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其实发自内心,还是舍不得的吧。”
沈初韵安慰她。
她现在遇见周景淮早就不像以前那样两眼放光,反观很冷淡,但她心底清楚,这都只是装的而已。
“不,我现在就是喜欢陈屹。”
她强迫自己忘掉周景淮的方式,就是喜欢上陈屹。
回想起今早,沈莹作为劳动组长下楼拿垃圾桶时,和陈屹擦肩而过,他的眼睛深刻的映在了她的心里。
“我赌你看他打篮球还是会喜欢。”
是又怎么样呢。
喜欢又怎么样呢。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永远没法改变结局的。
周景淮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周景淮了。
玻璃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蹲在走廊拐角,透过两层玻璃,看着周景淮在五楼倚着栏杆和徐舟行说笑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条平安绳的挂饰在阳光下反光。
“以后别做这些蠢事。”
班里的男生安慰她到。两天前的黄昏,周景淮兄弟那执着的态度,真的让她执迷不悟。
为什么他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
水杯中姜茶的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脸颊的那道疤。
午休铃声碾过耳膜的瞬间,沈莹猛地将头埋进臂弯。楼下的篮球场传来规律的空心入网声,每一声都精准刺入她后颈突突跳动的血管。两周前给周景淮织的围巾,此刻仿佛正勒住她的气管。
她摸索着从书包夹层掏出褪黑素软糖,草莓香精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突然想起刚开学的校队比赛。周景淮膝盖擦伤躺在医务室,她在门口徘徊了几十遍,也没有敢进去。
窗缝漏进的蝉鸣突然扭曲成篮球鞋摩擦地板的锐响。
沈莹死死抠住窗台边缘,指甲缝里钻进去年粘合被他摔碎的陶瓷杯时残留的釉粉。楼下爆发出欢呼的声浪,她条件反射般蜷缩到窗帘后——那个曾见证她在操场上为他送水的角落。
当三楼洗手间的镜面再次映出她苍白的脸,沈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模仿周景淮投篮时的起跳姿势。小腿肌肉记忆性地绷紧,就像他朋友最后一次把情书砸向她时,她本能护住头颈的防御动作。
储物柜里未送出的定制款风琴本开始散发淡淡的木质味,她洗完手准备去拿纸,消毒水混着拖把的潮气异常难闻。
突然,隔壁班女生的议论声里飘来:“他刚才三分球帅炸了!”
正午的水蒸气突然敲打窗棂,沈莹盯着凝结在玻璃上的水痕,忽然看清那蜿蜒的轨迹像极了他锁骨处的旧伤。
被撕毁的情书在抽屉里发出细碎响动,其实她没有扔,每页边角的银杏叶都变成淬毒的刀片,割裂视网膜上不断闪回的慢镜头:他扬起手腕投篮时,平安绳的红穗子扫过她再也不敢触碰的青春。
回家路上。
“喂,看点路啊?走在马路中间想干嘛?”
她已经好久没睡好觉了。
“对不起。”
沈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越来越颓废。
尽管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机会了,总在释怀的影子中,看到以前懵懂的自己。
她不甘,但无缘。
暮色像打翻的蓝黑色墨水,顺着窗棂爬进房间。
空调遥控器显示25℃,她却觉得血管里灌满了雪水。外机在窗外发出震颤的嗡鸣,沈莹甩上门时踢翻了玄关的雨伞桶。
潮湿的校服黏在后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体育课躲避他视线时冒的冷汗。
手指在音乐软件胡乱戳了几下,蓝牙音箱突然流淌出《不能说的秘密》的钢琴前奏——那是刚加上周景淮微信的时候,他的背景图。
现在那张背景图早就随着他的性格一起被换掉。
冰箱门在昏暗中亮起惨白的光,她蜷缩在冷气出口翻找养乐多。玻璃瓶身凝着水珠滑进掌心纹路,突然想起他打完球总是会拿着冰镇饮料,金属拉环折射的光斑跳进他笑出虎牙的嘴角。
罐身冷凝水沾湿她画满爱心公式的草稿纸。此刻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易拉罐的凹痕。
衣柜镜面突然映出她肿胀的眼皮。沈莹踉跄着扑向床头柜,相框边缘木刺扎进拇指时,照片里的周景淮正在笑。
胸口数字被水渍晕成模糊的色块,像极了他朋友警告沈莹那晚,她蹲在雨里捡拾信纸碎片时砸在纸面的泪。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私密相簿。
那里全是周景淮的照片。
“这是最后一次。”她对着空气呢喃,右手却诚实地抚上照片里他飞扬的发梢。
脸上的疤痕此刻在皮肤上烧灼出幻觉般的刺痛。音箱切到副歌部分,混着她抽气时带出的哽咽,在空荡的客厅撞出回声。
