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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很喜欢 很遗憾

作者:江烬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也是九年级一模前的最后一次校考。


    六七年级的考试时间为下午,**年级的考试时间为上午,连续考三天。


    班主任站在讲台前分发准考证。


    “沈莹。”


    喊到她时,走上了讲台。


    拿起纸片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


    沈莹


    流水号∶302


    考场号∶504


    是九四班。


    心仿佛被谁狠狠攥了一下,又骤然松开,血液奔涌如潮,脸腾地烧了起来。


    眼前瞬间模糊一片,周遭喧嚣的人声顷刻间便如潮水般退得无影无踪。


    “周景淮,我终于有机会去你们班看看了。”她边和朋友炫耀边想着。


    这张准考证,终究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缘分。


    第二天。


    沈莹一起床,就给周景淮发去了消息“学长,期中考加油。”


    她理完东西,已经十一点多,准备去学校参加考试。


    语文考试是沈莹的强项,特别是作文,所以很是轻松。


    走出考场第一瞬间,沈莹打开了手机,显示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正当她疑惑之时,人脸识别打开了手机锁屏。


    “谢谢。”


    一句来自周景淮的回复。


    她眼眶微红,抱着旁边的朋友大喊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回他消息了。


    此刻,她多么庆幸,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几周过去,沈莹在值日之后来到五楼,到了九四班门口却不敢进去,还差点被九年级放学冲出教学楼的人群撞倒。


    这时候,出来了三个九四班的学姐。


    “你找周景淮吗?”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莹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不记得对她有什么印象。


    “这谁不知道?我们年级都知道你喜欢周景淮啊,不过他今天生病了,没来。”


    “啊,好吧。”


    她低落的背着书包下了楼梯,楼道间的灯光很暗,刚走到校门口,她看见了一个穿白色阔腿裤的人。


    她们擦肩而过,沈莹的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漏了一拍。


    “等等。”


    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直觉先回了头。


    是周景淮。


    他回来拿作业了,周围还围着两个朋友。


    她拿出手机,对着周景淮记录了一张背影。


    那天晚上很黑,她买了个棒棒糖便回了家。


    沈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打开了和周景淮的聊天框。


    “听你们班同学说你生病了今天没来,怎么了呀?要好好休息阿。”


    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看到这条消息,她惊慌失措,心头一颤。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越来越密,也在窗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泪痕,像无数粒碎钻在耳膜上跳跃。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脸色发青,微信对话框里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正在持续膨胀,仿佛要撑破视网膜。


    这是第二次了。


    手指机械地划动着聊天记录,最后那条回复了期中考试加油的谢谢,明明就在一个月前。


    沈莹正对着聊天框反复放大那张三天前他刚换的双人头像。图中情侣组成的双人乐队照片——Lownertown。或许也是周景淮喜欢的乐队,此刻却像某种隐秘的契约图腾。


    “可能只是喜欢这个乐队呢?”乔若安的消息气泡从对话框底端浮上来,带着安抚性的淡绿色。


    沈初韵的语音突然切进来:“我查了,那个头像不是情头,如果是情头应该只用一半的,他整个都用了呀,虽然这个乐团是情侣乐团。”


    她把脸埋进枕头,鼻尖蹭到昨夜干涸的泪渍。充电线还缠绕在手腕上,像条冰冷的静脉。


    凌晨三点她曾拍下梳妆台前的狼狈模样,对话框里的照片却再也没机会发送——那个乐队中的双人头像,永远沉到了联系人列表的深渊。


    她抹了眼泪,放下了手中书信的笔,因为那正写着准备在她喜欢周景淮的一百天纪念日时,送给他的信。


    翻着翻着,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起之前为了周景淮淋雨,导致发烧到38度。此刻凝结在苏眠睫毛上的雨珠,和记忆中医院窗棂上的冰花诡异地重叠了。


    “你们看。”


    她突然抓起平板电脑,在闺蜜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图中,相册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上百张截图。每张都是关于周景淮的照片,篮球比赛时投三分球的样子,校园内ccd的偷拍,徐舟行发给她的照片,还有关于他的许多聊天记录。


    乔若安的奶茶吸管停在半空:“你该不会连他听歌时长都记下来了吧?”


