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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你

作者:秋生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剧本围读在暖意融融的咖啡厅里持续着。


    导演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充满激情地剖析着每一场戏的脉络。


    姜且作为跟组顾问,偶尔会穿插几句,点出历史细节或文物相关的注意事项,声音清泠而专业。


    导演终于向后深陷进柔软的椅背,捏了捏眉心,目光投向安静坐在角落的边叙,扬了扬下巴,“边叙,别光听,说说你对自己这个角色的理解。”


    边叙闻言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专注。


    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姜且却有些走神,苏晚那句关于边叙“被包养”的闲言碎语,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


    她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修长挺拔的身姿,气质介于清冷与温润之间。


    这样的外形条件……似乎确实符合某种刻板印象的设定。


    她心里那点疑虑又悄然冒了头。


    “其实不是。” 边叙的声音斩钉截铁,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将姜且游离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


    “我觉得,我告诉她‘为人民而死’,绝不仅仅是为了减轻她的负罪感,那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是我的信念。” 边叙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正是这句发自肺腑的真话,以及我为此付出的行动,才在尚且懵懂的她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这才是推动她最终走向结局,为朋友、为更大的信念牺牲自己的关键动力。”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双赢。”


    “一赢,”他竖起一根手指,“我的牺牲不会让她陷入‘因为你的到来,我才死去’的愧疚漩涡,避免了最深的伤害。”


    “二赢,”第二根手指竖起,“没有用死亡给她套上愧疚的枷锁,同时,也实实在在地救了天下苍生。”


    导演原本略带疲惫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手指在剧本上轻轻敲击,满是赞许,“嗯……你这样一解读,确实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很好!比我们最初设定的那种单纯用愧疚驱动主角去‘复活’的情节,立意要高得多,也更有力量感。”


    导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姜且心中微动。


    导演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剧本原意确实是利用女主的自责作为驱动力。


    而边叙的解读,赋予了角色和故事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近乎悲壮的崇高感。


    她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在这一刻,边叙的目光似乎被这抹笑意吸引,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她。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


    这一次,姜且没有像往常一样礼貌性地移开,反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和了然。


    边叙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怔之后,也回以一个温和、甚至有点腼腆的微笑,随即迅速收敛心神,重新投入到与导演的讨论中。


    中场休息的间隙,导演把姜且拉进了一个新建的工作群。


    群里很快上传了详细的拍摄通告单。


    姜且快速扫过几眼,精准地记住了自己需要到场的时间和地点。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却发现咖啡厅里已人去楼空,围读竟提前结束了。


    姜且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她刚刚设定好的下午五点出发闹钟。


    此刻,墙上时钟的指针却已指向晚上八点半。


    巨大的会议桌旁,只剩边叙一个人。


    他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微垂着头,食指正一下下,带着某种沉思的节奏,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小臂。


    暖黄的顶灯在他周身投下安静的光晕。


    面对剧组这种毫无通知的集体“消失”,姜且心底没有升起预想中的愠怒,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般的庆幸。


    庆幸这种“圈内常态”意味着她与这群人的交集终究是有限的、短暂的。


    她刚洗过手,指尖还带着微凉的水意。


    她将白皙纤长的手指悬在身前,轻轻甩了甩,走到边叙身边。


    听到脚步声,边叙立刻抬头。


    看清是姜且,他像被惊扰般迅速站起身,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抱歉,姜小姐。”


    他语速有点快,“导演本来坚持要等您回来再走的,但是制片人那边……”


    话到这里,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


    姜且神色平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的水珠,抬眼看他,“是制片人让你替他道歉的?”


    边叙被这直接的问题问得一愣,耳根似乎微微发烫,他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制片人……没提道歉的事。”


    “那就不要道歉。”姜且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你本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拿起桌上自己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又补充道:“而且,你也不需要,也没有立场替别人道歉。”


    边叙紧绷的神情骤然放松,嘴角甚至弯起一个带着点笨拙的弧度。


    他重新坐下,解释道:“其实……是我自己留下来等你的,他们……制片人硬是把导演拉走了。”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具体,又认真地补充,“制片人用了点……嗯……比较强硬的方式。”


    姜且了然地挑了挑眉,小巧的鼻尖微微皱了一下,“嗯,谢谢你告诉我实情。”


    边叙学着她的样子,也下意识地皱了下鼻子,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坦诚,“其实我不说,你大概也能猜到吧?”


    “一点点。”姜且承认。


    边叙看着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变得格外郑重,字正腔圆地说:“还有就是,还没正式向你道过谢。姜小姐,谢谢你那天给我的三个暖宝宝。”


    他眼神真诚,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姜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式道谢弄得微窘,脸颊不易察觉地热了一下,轻咳一声掩饰道:“举手之劳,应该的。”


    “晚上视线不好,”姜且拿起自己的包,两人一同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室外的寒气瞬间裹挟而来。


    她侧头看向他手中的东西,“话说,你一个人在那儿……做什么呢?”


