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拔出刀鞘,仰起雪白的颈子,高高举起的匕首对准脖子狠狠刺去。
预想中的疼痛不曾传来,“铮”地一声,匕首被重物击中,弹得手指疼痛。
未想匕首被弹到不远处的地面。
莲娘慌忙爬去捡匕首,没想到这时身后马匪纵马越过了她,挥舞软鞭,将那匕首卷起甩到远处,再难寻见。
她要跑,发觉自己已然进了马匪的包围圈,这些高壮的男人操纵马儿绕圈,叽叽咕咕笑得淫邪。
“好靓的娘们,上一发不得爽到天上去?”
“瞧着好嫩,多大了,破瓜了没有?”
“陈二,你真是瞎眼了,你没见着她梳着妇人头吗?定是个二手娘们。”
……
莲娘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她没了刀,又跑不了,若是被马匪玷污了,也是个死……
耳边的嬉笑淫语愈发明显,见她吓得瘫倒在地,男人们下马,十几个人朝她逼近。
莲娘咬咬牙,指甲狠狠陷进皮肉里。
无论怎样都是死,不如自己选个死法。
干干净净来,也……干干净净去!
她坚定信念,站起身子朝着没人的方向跑去。
哪知道后面的男人们不慌不忙,都没人上来追。
莲娘心中一喜,难道他们放过她了?
太好……
只听得一阵软鞭挥舞、破空的声音,莲娘觉得自己的腰间像被小蛇缠绕而上。
她还要逃命!
软鞭那头用力一扯,她整个人直接凌空被身后的绳子拉去!
她还没站稳,便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
男人体味极重,体格壮大肥硕,手劲很大,仿佛要把她捏碎。
她哭喊:“阿娘,阿娘……救救我……”
男人不耐烦,直起身子一巴掌把她的头打偏,“哭什么哭,等会有你爽的!”
别的男人慢条斯理走过来,怜惜地看了女人脸上一眼,拦下了另一巴掌:“别打了,有这功夫赶紧进洞,后面十几个弟兄等着呢……”
男人冷笑,压着莲娘亲吻,她不肯,他窸窸窣窣摸向自己的裤腰……
莲娘泪眼朦胧,原来,有人活着真的能比死了还难受。
“喂,人家姑娘都说自己不愿意了,你们还要强迫人,这就没意思了吧?”
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所有马匪本来在观看男人强迫女人,还有人起哄,“陈大,你行不行啊……”
骤然听闻这道声响,所有人都处于警戒状态,拔出刀鞘,四处侦查。
“陈大,别搞了,有人来了。”
“滚你妈的……老子裤子都没脱……”陈大骂了声娘,从地上起身,去摸自己的刀。
莲娘看到高大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穿着哑光深黑色袍子,黑色皂靴,相貌刚毅俊美。
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的视线,于是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接着,莲娘看见男人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我握住刀柄,缓缓抽出,而后跳下树来。
几乎就在瞬间,刚才打她的了那个马匪,连人带头飞出去。上半身与头的连接处有一个碗大的疤口。
温热的血雨喷溅,溅在皮肉上,有温度。
莲娘慌忙闭眼,脑子里抹不去那个疤痕,横截面利落清晰,皮是皮,肉是肉,筋是筋,骨是骨。
可见持刀者下手何其利索老练。
“陈大!”马匪们叫嚣着。
只是名字主人的尸体就倒在莲娘的脚下。
“喂,小娘子,欺负你的人被我宰了,别在地上装死,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绽开。
莲娘连忙睁开眼,爬起来,发觉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们像狼群一样形成包围圈,高举大刀。
救她的男人站在她身前,像一座大山,“小娘子,吓傻了?快躲起来,刀剑可不长眼睛!”
莲娘躲到粗壮的大树后面,扬声问:“他们人多,你能打赢他们吗?若是打不赢,你快逃命去吧。我,反正是活不成了。”
男人笑道:“某难得发一回善心,能不能打赢他们,小娘子就瞧好吧!”
说着,莲娘就扒着树干瞪大眼睛看见,男人真的没有说大话,他用手里那边漆黑的长刀在地面上划了一道线。
所有胆敢越线的马匪都被一刀封喉。
莲娘看到黑袍男子的背影,他身段高大挺拔,猿背豹腰,每一次挥刀之际,浑身的肌肉仿佛都在蓄力。
像一只凶猛的黑豹,把挑衅他的异类撕咬得一嘴断命。
“踢着铁板了,撤!”剩下两三个马匪对视一眼,果断后退。
黑衣男人却冷笑一声,高举腰刀,宛如砍菜切瓜,地上的头颅与无头尸体遍地。
莲娘看得,忍不住捂住嘴。
这也太……暴力了。
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很解气呢?
“小娘子是谁?怎么在此?”黑衣男人用一块白帕子擦他的长刀,漆黑的刀身看不见血,白帕子一擦很快染红。
莲娘沉默道:“我随婆母、小姑进京,路上遇见马匪了。”
男人环视四周,没见着女尸,眉目渐冷。
两个人相对无言,男人找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开始磨刀,马蹄声再次响起,莲娘惊恐地躲起来。
黑衣男人瞥了她一眼,说:“是某的人,别怕。”
果然,马儿奋力扬蹄,一伙黑衣男人们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侯爷。”
男人点头,说,“死的人太多了,挖个坑埋了吧。”
男人们领命,“是。”
只是这些男人挖坑的时候,有一两个眼尖,瞥见了侯爷身边就这么一会儿,多了个女子,于是眉来眼去叽叽咕咕奸笑起来。
莲娘脸色一白,她双腿一软跪倒在男人面前,“多谢恩公救我性命,敢问恩公名姓?”