指节突然触到抽屉深处的铁盒,婚庆店赠送的喜糖盒里装满被他退回的千纸鹤。每只翅膀都用荧光笔写着“ZJH”三个字母。
沈莹终于忍不住了,把脸埋进他的同款在这里的紫色卫衣里。
洗衣凝珠的海洋香调早已消散,只剩烟味混着止血贴的苦涩。
她在这片废墟般的气息里剧烈发抖,如同那个暴雨夜被他推出伞下时的战栗。
锁骨突然碰到外套内袋的硬物,掏出的却是自己去年硬塞进去的暖宝宝。
薰衣草香薰蜡烛在书桌角淌着泪,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她现在回想起和周景淮的每段回忆,也只觉得是笑话罢了。
和他在一起的女生得有多幸福。
她坐进浴缸,花洒的水流突然变凉,在雾气弥漫的镜面上划出一道清明。
上周姜以浔在奶茶店咬着吸管说的话,此刻随着水流灌进耳膜:“周景淮亲口说的啊,他喜欢长得好看的,要求还蛮高的。”
镜中倒映的脸瞬间扭曲成哈哈镜里的怪物,她颤抖着摸上自己寡淡的眉骨——这里没有林语嫣天生的琥珀色瞳孔,只有熬夜刷题留下的青黑。
为什么她就不能长的再好看一点呢。
为什么她的眼睛就不能再大一点呢。
为什么她的鼻梁就不能再挺一点呢。
为什么她的嘴巴就不能再小一点呢。
她嘴上说着的变好看,其实只是想和周景淮的几任前女友相似一点吧。
楼下的野猫开始呜咽,她终于摸索到抽屉深处的褪黑素软糖。
沈莹在渐弱的音乐声里数睫毛上悬而未落的泪珠。第七滴砸在照片上他心口位置时。
凌晨三点,空调显示屏泛着幽蓝的光。沈莹蜷在飘窗上数对面楼熄灭的灯火,手机循环播放着《于是》。周景淮退还的信纸静静躺在墙角,内侧的玫瑰花纹上满是泪痕。
而远处高架桥上有车灯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朋友退回情书的时候。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心疼过我的执着。”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第二天清晨。
速写本上的铅笔痕迹被橡皮擦得发毛,沈莹盯着那张只画到下颌线的侧脸,笔尖在纸面上悬了十分钟,最终还是合上了本子。
窗外的银杏叶簌簌落在美术室窗台,她伸手接住一片金黄的叶子。
他隔着玻璃窗,看到了在操场收器材的陈屹。
这是沈莹想放弃周景淮的第四天。自从上周周景淮的朋友把她的信当阅读理解嘲讽时,她就把速写本里所有关于他的草稿都用美工刀裁了下来。
此刻陈屹让指腹沾着篮球上的灰尘,正在叶片脉络间流淌,像初春解冻的溪水漫过她心里干涸的沟壑。
“诶,你知不知道,宋时晏跟你分了之后,现在谈了个学姐。”
“对啊,叫夏栀。”
八卦声音打破原本寂静的教室。
沈莹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他又谈了?”
这是沈莹和他分手后,数不清第几个女友。
“还关心他呢?”
沈初韵八卦到。
“觉得恶心罢了。”
像宋时晏这种接近畜牲的人,居然也有人能看上。
她起身去厕所洗手,却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
“这就是沈莹?也不咋的啊。”
“夏栀说的果然没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是知道那个夏栀不是个省油的灯。”
乔若安骂了回去。
“别。”
宋时晏人缘比她好太多了,只要心情一不好就把沈莹以前拍过的照片发在他们私下拉的小群里。
估计那张照片,周景淮也看过了吧。
霸凌是从回家后的信息里开始的。
“我是夏栀。”
她很害怕这个名字。
“有事吗?”
“我警告你,以后别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宋时晏,不然我有你好看的。”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缠着宋时晏了。
“我没有啊,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夏栀没有回复。
第二天到学校,夏栀闺蜜身边的卧底和沈莹说“你知道为什么夏栀那么讨厌你吗?”
“不知道,她昨天加我微信骂我,让我别缠着宋时晏。”
“因为她在宋时晏手机里找到了他还喜欢你的证据。”
“那关我什么事啊?”
对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体育课下课,她又遇到了夏栀那群好闺蜜。
“臭婊子。”
“小三。”
冰水差点泼向她的瞬间,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呜咽泄出,怀里的速写本吸饱了水,周景淮的侧脸在泪痕里模糊成灰白的雾。
最深的伤口往往是笑着划开的。
手机在夜晚十点震动。
“怎么你那么深情,ZJH还不答应你?”
“哦,不会是因为你长得丑吧。”
沈莹在耳鸣中看见盥洗镜里自己红肿的眼眶,突然想起周景淮路过她时从不曾停留的目光。
好巧不巧,这时候她在和姜以浔打电话。
「截图×1」
她咽得下这口气,姜以浔可咽不下去。
她给周景淮发了消息。
“学长你认识夏栀吗?”