    她注意到他手里那本厚厚的册子。


    边叙立刻举起手中的剧本,那本子显然被翻过无数次,书页卷边,封面也有些磨损。


    “背台词。”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姜且的目光落在那本饱经沧桑的剧本上,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赞叹,“哇哦,很认真啊。”


    这工作量,光看剧本的磨损程度就能窥见一二。


    被这么直白地夸奖,边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低了些,“应……应该的。”


    姜且看着他这罕见的、近乎纯情的反应,颇感意外。


    她收回视线,望向被路灯染成橘黄的前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苏晚那句轻飘飘的“被人包养”。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一句简单夸奖就脸红的男人,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而边叙听到她的笑声,误以为是对自己的再次肯定,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带着点手足无措的开心又重复了一遍:“哈哈,谢谢你。”


    姜且听着他这傻气的回应,心中那点关于“包养”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她顺着他的话,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也回了一句,“应该的。”


    小桥台的夜风骤然凛冽起来,呼啸着卷过空旷的街道。


    边叙穿着单薄,一暖一冷之下在被冷风一激,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肩膀。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姜且。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大衣,身姿挺拔,在昏黄路灯下,骨相的优越和那份高智知性的清冷感被衬托得淋漓尽致。


    看到她的穿着,他忍不住关切地问:“你……不冷吗?”


    与此同时,姜且也恰好开口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两人的声音在寒风里重叠。


    边叙连忙回答:“回小台酒店。”说完,他看着姜且,等待她的答案。


    姜且拢了拢大衣领口,坦诚道:“冷。不过,我们好像同一个酒店?”


    她报出了酒店的名字。


    边叙眼睛一亮“好巧!那你……”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想问她是如何过来的。


    姜且完全预料到了他的问题,直接道:“来的时候赶上下大雪,机场到市区的路况太差。我没麻烦剧组派车,把大件行李暂时放在了机场外的玻璃幕墙边,自己过来的。”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样啊。”边叙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佩。那距离可不近,风雪天步行过来,绝非易事。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在通往酒店的路上,只有靴子踩在薄雪上的咯吱声。


    边叙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亦或是单纯的不善言辞,一路无话,只是安静地跟在姜亦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直到他们穿过酒店大堂,走进电梯,又走到姜且的房间门口,边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一路跟过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唐突。


    他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匆匆丢下一句“姜小姐晚安!”便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转角。


    姜且站在房门口,看着那仓促消失的背影,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人……社交距离和礼仪感,是不是有点过于欠缺了?


    明明可以直接问是否需要帮忙,却选择了这种让人有点不适的方式。


    她刷卡进门,径直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小桥台又飘起了雪花。


    这里的雪片大而蓬松,晶莹剔透,宛如动画片里精心绘制的场景。


    姜且被这纯净的美景吸引,迅速从包里拿出小巧的相机,调整角度,屏息凝神,终于抓拍到了一朵完美飘落的六瓣雪花。


    她带着点小得意,将相机屏幕上的照片放大,想细细欣赏那精致的冰晶结构。


    然而,当画面聚焦到雪花边缘的背景时,一个模糊但轮廓熟悉的身影被定格在风雪弥漫的夜色里。


    似乎是那个刚刚“落荒而逃”的人。


    不过,那朵完美的雪花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只是略感疑惑,并未深究。


    直到深夜十点,姜且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睡衣,正准备关灯休息时,一阵轻轻的、带着点犹豫的敲门声响起。


    姜且心头一跳,警惕地走到门后,凑近猫眼。


    视野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深色的、微微起伏的布料——那是男人的胸膛。


    视线微微上移,她认出了胸膛的主人,正是边叙。


    一丝尴尬混合着无奈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门外,边叙带着点局促的笑容,额发似乎被外面的风雪打湿了一点。


    他微微侧身,露出身后一个姜且极其眼熟的行李箱。


    正是她留在机场的那个。


    “这个……是你的行李箱吗?”边叙的声音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求证。


    姜且的目光从行李箱移到他冻得微红的脸上,语气平淡,“是。”


    边叙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像得到了嘉奖的孩子,忙不迭地把行李箱往前推了推,“太好了,给你送来了。”


    姜且的心猛地一跳。


    机场到酒店的距离,单程徒步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而他们从咖啡厅分别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半小时左右。


    他不仅往返了机场,还把这沉重的箱子一路拖了回来?


