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天:嫡女谋》 第1章 涅槃 永安二十七年,冬。 漫天飞雪似要将整个京城掩埋,镇国公府的柴房里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沈清辞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上,破旧的衣衫下,鞭痕与烫伤交错,触目惊心。 “姐姐,你看妹妹给你带什么来了?”娇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沈明月披着华贵的狐裘,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打开时,里面是半块馊掉的馒头。 沈清辞缓缓抬眼,曾经清澈如溪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死寂。她是镇国公府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与太子萧景渊有婚约在身。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母亲病逝、父亲续弦后变了。 继母刘氏视她为眼中钉,继妹沈明月更是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才名,她的婚约,甚至她的健康。如今,她被诬陷与人私通,废去了双手筋络,扔进这柴房等死。 “姐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沈明月蹲下身,用绣帕掩着口鼻,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太子殿下明日就要迎娶我了,这凤冠霞帔,本就该是我的。你呀,就安心在这里等着投胎吧。” 沈清辞看着她,忽然扯出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里淬着血与恨:“沈明月,刘氏……你们欠我的,我若有来生,必百倍千倍讨回!” 沈明月被她眼中的恨意惊得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给我打!让她知道嘴硬的下场!” 仆妇们狞笑着上前,棍棒落在身上,剧痛让沈清辞眼前发黑。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看到母亲温柔的脸,听到她说:“辞儿,活下去,娘在天上看着你。” 一股不甘的执念支撑着她,她死死盯着沈明月,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 “小姐!小姐您醒醒!” 焦急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沈清辞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熟悉的雕花床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她动了动手指,虽然有些虚弱,却完好无损! “小姐,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一天了!”贴身丫鬟云珠喜极而泣,“太医说您是悲伤过度,又受了风寒,可把奴婢吓坏了。” 悲伤过度?沈清辞环顾四周,这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汀兰水榭”。墙上的日历赫然写着——永安二十四年,秋。 她回到了三年前!母亲刚刚病逝一个月,父亲还未提出续弦,沈明月也还没来得及露出她的獠牙! 巨大的狂喜之后,是彻骨的寒意。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再任人宰割!那些欠了她的,她会一一讨还! “云珠,”沈清辞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扶我起来,更衣。” “小姐,您身体刚好……” “无妨,”沈清辞掀开被子,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有些账,该开始算了。” 第2章 初露锋芒 梳洗完毕,沈清辞换上一身素色衣裙。铜镜里的少女面色虽带苍白,却难掩清丽的容颜,尤其是那双眼睛,褪去了往日的天真,多了几分沉静与锐利。 “小姐,老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云珠禀报。 沈清辞嘴角微勾。老夫人是父亲的生母,一向偏心庶出的儿子,对她这个嫡孙女也不甚待见。前世母亲刚逝,老夫人就以她“克母”为由,想将她送到家庙,若非母亲留下的忠仆拼死阻拦,她早已远离京城。 这一次,她怎会让他们得逞? “知道了,走吧。” 来到老夫人的“松鹤堂”,沈清辞刚进门,就听到老夫人严厉的声音:“孽障!你母亲尸骨未寒,你就敢在府中惹是生非,高烧昏迷,是想让你父亲烦心吗?” 沈清辞垂眸,平静地回答:“孙女不敢。孙女只是思念母亲,夜不能寐,故而染了风寒。” “思念母亲?我看你是思念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老夫人拍着桌子,“你母亲在世时,把你惯得无法无天!如今她去了,我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整日读那些闲书有什么用?依我看,不如送你去城郊的静心庵,吃几年素,好好反省反省!” 果然来了。沈清辞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带着锋芒:“祖母,孙女敢问,思念母亲有错吗?母亲教导孙女读书识字,是希望孙女能明事理、辨是非,这难道也错了?” “你!”老夫人被噎了一下,随即怒道,“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孙女不敢对祖母不敬,”沈清辞语气不卑不亢,“只是孙女记得,母亲临终前曾握着孙女的手,让孙女好好活着,守好母亲留下的东西。若孙女去了静心庵,谁来替母亲守着?再者,父亲近日为母亲的后事操劳,已是心力交瘁,孙女若再离开,岂不是更让父亲忧心?祖母一向疼爱父亲,想必也不愿父亲再添烦恼吧?” 她一番话有理有据,既抬出了母亲的遗愿,又点出了父亲的处境,让老夫人一时语塞。 站在一旁的沈明月见状,忙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柔声说:“祖母,姐姐刚醒,许是还糊涂着,您别生气。姐姐也是一片孝心,只是方式不对罢了。”她看似劝解,实则坐实了沈清辞“糊涂”、“方式不对”的罪名。 沈清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前世就是沈明月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才让她被送走的。 “妹妹说笑了,”沈清辞淡淡开口,“我清醒得很。