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爷问你个问题,你......平日里在府上用的都是什么饭食?"
定寰楼天字号包厢里,一身紫色蜀锦华袍,歪歪扭扭没骨头一样斜靠在红木椅背上,一边晃着脚手里一边把玩着名贵的折扇,谢庭清若有所思的问道。
被叫到名字的刘世玉身着蓝色绣云长袍,手里拿着白玉酒杯,陶醉的放在鼻子下仔细嗅着美酒的醇香,时不时浅浅咂巴一口,从嗓子里发出夸张又难以形容的声音。
听到谢庭清的话,他迷茫抬眼望过去,"饭食?还不就是平常那些?什么奶方玉蕊羹、冷酪、八宝酿蟹之类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无事,闲来好奇。"谢庭清敷衍答道,"看看跟我用的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怎的,他总是会想起那女人的话来。
要是说她说了、做了什么过分的,倒也没有,只不过反问了一句后便转身走了,看着像是生气了。
可她有什么生气的?
谢庭清想不明白。
难不成嫌他用饭?
可谁家不是这样用饭的?
女娇娘就是麻烦的紧。
"嘿,我听我爹说,你家那厨子都是出了宫的御厨教出来的徒弟,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爹可是堂堂武国公啊,你平时吃的,跟我吃的,那肯定不一样啊!"刘世玉挤眉弄眼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这天下还能有什么我谢二爷吃不得的东西不成?"谢庭清听着他这般说话,不由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龙肝凤髓怎么了?
若是有机会肯定要尝尝才是。
他兀自走神,刘世玉却嘿嘿笑着凑过来,"哟,我瞅你这不对劲啊?难不成是谁惹着咱们谢二爷了?瞧这不痛快的劲儿。"
“听说聚宝坊新来了个老手,会的花样挺多,赌两把?”
"滚,没心情,不去,"谢庭清斜他一个飞眼,又看他一身脂粉香,嫌弃的推推他,"离少爷我远点,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蹭我身上,恶不恶心。"
“是是是,我恶心。”刘世玉顺着他说,转头对着一满桌子嘻嘻哈哈笑的开心的二世祖们耸了耸肩。
"二爷,您可是武国公家的嫡幼子,咱们鼎鼎大名、能治小儿夜啼的谢二爷、谢大纨绔,谁这么大胆子敢惹您生气啊!"
"就是就是!要不您说话,我们几个给您办了他!!"
"说的是!您放心包在我们身上!保准让那人横着出府都!"
一桌子大大小小唯谢庭清马首是瞻的纨绔们纷纷叫嚷吹起牛来,吵得谢庭清心烦意乱。
他要是敢让元青容横着出府都,他娘就能狠下心让他下半辈子都躺着在床上度过。
"行了行了,"谢庭清想到这愈发郁闷,端起了酒杯一口灌进嘴里,"我回去了,你们慢慢玩,今天少爷我请客。"
"果然是成了亲就不一样,惦记家里的美娇妻?"刘世玉贱兮兮的凑过来要勾肩搭背,"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往年有一次我随我爹去元府赴宴,碰巧远远的看到这位元家女一面,真是清丽脱俗娇艳可人......"
谢庭清皱着眉头拿扇子打掉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又用扇子把他戳走,这话让他有点不舒服。
即便他始终不认,但在外人看来,他和元青容终究是成了亲的夫妻,这种轻浮调侃的话说出来,落她的面子,也伤他的脸面。
"你找打了是也不是?"
刘世玉立即反应过来,立刻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满脸歉意,"是我失言了,我给嫂夫人道歉。"
"走了,你们玩吧。"谢庭清觉得没了意思,摆了摆手,扭头便带着松酒墨竹走了。
一路溜溜哒哒招猫逗狗,吓的一路摊贩关门了一半,谢庭清的心情才好上几分。
顺着侧门刚回到扶风斋,就看到元青容穿着身苍葭色的绣蝶裙,正袅袅婷婷的从厢房走出来。
谢庭清立刻挺了挺胸口,可还没等他迈步,就看到元青容抬眼看见自己竟突然转身又往回走。
"你站住!"谢庭清立刻来了劲头。
元青容不免叹了口气,前几日的确是她冲动了,硬邦邦撂下句话后就走,等回屋坐下,思前想后,又觉得属实不妥。
谢家财力雄厚,公婆尚且不在意谢庭清如何挥霍浪费,自己一个说不上话的题外之人又在这生什么气呢?
想到这,元青容微不可查的深呼吸一下,调整好表情,才转过头来微微福身,"妾身见过郎君。"
谢庭清见她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顿时有些说不出的不高兴,他轻咳一声,"你刚刚为何见到我转身就走?"
元青容想着,要是真把原因说出来,谢庭清定会恼怒,她便面不改色道,"郎君那日的话妾身都记在心里,想来您不愿见我,我便想着先行回避。"
谢庭清有点意外,但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如此也好,你知情识趣,我也省了再三强调,你我二人也相安无事。”
“这样吧,我之前说的那句一直算数,你若是有意,我便送你放妻书,再予你白银万两,有这么多钱傍身,你说你后半生再嫁个如意郎君,难道不快活吗?何必非要缠着我?"
"不过是碎银几两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也开心我也好过,如何?"
