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少说几句,"谢庭清刚刚才醒过来,祝玉其哪舍得让谢润再教训儿子,就是再生气也忍着不说,低声说道,“你这狗脾气也给我忍住了,一来就吹胡子瞪眼,你挺了不得啊?”
谢润脸色僵了一下,随后才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端起茶来喝,不再说话。
祝玉其这才又扬起笑脸,"这次叫大家过来其实也没甚大事,就是来认认人,这是清儿媳妇,乖巧可人又体贴,日后大家也多照顾着点才是。"
说着把元青容叫到身边来,皱起眉头,“怎么眼睛这样红?哭过了?是不是那小兔崽子惹你生气了?
“只是春日里风沙大,迷了眼睛,母亲不必担忧。”元青容在谢庭清忐忑的心情中慢悠悠回答道。
“一会儿子叫大夫过来看看,别再伤了眼睛。”祝玉其担忧的嘱咐了几句,才一一给她介绍家里的亲戚。
左侧坐着的两位夫人,穿红戴珍珠的是大姑,穿蓝戴金首饰的是二姑,她们身后站着三男二女,都是谢庭清的表弟妹们。
右侧坐着的是长兄谢庭彦,旁边那位看着端庄温柔、正对元青容颔首微笑的就是大嫂苏婉,身后的奶娘抱着个襁褓,里头的睡得正香的是他们的长女谢云安。
元青容一一喊人,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但此刻谁人脸上都是乐呵呵的,丝毫看不出来刚经历了什么。
等散了后,祝玉其又把他们俩叫住,"明日便是回门,回门礼我备好了,清儿你到时候陪着容儿回去,可记得千万要给容儿长脸,听见没?"
谢庭清不情愿道,“你让她自己回去成不成?我不想去,我明天约了人呢!要不娘你替我去成不成?”
“必须去!”祝玉其顿时拉下脸来,“你知不知道回门对于新嫁娘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成亲那日你昏迷不醒也就罢了,回门你还不去?”
“若是让别人知道,妻子回门的时候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像什么样子!?”
祝玉其说道最后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庭清懵懵懂懂,“回门不就是走走亲戚?”
祝玉其顿时气恼无语,“我跟你说个什么劲,你明天记得陪容儿回门,要是叫我知道你没去,就等着回来挨打吧!”
谢庭清蔫蔫答道,“是……”
回扶风斋的路上,谢庭清满是疑惑,“回门真的不是走走亲戚吗?”
元青容叹了口气,“女子出嫁七日后要回娘家,便称为回门,女子回门,若是没有夫婿陪同,或者带的回礼简薄,就代表在夫家不被重视,是会被轻视的。”
元青容原本也该生气谢庭清不愿陪她回门,但看他又确实不懂,元青容便气不起来,“算了,郎君若是真心不愿,妾身也不勉强。”
轻视不轻视的,反正她也习惯了。
“那不行!”谢庭清却突然皱着眉头打断她,“我明日陪你回去!”
笑话,现在元青容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他怎么可能让旁人说闲话!
“谁敢取笑你,少爷我就打烂他的嘴!”谢庭清突然焦躁起来,“不行!也不知道娘备的礼物够不够,我这就回去问问娘!”
“你自己先回去,只等明日回门便是!这里都交给我了!”
他说着,便风风火火的转身奔着正房去了。
元青容怔愣在原地看着他像一阵风一样飞快离去,只感觉心口一阵涩涩的。
莺华也呆愣半晌,“二爷这是……”
“随他去吧,”元青容浅浅笑了一下,“他既然愿意配合,那最是再好不过了。”
莺华却还在记仇,她看着元青容通红的眼眶,心疼道,“奴婢去弄几个热帕子给您敷敷眼睛吧?都怪二爷,把您给弄哭了。”
元青容摇摇头,“不说这个。”
莺华立刻回答,“奴婢失言。”
元青容顿了顿,“算了,回去了你去把针线簸箕拿过来,我想给母亲绣个帕子。”
……
“娘!娘!”
祝玉其刚呷了口淡茶,谢庭清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身上大氅都跑掉了。
“怎么了?”祝玉其见怪不怪的问道。
“娘你备的礼够吗?一定要多要贵!哎呀不行,娘你把单子给我,我自己去挑!”
谢庭清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一边焦急的说着。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不肯去?”祝玉其原以为他是为了不去元府才过来,没成想竟跑来问礼物够不够,顿时乐了。
“不是说回门就是脸面吗?”谢庭清奇怪的望他娘一眼,“虽说我确实讨厌这门亲事,也不想和她做夫妻,但她人在谢家,更是和我绑在一起,取笑她那不就是取笑我?我怎么可能让那些人取笑我!”
祝玉其端杯子的手一顿,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纨绔不上进,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大事,家里的一切都有他们老两口顶着,就算他们没了,还有他大哥护着他,所以只要清儿安安稳稳的就好。
谢庭清又是个喜恶分明、非黑即白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按着头打断腿他都不认。
祝玉其从没想过,会在谢庭清嘴里听到一荣俱荣这种道理。
她恍惚了一下,再看向谢庭清的眼神格外柔软慈爱。
谢庭清却打了个激灵,浑身发麻,“娘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很奇怪,很吓人……”
祝玉其顿时一腔母爱消失的干干净净,“滚吧,我知道了,明日辰时,带着你媳妇儿回门。”
谢庭清还要闹,“不行,娘,您让我看看礼单,我得看看……”
祝玉其不胜其烦,随手摸出礼单扔给他,“拿着滚!”