    “他每次分享在动态的歌,我都认真听过,还有我的听歌软件,虽然不常用,但也是为他下的。”沈莹划过每张截图,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屏幕。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周景淮现在用的双人头像,沈莹甚至分不清他用的是不是情头。


    “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从来没指望他喜欢我,可是他能不能不要这样吊着我。”


    她对沈初韵吐露心声。


    现在没人能安慰她,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雨声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沈莹想起认识他的时候,周景淮的白衬衫被阳光染的很刺眼,他的三分球很帅。


    那天她攥着矿泉水在操场等到散场,却直到眼睁睁看着他到了教室,也没敢手中的水送出去。


    可能也怕他不会收下。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甚至是沈莹第一次被拉黑,她还没哭的那么惨。


    沈莹感觉心脏正在往下坠,仿佛有无数根丝线从胸腔里抽离。


    她想起给周景淮写的信,简直就是笑话,可她又觉得,不送会懊悔。


    扉页上玫瑰花纹旁的赠言,如今看来分外讽刺。


    她只敢让周景淮永远活在手机冷光构筑的虚像中。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积水映着零碎的朝霞。


    沈莹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铁盒,用ccd拍的第一张关于他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


    在昼夜显露出某种荒诞的仪式感。


    “至少该问清楚吧。”沈初韵把周景淮的体育课程表甩进群聊,“明天下午第二节是他们班体育课,下课了我陪你……”


    “我有什么资格。”


    这已经不是疑问句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窗棂上的雨雾。


    她调出星标朋友里唯一的好友,几个月间,稀稀疏疏的几条祝福安静地躺在聊天记录里,最新那条谢谢的回复,是他给予她最后的慈悲。


    晨光撕开夜晚时,沈莹正把星星编绳缠进老式MP3。


    周景淮发过状态的歌曲《痴心的废墟》还在循环,电流杂音里忽然混进句模糊的“谢谢”。


    或许只是幻觉,但当她将编绳抛向积雨的窗台时,过往凝结成的琥珀,终于裂开第一道透光的缝隙。


    她已经哭了一个晚上了。


    晨光像把生锈的刀片划开眼皮,沈莹在浴室镜子里看见两个肿胀的眼睛。


    冷白灯光下,睫毛膏残渣在眼底晕成环形山阴影,眼睑泛着病态的珠母光泽,仿佛昨夜泪水在这里筑起了珊瑚礁。


    冰箱门开合的响动惊醒了休眠的感官。


    隔夜雨水的潮气凝在玻璃瓶外壁,她握住那罐冰镇茉莉蜜茶贴在眼睑上,凉意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瓶身滑落的水珠蜿蜒过手腕内侧,和星星编绳纠缠成咸涩的银河。


    “那我信还送不送啊。”


    她忐忑,又犹豫。


    “送啊,你都写完了就别留遗憾了。”


    “啊,好吧。”


    纸船坠向积雨的街道那刻,早班电车正碾过被雨水泡发的银杏叶。


    路过的风掀起信箱盖子,十二封未寄出的信正在化作春泥。而邮差正在投递新的明信片,背面印着极光下的沉默海啸,某处不起眼的浪尖上,两粒星芒正依偎成永恒的距离。


    沈莹刚走到校门口,投缘的遇到了周景淮和他朋友。


    他朋友起哄的瞬间,她早就看见他了,只不过这次,她再没有力气心动了。


    她算是忍住了一整天没去找他。


    口罩边缘的金属条在鼻梁上勒出红痕时,沈莹正去便利店挑选给周景淮送的糖,暮色透过便利店的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极了周景淮朋友圈那张双人头像的底纹。


    三天前她在精品店挑的信封,此刻正躺在帆布包夹层,被体温烘出轻微褶皱。这是她策划了十四天的礼物——一盒意为“Your Heart”的悠哈糖果,以及那封修改了十几遍的信。


    其实今天是她认识他的第100天,但每当想起要亲手给他送礼物,勇气就会在口罩里融化成咸涩的汗。


    “他今天怎么没下来?”


