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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卡卡初号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天早上你收到John给你发来的短信。


    “我们见到炸弹人了。但是差点死掉。”


    我也差不多,你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你回复道:可怜的男孩,那我还是大发慈悲来看看你们吧。


    虽然你这么说了,但直到中午你才找到机会偷偷跑了过去。你出去的时候昆汀正专注于与一份蓝莓布丁战斗,没有留意到你。


    尽管这好像有点丢脸——趁自己的实验室成员不注意溜出去之类,但你安慰自己:成大事者必能屈能伸。


    你轻车熟路地摸进221B,一眼相中了Sherlock对面那张沙发。


    “欸,快给我讲讲你们差点死了的故事吧。”你把那个印着国旗的抱枕抱到膝盖上,双手支在上面,舒舒服服地摆出了听故事的姿态。


    “你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Sherlock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你身上,但你并没有感觉到他在看着你。


    你扫视了一下他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书,没有手机,他好像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John,好医生正忙着很慢地打字,顾不上看你们。


    “嗯哼,”你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Mycroft说一个神秘的电话救了你们一命,不然你们已经死了。真的假的,他把你们送入虎穴,不会一点预案都没有吧?”


    Sherlock不自然地撇撇嘴:“他还真是信任你。”


    你神色微妙地看着他。确实挺信任的,给了你一份资料,便放心地任你去独自面对本世纪以来最危险的犯罪分子。当然你确实可以。


    看来Sherlock不知道你昨晚也与Moriarty见面了。


    你懒洋洋地移开了目光,信口说道:“是啊,我救过他的命。”


    “好吧,”Sherlock耸耸肩,“Mycroft当然没有预案,因为我是自己决定去的,没有通知他。”


    我也没通知他,你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你抱起手臂看向他:“那你没有预案吗?”


    他敷衍你:“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好吧好吧,你决定终止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正好,原本你从午餐桌上顺走了一些热松饼准备当做慰问礼,但是出去得太过匆忙你遗忘了它们,现在看来也是忘得恰到好处。


    “欸,你们喜欢吃热松饼吗?”想到这儿,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Sherlock愣了一下:“我可不像那死胖子……等等,你怎么跳得那么远的?”


    你当然不会告诉他你原本打算送给他们热松饼。


    “我停不下来,”你故意有点烦躁地晃晃脑袋,“我的思维就像一辆失控的赛车在荒野上横冲直撞,连我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下一秒它会冲往哪里。”


    “Mind Palace!”Sherlock专注地看着你,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姿势完全没有动摇,你简直要怀疑刚刚那过分激动的一声是你的错觉。


    你疑惑不解:“什么?”


    Sherlock似乎后悔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说:“嗯……一种记忆的储存方式。从前Mycroft教给我的,很实用,尽管我不想承认——我们不提他也罢。”


    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接着他屈服于你的目光,向你介绍了Mind Palace的运作机制。就如它的名字一样,Sherlock向你展示了他如何将日常生活中永不停歇涌入大脑的庞大信息流严格地区分开来,按照事先编写好的规则一个个塞进宫殿的房间里,以便需要时任意取用。


    “你可以建立一个自己的宫殿,在荒野之上,”Sherlock说,“它只是一个选择。不需要它的时候你依然可以任由你思维的赛车在荒野上奔驰。”


    你用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Sherlock,没有立刻对Mind Palace做出评价,而是说:“这是Mycroft对你说过的话吗?”


    Sherlock霍然站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又提他做什么?”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你的目光随着Sherlock像蚊香圈一样转悠,不一会儿就替他晕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Boring!”Sherlock爆破式的丢出一个词,然后继续大踏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噢,”John百忙之中竖起一根手指说,“你不用管他,他只是无聊了。”


    什么?无聊?


    在那一瞬间你感到几分茫然,好奇怪的一个词,足够常见,但是很渺远。


    你不知道这个词语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


    无聊的话可以来我的实验室打工,你这个大龄无业青年,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才刚刚死里逃生没有24个小时,”你说,“难道你不应该赶紧思考能做些什么防止下一次陷入险情吗?”


