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沐阳鬓边的发被削下一缕,脸吓得都白了,他回过神骂道:“哪来的狗贼,只会玩这些鬼祟伎俩,快给老子滚出来。看老子不将你抽筋扒皮,剁了喂狗。”
话音刚落,一群白衣剑士翩然走进,行动间半丝响动也无。
有人低呼:“是太始剑宗的人!”
初霁心中一颤,不会、不会这么巧吧?她默默地往清漪身后缩了缩,眼睛却用力地往外瞟。
只见从那群白衣剑士的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位缁衣男子。他一身浓墨般的黑色,在阳光下有点点金芒,完美如谪仙般的面孔,却有几缕红线般的伤痕,这伤痕并未有损他的容貌,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殊丽。
赵景儿一喜叫道:“非远哥哥!”
众人都恍然,原来这人是将离门的少主人,一时各色的目光笼罩在罗非远身上。当年罗舒放与慕流光名声如雷贯耳,慕流光自不必提,闻名玄门魔宗的妖女,罗舒放有惊蛰公子的名声,容貌与一身修为都是上上之选,不知是多少玄门女修的深闺梦里人。
初霁这下连半分侥幸也没有了,只希望自己能不与昨晚那几人打照面。不过今天在场人这么多,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吧。想到此处,她不由又看了一眼那个缁衣男子,想到昨晚那个没看清脸的人,初霁心道,原来是他。没想到他竟是罗非远。
这时尤沐阳已经回过了神,他摄于太始剑宗地位,不敢直接动手,嘴上恨恨道:“原来堂堂玄门第一大宗,竟是这等做派,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出手要人性命!改日,倒要向闻人宗主讨个说法……”
“嗖——”
又是一记暗器自罗非远袖中掷来,这次距离近,初霁看清了那匕首的样子,更确切地说,那是一把三寸长的青色小剑,十分古朴,毫无装饰,剑刃却锋利无比,隐有森寒之气。
尤沐阳这次是真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对方还敢动手,他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勉力闪避腾挪,好险那匕首自他颈边滑过。眨眼间便见了血。
罗非远一脸冷笑道:“不用找闻人宗主,找我就是了。如果你嘴里再不干不净,辱及家父家母,就不止是这小小教训了。”说罢长袖一挥,那两把小剑又叮叮当当落入袖中。
尤沐阳心中恨极,怒道:“看来,罗少主动手,是太始剑宗的意思了!不知我春泽派何处得罪了你们!”
他话一出口,太始剑宗的白衣剑士们反而不便动手,领头的那个高个的冷峻男子面色更是像罩了一层寒霜般冷冽。
罗非远鹰隼般的眼神猛地射向尤沐阳:“少挑拨离间了,跟太始剑宗无关,跟春泽派也无关,我纯粹是看你不顺眼!当年你谎称练驻颜丹,诱骗了多少无辜少女,她们死的死,残的残,还要被你卖进青楼敛财。家母绝了你灵台大道脉,看来是轻了。”
尤沐阳不妨旧事被翻出,又羞又恼道:“慕流光那小……人”他吞下贱字,又冷笑道,“一个魔门妖女,装什么正义卫道士,她要是真想为玄门出头,把须弥峰魔宗的大门打开,助我玄门灭了魔宗,假惺惺什么!”环视众人一圈又道,“诸位可都知道,魔宗出身的人,大都心思阴毒龌龊。表面上是弃暗投明了,背地里指不定做着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呢。”
他重重说了魔宗出身四个字,显然是在暗讽罗非远。
罗非远却挑眉,讶异道:“原来春泽派祖上竟是元宗分出去的?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尤沐阳怒气上涌,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跟你那魔宗的娘一模一样!”他旁边的圆脸汉子为难地拉了拉他,小声说了句什么,他强忍着怒意甩开,又绷着脸道,“今日诸位玄门同道都在场,找人要紧,我不与你这无知小辈胡拉八扯,至于其他的帐,有的是机会算。”
他恶狠狠地看了罗非远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众人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尤其将离门的人,有好多新人是第一次见这个传说中的少主,年轻弟子,多半在低低议论他的嚣张行事和排场,老一辈则心中多少有些不喜。
比如那位尹阙子真人,就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初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又好奇地望了望那位掌事师姑,她倒是一改平日的作风,除了说了几句话外,自始至终都像老僧入定一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那边赵括之起身,几步走到罗非远面前,慈爱而激动道:“少主啊,我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自五年前一别,整整五年,您可是再也没有回过将离门哪,这下好了,你总算回来了,我也能有脸见门主了。”
罗非远睨了赵括之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五年,赵代门主殚精竭虑,门中上下无不对门中服服帖帖,我若回来,倒是让你难办了。”
初霁听得几乎要笑出声,她瞥了瞥没人注意到自己,又忙努力绷紧了脸。
只见赵括之面色不变,自若道:“少主说的哪里话。这门中我只是代为打理,日后自要交到少主手上。”
赵景儿有心为父解围,面上一红,似喜似嗔地叫了句:“非远哥哥。”
罗非远奇道:“你是谁?”
赵景儿挤出的甜美笑容垮了一半,说话都结巴了:“赵……他……我……赵门主是我爹。”
罗非远眼皮也不抬:“原来是赵姑娘,我还以为我爹哪儿还给我生了个妹妹呢。”
赵景儿干巴巴解释,全然没有大小姐的跋扈劲:“只是以前这么叫习惯了。”
罗非远漫不经心道:“是么。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众人均面色古怪,这罗少主行为乖张得可以,连自己亲爹都敢编排。
初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暗道这罗非元真是个人才。
赵景儿站在罗非远身旁,脸红得快要滴血,罗非远却没再理她,寻了个地方便施施然坐下,那群白衣剑士也呼呼喝喝地过去,停在他身后。
他坐姿很懒散,道:“方才说到哪了?”
众人复又都看向尤沐阳,尤沐阳再没了方才打鸡血般的趾高气扬,语气阴沉道:“我确实怀疑,我们诸派弟子,是因为炼尸玉菩萨失踪的,而且,凶手,就在这将离门中。”
方才经过尤沐阳那一番长长的铺垫,众人或多或少都对他接下来要说的有了预料,只是当他真的说出来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看向了以赵括之、掌事师姑为首的众人。
张奉臬眉毛一竖,正要说话,只听罗非远又发出一声嗤笑。
尤沐阳忍着怒道:“罗少主又有何高见!”
罗非远手肘抵在椅背上,坐起,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袖中的小剑:“巧了。对于凶手,我心中也有所猜测。”
气氛顿时一滞。
众人神情凝重,均紧紧地盯着罗非远。
罗非远薄唇掀了掀,缓缓吐出三个字:“就是你。”
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