    沈莹失望的说。


    乔若安嚼着泡泡糖靠在体育办公室的门框上,目光扫过沈莹攥得发白的指节,“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让他朋友给他?”


    沈莹睫毛在口罩上沿投下颤动阴影。她记得之前的雨夜,周景淮的朋友在回家路上说的那句“周景淮,你对象在前面。”


    她等不了了,走上楼梯来到九年级女厕所前整理衣容。


    阳光从教室后排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周景淮桌上的不锈钢水杯上折射成破碎的彩虹,沈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其中裂成七块,每一片都映着医用口罩上沿的暗纹。


    此刻,刚好许嘉年路过,她看着沈莹手上的信,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来九年级了?”主动开口问到。


    “我刚想找你!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


    话音未落,周景淮和徐舟行就拿着水杯从九四班门口走了出来,她急忙把许嘉年拉进女厕所的死角。


    周景淮的球鞋碾过窗外飘来的银杏叶。


    “给周景淮?”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嗯,还有这个糖。”


    “行行行,知道啦。”


    后来他怎么样,沈莹也没再关心。


    直到晚自习的下课时候,沈莹还僵在走廊拐角处,保温杯里的红糖水早已凉透。


    “沈莹是哪位?”


    在班级门口,她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那是周景淮兄弟。


    宋时晏嘲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女生,和几个男生发出闷笑,有人用课本挡住脸,手机摄像头却从书页上方探出来。


    “喂,以后不要再骚扰周景淮了。”


    说完,他们把信丢给了沈莹。


    她的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


    她看着自己亲手包装的信封被撕成两半,那上面仿佛还有手汗的余温。


    美术课上不小心划伤的伤口中血液顺着手腕流进袖管,在白色校服上晕出淡粉色痕迹。


    沈初韵看见了她眼眶泛红的模样。


    “没事吧?”


    “嗯。”


    她们回到座位,乔若安哗啦啦翻动信纸,油墨味混着她身上的薄荷烟味扑过来。


    “这是周景淮写的?”


    “应该不是,是他朋友给我的。”


    午夜的教学楼像被浸泡在显影液里。沈莹坐在座位上,只见信封里全是狰狞的红笔痕迹。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试……”她看着被红笔圈住的“百分之一的可能”,笔尖戳破纸张,沈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捅了个对穿。


    教室后门的风灌进后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口罩里发闷。


    在“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旁,留下了一句“都拉黑删除了,意思还不明显吗?”


    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最末页贴着张便利贴:“你作为一个女生,把口罩摘了可能会更好看。”字迹边缘还有用修正带涂改的痕迹。


    “不是,带不带口罩关他屁事啊?”


    “就是啊,我就觉得你戴口罩蛮好看的。”


    沈初韵和乔若安试图安慰她。


    “没事,算了。”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沈莹看了看透明笔袋上倒映的自己,确实,满脸的痘痘,皮肤也不白。


    没人知道她一直以来戴口罩见周景淮的原因是自卑。


    夜色漫进教室时,她做完值日准备回家,却恰好遇到了正要走的许嘉年。


    “沈莹。”


    她叫住了她。


    “怎么了?”


