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清咽下嘴里的芙蓉糕,愤愤不平道,“都说他家芙蓉糕好吃,难道都是唬人的不成?”
“呸呸呸呸!真难吃!”
他嘴巴嚼了两下立刻就吐了出来。
这糕点干干巴巴的十分噎人,大概是小贩舍不得放糖,除了面粉的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
谢庭清难得有些尴尬,“咳,等我日后再带你去吃另一家,那一家绝对好吃。”
元青容挑了挑眉嗯了一声,没有拆穿他。
她现在看着谢庭清,只觉得他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了。
大家都说他的嚣张跋扈,都讨厌他。
元青容从前也觉得,这样一个人,必定是很糟糕的。
可是现在看来,谢庭清分明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却也没对她做什么坏事。
反倒还很迁就她。
若是谢庭清不总提起放妻书的事,她甚至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二爷,咱们到元府了。”马车慢悠悠的停下,松酒在车外小声说道。
谢庭清闻言精神一振,“到了到了,快下车!你今天的打扮一定能让他们大吃一惊!”
他说着就兴致勃勃的跳下车,却发现元府外头空空荡荡的,一个等候的人都没有。
谢庭清:???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元青容不紧不慢的下车,在他身旁站稳,“他们不觉得你会醒过来,也不觉得你会陪我回来。”
谢庭清撇嘴,“那也不能连个人都没有吧?”
“松酒,去,叫门去!”
松酒中气十足的诶了一声,袖子一撸就大摇大摆的跑去叫门,只不过那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倒像是来闹事的。
顶着元青容调侃打趣的目光,谢庭清自觉十分丢脸的望天望地。
扣钱!
回去一定扣月钱!
松酒费劲叩了半天门,大门才打开了一个缝,从里面伸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头,“谁呀?”
松酒抱着胳膊昂昂头,“兄弟,别睡了,你家府上大小姐今日回门,怎么不开门迎接?人呢?”
小厮嗤的笑了出来,随后指了指一边的侧门,“夫人说了,今日不凑巧门坏了,大小姐若是回来,直接走侧门进来就行。”
松酒愣了一秒,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窄窄的小门,一次仅能让一个人通过,看着寒酸又小气。
他顿时震惊,“侧门?你让我们二爷二少夫人走侧门?”
他上下打量着这扇朱红色的大门,“你说门坏了,这不挺好的?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坏了?”
小厮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指了指旁边,“侧门侧门,都说了侧门!磨叽什么!别耽误我办正事!”
一边关门还一边嘟囔,“什么大小姐,不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走个侧门都算抬举她了......”
下头谢庭清等的不耐烦,他跨步上前想要看看什么情况,却恰好听到小厮的这句嘟囔。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想看元青容的表情。
元青容一脸习以为常的平静,像是司空见惯,并不放在心上。
谢庭清再回过头来,就已经是勃然大怒。
他铆足了劲,上前一脚踹开正要合拢的门,谢庭清脸色阴沉,“松酒,带着人,去把这扇不凑巧坏了的门,给少爷拆下来!”
“我倒要看一眼,它到底是哪里坏了!”
“是!”松酒意识到谢庭清是真的动了怒,立刻向后招手,把跟在后面嫁妆车上的家丁们全都叫了过来。
而门里的小厮被踹门那一下撞在了地上,诶呦半天才发现眼前已经站满了人,他顿时吓的又坐回了地上。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这可是元大人的府邸!你们知不知道元大人是谁!那可是朝廷命官!你们会被抓进大牢的!”
“朝廷命官?”谢庭清嗤笑一声,“府都就这么大,走在路上踩死十个人,八个半都是朝廷命官,你家大人排第几?”
松酒迈过去提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拽起来,“去告诉你们大人,谢家二爷和二少夫人在门口等着他,叫他立刻前来迎接。”
那小厮一听谢家二爷的名号立刻瞪大了眼睛,松酒这边刚一松手,他马上就连滚带爬着就跑进了府里。
莺华扶着元青容,有些担忧,“二少夫人,咱们......不拦一拦二爷吗?这样是不是......”
元青容却心平气和,“拦什么?他这是为着我生气,为我出头,我作甚要去拦?”
“我心里不知道多痛快。”
“我若是拦他,岂不是对不起他那一片赤诚之心。”
莺华想到元青容这么多年在夫人手底下吃的苦头,瞬间没了担忧,还有些跃跃欲试,“那奴婢也去帮忙!奴婢认路!”