谢庭清立马喜滋滋的滚了。
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久病未愈,刚从床上醒过来几日就敢到处乱跑,身子早就撑不住了,刚回到扶风斋,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松酒?松酒!给爷端碗参汤来!快!”
声音都打着颤的吩咐了松酒,谢庭清额头上全是冷汗。
顿时吓坏了一院子的下人。
元青容听着外头兵荒马乱的声音,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绣活出来看看,一打开门,靠着门坐着休息的谢庭清直接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郎君?您这是怎么了?”元青容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把正捂着头龇牙咧嘴的人扶起来。
不小心触及手掌,发现掌心冰凉滑腻,还在微微颤抖。
元青容怕他又出事,顾不得什么情况先把他扶进屋里让他躺下,又给倒了杯温水灌下去。
才看着谢庭清脸色好看了些。
这时松酒也端着碗参汤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进门没看到谢庭清,还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墨竹出来叫他去厢房。
一碗参汤下肚,谢庭清才缓过来些,他别扭又丢脸的摆了摆手,“无事无事,累着了。”
元青容松了口气,“您说您这折腾个什么劲?自己身体还没好,就急着到处乱跑,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
主要是吓死她了,要是谢庭清有个什么好歹,那她岂不是要倒霉了。
谢庭清顿时不爽道,“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良心?少爷我大晚上这么跑东跑西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明天回门好看?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元青容顿时没好气道,“是是是,谢谢您!”
“算你识相。”谢庭清嘀嘀咕咕道。
他从袖袋中摸出一张纸,得意洋洋的在元青容面前晃了两晃,“瞧见没?这可是好东西,你明天的回门礼可都在这了,我还给你多添了点,保准整个府都没有新嫁娘比你的礼还重!”
“是不是特别感动?我看这下还有谁敢说你的闲话!”
“放心,爷虽然不想和你做夫妻,但是可以做朋友啊!我看出来了,刚刚在厅上,你不仅没有跟娘告我的状,还帮着我圆话。你这人仗义,我当你是朋友!”
“别担心,我以后罩着你!”
谢二爷一边说着一边仗义的拍了拍胸脯,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元青容接过那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礼物,细细数去,比她原先心里预计的足足多了一倍还多。
看着后头明显有异的字迹,元青容知道这都是谢庭清后添的,不禁有些感动。
“谢谢郎君的好意,但是其实……不需要这么多。”
“什么?”谢庭清诧异道,有点不高兴,“选都选了,你又在矫情什么?”
“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心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元青容已经摸到了怎么和谢庭清相处,那就是顺着他哄就对了。
“不过是真的不需要,”元青容浅浅一笑,眼中似有光辉流转,“不怕给您知道,我在家中是庶女,嫁过来也是续弦的名义,本就没有那么重要,谢家没必要出这么多礼。”
“况且……况且我父亲与主母,也并不是多看重我,你拿这么多好东西,我……有点心疼。”
元青容咬咬牙,忍着羞耻低声说道。
纵使谢庭清看重她会让夫人心里恼火憋气,但也只是一时生气,等大把的钱财到手,那时候才是夫人扬眉吐气的时候。
有了这些昂贵的礼物钱财,二妹妹的嫁妆会更加丰厚,嫡弟的前途会更加顺畅,父亲的官运也会一路无阻。
而这些都是踩着她元青容得来的,她不愿意。
谢庭清听到这话登时瞪大了双眼,上下打量着元青容,目光奇异又兴奋,“原来你竟也是如此脱俗之人?!”
元青容忍着他的打量,面色酡红,不自在的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她以为谢庭清会斥责她,会看不起她,没想到谢庭清会这样说。
脱俗?
元青容一下子忘了羞,傻兮兮的盯着谢庭清看,疑惑的啊了一声。
她向来不敢同别人说这话,就算是和莺华也不敢说。
她心知,这些想法在别人看来,是大逆不道,是不敬父母的言论,是会被唾弃的。
今天不知怎的,看着谢庭清跳脱的忙来忙去,好像是在为了自己操心一样,还说以后会罩着自己,她竟鬼使神差的就说了出来。
“我娘总说,做人得学会为人处世之道,我爹也说,不论是官场还是战场,其实都是在猜人心,但是我不觉得,”谢庭清大大咧咧的说道,“为人处世之道难道就是要圆滑吗?”
“画个仁义礼智的框把自己关进去,披着一身人皮人前笑着称兄道弟,人后又百般算计。”
“傻的人吃了苦受了罪还要笑着周旋,聪明的人一身八百个心眼子天天算计别人,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吗?”
谢庭清摇摇头,“我不喜欢。”
“他们对你不好,凭什么还要站在道义上指责你记仇,说你不会做人。做人为什么要这么憋屈?”
谢庭清再次摇了摇头,“我不懂。”
然后他看着元青容,非常真诚的说,“你这样就很好,讨厌就记仇,舍不得给,我们就不给。”
谢庭清最后又重复一遍,“你这样就很好。”
元青容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她连忙低头捻起帕子掩饰,不想又叫谢庭清看见。
但谢庭清已经看见了,他一懵,“你你你……你怎么又哭了?!”
容容:我记仇
谢二:(鼓掌)真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回门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