    “他在暗,我们在明,”Sherlock停下来看了你一眼,但是很快又转起了圈子,“在暗处的人才需要绞尽脑汁,在明处的人只需要见招拆招就好了。”


    那还真是……令人安心呢。


    “啊,”Sherlock忽然一击掌,“有人来了。是Lestrade。”


    你没能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已经走路带风地冲了上来。


    “这次是什么?”Sherlock相当熟稔地问他。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Lestrade。他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是传统的那种英俊,你相信他会是那种天真又正直忠诚的公民,有虔诚的信仰,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无可指摘的人生。


    从灵魂散发出来的干净,你略有些哀伤地想。


    “一个本该坠机而死的男人,尸体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汽车后备箱里,”Lestrade快速而简短地说明了案件,“你会来吗?”


    “我当然会来,”Sherlock眼都不眨地说,他从架子上取下他的大衣,一转身随口问你,“想来看看吗?你口中的……侦探游戏。”


    你知道Sherlock不是会和你客气的类型。你对此求之不得,不管是侦探游戏还是其他的什么,你实在不想回去见昆汀了。


    但在跟他们走之前你还是先给友人打了个电话。


    “我猜你是有急事。”


    还是午休时间,你知道友人此刻正在公共休息区的阳台上照看她的那几盆花草,整个人都浸在午后像刚出炉的面包一般焦黄、香气逼人的阳光里,因此她的嗓音也像是被阳光噎住了,慵懒得有些过分。


    你不理她,单刀直入道:“昆汀的云图出来了没?”


    “哪有这么快,”友人轻笑了一下,“起码得一下午吧。你可以合法地出去避避了。”


    你还是不接茬,快速地向她交代:“如果出来的话让他再做下一版,结构我设计好了,就在公共电脑上。”


    “你连希望都不保留了么……”友人的声音正经起来,但同时轻了下去,她也许直起了身子,声音里混合上了几分忧郁。


    不是不想保留希望,你挂断电话的时候有几分麻木的沮丧,希望会让你不甘心放弃,但目前来看,放弃是最有效率的选择。你毕竟不可能跨过所有的难关。


    “我放弃。”


    这一下午在你的记忆里像融化的糖浆,黏糊糊的,分不清,看不透,只有这句话,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你像从最深的梦魇里被拔起,所有一切都在你眼里变得真切了起来。


    如此真实而坚硬,就像生活本身。


    你没有想到你会从Sherlock口中听到这句话,他看起来是个无比倨傲的死孩子,是那种撞了南墙也要固执地说自己没错的。至少你没有想到它来得那么快,仅仅在你们相识不深的现在。


    “放弃?”你耳语般念道,像是喃喃自语。


    “好吧,”John倒是很平静,似乎他已经习惯了,就像习惯Sherlock的胜利一样习惯他的失败,“很遗憾。”这一句是对Lestrade说的,探长的肩似乎塌下去一些,但不多。


    “我靠证据来破案,”Sherlock对你说,“我推测了几种可能的情况,但没法验证它们。而看来我们也获取不了更多的信息了——一个缺少了关键数据的公式,谁都解不开。”


    “我会把它写进博客里。相比起看到成功——god,成功还不好吗?但现在人们更想看到无所不能的Sherlock失利的样子。”John插嘴说。


    “人们不会这么无聊。”Sherlock争辩道。


    “这不是无聊,”John说,“Sherlock,你不会一直成功的,这没什么不好,人们乐意看到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你觉得有一颗石子从你的喉咙滑了下去,一直下坠、下坠,朝着永无尽头的黑渊。


    你像一辆卡车突突地冲进了研究院大楼。


    电梯正好安安稳稳地停在一楼,甚至为你开着门。好极了,因为你怀疑急刹车会彻底摧毁你这辆可怖的卡车。


    你冲进电梯,勾了一下扶手拉住自己,快速按下了上行键。


    穿过公共休息区的时候你像倒出一斗炒豆子一样不停歇地与那里的同事们问好。


    你才往实验室里走了没几步,昆汀就窜出来拦住了你。


    “我说什么来着,”他嚷嚷着,这让你意识到他已经憋了一个下午,现在很不爽,“你那个模型就是有问题!今天的动力学轨迹还是不对,你的模型也算不出来。”


    你已经能公式化地平静叹气了。


    尽管很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但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是你们第28版蛋白酶结构,两天前在你的计算中,它应当呈现出两倍催化效率。然而事与愿违,它不负所望地与前27位前辈一样走了岔路。也许它并没有,走岔路的一直是你们。


    “好吧,带我去看看。”你认命地跟在昆汀身后。


    你看着电镜中的噪音陷入了沉思。


    “改模型。”昆汀锲而不舍地在你耳边说。


    怎么改?它在理论上挑不出一点错误,它逻辑完整、条理清晰、严丝合缝,事实上它漂亮极了,漂亮得如果有什么东西要被摧毁,它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你应该怎样去对抗正确呢?