倒是妹妹,母亲的孝期还没过,你就穿得这般鲜亮,莫非是忘了规矩?” 沈明月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藕荷色衣裙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确实在素色为主的孝期里显得有些扎眼。她脸色一白,慌忙解释:“我……我这是一时疏忽……” 老夫人也看出了不妥,眉头紧锁,却还是维护道:“明月还小,不懂这些,也是常情。” “祖母此言差矣,”沈清辞不紧不慢地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孝期守礼,是为人子女最基本的准则,岂能以‘年幼’为借口?若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将来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她的话掷地有声,不仅点出了沈明月的失礼,更暗讽老夫人纵容溺爱。在场的仆妇们都低下头,不敢言语。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清辞:“你……你这是在教训我?” “孙女不敢,”沈清辞微微欠身,“孙女只是就事论事。祖母一向公正,想必不会因私废公。” 就在这时,镇国公沈毅走了进来。他刚从衙门回来,听到堂内的争执,皱着眉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见儿子来了,立刻哭诉起来:“毅儿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这个女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不过说她两句,她就顶撞我,还教训起明月来了!” 沈毅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他对这个嫡女,有愧疚,也有因母亲和后宅之事产生的疏离。 沈清辞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说:“父亲,女儿只是在陈述事实。母亲的孝期未满,妹妹便衣着鲜亮,女儿只是提醒她守礼而已。至于顶撞祖母,女儿绝无此意,只是不想被送到静心庵,想留在父亲身边尽孝。” 她的话简单明了,却字字恳切,与老夫人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对比。 沈毅看着女儿苍白却倔强的脸,又看了看沈明月身上确实不合时宜的衣裙,心中已有了判断。他叹了口气:“母亲,辞儿刚大病初愈,许是情绪激动了些,您别往心里去。明月,你回去换身素净的衣服,以后多注意些。” 沈明月没想到父亲会偏向沈清辞,委屈地应了声“是”。 老夫人见儿子不站在自己这边,也只能悻悻作罢。 沈清辞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往后的路,还很长。但她不怕,因为她的刀,已经磨利了。 第3章 智退媒婆 自松鹤堂之事后,沈清辞在府中的处境稍有改观。沈毅对她多了几分关注,老夫人和沈明月也暂时收敛了气焰。 但沈清辞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刘氏母女的野心绝不会就此止步,而父亲的关注,也随时可能被其他事情转移。 她开始利用前世的记忆,为自己铺路。她知道,母亲留下了一笔私房钱,藏在她陪嫁的一个暗格里。前世她懵懂无知,这笔钱最后落入了刘氏手中,成了她们打压她的资本。 沈清辞让云珠悄悄取来那笔钱,足足有五千两白银和一箱珠宝。这笔钱,将是她未来的底气。 同时,她也开始留意府中的人事。母亲留下的旧部,忠心的要拉拢,有异心的要提防。她还发现,父亲书房的一个账册里,记录着刘氏之父——礼部侍郎刘宏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是父亲一直念及情面,未曾深究。 沈清辞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几日后,松鹤堂又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城西王媒婆。 王媒婆是京中有名的“金牌媒婆”,专做高门大户的生意。她一进门就满脸堆笑,对着老夫人和刘氏阿谀奉承。 沈清辞听到消息时,正在花园里看书。云珠焦急地跑来:“小姐,不好了!王媒婆来了,看那样子,像是来给您说亲的!” 沈清辞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紧。她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老夫人和刘氏确实动过给她找个“好去处”的念头——那是一个偏远地方的老秀才,不仅年纪大,还好赌成性。若非后来太子萧景渊偶然提及与她的婚约,她恐怕早已落入火坑。 “去看看。”沈清辞放下书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来到松鹤堂外,果然听到王媒婆的声音:“老夫人,刘夫人,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清辞小姐的婚事。我给小姐寻了个好人家——城南李家的大公子!李公子可是个读书人,虽然年纪稍长些,但学问好,将来必定能中举!而且李家说了,只要清辞小姐嫁过去,立刻就给五十两彩礼,还保证对小姐一心一意!” 刘氏假惺惺地说:“王媒婆,这……辞儿还小,而且她母亲刚过世,谈婚论嫁是不是太早了?” “哎,刘夫人您就别谦虚了,”王媒婆笑道,“女大当嫁,再说了,李家这条件多好啊!清辞小姐嫁过去,就是享福了!老夫人,您说呢?” 老夫人捻着佛珠,慢悠悠地说:“李家……我倒是听说过,家底是厚实。只是不知这李公子的品行如何?” “品行好着呢!”王媒婆拍着胸脯保证,“就是性子直了点,偶尔喝两杯小酒,其余的没毛病!” 沈清辞在门外听着,心中冷笑。性子直?喝两杯小酒?分明是家暴成性、嗜赌如命!这王媒婆为了钱,真是谎话连篇!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而入:“王媒婆倒是会说笑。” 众人没想到她会来,都愣了一下。 王媒婆反应最快,立刻笑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到!清辞小姐,老身正跟你祖母和母亲说你的好姻缘呢!” 沈清辞没有看她,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祖母。” 老夫人沉着脸:“你怎么来了?” “孙女听说有客人来,特意来看看。”沈清辞抬眼,目光落在王媒婆身上,“王媒婆说给我寻了个好人家?不知是哪家公子?” 王媒婆以为她动了心,连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地夸赞李家和李公子。 