元青容听他轻浮的说着碎银几两,顿时气的浑身哆嗦。
他当她多么想嫁给他吗?!
若不是别无选择,若不是走投无路……
她又怎会把一辈子赌在这么一个没正形的纨绔身上!
若是可以,她早就嫁给陆展安做一对鸳鸯夫妻了。
一想到陆展安,想到他信里说的提亲,想到自己珍爱许久的那块玉连环,元青容就悲从中来,绝望极了。
听谢庭清说的是简单,有白银万两傍身,过得舒服开心,只怕她前脚走出谢府大门,后脚就要被夫人捉去关进庵堂里了却余生。
元青容用尽所有的理智安慰自己,不要生气,谢庭清他不是故意羞辱自己,他只是不懂。
但眼前还是渐渐的模糊不清起来,泪珠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大颗大颗的滑落,元青容愈发气恼,手指也在袖筒里下了狠掐自己。
却还是没能止住眼泪。
谢庭清等了许久,既不见她说话,也不见她抬头,便好奇道,"怎样?为何不答?"
"可是还想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你答应我,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嘛是不是?"
只见她抖动的愈发厉害,却还是一言不发。
谢庭清等的不耐烦,干脆蹲下去仰头看她的脸。
见她低着头,紧咬着嘴唇,脸上都是泪,一双凤眼都哭红了。
谢庭清顿时慌了,“你……你哭什么呀?”
“都说了有条件好商量,你这是为了什么呀?”谢庭清也有点不高兴,他这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欺负她了呢。
元青容扭头躲开他的视线,但想着都被他发现自己哭了,干脆拿出帕子,捂着眼睛放开了声音哭。
“你能不能进去哭?”谢庭清顿时头疼,“你要是把我娘哭过来,我可要挨打了。”
元青容才不理他,她够委屈了,只想大哭一场痛快痛快。
“行了,我怕了你了,对不起,行了吧?你还想怎样?”谢庭清看她哭了一阵也不停,只得叹气道,“我都给你道歉了,你再哭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了?”
“你出去打听打听,府都谁能让我谢庭清道歉,说出去吓掉他们的大牙!”
元青容原本还想哭一会儿,听他这句话顿时又差点笑出来。
她原本也不是个爱哭的人,擦了擦眼泪后顶着一对兔子似的红眼,“妾身失态。”
"母亲刚刚派人来过,说是有要事到正厅商议,不知郎君是现在一同去,还是先回去梳洗一下?"元青容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别别扭扭的对谢庭清说道。
谢庭清见她停了哭,刚松了口气,一听这话,顿时满脸的不情愿,"你先去,你……就说我还没回来。"
元青容顿了顿,"郎君......"
"算了算了,我还是现在和你一同过去,早一时、晚一时的,都是挨打挨骂,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没等她说什么,谢庭清自己又改变了主意。
于是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离的不远不近的出了院门。
路上的下人见到是谢庭清,有的一脸高兴凑过来请安,有的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藏着。
元青容一开始没注意,还是莺华偷偷戳了戳她让她看,她一看便很是好奇,想着等回去了,单独问问松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跟着谢庭清进了正厅,一抬头元青容就愣了一下,这屋子竟坐的满满当当的,似乎是整个谢府的人都来了。
正座上坐的正是祝玉其和谢润。
祝玉其见他俩一块儿过来,还有些高兴,"清儿也一道过来了?"
"刚巧出了门就碰上了,儿媳和郎君说母亲有事商议,他便跟着一道过来了。"元青容看他自从进了门后就像个锯嘴葫芦,一脸抗拒,便主动开口解释道。
母亲那么好,她不想让母亲生气。
"果然还是成亲了好,再不懂事的人也长大了,能成事了。"祝玉其当即欣慰说道。
"我看还差得远,"谢润一身绛色窄袖武袍,冷哼一声,"懂事会刚醒过来几日就跑出去喝酒?”
“我看这小子还不如躺着去,至少不会给我添麻烦!"
谢润说着大掌一拍,吓得两旁坐着的人根本不敢吭声,他越说越气,“这两天再叫我得知你出去鬼混,我就打的你下不来床!”
谢润在本朝那也算是风度翩翩的儒将,谁成想,倒是在家里被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气到跳脚。
谢庭清原本不情愿的神色立刻变的冰冷了起来,“要打你打便是,我还怕了你不成?”
谢润顿时脸色难看至极。
“二表哥,我说你也是,又是赌马摔破了头,又是喝酒砸了人家的摊子,还赌到赌坊上门来要账,不都是大伯为你操的心?你可别再气着大伯了!”
左侧红衣美妇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君开口说道,表情十分关心的样子。
元青容一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又是说谢庭清不懂事,又是数落谢庭清以前的种种事迹,只怕公爹听了更要恼火。
“你个姓杜的在我们谢府说什么风凉话?不过是吃我们用我们的外姓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谢庭清眼神一眯,立刻嘲讽回去。
“你!”那少年郎君顿时气急。
“你这逆子!”果不其然谢润更是大怒,“不孝父母,不敬兄弟,还口出狂言!来人,请家法!”
谢二:你走吧我求求你……
一年后。
谢二:你别走我求求你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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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惹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