元青容听她这意思像是要一路拆进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松酒动作很快,说话间就将整扇大门拆了个七七八八。
谢庭清早晨刚被松酒灌了两碗参汤,浑身精力充沛,正愁力气没处使,这下一脚上去,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吱吱扭扭的轰然倒地,掀起一片灰尘。
谢庭清嫌弃的捂着鼻子扇了扇。
“这.....这...这是作甚!”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庭清抬头一看,穿着墨绿色纱袄,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正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心疼又震惊的看着大门口的这一片狼藉。
“你、你...”
谢庭清嗤的一声笑出来,“岳父家风真是重礼,小婿今日陪同夫人回门,竟然连你家这大门都进不得,不知岳父是对小婿有意见还是对我夫人心存不满?”
元秉祺看到他身后的元青容,愣了一下,“你是……谢家二公子?”
“正是不才在下。”谢庭清歪了歪头,走到元青容身边,对她眨了眨眼。
元青容愣了一下,谢庭清就已经牵起她的手,十分亲昵的护着她往前走到元秉祺面前。
“岳父若是不欢迎我们。只需叫人前去谢府知会一声便是,我们也就不折腾这一通了,何苦叫下人特意羞辱我们呢?”
元青容只觉得被牵在他手里的那只手都不像自己的,像是切断了感觉。
但又觉得暖暖的,被亲密的包裹在另一个人手里,像是被隔离了风雨和危险一样,特别安心。
而元秉祺登时冷汗直流,不禁在心里骂了又骂。
这混子什么时候醒了?
之前不是说吊着一口气就要去了?
现下若不是急着与武国公搭上关系,谁愿与你这纨绔做翁婿!
“岳父大人莫不是在心里骂我?”谢庭清笑意盈盈的问道,“不过我猜岳父大人如此大度,必定不会与我这无知小儿计较,我这拆了半天门也累了,不如我们先进去休息?”
元秉祺听到这话,心里一哽。
你拆了我的门,还累了要进去休息!
“那是自然,是自然,”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那咱们进去聊。”
说着就转身准备进府去。
抬眼的时候还瞪了一眼匆匆赶来的大夫人,才带着谢庭清往花厅的方向走过去。
大夫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又听到门房小厮的通报,这才匆忙带着人过来查看。
谁知才刚刚赶来,就被夫君狠狠的瞪了一眼,她顿时愣在原地。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夫君身后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
红衣郎君英俊潇洒,对身旁的娘子也是疼爱有加,小心翼翼的护着牵着,生怕她磕到碰到。
待她定睛一看,那黄衣娘子竟然是盛装打扮的元青容。
夫人顿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在府里,她总是打扮的灰扑扑的,一副不起眼的样子,见人唯唯诺诺,就连被欺负了都不敢大声说话。
而现在,满头华贵珠翠,衣衫也鲜艳亮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进退有度,大方有礼,夫君疼爱,一看就过的很是顺遂幸福。
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不禁后退两步。
不、本不该如此的。
她不该如此幸福,她得比从前更苦才是。
她应该守着一个醒不来的人,守半辈子活寡,像一朵来不及开的花,慢慢凋零下去才对。
赵嬷嬷看着失态的夫人,赶紧上前两步扶住她,手上微微用力,想着提醒她。
大夫人胳膊一疼,顿时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人,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原来是……青容回来了啊……”
元青容像是没有看到她面色苍白一样,福了福身,“今日女儿回门,这才带着夫君回来拜访父亲母亲,不想下人傲慢无礼,这才扰了清静,还望父亲母亲见谅。”
夫人笑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全部心神都在一旁的谢庭清身上。
她探究的看着谢庭清,忍不住想和他搭话,只不过还没张开嘴,谢庭清就扯了扯元青容,“走啦走啦,我累了。”
元青容似是歉意一笑,两人便相携而去。
还能听到一些轻言细语随风传来。
“累了?要不要叫松酒给你用碗参汤?”
“不了吧,我早上喝了两大碗呢…真喝不下了…”
“那你早上喝药没?母亲说你不爱喝药,叫我盯着你……”
“哎呀喝了喝了…真喝了…不信你问松酒……”
夫人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捂着心口。
“夫人,夫人您宽宽心……”赵嬷嬷见状急的不行,低声劝慰道。
夫人抖着手咽下一粒护心丸,好久才恢复如常,“赵嬷嬷,记得叫管家带人把门修好,咱们先去花厅。”
“去会会我这女儿和女婿。”
赵嬷嬷听出夫人的言外之意,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垂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