    姜且的目光快速扫过边叙。


    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只是脸颊比刚才更红了些,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这惊人的体力和效率,让她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震惊。


    她伸出手接过行李箱的拉杆,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不容错辨的真诚,“谢谢。辛苦了。”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也谢谢……你特意跑这一趟。之前机场那个模糊的影子,果然是你。”


    边叙的笑容更明朗了,带着点憨厚,“不客气,顺路。”


    这个“顺路”显然毫无说服力。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补充道:“希望……之前送你到房间门口,没有太冒犯到你。”


    姜且看着他认真解释的样子,心头那点因为被跟随而产生的不快彻底消散,反而觉得这人耿直得有点可爱。


    她唇角微弯,语气温和下来,“嗯,当时是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现在,”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正式开拍,快回去休息吧。”


    边叙得到了明确的谅解,脸上的开心几乎要溢出来,用力点点头,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好!姜小姐晚安。”


    翌日清晨。


    姜且跟组的场次不多,大约十几场,完成后她就可以离开剧组了。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昨天穿过的大衣,目光却落在旁边那个静静立着的行李箱上。


    一丝微妙的警觉掠过心头。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房间时,特意将密码锁的转盘拧乱了。


    此刻,她乌黑的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滑落肩头。


    她蹲下身,纤细白皙的手指仔细检查着密码锁——三个转盘的数字都停留在她记忆中的“乱码”状态。


    确实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她松了口气,手指灵活地转动密码盘,随着一声轻响,锁扣弹开。


    她取出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内搭是一件质感柔软的杏色高领羊绒衫,下身是同色系的加厚羊毛长裙,外面罩上剪裁精良的浅杏色长款大衣,脚上是一双及踝的白色马丁靴。


    利落又保暖。


    收拾停当,姜且拿着房卡走出房间。


    片场早已是一派忙碌景象。灯光师在调试设备,场务穿梭着搬运道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


    姜且远远看到,在临时搭建的仿古布景前,边叙和苏晚正站在一起对戏。


    边叙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听着苏晚讲话。


    他比苏晚高出许多,为了迁就对方的身高和听得更清楚,他自然地弯着腰,姿态放得很低。


    明明是在认真工作的模样,但姜且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份过于温和、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惜感。


    那似乎超出了普通同事间的尊重。


    姜且抱着手臂,靠在稍远的一根柱子旁,静静观察。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奇特的矛盾感。


    他明明可靠、礼貌、工作态度无可挑剔,甚至有种近乎笨拙的真诚,按理说这样的人在待人接物上应该很得体。


    可偏偏在社交距离和礼仪界限上,他又表现得像个懵懂的孩子。


    比如昨晚那让人啼笑皆非的“尾随”。


    这种反差,让姜且觉得既无奈又……很难真正讨厌起来。


    或许是因为家庭环境使然,她见过太多精于世故的虚伪,反而觉得边叙这种未经雕琢的“不通世故”,有种罕见的真实。


    他像一块璞玉,只是棱角还未被打磨圆滑。


    为期十天的、涉及大量文物细节的拍摄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边叙饰演的角色需要大量与姜且这位文物顾问互动、请教。


    出乎姜且意料的是,边叙不仅对专业问题求知若渴,私下里也总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附近。


    休息时递杯热水,午餐时主动帮忙拿盒饭,讨论剧本时也格外认真倾听她的意见。


    姜且起初带着观察的心态,后来发现他并非刻意讨好,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想要靠近和学习的本能。


    她本身欣赏认真的人,加之边叙在专业上一点就透,理解力极强,两人竟意外地投契。


    在外人看来,这十天里,边叙和姜且几乎形影不离。


    更准确地说,是边叙总是不离姜且左右,而姜且也默许并享受这种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陪伴。


    一种基于专业尊重和性格互补的、模糊的亲近感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边叙那双总是带着探索欲的眼睛,落在姜且身上时,会不自觉地亮起来。


    他无法抵挡这种兼具智慧与美丽的吸引力,仿佛发现了一片从未涉足的新大陆。


    姜且的最后一场顾问工作顺利结束。


    她收拾好自己的笔记,准备悄然离开。


    片场另一头刚结束一场戏的边叙,目光穿过忙碌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和不舍。


    在这个圈子里,他朋友寥寥无几,像姜且这样能让他感到轻松、能进行深度交流、让他发自内心敬佩和信任的朋友,更是绝无仅有。


    他单方面地、无比珍视这段短暂却珍贵的“战友情谊”和萌芽的知己感。


    他迫切地想上前,好好地道个别,至少……要一个联系方式。


    就在他拨开人群,朝姜且方向迈步时,“滴——”


    一声高亢、带着不容忽视的傲慢意味的汽车喇叭声,划破了片场的嘈杂。


    声音的来源,就在距离边叙几步之遥的地方。


    边叙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继而彻底沉了下去,变得冰冷而僵硬。


    姜且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停在那里。


    车牌号赫然是:西A 52199。


    姜且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车牌号她太熟悉了。


    那是她姑姑出嫁时,她亲自去店里挑选并作为丰厚陪嫁送出去的。


    她记得姑姑后来笑着说过,这车连同牌照,都转赠给了她唯一的宝贝女儿——薛亦初。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昂贵皮草、妆容精致、气场强大的年轻女孩走了下来。