    “周景淮把糖还我了,让我自己吃。”


    “嗯,知道了。”


    她早就无所谓了。


    百日纪念的黄昏,亲手写的信被喜欢的人丢掉,做成了阅读理解。


    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笑的事。


    她终于摘下令她难受的口罩。尚未痊愈的印子在夕阳下泛着珠光,像一片正在风干的樱花标本。


    夜风掀起一页信纸,边缘卷曲成嘲讽的弧度。至于那句“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有心意了。”旁边是周景淮朋友用红笔补的批注:此处运用了心理描写。


    “随便吧。”


    转身,迷迷糊糊的她准备去倒垃圾。


    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漫过学校时,沈莹数着地砖缝隙往校门口走。


    书包肩带嵌进烫伤未愈的右肩,每走一步都像有钝刀在剐蹭结痂。


    拐角篮球场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她下意识把口罩往上扯了扯,生怕一会遇到人看到她的疤痕。


    “小心。”


    破空声比呼喊先到。沈莹抬头看见旋转的篮球在视网膜上投下放大数倍的阴影,皮革纹路清晰得能数清每一粒凸起。


    一个男生挡在了他的面前。


    预想中的疼痛被布料摩擦声拦截。


    薄荷混着松木香突然漫过鼻尖,有人从身后将她整个拢进阴影里。


    篮球重重砸在帆布鞋边的声响里,她听见头顶传来闷哼,接着是书本散落的哗啦声。


    “没事吧?”


    沈莹抬头时,斜阳正从男生肩头漏进来。


    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此刻正随急促呼吸起伏。最刺眼的是他右臂泛起的红痕——被篮球擦过的皮肤浮起细密血珠,在暮色里像撒了层碎钻。


    她想起了眼前这个熟悉的人,这是许嘉年同班的同学,九三班体委——前几天体育课下课,她看到九三班的排球从那个学长手里的器材框里滚了出来,她顺手接球并放了进去,还听到面前的少年说了句“谢谢。”


    他叫陈屹,是同时被十五个女生表白的陈屹。


    她愣住了,回神已是陈屹准备返回球场。


    “等等,你的手……”


    沈莹忙去翻书包侧兜,创可贴却和糖纸粘在一起,其实这一切原本应该是为了周景淮而准备的。


    “没事。”


    沈莹的视线被他衬衫下摆吸引。那里别着枚生锈的校徽,和周景淮总别在琴谱上的崭新徽章不同,边缘磨损得能看见铜绿。


    见他不需要帮助,沈莹也打算回家。


    却发现自己每眨眼的频率都是在回想刚才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


    沈莹攥着巧克力盒的手指已经沁出汗。


    而雪吻巧克力的寓意是,祈愿你每年冬天都能陪在我身边。


    这个巧克力她给周景淮送过两盒。


    烫伤未愈的掌心被缎带勒出红痕,她特意把医用口罩换成樱花粉的,露出结痂边缘的淡粉色新生皮肤。


    “走吧,去上计算机课。”


    沈初韵和乔若安对她说。


    “你们陪我去给陈屹送个巧克力呗。”


    “你不喜欢周景淮了?”


    沈莹讲述完了昨天放学发生的故事。


    “行行行。”


    初三三班的班牌在走廊尽头泛着冷光。


    沈莹数到第十七步时,许嘉年突然从角落蹦出来,惊飞了窗棂上的灰斑鸠。


    “这是要给……周景淮?”


    “不是。”


    周围的人都被她坚决的态度吓到。


    “什么鬼啊姐?你不喜欢了?”


    “嗯,我现在喜欢你们班陈屹。”


    许嘉年噗嗤笑出了声。


    “搞什么啊?他老自恋了好不好?”


    沈莹微微一笑。


    “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喽。”


    那盒巧克力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学长,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


    许嘉年走进班级,她盯着九三班内,想看陈屹的反应。


    此时,刚好有人路过沈莹面前。


    “哦哟,周景淮老婆!”


    周景淮和他兄弟一前一后走过微机教室门口。


    “有病啊?”


    他边笑边踢了一脚他朋友。


    沈莹的余光捕捉到了他。


    这一笑,笑得她心头一颤。


    到底要什么时候,周景淮才能被彻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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