男人磨刀的手一顿,他深深看了一眼莲娘的脸,“镇北侯令狐漠。小娘子唤什么?”
她有些畏惧男人盯着她的神色,侵略感太强了,像贪狼。
“莲娘。”
男人来了兴趣,问:“哪个怜?怜惜的怜?怜娘。”
她摇头,“莲花的莲。恩公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恩公。”
令狐漠眯眼,咀嚼她的话。
来世。
莲娘给他磕了个头,起身离开。
她漫无目的走着,并不知道方向。
唉……
陆瑾年。
我如今被你母亲、妹妹丢弃,陆家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陆瑾年。
娘家将我嫁你,如今我被马匪俘虏,贪生怕死,娘家亦不可归。
莲娘走着,抬头看向了前面一个高大的树干。
叹口气,将衣裳撕了一根长条下来,在一头绑上石头,扔过去,绑起来。
她站在石块上,把脑袋伸进绳子里,然后……
踢倒了石块。
窒息来得很快,眼前骤然变黑。她的身子飘零着,没有归处。
如花谢。
如烟灭。
可利刃破空,划破了吊着脖子的绳子,她跌落在地,骤得空气,大口呼吸。
莲娘眼前看东西还是有重影,她抬眼看向男人,他近前。
果然很高,男人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
“娘子要死,去别的地方死,某救了你的命,不是要看你死在某的面前。”他如此说。
莲娘双手捂住脖子,松了口气。
原来是让她死远点。
她声音喑哑。“是,扰了恩公的雅兴,我这就走。”
男人一愣,问:“你去哪?”
莲娘没回,男人就跟在她后面。
她于是干脆折返,回到了恋人之前相遇的地方。
十来个男人已经把地上的尸体埋好了,手里拿着铲子在填土。
见他们又在一起,男人们暧昧地笑起来。
莲娘默不作声地去先前尸体躺的地方,在这里挑了一柄小一些的刀,她举起在脖子附近章丈量。
“这口刀刃卷边了,杀人杀不死,只能割开一个大豁口,血流不止,又丑又难看。”身后响起一个悠闲的男声。
莲娘原本预备用力划破脖颈的手,顿时僵硬了一瞬。
她落寞地放下了那柄钝刀,男人放在腰间的手掌也随即松开。
亲卫们见状笑得更加欢快了,男人眼刀一扫,“都是死人么?任由刀放在这里,等着割别人的喉咙么?”
这就是殃及池鱼了,亲卫们纷纷噤声,把地面上的刀具通通捡起来埋土里。
莲娘目瞪口呆,她叹息一声,太晚了,明日再死吧。
她挑在了一颗大树下,靠着树干睡觉。
没一会,鼻尖忽然传出一股香味。她的肚子咕咕两声,被迫睁开眼睛。
刚才前脚埋尸、后脚埋刀的男人们点了一堆篝火,还架起来一只铁架子,上面穿了好几只兔子和野鸡。
烤肉上的油滋滋响,滴落在火堆里,刺啦一声音火苗腾起。
莲娘吞咽了口水,她都是必死之人了,怎能还对人世间的食物有留恋?
可那个叫令狐漠的男人却拿着一只兔子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吃不吃?”
莲娘恼他,若不是他多管闲事,她此刻估摸着早就下了黄泉,途径忘川河了吧?
令狐漠见她不乐意搭理自己,干脆从那烤兔子身上扒掉了一只腿下来,“ 好香啊,你今日不吃,明日怎有力气寻死?”
莲娘意动。
其实他说的也很有几分道理。
他见她紧闭的眼睛隐隐转动,轻笑一声,将那只叉着烤兔子的叉子尾部往土地里一插。
许久没有通听见动静,莲娘缓缓睁眼,男人已经背对着她走开了。
她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兔肉上,腹内的饥饿更甚。
她想到他说的那话,越想越有道理。
就算是要死,那也要在死之前做一个饱死鬼。
手指开始缓慢移向那只叉着的烤兔肉。
果然很好吃。
次日一早 ,莲娘醒来时。
天空还是微微擦黑,看着漫天闪亮的星辰,她叹息一声。
又看向前方,昨夜那些男人升起的篝火已经熄灭。
她扶着树干撑起身子,往远处走。
漫无边际来到了一处水边,清洗了一番,莲娘抬头看向了水流源头,上面的高山水流湍急飞泻,若是从上面跳下来,摔不死也会被水淹死。
反正水流会带着尸身离去,好过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
如此想清楚以后,莲娘顺着水流方向绕路向山崖上去,待到真正站在山顶上。
向下看去,绵白游晃的云雾被日光一照,宛如天上梦境,让人忍不住纵身跃下。
莲娘深呼吸几次,最终背过身子向往下倒。
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反正世俗也不会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