    你又叹了口气。


    “喂,”昆汀一脸惊恐地看着你,“你不会还想接着做下去吧?我们的反例已经够多了!很明显是模型的问题,你省点钱吧。”


    “那就先停,”你从善如流,“等我回来再想办法。”


    达成企图后的昆汀却还是不走,看着你欲言又止。


    你知道他其实和你一样不甘心。


    但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头人你永远不会在成员面前露怯。


    你笑着把他往外推:“哎呀,都说了等我回来。怎么能我一个人出去玩,留你在这儿做实验呢?答应我,就先停一个月。我们会找到出路的。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昆汀维持着欲言又止的状态被你推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你一个人默默地坐到电脑前,把你做的三十几版模型一起拖进了一个永远不会再打开的文件夹里。那里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品,即使在记忆里它们也不应该占据份额,只是安静地躺在硬盘里,标记着一段“过往”。


    “一个月后,我会重新开始。”你不用回头,就知道友人正忧心忡忡地向你走来。


    也许是看着你在协会里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缘故,在她的眼里你永远是孩子,但同时她又格外信任你,因为她见过作为一个孩子的你力挽狂澜的样子。


    “找到问题了?”友人问。


    你摇摇头:“也许这不是凭我们就能见证的,但我想再试试。”


    这个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当你们需要给传统的分子动力学模型不断加入新的限制性补丁时,说明基础理论已经走到了革新的边缘,犹如一颗正待爆发的超新星。


    但它也许一个月后就爆发,也许爆发时你们已经安睡九泉之下。


    Eduard Buchner、Christian Anfinsen、Judith Klinman……从学生时代起你们追随着历史上一个个光辉的形象走上同样的道路,深知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天才,他们站在理论革新的边界,不过是他们恰好生在了无数先人前仆后继堆叠起来的阶梯上,所以有幸去见证生物学跨入崭新的时代。


    你们是否足够幸运,去见证新的时代呢?


    你不知道,你只是不甘心。


    “我走了,”你站起来,与友人拥抱,“等我回来。”


    “见到乔别忘了告诉他,上次的赌约是我赢了。”友人说。


    “又是硬币?”你甚至懒得再打听赌约的内容。


    “送他了。”友人潇洒地挥挥手。


    刚刚走出协会大门,你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而Anthea正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手机。


    “哎哟,稀客啊。”你走到她面前打趣道。


    “听说你要走了。喝杯茶吧。”Anthea收起手机,抬头看你。


    你了然。


    达成统一战线之后,你的coffee partner里多了一个Mycroft。


    原本Anthea打算功成身退,但你狡黠地拉住了她。


    “我就不能和美女姐姐一起喝咖啡吗?”你假惺惺地哭丧着脸跟在她身后,“而且Mycroft不和我喝咖啡,他要喝茶。”


    Anthea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之后这成了你们之间一个小小的默契。


    “明天早上我去学校看望老师,然后离开英国,我预计要一个月左右。”虽然Mycroft可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但你还是自己又说了一遍。


    “有项目?”Mycroft没有抬眼,他正把煮好的茶分别倒进你和他自己的杯子里。桌上还摆着你中午捎出来的热松饼。


    “学会,报告,讲座,”你假笑了一下,“正如电影发布需要到处宣传,我们做完课题也满世界乱飞,结交新朋友,联络老朋友,拉拉投资与合作,彰显一下存在感。”


    Mycroft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下来两瓶雪利酒放在你手侧:“正好,一段时间以前我出差时带回来两瓶雪利酒,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交给老师。替我向老师问好,如果这不会麻烦到你的话。”


    你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酒瓶,看起来确实有一段时间了。


    雪利酒是师门一个温柔的传统。


    老师会在每一个学生入门的时候备下一瓶雪利酒,然后在他们答辩通过的那一天开启。论文定稿,伴随着泉涌似的喜悦,还有酒花消亡后必然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


