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黎意慈在，徐荥非常随和，没有把向砌拒之于千里之外。
徐芮确诊肺炎，高烧反反复复，徐荥守的身心俱疲，向砌体贴道，“你睡会吧，小芮这里我来看顾。”
看见黎意慈已经给自己妹妹喂上饭，徐荥也不推拒，她确实有些熬不住，“好，麻烦你们。”
隔壁病床没有人，徐荥躺在上面秒睡。
向砌坐在床尾守着她，黎意慈喂徐芮吃完饭，徐芮还没什么精神，没多久也裹着被子睡着了，黎意慈握着她的手腕，避免她挣脱手背的针。
两姐妹睡着以后，黎意慈对向砌淡淡一笑，“向哥，你……真是个好人。”
向砌疑惑，“怎么说？”
“就算喜欢，也只是付出和克制，并不控制。”她身边对她有浓烈感情的同龄人就章闻肃一个，可他的感情并不能打动黎意慈，只能让她感觉烦躁，甚至痛苦。
向砌有些脸红，“这么明显？”
“对啊。”黎意慈好奇地问，“喜欢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喜欢？”
向砌回答的非常认真，“大抵是会被她的情绪感染，喜她所喜，忧她所忧，爱她所爱。为什么的话，我说不太清楚，就是欣赏她的坚韧不拔，心疼她的遭遇吧。”
“真好啊。”说不清楚是感慨还是羡慕，黎意慈一直以为自己不能接受别人的感情，因为她看人相处，找不到她想要的感觉。
原来，也有人能有她理想中的感情。就算不是对她，她也非常高兴。
这证明她不是一个异类。
或许是因为向砌的缘故，或许是黎意慈尤且不放弃交朋友的心，就算忙于学业，她也每天风雨不动的和向砌一起来医院看望徐芮。
连续来了八天，徐芮才出院，黎意慈也就此和徐荥成为点头之交的朋友。
不过，好日子不长久，章闻肃又跟许絮告了她一状。
许絮对她大发雷霆，“你都高三了，一天天还不知道好歹，你每天那么晚回来，作业不管了？还有，我听说，你最近跟你男同学来往过密，你找打是不是？你能不能拎清一点好歹？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学习重要，你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怪不得以前闻肃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黎意慈，“……”
不敢吱声，怕许絮更加爆炸。
许絮让黎意慈跪在木凳上反省，这还是跟章宏学的，章宏一直跟许絮等人宣传这种惩戒手段，说是不伤孩子筋骨，又能让孩子难受，从而长记性。
黎意慈跪在凳子上，只能无聊的放空自己，她在青春期的末尾，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忍不住复盘父母对自己的想法和爱是怎么样的，还有章闻肃。
其实小时候，两家大人和同学也时不时开他们玩笑，老实说，黎意慈不算反感，更多的是害羞。
如今，却是反感至极，她想我的人生要跟这种人绑定吗？
跟一个被向砌评价为爱无能的人在一起，她只是预设，都觉得窒息。
向砌跟她说，爱一个人也是需要能力的，这个能力包括主观上的爱，也包括客观的条件。
章闻肃没有这种能力，而且大概率一辈子也不会拥有这种能力。他学不会，更没有学的意识，比如，如今看不惯她和向砌在一起，他不会想着对她好一些，只会想着用挑拨、告状等手段让他们保持距离。
跪久了有些难受，黎意慈不知道未来，却确定当下，她要远离章闻肃，连带着被他当成刀使的许絮。
许絮看她身形不稳，“知道错了吗？”
黎意慈面无表情道，“知道。我会好好学习，拒绝早恋。”
“知道就好，回你房间去。”
可能是血液不通，黎意慈站起来眼前一黑又一黑，她腿并不太舒服，她心想，我要记住这种感受，跟章闻肃牵扯，我的余生一定会伴随着这种感受。
心里已经确定要去外地读书，黎意慈担心许絮不给钱，想自己找兼职赚钱，与她的学校相隔一个公交车站的大学门口的服装店，贴出招勤工俭学的人的纸张，周末去兼职，一天能有六十块，没犹豫，黎意慈咬牙跟店长沟通，确定周末能去兼职。
她谁也没说，骗许絮说是去图书馆。
可惜的是，离她的学校太近，不知怎的，被章闻肃知道，他特意来看她。
“欢迎光临……怎么是你？”黎意慈兼职的是一家女装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章闻肃。
章闻肃问，“你缺钱怎么不跟我说？”
黎意慈无语，“我只是想靠自己赚点零花钱，真缺钱我会找我哥他们的。”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你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跟我一起上大学，钱你以后能赚。”
看着章闻肃认真的脸，黎意慈感到心梗，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肯定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我成绩没耽误。”