沈清辞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缓缓开口:“王媒婆,按说婚姻大事,该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母亲刚过世不久,我心中悲痛,实在无心考虑婚嫁之事。再者,我记得李公子去年刚娶了一房妾室,听说那妾室过门不到三个月,就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回了娘家?还有,上个月,李公子还在赌坊欠下三百两银子,被人追着讨债,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王媒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王媒婆心里清楚。”沈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威慑力,“京中谁人不知,我母亲是忠勇侯府的嫡女,我沈清辞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王媒婆把这样的人说给我,是觉得我沈家门第太低,还是觉得我沈清辞配不上更好的人家?亦或是,王媒婆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来羞辱我?” 这番话掷地有声,把王媒婆问得哑口无言。她确实收了刘氏的好处,想把沈清辞推火坑里,但她没想到沈清辞竟然知道李公子的底细! 刘氏也慌了,连忙打圆场:“辞儿,你是不是误会了?王媒婆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沈清辞看向她,眼神锐利,“母亲(刘氏已被沈毅扶正,沈清辞不得不如此称呼),这种毁人名声的好意,我可不敢受。若是传出去,说镇国公府把嫡长女许给一个家暴成性的赌徒,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们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夫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虽然不喜沈清辞,但也不能容忍沈家的名声受损。她狠狠地瞪了王媒婆一眼:“哼!我看你这媒婆是不想在京中混了!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以后不准她踏入镇国公府半步!” 王媒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被赶了出去。 刘氏看着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破坏了她的好事。 沈清辞迎着她的目光,毫不畏惧。这只是开始,刘氏,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4章 太子来访 王媒婆之事后,刘氏有好一阵子没敢再动歪心思。沈清辞则趁机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不仅每日给沈毅请安,汇报自己的功课,还时常在他处理公务遇到难题时,不经意地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沈毅渐渐发现,这个女儿不仅聪慧,还有着不输男子的见识和格局,心中对她的愧疚和欣赏越来越深。 转眼间,到了中秋佳节。按照惯例,京中权贵会互相宴请。镇国公府也收到了不少帖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太子萧景渊的帖子——他要来府中拜访。 这个消息让整个镇国公府都沸腾了。 老夫人和刘氏喜出望外。在她们看来,太子来访,必定是为了沈明月。毕竟沈明月最近在京中贵女圈里颇为活跃,凭着几分姿色和刻意模仿沈清辞的才情,博得了不少人的关注。 “明月啊,太子殿下要来,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刘氏拉着沈明月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你的好机会!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好好表现!” 沈明月也是心花怒放,她早就对太子之位垂涎三尺,忙不迭地应道:“母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忙着准备,却不知沈清辞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萧景渊。前世她的未婚夫,也是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之一。他从未爱过她,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利用镇国公府的势力。后来他见刘氏家族更有利用价值,便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转而和沈明月勾搭在一起,甚至在她被诬陷时,还落井下石。 对于这个男人,沈清辞只有厌恶和憎恨。 “小姐,太子殿下来访,您……”云珠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平常心对待便是。” 她知道,萧景渊此次前来,未必是为了沈明月。前世这个时候,他确实来过镇国公府,但目的是为了向沈毅请教一个关于边防的问题。只是后来被刘氏和沈明月刻意引导,才让人误以为他对沈明月有意。 这一次,她不会让历史重演。 中秋当日,太子萧景渊准时到访。他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俊朗,气度雍容,一进门就受到了沈毅和老夫人的热情接待。 沈明月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头上簪着珍珠钗,想要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的 第5章 太子来访(续) 娇俏温婉。她频频向萧景渊递去含情脉脉的目光,端茶时故意“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他的衣袖上,又慌忙拿出绣帕想要擦拭,姿态亲昵得刺眼。 “殿下恕罪,是民女笨手笨脚的。”沈明月垂着眼帘,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景渊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淡淡道:“无妨。”他接过随从递来的干净帕子,随意擦了擦,目光自始至终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刘氏在一旁看得心急,连忙打圆场:“明月也是好意,殿下莫要见怪。这孩子平日里最是乖巧,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尤其是那一手簪花小楷,倒是有几分清辞的影子呢。” 