“认识认识。”
“她是不是很恶心啊,听说有男朋友了还在外面跟别人聊骚。”
并附上一张前几天夏栀在朋友圈发的聊天记录。
“她之前还说我长得丑。”
看来他们又有了一个共同爱好。
“她之前还喜欢我朋友,朋友圈视频都批成伪人了。”
周景淮搬出了夏栀的许多黑料。
“就是啊,一个女生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步入正题,姜以浔把夏栀骂沈莹的截图甩给了周景淮。
“沈莹追你关她屁事啊,自己在外面干夜店,害怕九年级知道了。也不见得沈莹长的比她丑啊,自己长什么驴样心里没点逼数。”
语音通话中,她和沈莹说“我把这个发给周景淮了,看他怎么回。”
手机差点关机,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
ZJH:我觉得SY比她好看就行。
浔∶我也觉得。
她将和周景淮的聊天记录合并转发给了沈莹。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良久,对话框弹出新消息时,沈莹手抖的差点把碳酸饮料洒在键盘上。
这是他第一次帮她说话。
沈莹不敢相信。
记忆突然闪回初遇那天。她在操场对周景淮一见钟情的样子。
“你还喜欢……陈屹吗?”
姜以浔也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不喜欢了。”
沈莹关掉手机。
原来那些她以为是自我感动的瞬间,都有人会帮她说话。
雨丝在玻璃窗上织出朦胧的纱,她把打开了速写本,里面只记录了一个少年。
铅笔尖在周景淮的侧脸轮廓上悬浮了很久。
尽管周景淮没有当面骂他们。
但对她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现在没有人比她更迷茫,到底要不要选择周景淮。
沈莹盯着镜子里泛着青黑的眼底,指尖轻轻拂过眼下皮肤。纱帘外透进第一缕晨光,在木地板上投下菱格花纹。
她想起昨夜辗转反侧时,月光也是这样爬过窗棂,像周景淮打篮球时跃起的身影,在记忆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早。”
舞蹈教室的檀香混着汗水味扑面而来时,沈莹还在想那封被传阅了整个班级的情书。
这时候,体育组的张老师走到她身边。
“我们学校月底有个区里的开幕式,要去捧场跳舞,沈莹,我们班就你去了哈。”
“嗯,好的老师。”
其实她并没有信心处理好这件事。
和她一起跳舞的女生,也都是其他班级拔尖的人物。
“她们舞蹈已经选好了,你这几天就开始跟着跳哈,她们都已经学会了,等你会了以后就可以排队形了。”
这句话,仿佛全世界都在等她一样。
她点了一下头。
吃完饭去舞房的路上,镜面墙映出八个少女瞬间绷直的脊背。
沈莹走到楼梯中央位置时,余光瞥见玻璃窗外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深蓝色校服领口永远松着两颗纽扣,跑动时衣摆会在风里鼓起,像海鸥掠过晴空时舒展的羽翼。
“多笑笑呀!到时候一定要微笑!”
“动作幅度大一点!”
“你能不能跟上了?”
舞蹈房里传出张老师苦口婆心的声音。
第一天的排练很艰难,她们也只大致学了一下舞蹈。
排练完时她才发现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掐痕,更衣室储物柜里躺着的柠檬茶还在沁水珠。
“走吧,上楼。”
“第一天就排练那么晚。”
抱怨的回响从舞蹈室传来。
下节课是周景淮他们班的体育课。
此刻沈莹站在大楼梯楼梯拐角,看着手表指针走向十二点四十八分。往常这个时间他都会从小楼梯这里上来,但第一遍预备铃已经响了三十秒,小楼梯近在咫尺。
“快点啊我天,都打上课铃了。”
同班的同学对沈莹大喊。
“再等一分钟。“她对着消防栓的玻璃倒影喃喃自语,发尾沾着舞蹈课的茉莉花香膏。
当第二遍上课铃撕破空气时,她转身奔向反方向的楼梯,帆布鞋踩过的大理石台阶上,几片玉兰花瓣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儿。
“唉,又没能看到他。”
她能够接近周景淮的时间,只减不增。
其实从二楼平台开始她就该减速的。但传来的上课铃尾音像根银针,直直刺进她绷紧的神经。
三楼转角处玉兰花的影子在视网膜上拖出残影时,沈莹已经刹不住脚步。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马尾辫发梢扫过后颈的轨迹,那根周景淮同款的红绳。此刻正勒在她手腕上发烫。
转角镜面消防栓闪过半张惊惶的脸,撞上那堵温热的胸膛时,最先苏醒的是嗅觉神经,她闻到了最熟悉的雪松气息。
“对不起。”
沈莹先一步道歉。
双方好像被自己的速度吓到,她抬头一看。
那是周景淮。
后窗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鬓角上,碎成金粉落下来,和记忆里那天的操场一模一样。
她惊慌失措。
僵在原地数了十二下心跳,直到二楼传来教导主任标志性的咳嗽声。
“那是周景淮?”
“对啊!”
她没有认错,后面跟的正是徐舟行。
当她气喘吁吁摔进座位时,前桌正在传阅最新八卦周刊。
周围布满了人群,沈莹只听见“恋爱”,“约会”几个词混着圆珠笔划纸的沙沙声,在初夏闷热的空气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同学突然凑过来,鼻尖几乎贴上她耳垂
“你不知道啊?她刚刚上楼的时候……”
沈莹急忙捂住沈初韵的嘴。
“没事,可能是太热了。”
这种小事,自己心底觉得心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