我老实点儿,真让我发现你不对劲的话,立刻去警察局举报你,到时候我领五十万,你可是要坐牢的。”


    从小温习羽的妈妈就告诉他,他们生活在国外只是逼不得已,早晚还是要回中国的,他从头至尾里里外外都是彻头彻尾的中国人,炎黄子孙,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故而温习羽长这么大总是在跟周围人强调他是中国人,在北欧是老外,在中国周围则全是同胞。


    怎知才回中国没多久,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先被人不明不白打晕抢劫,后又有敖小鱼三番两次怀疑他的身份,一瞬间心头火气,忘了这俩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怒道:“有完没完啊你们,说了多少次我是中国人,长在国外那是生活所迫没办法,谁愿意有家不能回啊,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你怎么老是怀疑我?我现在是条件所限没法儿证明,否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你看看,我这颗心是红的,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是外国人,这不是骂人吗?我从醒了到现在,除了不能说的,一句假话没有,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白学逸眼看温习羽生气了,上前安抚:“相信的相信的,你别听小鱼哥胡说八道,他逗你玩儿呢。话说你在中国也有家吗?”


    “我……”温习羽一时语塞,沮丧道:“我妈说了,我在中国还有个舅舅,舅舅家就是我家,但是我舅舅失踪了,找不到了。”


    敖小鱼道:“所以你说拿了泥娃娃去救人,就是你舅舅?”


    “不是的,”温习羽沉吟片刻才道:“我要救的是我妈,我和我妈是被人绑架到这边来的。”


    白鱼二人再次呆住:“啊——”


    清风拂过,树叶哗啦啦响了一会儿,遮去三道各怀鬼胎的呼吸声。三人共同沉默,敖小鱼想起之前对温习羽的怀疑,句句挤兑他,后悔到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过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问候一句:“那阿姨现在……”


    温习羽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我要拿到那个泥娃娃去换她出来,然后或许留在中国,或许回北欧去,还要听听我妈怎么说。”


    白学逸道:“可是……可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你就不怕我们也跟你抢那个泥娃娃?”


    温习羽道:“谁知道呢?可能因为你们是我来中国之后唯一两个对我好的人,其他的不是用我妈威胁我,就是偷袭抢劫我,我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天,又害怕又寂寞,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同伴,总想多说几句话。你们看着都是好人,应该不会骗我吧?”


    敖小鱼越听越心酸,艰难道:“别……别说了。”


    再说他就要被愧疚压弯脊梁,真要他跪下给温习羽谢罪才行吗?


    白学逸听得难过:“你……你别伤心了,我帮你去找泥娃娃好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救你妈妈。”


    温习羽低下头:“真的吗?那太好了。”


    白学逸道:“小鱼哥你呢?”


    温习羽叹口气道:“唉,我家里的事,怎么好意思麻烦那么多人。”


    “别说了,真别说了,”敖小鱼仿佛被扔进道德的锅里煎炒烹炸,举手投降:“我去还不行吗?”


    温习羽语声低沉:“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网上说了,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果然诚不我欺,帮手这不是说来就来了吗?还一来就是两个,虽说看上去都不怎么伶俐,但只要能帮得上忙就比单打独斗要好多了不是?


    温习羽平复下心绪,虽觉得对不住这两位小兄弟,但实在顾不了这么多了,在这片陌生土地上靠他一个人还真不行,就拿那什么八卦盘来说,没有白学逸的话,到下辈子他也发现不了端倪。


    镇子其实不大,建成这样也才几百户,到了富庶地域也就是个村子的规模,最近一阵子本该正热闹才对,谁知先前那些参加招商会的客人不知道去哪儿了,路上只偶尔跑过几个玩游戏的小朋友。


    敖小鱼随便拉住一个路过的小男孩,还没开口问,那孩子却说话了:“你们也是来开大会的老板吗?大会要开始了,你们怎么还不去?”


    怪不得没人,看来这是正赶上好时候,招商会开始了,敖小鱼顺口接道:“正要过去,只不过我们迷路了,开会那里怎么走啊。”


    小男孩一指:“顺着这条路就走呗,都能走到中央,就在镇中央的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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