她刻意提起沈清辞,既是想贬低沈清辞的才情不过尔尔,也是想暗示沈明月足以替代她。 萧景渊闻言,终于抬眼扫了沈明月一眼,语气平淡:“哦?沈二小姐也擅书法?” 沈明月心头一喜,正要炫耀,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妹妹的字,怕是还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清辞一身素白衣裙,未施粉黛,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青丝,却自有一股清绝出尘的气韵。她手中捧着一卷书,显然是刚从书房过来。 “辞儿,你怎么来了?”沈毅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女儿会因往日婚约避着太子。 沈清辞走到厅中,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父亲,祖母。”她目光坦然地迎上萧景渊的视线,没有丝毫少女的羞怯,只有平静无波的疏离。 萧景渊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记忆中的沈清辞,总是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温柔,像只受惊的小鹿。可眼前的少女,眉眼间虽尚带稚气,眼神却沉静得像深潭,仿佛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沈大小姐不必多礼。”萧景渊颔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沈大小姐在看什么书?” “回殿下,是《孙子兵法》。”沈清辞如实回答。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老夫人率先沉下脸:“胡闹!女子家看这种兵书做什么?成何体统!” 沈明月也跟着附和:“姐姐,这种书太晦涩了,哪里有诗词话本有趣?” 萧景渊却饶有兴致地追问:“大小姐对兵法也有研究?” 沈清辞抬眼,不卑不亢地说:“谈不上研究,只是母亲生前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女子虽不能上战场,却也该知晓些家国大义。再者,父亲常年镇守边关,女儿读些兵法,也能略懂父亲的辛劳。” 这番话既抬了母亲的格局,又表了对父亲的体恤,更暗合了萧景渊此刻最关心的边防之事。 萧景渊眼中的讶异更浓,他看向沈毅,语气带着赞赏:“镇国公教女有方,沈大小姐有如此见识,实属难得。” 沈毅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先前对女儿的那点疏离早已烟消云散:“殿下过誉了,不过是这孩子性子执拗,爱读些杂书罢了。” 萧景渊笑了笑,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镇国公,此次前来,除了恭贺中秋,还有一事想向您请教。近日北狄在边境蠢蠢欲动,兵部拟了三套防御方案,不知您更倾向于哪一套?” 沈毅正愁此事,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屏退无关人等,与萧景渊详谈起来。 沈明月精心准备的表演全落了空,气得脸色发白,却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一旁。刘氏也暗自咬牙,没想到沈清辞三言两语就抢了风头。 沈清辞见状,悄然退到一旁,安静地看着父亲与太子议事。她前世虽被困于后宅,却也听父亲提及过北狄的战事,更记得萧景渊最后采纳的方案存在致命漏洞,导致三年后边境失守,损兵折将无数。 “……依本王看,第三套方案集中兵力固守要塞,最为稳妥。”萧景渊的声音传来。 沈毅沉吟道:“殿下所言有理,只是北狄骑兵机动性强,若他们分兵突袭侧翼,要塞兵力恐难兼顾。” 萧景渊皱眉:“那依国公之见?” 就在沈毅思索之际,沈清辞忽然开口:“女儿斗胆,有一言想呈给殿下与父亲。” 众人皆惊。女子不得干政,这是铁律,更何况是在太子面前议论军务? 老夫人厉声呵斥:“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下!” 萧景渊却抬手制止了老夫人,饶有兴致地看向沈清辞:“大小姐请讲。” 沈清辞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说:“北狄善骑射,喜游击,若我们固守要塞,反倒让他们掌握了主动权。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明面上摆出固守的架势,暗中派一支精锐骑兵绕至敌后,焚毁他们的粮草辎重。北狄补给线一断,自然不战而退。” 她的声音清亮,条理清晰,竟将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 沈毅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辞儿这法子,釜底抽薪,妙啊!” 萧景渊也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素衣少女,只觉得她身上仿佛有光。这个计策,与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未能完善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胜一筹。他原以为沈清辞只是个寻常闺阁女子,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敏锐的军事洞察力。 “大小姐此计,堪称神来之笔。”萧景渊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赏,“不知大小姐为何会想到这一层?” 沈清辞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不过是读兵书时偶然看到的战法,胡乱联想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称赞。” 她不会告诉他,这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教训。 萧景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转而与沈毅细究起这个计策的细节。两人越谈越投机,竟忘了时间。 沈明月站在一旁,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被沈清辞轻描淡写地搅了。太子看沈清辞的眼神,那种欣赏与探究,是从未给过她的。 宴席散去时,萧景渊特意走到沈清辞面前,道:“大小姐今日所言,让本王受益匪浅。改日若有机会,本王倒想与大小姐再讨教讨教兵法。” 沈清辞淡淡颔首:“殿下谬赞,民女不敢当。” 