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看着初霁,都十分迷茫。
赵括之的目光不断在二人间逡巡,冷眼旁观,赵景儿盯着初霁,目光绝对称不上什么善意。
初霁心道来了,她硬着头皮道:“我要先与少主赔个不是,那晚我说了谎。其实我是与张大哥一道追寻贼人踪迹去了。”
罗非远意态悠闲地呷了口茶:“哦,原来是会情哥哥去了。”
初霁的拳头气愤地攥紧,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生事,忍了忍才道:“……我与张师兄虽认识的时间尚短,但一见如故,在我的心中,他犹如我的亲生兄长一般。”她的拳头气愤地握紧,随随便便造黄谣是要遭天谴的!
罗非远用茶盖碗撇着茶叶沫,漫不经心道:“可我当时,只见到你一个人。”
初霁磕巴也不打地道:“那是我们约定好了。张大哥要在外面巡逻。”
罗非远:“所以,你昨夜找爹,是去找他?”
初霁眼皮乱跳,她直觉对方的问话有坑,却不知道坑在哪,她反复地思量了几遍,斟酌着答道:“是。”
罗非远抬眸,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井,又像无边的黑夜:“可昨天,是你先路过的,然后才是他。”
初霁几乎不假思索地答了句:“那是因为,我比较闲,所以先到了我们约定的地方,张大哥还要巡逻,便迟一点来。”
罗非远步步紧逼:“所以,你与他在那个山洞见过面之后,便直接未作停留,回本门中了么?”
初霁冷下脸来:“你到底想问什么?”
赵括之听得满头雾水,疑惑道:“少主,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赵景儿双眼冒光道:“自然是少主察觉了这贱人的身份有问题!”
罗非远没理她,仍坚持问道:“上一个问题。”
初霁被气笑了:“是!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张大哥。如果你还有什么怀疑,请拿出证据来!你若是再像审犯人一样,我是不会多回答一个字的。”
赵景儿冷笑一声道:“爹,我也看她可疑得很。这贱人出现后,就有人失踪了,哪有这么巧,我看应该好好抓起来,严刑拷打好好审审。”
初霁垂下眼,心中对这骄横少女生出无比的厌恶。可如今她身处玄门,又灵力尽失,只能暂且按捺住心绪。反正她说得再难听伤不到她一根汗毛。等她离开将离门时,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在旁人看来,少女被蛮横的门主之女欺侮得不知所措,她看起来小脸惨白,泫然欲泣,让旁边不少弟子都心生恻隐。
清漪眼中隐含怒意,她断然道:“门主,师姑明鉴,初霁与我一同从贼人魔掌下逃脱,我敢保证初霁与贼人并无干系。况且,正是初霁的符箓,才替我们将离门摆脱了嫌疑,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有外门弟子帮腔道:“是啊,门主,师姑!我看初霁姑娘不像坏人!”
赵景儿冷哼一声,正要说话,被赵括之打断道:“好了。”
女儿在门中肆意妄为,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但这少女的身份并不简单,她虽年轻,但却是符箓师!
他看向罗非远道:“少主的意思是?”
罗非远却霍然起身,宽袖一振,卷起一阵强劲的气流。众人纷纷恍若被惊醒般看向他,他轻描淡写道:“我问完了。”随即大步离去。
初霁看着罗非远的背影,心中直骂晦气,从今日起,她要离这灾星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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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解语花预备役小师妹原来是个符箓师!这消息迅速像长了腿一般传遍了整个将离门,在玄门诸派疾风一样地来,又以更快的速度离去之后,沉寂的瓜田一瞬间热闹起来。
“初霁姑娘原来是符箓师……看不出来啊。”有外门弟子摸着下巴眯眼道。
“你看个入门的心诀都能炼劈叉你能看出来啥。你是见过符箓还是见过符箓师。”有人不客气地一巴掌打脸。
“他每次来就盯着人家姑娘的脸了吧。”又有人嘲道。
那弟子涨红了脸道:“我是说听说符箓师都是长着半尺长的胡子,一开口一嘴爹味,难得见这么年轻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初霁姑娘给我画两张符箓。”有人打着算盘。
“得了吧。你以为是你们村头张大仙画符呢。别说费时费力了,成功率低了,只怕现在门主已经将初霁姑娘当宝贝似的供起来了。你挨得上号么?”
事实上他说对了一半。
那日散了之后,赵括之一天跑了两趟,满脸尽是长辈的欣赏又慈爱的笑容,最后留下了符纸符笔。初霁自然从善如流,埋头在屋内一天一夜,奉上三枚符箓,感激涕零地感谢将离门的收留和款待。
但是赵括之看她所给只是普通的符箓,笑容便淡了。他乃将离门的代门主,跟门主也差不多,往来尽是玄门大能,虽然符箓师稀罕,但只能绘制简单符箓的符箓师,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他却不知初霁所制的符箓即便是寻常符箓,是连尹阙子都另眼相看的,便是在五术阁寄卖,也比上品的水准要高出不少。
但赵景儿却出来拆台。和婢女一唱一和阴阳着,有厚脸皮的贱人赖在将离门不走,住将离门的吃将离门的还不干活。还指使人送些发霉的点心,蔫掉的水果啥的。
清漪有些愧疚,她看初霁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更觉对不住她,私下另叫了师弟单独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些新鲜的。
她却不知初霁是真的不在意,心中感慨着玄门养的还是小白花,搞人的手段都这般乏善可陈,换到元宗分分钟丢蝎子蜈蚣下毒了。不缺根手指掉个耳朵都不值当动一次手。
清漪沉着脸道:“赵门主将赵景儿纵得太不像话了,门内人嘴上不说,心里早已经怨气冲天了。唉,要是罗门主还在就好了。将离门中绝不会是现在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
初霁好奇问道:“你们的外门和内门,以前也这般互相打擂台吗?”
清漪摇头道:“自然不是。将离门是两位门主一手所创,外门内门本就是一体的。外门是仿照太始剑宗的明字部建的,以前还有些好手,只是罗门主那件事之后,死的死,走的走。之后就渐渐衰落下去了。自从阴师姑来了之后,才好了起来。张师兄跟我,现在都归阴师姑管。”
初霁喃喃道:“原来掌事师姑姓阴么?还真挺贴切的。”
清漪有些忍俊不禁,嗔怪地瞥了一眼初霁。
初霁缩缩脖子道:“你继续说继续说。”她笑道,“看来这阴师姑看起来来头不小啊,敢和赵代门主对着打擂台。”
清漪心中惊讶,想不到少女这么短的时间就猜到了关窍。
她犹豫片刻,最后如实答道:“阴师姑是闻人宗主派来的。我猜,罗门主去世后,赵代门主的所作所为,闻人宗主也有所耳闻,赵代门主很有心计,先拉拢了何润鸿何师伯——就是方才那个矮矮瘦瘦的老者。何润鸿何师伯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没有主心骨,三下五除二便站在了他那边。”
“他拉拢了一批,打压一批后,就将大半将离门握在了手中。太始剑宗的闻人宗主和罗门主是一同长大的嫡亲的师兄弟,大约不愿将离门传到少主手里,只剩下个空壳吧。于是,他就派了阴掌事来。”
“闻人宗主是太始剑宗的宗主,也不好太过干涉别派的事务。所以阴师姑对上赵代门主,能有今天的局面,很不容易。”
初霁委婉道:“是不容易。这位阴掌事的性格,着实是不太能收买人心。”
清漪叹笑连连,虽然她已在逐渐习惯少女的说话方式,还是经常被逗得捧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