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的痛苦呜咽,像一根细而韧的丝线,勒紧了画室里最后一点凝固的空气。季夏抱着那只颤抖的小小身体,指尖传来的微弱抽搐感,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能穿透他麻木的盔甲。秦阳僵立在画架旁,脊背撞着画框留下的震动余波还未散尽,脸上狂怒褪去后的惨白里,只剩下被彻底反噬的、**裸的恐慌和茫然。他看着季夏怀里呜咽的“台风”,又看看季夏那双平静得近乎残酷的眼睛,那句“它的名字,是你取的”如同冰冷的审判,在他混乱的脑海里反复撞击,撞得他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它……”秦阳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破碎不堪。他看着“台风”弓起的脊背和不断滴落的涎水,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他,比他自己发病时更甚。“怎么办……”
季夏的目光从秦阳失魂落魄的脸上移开,落在怀里痛苦的小猫身上。那无助的呜咽,湿漉漉的眼睛,像一根钝针,在他沉寂的胸腔里缓慢地搅动。他抱着“台风”的手臂微微收紧,那只缠着污秽纱布的手,轻轻托着小猫的下巴,试图让它不那么难受。他抬起头,视线越过秦阳僵硬的肩膀,投向门边地上那个被遗忘的塑料袋——顾砚清带来的药袋。
塑料袋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冷硬。
季夏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探向自己牛仔裤的口袋。
秦阳涣散的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下意识地追随着那只手。他看到季夏从口袋里掏出的不是药,而是一个磨损得有些旧的黑色皮夹。
季夏打开皮夹。里面没有多少现金,只有几张卡和几张折叠起来的纸。他的手指在里面略显笨拙地翻找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最终,他抽出了一张小小的、印着彩色字体的名片。
名片被捏在季夏苍白的指尖。他没有递给秦阳,甚至没有看秦阳一眼。他的视线,径直投向画室角落,那个堆满颜料管和揉皱画稿的矮柜上方——那里挂着一个老式的、塑料壳的壁挂电话。
季夏抱着“台风”,一步步走向电话。他的脚步很慢,身体因为虚弱和抱着小猫而微微摇晃,但目标明确。秦阳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下意识地跟了两步,眼神死死盯着那张小小的名片,又看看痛苦的小猫,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季夏在电话前站定。他腾出左手,拿起听筒。冰凉的塑料触感传来。他看了一眼名片,然后用缠着纱布的右手食指,极其缓慢、却又异常精准地,一下,一下,按在电话的按键上。
“嘟…嘟…嘟…”
拨号音在死寂的画室里响起,单调而刺耳。
秦阳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听筒上,仿佛那是连接着“台风”生死的唯一通道。他脸上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电话接通了。
“喂?这里是‘安心’宠物诊所。”一个温和、清晰、带着安抚力量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即使在免提状态下,也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背景音里隐约有轻柔的钢琴音乐。
季夏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低沉,几乎被听筒的杂音淹没:“……猫。呕吐。可能吃了……颜料。还有药。”
他的叙述极其简短,甚至有些破碎,省略了所有前因后果,只留下最核心的症状和最可能的病因。
电话那头的女声没有丝毫迟疑,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专业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多久了?呕吐物什么颜色?精神怎么样?呼吸急促吗?”
季夏垂眼看了看怀里依旧在痛苦干呕的小猫,低声道:“半小时。黄色。没精神。呼吸…快。”
“好的,初步判断可能是异物刺激或轻微中毒,需要立刻检查催吐,避免情况恶化。”女医生的语速快了一些,但依旧条理清晰,“地址告诉我,我们立刻准备。请尽快带它过来,路上注意保暖,安抚情绪,但不要强行喂水。”
地址。季夏报出了秦阳画室所在的街道和门牌号,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收到。我是苏怀瑾医生,我们在诊所等你们。注意安全。”电话那头的女声——苏怀瑾——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季夏慢慢放下听筒。塑料壳撞击在座机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抱着“台风”,转过身。
秦阳还僵在原地,脸上交织着焦虑、茫然和一丝被电话里冷静指令短暂安抚后的无措。他看着季夏,嘴唇翕动:“苏…苏医生?去…去哪?”