看着萧景渊离去的背影,沈清辞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知道,今日这番话,或许会让萧景渊重新审视她,甚至可能想再次利用她。但她不在乎,她要的就是打破前世的轨迹。 萧景渊,这一世,你想利用我?那就要看看,是谁利用谁了。 而此时的萧景渊,坐在马车上,脑海里却反复浮现沈清辞清冷的眉眼和那番独到的见解。他忽然觉得,这个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或许,他以前真的看错她了。 马车外,沈明月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沈清辞,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第6章 初遇玄王 太子来访之事,让沈清辞在镇国公府的地位越发稳固。沈毅对她越发看重,甚至偶尔会与她讨论些朝堂之事。老夫人和刘氏虽心有不甘,却碍于沈毅的态度,不敢再轻举妄动。 沈清辞趁机加快了布局的脚步。她用母亲留下的私房钱,暗中收买了几个在刘府当差的下人,打探刘氏父女的动向。同时,她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将母亲留下的忠仆重新召集到身边,委以重任。 这日,沈清辞带着云珠去城外的报恩寺上香,一来是为母亲祈福,二来是想借机见见前世曾对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玄王——萧玦。 萧玦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却因常年驻守北境,性情冷冽,不喜参与朝堂纷争,在京中颇为低调。前世沈清辞被废后,曾在街头偶遇过他一次。那时他虽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更重要的是,沈清辞记得,萧玦是少数几个不与太子萧景渊同流合污,甚至在暗中与他较劲的王爷。 若想扳倒萧景渊和刘氏父女,玄王萧玦,或许会是一个可以争取的盟友。 报恩寺香火鼎盛,沈清辞刚上完香,正要离开,却被一阵喧哗声拦住了去路。 只见一群恶奴正围着一个小和尚索要银两,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是礼部侍郎刘宏的远房侄子刘三。 “小和尚,别给脸不要脸!这报恩寺的香火钱,哪个不要分我们家老爷一杯羹?就你们这破庙敢例外?”刘三说着,就要动手去抢功德箱。 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施主请住手!这都是善男信女捐给寺庙修缮佛像的钱,万万动不得!” “少废话!”刘三一把推开小和尚,伸手就要去掀功德箱。 周围的香客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刘宏是太子的人,没人敢得罪。 沈清辞皱眉。刘氏父女果然贪婪成性,连寺庙的香火钱都要染指。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佛门净地强抢钱财,刘侍郎就是这么教侄子的?”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三回头,见是个年轻女子,顿时嗤笑道:“哪来的小娘子,敢管你爷爷的闲事?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抓回去!” 沈清辞还没说话,云珠已怒声道:“大胆!这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你也敢放肆!” 刘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可惜啊,现在镇国公府可不是沈大小姐说了算。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不然让你继妹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他显然是知道沈府内情的,言语间满是挑衅。 沈清辞眼神一冷,正要发作,却听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人群后传来:“刘侍郎的侄子,倒是比他本人更威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来。他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悉人心。 刘三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王……王爷!小的不知王爷在此,求王爷饶命!” 玄王萧玦! 沈清辞心中微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萧玦没看刘三,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微微颔首:“沈大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没什么温度。 沈清辞回礼:“见过玄王殿下。” 萧玦这才看向刘三,语气淡漠:“佛门之地,岂容尔等撒野?拖下去,交给顺天府尹发落。” “是!”随侍的暗卫立刻上前,将刘三和一众恶奴拖了下去。刘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却没人敢理会。 周围的香客纷纷松了口气,看向萧玦和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小和尚连忙上前道谢:“多谢王爷,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萧玦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辞身上:“沈大小姐似乎对刘家的人很熟悉?” 沈清辞坦然道:“不过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罢了。”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身就要离开。 “王爷请留步。”沈清辞忽然开口。 萧玦回头,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王爷今日惩治恶奴,想必会得罪刘侍郎和太子殿下。”沈清辞看着他,眼神清亮,“民女斗胆,想提醒王爷一句,刘宏近日在城外购置了一处宅院,行踪诡秘,恐与北狄密使有所勾结。” 这话一出,萧玦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北狄密使潜入京城之事,是他最近一直在追查的,没想到沈清辞竟会知道这些。 “你如何得知?”萧玦的语气带着审视。 “偶然听闻罢了。”沈清辞没有细说,“信与不信,全在王爷。只是此事关乎国家安危,还望王爷多加留意。” 