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赏花宴如期而至。
沈清辞一身月白襦裙,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发髻,素净得像株临水而生的玉兰。云珠看着镜中愈发清艳的小姐,忍不住道:“刘氏母女定是要在宴上使绊子,咱们真的不带些人手?”
“带再多也没用。”沈清辞抚过腕间玉镯,眸光沉静,“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和耳朵。她们要闹,我便陪着便是。”
马车驶入宫门时,恰好撞见沈明月扶着刘氏的手下来。沈明月穿了身石榴红的锦裙,裙摆上用金线绣满缠枝莲,走起路来流光溢彩,偏生要在沈清辞面前晃了晃腕间金镯:“姐姐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莫不是府里的月钱不够用了?”
沈清辞淡淡瞥了眼她头上歪歪扭扭的步摇,语气平淡:“二妹妹这般打扮,倒像是把库房戴在了身上。只是不知的,还以为镇国公府缺了体面,要靠女儿家的首饰撑场面。”
刘氏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见太子萧景渊从远处走来,连忙拉着沈明月敛衽行礼。沈明月趁机挤出泫然欲泣的神情:“殿下,姐姐方才说……”
“沈大小姐说得有理。”萧景渊的目光掠过沈清辞,落在她素净的裙摆上,“赏花宴原是清雅事,太过繁复反倒落了俗套。”
沈明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沈清辞屈膝行礼,并未接话。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玄王萧玦正倚着朱红廊柱,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萧玦微微颔首,眼底藏着一丝玩味。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上,百官女眷分坐两侧。沈清辞刚坐下,就有宫女端来一盏碧螺春。她指尖刚碰到茶盏,就见沈明月“不小心”撞了过来,茶盏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溅了沈清辞一裙角。
“哎呀!姐姐恕罪!”沈明月慌忙去扶,指甲却暗中往沈清辞手背上掐,“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辞侧身避开,语气骤冷:“二妹妹若是站不稳,不妨回府歇着。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刘氏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家毛手毛脚的,清辞你莫怪。”
正说着,忽闻太监高唱“皇上驾到”。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沈明月掐人的动作僵在半空,只能悻悻收回手。
皇帝落座后,目光扫过众女眷,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这便是镇国公的嫡女?倒是个标致的孩子。”
沈清辞叩首:“谢陛下谬赞。”
“听说你近日读了不少兵法?”皇帝饶有兴致地问,“女子读兵书,倒是少见。”
沈清辞从容答道:“回陛下,臣女不过是感念父亲戍守边关辛苦,想略知一二罢了。且兵法之中亦有处世之道,臣女受益匪浅。”
皇帝朗声大笑:“好一个‘处世之道’!镇国公教女有方啊!”
萧景渊适时开口:“父皇,沈大小姐不仅读兵法,更有独到见解。前几日儿臣与镇国公议事,她提出的破敌之策,实乃妙绝。”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没想到太子竟会当众称赞沈清辞。沈明月的脸白得像纸,死死攥着帕子。
皇帝愈发好奇:“哦?说来听听。”
沈清辞刚要婉拒,却见萧玦忽然开口:“陛下,臣也听闻此事。沈大小姐的计策虽险,却能直击北狄要害,可见其心思缜密。”
他竟也帮着说话?沈清辞心头微动,抬眼看向萧玦,对方却已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了沈清辞一对羊脂玉镯:“既有如此才思,当赏。”
沈清辞谢恩起身时,无意间撞进萧景渊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忽然明白,萧景渊这是故意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一个懂兵法、得圣心的国公嫡女,远比沈明月更有利用价值。
宴席过半,沈清辞借口更衣离席。刚走到僻静处,就见沈明月带着两个婆子拦了上来。
“沈清辞,你以为得了陛下赏赐就了不起了?”沈明月面目狰狞,“今日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镇国公府真正的小姐!”
那两个婆子是刘氏的心腹,撸着袖子就往沈清辞扑来。云珠吓得尖叫,却被一个婆子推开。
沈清辞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厉声喝道:“你们敢动手?这里是皇宫!”
“动手又如何?”沈明月冷笑,“等把你拖到假山后毁了容,再推说是你自己失足,看谁会信你!”
婆子的手即将抓到沈清辞的发髻时,一道玄色身影忽然闪过,伴随着骨裂的脆响,两个婆子已惨叫着倒在地上。
萧玦负手而立,眸色如冰:“二小姐好大的胆子,敢在宫里行凶?”
沈明月吓得魂飞魄散:“王……王爷!不是我!是她先……”
“哦?”萧玦挑眉,“本王亲眼所见,还要狡辩?”
远处传来脚步声,萧玦忽然凑近沈清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母亲的玉镯,藏着什么秘密?”
沈清辞浑身一震,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他怎么会知道……
不等她回应,萧玦已转身朗声道:“抓起来,交给皇后处置。”
暗卫立刻上前拖走哭喊的沈明月。沈清辞望着萧玦离去的背影,指尖冰凉——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更难捉摸。
回到宴席时,沈明月被押走的消息已传开。刘氏面如死灰,老夫人瘫在椅上。皇帝虽未明说,看向刘氏的眼神却满是不悦。
沈清辞安静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萧景渊却频频看她,目光复杂。
宴席散后,沈清辞在宫门口遇到萧玦。他勒住马缰,递给她一个油纸包:“你掉的。”
打开一看,竟是母亲遗留的那支银簪。想来是方才混乱中掉落的。
“多谢王爷。”沈清辞接过银簪,指尖微颤。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玉镯的秘密,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马蹄声渐远,沈清辞握紧油纸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萧玦不仅知道玉镯的秘密,还要与她谈?
云珠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小姐,我们快回府吧。”
沈清辞点点头,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萧玦之间,将不再是简单的盟友。而这场棋局,已然进入更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