季夏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混乱的画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一件被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秦阳的黑色连帽卫衣上。他走过去,用左手拿起那件宽大的卫衣,动作有些笨拙地展开,小心翼翼地将怀里依旧在痛苦呜咽的“台风”裹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
“走。”季夏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抱着裹在卫衣里的小猫,径直走向门口,脚步比刚才快了一些。
秦阳如梦初醒。他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边,手忙脚乱地拉开沉重的防盗门。门外走廊昏黄的灯光涌了进来。
季夏抱着“台风”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秦阳抓起丢在门边的车钥匙,慌乱地跟了出去,甚至没顾上穿外套。沉重的防盗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画室内那片狼藉的“药片墓地”和那幅无声散发着绝望的深蓝画作。
深夜的街道冷清而空旷。秦阳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猛地冲入被路灯切割的光影之中。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秦阳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他开得飞快,每一次变道都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蛮横,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里面燃烧着一种混杂了恐慌和孤注一掷的焦灼。他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操…撑住…小东西…妈的…红灯…操…”
副驾驶座上,季夏紧紧抱着怀里被卫衣包裹的“台风”。小猫的呜咽声在颠簸的车厢里显得更加细弱可怜。季夏低垂着头,下巴几乎抵着小猫毛茸茸的头顶。窗外的路灯光影飞速掠过他苍白的侧脸,明暗交错。他的目光落在裹着小猫的黑色卫衣上,那上面沾染着秦阳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松节油和烟草的气息。这气息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他的手指,隔着粗糙的卫衣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台风”微弱的心跳和因痛苦而紧绷的小小身体。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像电流一样传导到他冰冷的指尖。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车窗。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而在那光影的碎片里,意识深处那片浓稠的深蓝底色,和那个渺小的白色人影轮廓,却异常顽固地浮现出来,如同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残影。
车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一条僻静小街的路边。一扇挂着“安心宠物诊所”暖黄色灯牌的门面亮着灯,在深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秦阳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下去,扑到副驾驶座这边,手忙脚乱地帮季夏拉开车门。“快!快点!”他的声音嘶哑急迫,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紧张。
季夏抱着“台风”,动作略显僵硬地下车。门内立刻迎出来一个穿着淡蓝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是‘台风’小朋友吗?苏医生在里面等。”
诊所内部干净明亮,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一股安抚动物用的信息素清香。与秦阳混乱癫狂的画室,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诊室的门开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背对着门口,在水槽边洗手。
听到动静,她转过身。
是苏怀瑾。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的五官线条柔和,眉眼间带着一种沉静温婉的气质,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清澈,像两泓映着星光的深潭,专注而平和,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安抚躁动的力量。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季夏怀里的“台风”身上。
“给我。”苏怀瑾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利落,小心地从季夏怀里接过了裹在黑色卫衣里的“台风”。她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台风”在她怀里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安全的气息,痛苦的呜咽声微弱了一些,湿漉漉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散发着好闻气味的人。
苏怀瑾抱着小猫,动作轻柔地把它放在铺着干净垫子的检查台上。她没有立刻检查,而是先用手掌极其温柔地、安抚性地抚摸着“台风”弓起的脊背和紧绷的腹部,轻声细语:“乖,不怕,让医生看看……”她的声音像温润的泉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
秦阳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诊室门口来回踱步,眼神死死盯着检查台上的小猫,呼吸粗重。季夏则沉默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那只缠着污秽纱布、指尖还残留着赭红和药粉的手上。诊所明亮的灯光下,纱布边缘干涸的暗红血渍和染上的颜料污迹,显得格外刺目和肮脏。
苏怀瑾一边安抚“台风”,一边动作娴熟地开始检查。她翻开小猫的眼睑查看,又用一个小小的手电筒观察它的口腔,动作轻柔却高效。她的目光扫过小猫嘴角残留的黄色胃液,又仔细看了看它爪子缝隙里沾到的一点点可疑的赭红色粉末。
“初步看,有轻微脱水,精神萎靡,呕吐物是胃液,没有血丝,算是初步的好消息。”苏怀瑾一边检查,一边用平稳清晰的声线说着,既是对小猫的安抚,也是对身后两个男人的交代。她的目光在检查的间隙,极其自然地扫过靠在墙边的季夏,扫过他缠着脏污纱布的手,又扫过门口焦躁踱步、头发凌乱、眼神狂乱未消的秦阳。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评判,只有一种沉静的观察和专业的专注。
“需要催吐,清理可能残留在胃里的刺激物。”苏怀瑾做出判断,语气依旧温和却坚定。她示意旁边的助手准备器械。
当细长的软管和针剂出现在视野里时,“台风”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惊恐地挣扎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按住它!小心别让它伤到自己!”苏怀瑾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指令的力度。
秦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了过去,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狂躁的急切,大手猛地按向挣扎的小猫。
“轻点!按住肩膀和臀部就行,别太用力!”苏怀瑾立刻出声提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
秦阳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被呵斥的狼狈和茫然。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按照指示,用掌心按住“台风”颤抖的小肩膀,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是季夏。