萧玦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冷冽:“多谢沈大小姐提醒。这份情,本王记下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沈清辞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她知道,她刚才的话很冒险,但为了扳倒刘氏父女,也为了改变前世边境失守的命运,值得一试。 萧玦,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云珠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姐,您刚才太冒险了!万一玄王殿下不信,或是把这事告诉太子怎么办?” 沈清辞摇摇头:“萧玦不是萧景渊的人,他不会。而且,他需要这个消息。” 她有预感,这次相遇,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此时的萧玦,坐在马车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沈清辞的身影和她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这个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似乎藏着太多秘密。有趣,真是有趣。 “去查,”萧玦对暗卫吩咐道,“查清楚沈清辞最近的动向,还有城外那处宅院的底细。” “是,王爷。” 马车缓缓驶向远方,一场无形的棋局,因这次相遇,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7章 暗流涌动 萧玦的暗卫效率极高,不出三日,便将沈清辞要的消息查得一清二楚。 那处城外宅院果然不简单,不仅藏着北狄密使,还囤积了大量走私的铁器与粮草。更令人心惊的是,账册上赫然出现了刘宏与兵部几位官员的署名,显然这背后牵扯甚广。 “王爷,沈大小姐所言句句属实。”暗卫将密信呈上,“另外,沈大小姐近日除了在府中读书,便是暗中联络旧部,似乎在筹谋什么。” 萧玦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收紧,眸色深沉。沈清辞一个深闺女子,竟能洞悉如此隐秘之事,绝非偶然。她身上的谜团,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他。 “继续盯着。”萧玦淡淡吩咐,“尤其留意刘宏与北狄密使的接触。” 而此时的镇国公府,沈清辞正对着一张京中舆图凝神思索。云珠端来参茶,轻声道:“小姐,玄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 “他会有动作的。”沈清辞抬眸,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萧玦比谁都清楚北狄的威胁,绝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被太子殿下接入东宫了!” 沈清辞握着笔的手一顿,墨滴在舆图上晕开一小团黑点。她很快镇定下来:“何时的事?” “就在刚才,太子殿下派人来府中,说请二小姐去东宫赏菊,老夫人和夫人二话不说就应了,还让二小姐直接在东宫留宿。”管家急得满头大汗,“老爷不在府中,这可如何是好?” 沈明月这是急不可耐地要攀附太子了。沈清辞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前世沈明月便是靠着这招博得了太子的怜惜,一步步蚕食属于她的一切。 “无妨,”沈清辞放下笔,语气平静,“她想去便去,左右不过是自讨没趣。” 云珠却忧心忡忡:“可万一太子殿下真的对二小姐动了心思……” “萧景渊不是傻子。”沈清辞冷笑,“他需要的是能为他助力的棋子,沈明月这点小聪明,还入不了他的眼。” 话虽如此,沈清辞却知道,不能任由沈明月如此折腾。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一支成色普通的银簪,递给云珠:“你悄悄去东宫一趟,把这个交给伺候太子的李内侍,就说……沈大小姐多谢殿下那日指点,略备薄礼。” 这支银簪是她母亲生前的旧物,簪头刻着一朵不起眼的兰花,正是萧玦母妃最爱的花。萧景渊或许认不出,但萧玦安插在东宫的人一定认得。 她就是要让萧玦知道,太子与刘家走得有多近。 云珠虽不解,却还是依言去了。 东宫之中,沈明月正端着亲手炖的汤,小心翼翼地送到萧景渊面前。她穿着一身娇艳的粉裙,发髻上插满了珠翠,恨不得将所有名贵的饰物都往身上堆。 “殿下,尝尝民女的手艺?”沈明月笑得眉眼弯弯,刻意模仿着沈清辞平日里的温婉,却显得矫揉造作。 萧景渊瞥了一眼那碗油腻的汤,淡淡道:“放下吧。”他正对着一份奏折凝神思索,根本没心思应付她。 沈明月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委屈地站在一旁。她不明白,为什么沈清辞那般冷淡,太子反而对她另眼相看,自己如此殷勤,却连太子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就在这时,李内侍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萧景渊耳边低语了几句,递上一支银簪。 萧景渊看到那支银簪,眉头微蹙。他认得这簪子,是当年镇国公夫人的遗物,怎么会突然送到东宫来? “沈大小姐还说什么了?”萧景渊问道。 “回殿下,沈大小姐说多谢您那日指点,略备薄礼。”李内侍恭敬地回答。 萧景渊眸光微动。那日他与沈毅议事,沈清辞只是在一旁旁听,何来指点之说?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他忽然想起沈清辞那日提出的计策,以及她眼中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知道了。”萧景渊挥挥手让李内侍退下,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心思却飘远了。 沈明月见太子忽然沉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他不快,连忙上前道:“殿下,是不是民女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民女,民女一定改。” 萧景渊被她打断思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你先回去吧。” “殿下……”沈明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景渊冰冷的眼神逼退。 她只能不甘心地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恰好看到李内侍将那支银簪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沈明月心头一跳,那簪子她认得,是沈清辞平日里戴的! 