    正是薛亦初。


    导演和制片人如同嗅到花香的蜜蜂,立刻满脸堆笑地小跑着迎了上去,态度殷勤得近乎谄媚。


    薛亦初的目光直接越过他们,精准地落在僵立原地的边叙身上。


    她踩着高跟鞋,步伐优雅地走到他面前,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种亲昵却又隐含审视的笑容,“哥哥这是……跟我生分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竖起耳朵的人群中。


    边叙的嘴角极其勉强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声音干涩,“没有。”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姜且身边的工作人员瞬间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蔓延开: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边叙的金主富婆!真的是传说中的安亦文化大老板薛亦初!”


    “对对对!就是她!当初是不是她力排众议把边叙这个新人签进公司,还直接给了S 的大男主剧?听说亏得血本无归!”


    “哇,原来真是她!薛总亲自来接了!这排面……”


    姜且的记忆被唤醒。


    她确实听说过那件事,薛亦初后来似乎力挽狂澜,不仅补上了亏空,还让公司更上一层楼。


    原来……他们是姐弟?同父异母?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薛亦初又靠近了半步,边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向后退了一小步,抵触的情绪几乎化为实质。


    薛亦初显然也察觉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带着亲昵的调侃,“怎么,当了大明星,连妹妹都不能靠近了?”


    周围的议论声更加肆无忌惮,风向渐渐变得难听起来:


    “啧,装什么清高啊,人富婆都亲自来了,还摆脸色?”


    “就是就是,薛总对他够好了吧?这都不给面子?太不识抬举了!”


    “哇靠,恃宠而骄吧这是?被包养还这么大架子?”


    “快看快看!他过去了!要上车了!”


    “我靠我靠我靠!真跟富婆走了!牛逼啊!”


    污言秽语和恶意的揣测如同冰锥,刺向场中的边叙。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薛亦初似乎对周围的议论毫不在意,反而更贴近边叙,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解释?越描越黑。我们光明正大,怕什么闲言碎语?”


    她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笃定。


    边叙的眉头紧紧锁起,眼中压抑着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猛地抬眼,目光越过薛亦初的肩膀,似乎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当他的视线终于捕捉到角落里的姜且时,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误解的委屈,有无法辩解的憋闷,还有一丝……生怕她也误会的担忧。


    下一秒,边叙不再看薛亦初,也不再理会周围的喧嚣,他抿紧唇,带着一股决绝的冷意,直接绕过薛亦初,大步走向那辆劳斯莱斯,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哇哇哇!上车了上车了!”


    “我靠我靠我靠!真走了!牛逼!”


    “啧啧啧,攀上高枝就是不一样啊……”


    起哄和嘲讽达到了顶峰。


    姜且看着身边那些兴奋得如同窥见惊天秘闻的脸,听着那些越来越不堪的议论,一股强烈的反感涌上心头。


    她抱着手臂,微微抬高了下巴,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打断了周围的嘈杂:


    “你们……”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说得最起劲的人,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好像很惊讶?薛总来接她哥哥下班,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还喧闹的几人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愕然地看向姜且。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反问:“哥哥?什么哥哥?边叙?”


    姜且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极具说服力的微笑,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嗯。边叙亲口告诉我的,薛亦初薛总,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补充道:“就在刚才,他上车前,还特意给我发了消息确认明天的行程呢。”


    这个小小的谎言,是她此刻能给予那个笨拙男人最有力的声援。


    “啊?!”


    “妹妹?!”


    “亲的?同父异母?!”


    “我靠……真的假的?”


    一片难以置信的哗然。


    与此同时,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启动,驶离片场。


    经过姜且所站的角落时,深色的车窗降下了一半。


    边叙的脸出现在窗口。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点懵懂探索欲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


    有未能好好道别的巨大遗憾,有对她出面解围的深深感激,还有一种……不舍和茫然。


    姜且对他而言,是这浮华圈子里一个独特的存在,是他小心翼翼、带着新奇和珍视去接触和了解的一抹亮色,是他单方面认定的“有文化的好兄弟”。


    这种纯粹的、不掺杂利益的关系,在他贫瘠的社交土壤里显得尤为珍贵。


    现在,他甚至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世界如此之大,人海茫茫。


    车门关上,车窗升起,隔绝了视线。


    边叙靠在奢华的真皮座椅上,心中那份未能好好告别的遗憾,如同车窗外的暮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闭上眼,不知道是否还能有重逢之日。


    看了三天好词好句,还可以吧嘿嘿嘿嘿。


    有点满意,开始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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