    “它们明知高浓度乙醇致命,却仍要吞噬糖分制造碳酸——就像我们注定要在自我毁灭中寻找真理。亲爱的,你会找到自己的真理的。”老师对她后来的每一届学生说这个故事。


    二十几年前,她的一个挪威学生挣扎多年,依然没能通过答辩。但她还是开启了雪利酒,对他说了那句话,在沉默苦涩的甜味里目送他离开学校,并且祝愿他的未来能够长路坦荡。“他现在过得很好。”老师最后说。


    “虽然但是,我为什么会替你转交礼物?到时候老师要是以为这是你回心转意,打算回到学术圈,感动得涕泪交加怎么办?”你说。


    Mycroft礼貌一笑:“相比起这个,我觉得老师更有可能的反应是劝你离我远点。”


    你乐不可支,也不演了:“没错,而且她还会给我讲你读书时候的故事加以佐证,是丑化版本的。”


    Mycroft无奈地看着你。


    “干脆我今晚就走,”你美滋滋地说,“老师还可以多讲半天的。”


    Mycroft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你下午和Sherlock去探案了,感觉如何?”


    你觉得自己已经逐渐习惯了,听到Mycroft的话你甚至没有抽出一点思绪去质问他怎么知道。


    “挺好的,以小见大、抽丝剥茧。而且再困难的案子,它也是曾实实在在发生在现实里的,”你随手摸了支钢笔在手上转,但很快又放下了,钢笔比你预想的沉许多,“不像我的研究,有时候我感觉它们完全建立在流沙之上,看着富丽堂皇,实则不知道哪天就湮没得连渣都找不到了。”


    “碰到困难了?”Mycroft把茶杯放回碟子里,做出了聆听的姿态。清脆的撞击声余音袅袅,像杯口冒出的热气一样一圈圈在室内徘徊,莫名地让你觉得时间悠缓漫长。


    很有意思,在Mycroft的言谈举止中总是有一种东西,就是让你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有时间聆听”,即便他每天都和陀螺一样忙。


    你也把茶杯放回碟子里,打量了他一会儿,狡黠地说:“是专业问题,在这方面,政府先生可不比我高明。倒是你,突然喊我来,在谋划着什么?”


    不大的办公室里溢满了茶香,Mycroft和你隔着飘摇的白色热气对视。


    Mycroft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与你达成一致。”


    你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在你走之后,我将带Sherlock走进战场,之后他会成为风暴的中心,”Mycroft十指交叠,从容地说道,“这一次走到幕前的敌人将是一个危险的女人,不过关于她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你回来之后,不必相信任何一句我口中的与她有关的话。具体的情况等我们正式交锋之后我再找机会和你说。”


    “任何一句?”


    Mycroft挤出一个假笑:“我不能完全保证。但我希望你回来之后,可以对我的每一句话保持警惕,靠你自己去判断话语背后的实质,而不是我的说法甚至行动。有一点是始终有效的——Sherlock会是风暴的中心。”


    你忽然觉得刚刚那声清脆的敲击声像是鸣响的警钟,振荡起一圈圈令人不安的涟漪。


    “其实我一直这么做。”你故作轻松地说,想要驱散那些不安的颤动。


    不过你很快给了他一个郑重的答复:“我明白了。我将根据Sherlock来判断局势,而不是你或是那个女人。”


    紧接着你问:“Sherlock自己知道吗?”


    “在这场棋局中他有自己的角色。他不应该,也不必知道。”Mycroft回答。


    你点点头,没说话。


    你会是什么角色呢?


    接着你们在沉默中喝完了剩下的茶。茶水浓酽,在杯中一寸寸减少,在你的心头一寸寸堆起铁锈般的阴云。


    你觉得Sherlock大概有一个不太容易的童年。


    你离开前,还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对了,你到底把Sherlock看做什么?”


    Mycroft正色起来,他的音调低沉郑重,带着牧师般的肃穆与庄严。


    这让你想起小的时候无数个周末你牵着奶奶的手,昏昏欲睡地走进教堂,四面八方的彩绘玻璃都在管风琴的鸣奏声中一齐震响,彼时的你带着好奇和微微的敬畏抬起头来,会透过一扇扇精美绝伦的窗看见折翅的飞鸟。


    生在你这个时代的孩子们,许多已经不再相信信仰。


    Mycroft给了你这样一个回答:“一件绝世的兵器,还有,他是我的弟弟。”


    专业性问题致歉,作者现实没接触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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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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