沈清辞竟然派人给太子送东西?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明月攥紧了拳头,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她绝不会让沈清辞再次得逞! 回到府中,沈明月立刻去找刘氏哭诉。刘氏听后,脸色铁青:“这个贱人,竟敢暗中勾搭太子!看来是我们太纵容她了!” “娘,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她!”沈明月咬牙切齿地说,“不然迟早会被她抢了所有的一切!” 刘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放心,娘自有办法。再过几日便是宫中的赏花宴,到时候……”她附在沈明月耳边低语了几句,沈明月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而此时的沈清辞,正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落叶。她知道,赏花宴将是一场鸿门宴,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赴约。 萧景渊的试探,沈明月的算计,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萧玦……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据说里面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前世她到死都没能解开这个秘密,这一世,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云珠轻声提醒。 沈清辞点点头,转身回房。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 前路布满荆棘,但她无所畏惧。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她必须赢。 第8章 赏花宴风波 宫中赏花宴如期而至。 沈清辞一身月白襦裙,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发髻,素净得像株临水而生的玉兰。云珠看着镜中愈发清艳的小姐,忍不住道:“刘氏母女定是要在宴上使绊子,咱们真的不带些人手?” “带再多也没用。”沈清辞抚过腕间玉镯,眸光沉静,“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和耳朵。她们要闹,我便陪着便是。” 马车驶入宫门时,恰好撞见沈明月扶着刘氏的手下来。沈明月穿了身石榴红的锦裙,裙摆上用金线绣满缠枝莲,走起路来流光溢彩,偏生要在沈清辞面前晃了晃腕间金镯:“姐姐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莫不是府里的月钱不够用了?” 沈清辞淡淡瞥了眼她头上歪歪扭扭的步摇,语气平淡:“二妹妹这般打扮,倒像是把库房戴在了身上。只是不知的,还以为镇国公府缺了体面,要靠女儿家的首饰撑场面。” 刘氏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见太子萧景渊从远处走来,连忙拉着沈明月敛衽行礼。沈明月趁机挤出泫然欲泣的神情:“殿下,姐姐方才说……” “沈大小姐说得有理。”萧景渊的目光掠过沈清辞,落在她素净的裙摆上,“赏花宴原是清雅事,太过繁复反倒落了俗套。” 沈明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沈清辞屈膝行礼,并未接话。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玄王萧玦正倚着朱红廊柱,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萧玦微微颔首,眼底藏着一丝玩味。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上,百官女眷分坐两侧。沈清辞刚坐下,就有宫女端来一盏碧螺春。她指尖刚碰到茶盏,就见沈明月“不小心”撞了过来,茶盏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溅了沈清辞一裙角。 “哎呀!姐姐恕罪!”沈明月慌忙去扶,指甲却暗中往沈清辞手背上掐,“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辞侧身避开,语气骤冷:“二妹妹若是站不稳,不妨回府歇着。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刘氏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家毛手毛脚的,清辞你莫怪。” 正说着,忽闻太监高唱“皇上驾到”。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沈明月掐人的动作僵在半空,只能悻悻收回手。 皇帝落座后,目光扫过众女眷,最终落在沈清辞身上:“这便是镇国公的嫡女?倒是个标致的孩子。” 沈清辞叩首:“谢陛下谬赞。” “听说你近日读了不少兵法?”皇帝饶有兴致地问,“女子读兵书,倒是少见。” 沈清辞从容答道:“回陛下,臣女不过是感念父亲戍守边关辛苦,想略知一二罢了。且兵法之中亦有处世之道,臣女受益匪浅。” 皇帝朗声大笑:“好一个‘处世之道’!镇国公教女有方啊!” 萧景渊适时开口:“父皇,沈大小姐不仅读兵法,更有独到见解。前几日儿臣与镇国公议事,她提出的破敌之策,实乃妙绝。”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没想到太子竟会当众称赞沈清辞。沈明月的脸白得像纸,死死攥着帕子。 皇帝愈发好奇:“哦?说来听听。” 沈清辞刚要婉拒,却见萧玦忽然开口:“陛下,臣也听闻此事。沈大小姐的计策虽险,却能直击北狄要害,可见其心思缜密。” 他竟也帮着说话?沈清辞心头微动,抬眼看向萧玦,对方却已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赏了沈清辞一对羊脂玉镯:“既有如此才思,当赏。” 沈清辞谢恩起身时,无意间撞进萧景渊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忽然明白,萧景渊这是故意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一个懂兵法、得圣心的国公嫡女,远比沈明月更有利用价值。 宴席过半,沈清辞借口更衣离席。刚走到僻静处,就见沈明月带着两个婆子拦了上来。 “沈清辞,你以为得了陛下赏赐就了不起了?”沈明月面目狰狞,“今日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镇国公府真正的小姐!” 那两个婆子是刘氏的心腹,撸着袖子就往沈清辞扑来。云珠吓得尖叫,却被一个婆子推开。 