他没有看秦阳,也没有看苏怀瑾。他的目光落在“台风”因恐惧而睁大的琥珀色眼睛上。他那只缠着脏污纱布的手,避开了小猫可能被抓伤的部位,极其轻柔却稳定地,按在了“台风”因挣扎而紧绷的后腿上。他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毛发,能感受到小猫肌肉的痉挛和恐惧的颤抖。他没有用力压制,只是用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性的稳定感,轻轻地贴着。
“台风”的挣扎奇迹般地减弱了一些,它转过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季夏,发出委屈的呜咽,像是在寻求庇护。
苏怀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眼神专注,手法利落精准。细软的管子小心探入,注射器推入催吐药物。整个过程快速而专业。
“台风”在药物的刺激下剧烈地呕吐起来,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抽搐着。秦阳脸色惨白,按着小猫肩膀的手微微发抖。季夏按在小猫后腿上的手,依旧稳定,只是指尖的纱布下,伤口被牵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呕吐物被清理干净,苏怀瑾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应该差不多了,刺激物大部分吐出来了。打一针保护胃粘膜的,再观察一小时,补充点葡萄糖。”她利落地吩咐助手准备针剂。
当闪着寒光的针尖靠近时,“台风”再次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剧烈的挣扎。秦阳下意识地又想用力按住。
这一次,季夏的动作更快。
他那只按在小猫后腿上的手,极其自然地向上移动,避开了针扎的部位,轻轻托住了“台风”因恐惧而拼命后缩的小脑袋和脖颈。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本能的保护姿态,将小猫微微侧抱起来,让它湿漉漉的小脸埋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弯里,避开了那可怕的针尖。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遮挡的姿态。
“台风”的尖叫声变成了闷在卫衣布料里的、委屈的呜咽,挣扎的幅度明显减小。
苏怀瑾的针,快而准地扎了进去,推药,拔出。
“好了,好了,乖,不怕了。”苏怀瑾立刻用温软的声音安抚,手指轻轻挠着“台风”的下巴。
季夏这才缓缓松开护着小猫头颈的手臂。他抱着依旧在微微发抖的“台风”,退后一步,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他垂下眼,看着怀里小猫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又抬起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刚才护着小猫时,手臂用力,纱布上似乎又渗出一点新鲜的、淡淡的红色,混在之前的污迹里。
苏怀瑾的目光,再次落在季夏那只手上,停留的时间比之前稍长。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双清澈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微澜。
“台风”被安置在观察笼里,挂着补充液,疲惫地蜷缩在柔软的垫子上睡着了。诊室里只剩下葡萄糖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秦阳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坐在诊室外的塑料椅上,头深深埋在双手里,肩膀垮塌。刚才的恐慌和焦灼褪去,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和茫然。
季夏依旧沉默地靠在墙边。他拒绝了护士递来的椅子。诊所明亮的灯光让他感到不适。他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观察笼里沉睡的“台风”身上,又缓缓移开,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苏怀瑾拿着记录板走了过来,声音温和:“‘台风’暂时稳定了,观察一小时没问题就可以带回家。这几天喂食要非常小心,只给温水和医生开的肠道处方粮。”她将一张印着注意事项和复诊时间的单子递给离她稍近的秦阳。
秦阳迟钝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茫然地接过单子,看也没看就攥在手里。
苏怀瑾的目光转向靠在墙边的季夏。她的视线,这一次,直接落在了他缠着纱布的右手上。
“你的手,”苏怀瑾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关切,“伤口需要处理一下。诊所里有基础的消毒用品,我可以帮你清理包扎。”
季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抬起眼,迎上苏怀瑾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专业的关切,没有任何探究或评判。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那只受伤的手往身后缩了缩,动作细微,带着一种本能的防御。
“不用。”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拒绝的冰冷。
苏怀瑾没有坚持。她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季夏苍白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洞察的眼底,仿佛有什么更深的东西沉淀了下去。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查看其他记录。
季夏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纱布上的污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血渍、赭红颜料、白色的药粉……混合在一起,像他此刻混乱不堪、无法剥离的处境。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诊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管。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痛。意识深处,那片浓稠的深蓝底色和那个渺小的白色人影轮廓,再次无声地浮现、沉坠。
诊所外,城市的夜色如同凝固的深海。
秦阳靠在冰冷的塑料椅背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极度的精神消耗和药物缺失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头一点一点,意识在混沌的边缘挣扎。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涣散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诊室角落,那个靠墙而立的冰箱。
冰箱是诊所员工用的,白色的金属门面上,贴着几张卡通动物贴纸和一些便利贴。其中一张便利贴似乎是用诊所记录笔画的,线条潦草而快速。
秦阳涣散的目光定格在那张小小的画上。
画的是一个男人的侧影。蜷缩在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线条极其简略,甚至有些歪扭,却异常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种沉默的、带着疲惫和某种脆弱守护感的轮廓。
画的右下角,用同样潦草的笔迹,签着一个名字:
**秦阳**
时间仿佛停滞了。
秦阳混沌的大脑像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茫然、所有的意识碎片,都被这一瞥瞬间点燃、吸引、汇聚!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钉在那张冰箱贴上的速写上!
那个蜷缩的侧影……那个保护的姿态……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脖子发出生锈般的咔哒声。
他的视线,越过诊室明亮的灯光,越过冰冷的墙壁,最终落在了那个靠在墙边、抱着手臂、低垂着头、沉默得像一尊冰冷石像的男人身上。
季夏。
冰箱贴上的速写,画的不是别人。
正是此刻站在那里的季夏。是他刚才在诊所里,下意识地护住“台风”、遮挡针尖时,那个瞬间的姿态。
秦阳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擂动起来,如同密集的战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冲破喉咙!
[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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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