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汐是在移宫途中被截下的。
押送的宫人还未走出内廷范围,便被一队黑衣侍卫拦下。那些人动作极快,沉默得像夜色里的影子,甚至没有出示令牌,只低声说了句“奉命行事”,便将人带往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有去往长门宫那条荒芜的宫道,而是转向了西边,越走越深,越走越暗。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一股潮湿的、混杂着铁锈和腐朽的气味。赵灵汐被推搡着走下陡峭的石阶,头顶最后一点天光被沉重的铁门隔绝。
这不是冷宫。这是天牢。
她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狭小的囚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锁的声音在幽深的通道里回荡。没有窗,只有头顶石缝里渗下几缕微弱的光,照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赵灵汐稳住身形,环顾四周。墙壁是冰冷的巨石,摸上去湿滑黏腻。角落里铺着发霉的稻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身上华贵的翟衣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像误入污浊泥潭的凤凰。
她静静站着,没有惊慌失措地拍打铁门,也没有厉声质问。废后诏书下达时她尚能维持体面,此刻身处囹圄,背脊反而挺得更直。只是那双眼底,冰层之下终于裂开一丝细微的纹路,泄露了惊疑。
不是常青。他若要她死,大可明正典刑,或者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她秘密转移到这天牢深处。
那会是谁?
朝中政敌?赵家的对头?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连她也未曾察觉的势力?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响起,不疾不徐,一步步靠近。不是狱卒那种沉重杂乱的步伐,这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令人心悸的平稳。
赵灵汐抬起头,看向铁门外那片浓稠的黑暗。
那脚步声在她牢门前停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栅栏外,无声无息。没有点火把,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冰冷,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对方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比这地底的寒气更刺骨。
那人影在栅栏外静立片刻,终于动了。铁门被无声地拉开,他迈步走了进来。昏暗光线下,他抬手摘下了兜帽。
赵灵汐瞳孔微缩。
是阮时逢。
却不是她所知的,那个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看似风流不羁的国师。
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结了冰的深潭,映不出半点光亮。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比这牢狱更冷的寒意。
“是你。”赵灵汐的声音在死寂的囚室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想过很多人,却独独没料到会是他。一个看似游离于朝堂却手握重权的半吊子国师。
阮时逢没有回答。他缓缓踱步,靴子踩在潮湿的石地上,发出轻微声响,在这逼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走到赵灵汐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从她依旧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滑到她沾了污渍的翟衣,最后定格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
那目光太过锐利,像是能剥开一切伪装,直刺内里。赵灵汐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升。
“国师这是何意?”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袖中的手却已攥紧,“陛下已下诏废后,即便要审,也轮不到国师私设刑堂。”
阮时逢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却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
“皇后娘娘,”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半分平日的轻佻,“到了这里,还端着那套君臣规矩,不累么?”
他往前微微倾身,靠得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不是常青,不吃你这套。”
赵灵汐呼吸一滞。他直呼皇帝名讳,语气里没有丝毫敬畏。
“良妃之死,”阮时逢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闪避,“你罪有应得。”
听到那个名字,赵灵汐眼底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冰冷与阴狠:“栖梧宫走水,与本宫何干?你与陛下都没有根本证据证明是本宫做的!”
“证据?”阮时逢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本座需要那东西吗?”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这间肮脏的囚室:“把你弄到这里,就不是来讲证据的。”
赵灵汐心头猛地一沉。她看着阮时逢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此刻代表的,绝非朝廷法度。
这是一种暴虐的私刑。
赵灵汐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强压住心头的寒意,死死盯住阮时逢:“为什么?本宫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为何要如此?”
阮时逢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恶劣。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那东西在他苍白修长的指间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是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匕,刃口薄如蝉翼,弧度诡异。
“为什么?”为他重复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轻轻笑出了声,笑声在囚室里低低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皇后娘娘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人。 ”
他向前一步,逼近赵灵汐,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风流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
“可有人记得。她想要你的眼睛。 ”
赵灵汐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脊背却猛地撞上冰冷潮湿的墙壁,退无可退。
“谁?是谁?!”她声音尖利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阮时逢却不答,只是用那双冰寒的眼睛欣赏着她脸上终于碎裂的镇定。他手中的弯匕微微转动,折射着头顶石缝透下的那点微光,晃过赵灵汐的眼。
“本座答应过她,他的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如同诅咒,"要把你这双总是高高在上、打量着如何害人的眼睛,剜出来,送给她。”
话音未落,他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赵灵汐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钳制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死死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冰冷的石屑沾上她的发丝。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腌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想尖叫,喉咙却被那力道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气音。
阮时逢的脸近在咫尺,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
弯匕的尖端,带着一丝金属特有的腥气,缓缓抵上了她的眼角。那触感冰凉刺骨,激得她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别动。”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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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基至称得上温和,仿佛在安抚不听话的孩童。
“动一下,可能会更疼。”
赵灵汐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利刃贴上自己的皮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刃口压陷眼球的可怕触感,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本能的战栗席卷全身。
阮时逢手腕极其稳定地施加压力。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入眼眶,直刺脑髓。
视野瞬间被粘稠的、温热的液体覆盖,一半猩红,一半黑暗。
她甚至能听到微弱的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伴随着某种筋络被强行扯断的闷响。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蜿蜓而下,消过嘴角,滴落在华贵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片暗红。
她想嘶喊,想挣扎,可身体被死死禁锢,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变成破碎不成调的呜咽。
剩下的那只眼睛因剧痛和恐惧而疯狂转动,映出阮时逢近在咫尺毫无波动的脸。
他小心地、近乎虔诚地用弯匕完成了切割,然后将那团血淋淋、软塌塌的物件托在掌心,低头看了看。
失去双眼的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了赵灵汐的意识,她像一滩烂泥般顺着墙壁滑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发出断断续续野兽般的哀鸣。
阮时逢看也没看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玉盒,将那对犹带温热和血丝的眼球放入其中,合上盖子。
囚室内只剩下赵灵汐压抑不住的、痛苦的抽气声,以及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阮时逢将玉盒收入袖中,转身,踏过地上蜿蜓的血迹,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的通道尽头。
承诺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会亲手交到该收到的人手里。
阮时逢走出天牢时,外面天光正好。他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袖中的玉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片阴森的建筑,脚步轻快地踏上宫道。方才牢狱中的阴冷和血腥气似乎都被这暖融融的日光冲淡了。
一想到温招看到这份“礼物”时可能露出的表情——或许是惊讶,或许是解气,或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总会亮一下吧,他嘴角就忍不住向上弯。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捏着那玉盒,细细打量里面物事的模样。
她总是那样,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也未必显露分毫。但没关系,他懂就行。
心情莫名雀跃起来,他脚下步子更轻快了,甚至低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民间小曲,带着点慵懒的尾音,在空旷的宫道上飘散。
他几乎是蹦跳着绕过一处假山,青衣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
此刻他脑子里没什么国师威仪,也没什么朝堂阴谋,只想着快点回到那个小院,把东西交到她手上。
看看她会不会因此,多看他一眼。
至于方才天牢里的事,仿佛只是顺手完成的一件小事,如同拂去衣襟上的一点尘埃,过去了,便不值再提。
血腥气洗不掉,但总能被别的东西盖过去。比如她可能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算不上温和的话。
他加快脚步,朝着宫外那座宅子的方向走去,身影在春日阳光下,竟有几分小孩子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