章闻肃说，“别干了，一天几十块，不值当。”
“不，几十块也是钱。”
见黎意慈坚持，章闻肃觉得她在叛逆期，听不得不好听的话，他近几年已经深有感悟，所以他说，“我陪你。”
黎意慈，“……”
救命。
章闻肃人高马大，沉下脸，看着有些怵人，这家服装店不大，他在门外一堵着，直接没人进来看衣服。
过去的经历告诉黎意慈，跟他吵架没有用，她淡定的坐在收银台背古诗词小册子。
下午六点，年轻的女老板来交班，黎意慈说，“抱歉，姐姐，我学业紧张，以后不来了。”
老板笑回，“学生嘛，学业最重要，不能来就算了。今天的工钱给你。”
把她递钱的手推回去，黎意慈说，“今天我也没卖出什么衣服，工钱我就不要了。姐姐，再见。”
章闻肃导致店里流水腰斩，黎意慈没脸要这个钱，所以她说完再见迅速离开这家店。
章闻肃跟在她身后，“意慈，接下来我们要周考，几乎没有假期，你也不会有空兼职，你别折腾了。”
“行，你别跟着我，我要去找向哥。”黎意慈就赚来一百八，他就听到动静来捣乱，她算是怕了。
“向砌有亲近的女生，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找他。”
黎意慈停住，非常严肃的看着章闻肃，“你不仅跟踪我，还跟踪向哥？”
章闻肃否认，“我没有，就是碰巧遇到。”
“你最后真的是碰巧。”黎意慈根本不相信他这话，当年他说赵青跟她通风报信的时候，她就意识到章闻肃在悄然关注着她。
可是因为她不愿意给他承诺服软，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几乎走向绝路。
向砌说他们是听老师说有同学中彩票得了二十万，跟风想买彩票，他们想着二中后门有一家彩票店比公园的彩票店离他们学校近，才一帮子人一起过来。
看到一堆人围着她们，想看热闹才发现其中的人是兄弟的弟弟妹妹，才一窝蜂出来帮忙。
听他说前因后果，黎意慈只觉庆幸，不然那天没人帮她，要么她被她们扒了衣服游街示众，颜面扫地，要么黎平安后腰被刀刺进去，多半也是重伤。
黎意慈跟章闻肃一前一后到教室，还没上课，同学们打闹的热火朝天，她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意慈，给。”向砌给他递了一个很可爱的小蛋糕。
“向哥，你下次别买了，这很贵，吃了容易发胖。”黎意慈虽然说着容易发胖，还是打开盒子吃起来，向砌买的东西都好好吃。
“还好，不贵。你现在多瘦啊，要多吃点。”向砌是见过黎意慈一百二十多斤的时候的，再看她现在比之过去，最起码瘦了二十斤，又知她状态不好，心疼的厉害，便总想着投喂她。
“人家都说好女不过百，我现在一百零二，算超标了。”可能最淳朴的疼爱就是让人吃东西，还能说多吃点，你不胖。
向砌扶额，“你骨架再纤细，身高也摆在这里，你这个身高再长十斤肉都是匀称的。不过百也是要看身高的，意慈，相信我，只有想控制你欺负你的人才会天天说你胖，你越瘦越孱弱，就越没有反抗能力。”
“我知道，你放心，现在我体重浮动个三五斤，我也不在乎。”黎意慈从初三开始，体重就在稳步下降，她也在慢慢建立自己的审美，就是过去的阴影有些挥之不去。
其实许絮和黎前进在家的时候不多，要是章闻肃不告状，他们根本不知道黎意慈在做什么。
卖衣服的兼职被章闻肃搅黄，黎意慈去陪徐芮做作业，一方面徐荥忙于生存，没时间管妹妹，一方面黎意慈也是为了躲章闻肃，她不想跟他打交道。
来陪徐芮，章闻肃总没有告状的点了。
徐芮才八岁，上三年级，成绩不太好，胜在乖巧，黎意慈很喜欢她，会在自己有余力之余辅导她的数学和英语。
等徐荥回来，向砌会骑车送黎意慈回家，虽然现在天冷，但向砌给黎意慈准备了盖着膝盖的毯子和手套，还有一个毛绒绒的小熊帽子，能保暖很多。
有的时候，徐芮坐不住，徐荥会带她一起出摊，向砌和黎意慈会跟着去。
徐荥卖的是耳环项链手串等首饰，价格在十五到九十九这个区间，生意不算火爆，却也够她赚点小钱。
“走过路过，来看一看，物美价廉……”
徐荥习惯了能很自然的喊，没想到向砌也跟着喊。
黎意慈，“……”
没想到，又一次格格不入。
徐荥看她害羞，笑着说，“你别怕，可以来练练胆，你试试，没人会说你的。”
鼓足勇气，黎意慈也只小声的说，“来看看……”
后面的词直接消音，徐芮抱着黎意慈的腰，在她怀里抬头，笑着说，“意慈姐姐，羞羞……你声音好小呀，跟我来，来看看，耳环项链戒指应有尽有……”
徐芮的大声引来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黎意慈的脸红的仿佛滴血，徐荥笑道，“小芮，快别喊了，你意慈姐姐害羞。”
徐芮在黎意慈怀里侧着脸眨巴着葡萄一般的眼睛看着徐荥，“我在教意慈姐姐。你说的，胆子要大，才能交朋友和赚钱。”
向砌蹲着跟徐芮说，“咱们要给意慈姐姐一个适应的过程。”
“好吧，意慈姐姐，等你适应了，我们一起喊。”
黎意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