沈清辞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厉声喝道:“你们敢动手?这里是皇宫!” “动手又如何?”沈明月冷笑,“等把你拖到假山后毁了容,再推说是你自己失足,看谁会信你!” 婆子的手即将抓到沈清辞的发髻时,一道玄色身影忽然闪过,伴随着骨裂的脆响,两个婆子已惨叫着倒在地上。 萧玦负手而立,眸色如冰:“二小姐好大的胆子,敢在宫里行凶?” 沈明月吓得魂飞魄散:“王……王爷!不是我!是她先……” “哦?”萧玦挑眉,“本王亲眼所见,还要狡辩?” 远处传来脚步声,萧玦忽然凑近沈清辞,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母亲的玉镯,藏着什么秘密?” 沈清辞浑身一震,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他怎么会知道…… 不等她回应,萧玦已转身朗声道:“抓起来,交给皇后处置。” 暗卫立刻上前拖走哭喊的沈明月。沈清辞望着萧玦离去的背影,指尖冰凉——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更难捉摸。 回到宴席时,沈明月被押走的消息已传开。刘氏面如死灰,老夫人瘫在椅上。皇帝虽未明说,看向刘氏的眼神却满是不悦。 沈清辞安静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萧景渊却频频看她,目光复杂。 宴席散后,沈清辞在宫门口遇到萧玦。他勒住马缰,递给她一个油纸包:“你掉的。” 打开一看,竟是母亲遗留的那支银簪。想来是方才混乱中掉落的。 “多谢王爷。”沈清辞接过银簪,指尖微颤。 萧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玉镯的秘密,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马蹄声渐远,沈清辞握紧油纸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萧玦不仅知道玉镯的秘密,还要与她谈? 云珠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小姐,我们快回府吧。” 沈清辞点点头,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萧玦之间,将不再是简单的盟友。而这场棋局,已然进入更凶险的阶段。 第9章 玉镯玄机 回到镇国公府时,暮色已沉。沈清辞刚踏进院门,就见老夫人带着一众下人候在正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跪下!”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清辞站在厅中,脊背挺得笔直:“祖母要罚孙女,总得给个理由。” “理由?”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在宫里害得明月被皇后禁足,还敢要理由?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刘氏在一旁抹着眼泪:“清辞啊,明月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玄王殿下带走?如今她还在皇后宫里受罚,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二妹妹在皇宫行凶,按律当斩。”沈清辞打断她的话,语气淡漠,“玄王殿下将她交给皇后处置,已是法外开恩。母亲与其在这儿哭哭啼啼,不如想想如何向皇后娘娘请罪。” “你——”刘氏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喘着粗气,指着沈清辞道:“你这孽障!若不是你在皇上面前出风头,明月怎会气不过做出糊涂事?从今日起,你给我在祠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 沈清辞眸色微冷。祠堂阴冷潮湿,冬日更是寒风刺骨,老夫人这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孙女若是不去呢?” “反了你了!”老夫人怒喝,“来人,把她给我拖去祠堂!” 几个家丁刚要上前,却被沈清辞凌厉的眼神逼退。她缓缓抚上腕间的玉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祖母别忘了,父亲临走前将府中中馈交给了我。若我在祠堂有任何闪失,父亲回来问起,祖母担待得起吗?” 老夫人浑身一僵。沈毅临走时确实留下话,让沈清辞暂管府中事务,她一直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此刻竟被拿来当挡箭牌。 “你……”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最终狠狠一甩袖子,“滚!都给我滚!” 沈清辞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云珠紧紧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小姐,老夫人和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沈清辞脚步未停,“她们越是急,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回到院中,沈清辞立刻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前,反复摩挲着腕上的玉镯。萧玦的话在她脑海中盘旋——他怎么会知道玉镯藏着秘密?难道母亲的死,与他有关? 她取下玉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玉镯质地温润,雕着繁复的缠枝纹,看起来与普通玉镯并无二致。前世她戴了十几年,从未发现异常。 忽然,指尖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沈清辞心中一动,用指甲轻轻抠挖,竟发现那处缠枝纹是可以转动的!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玉镯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卷卷在里面的绢纸。 沈清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绢纸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行字,墨迹早已干涸,却依旧清晰可辨—— “刘宏与北狄勾结,私藏兵器于西郊密林。吾发现其阴谋,恐遭灭口。若吾身死,望吾女清辞切勿冲动,寻可靠之人揭露真相。母字。” 寥寥数语,却像惊雷在沈清辞耳边炸响。母亲果然是被刘氏父女害死的! 她攥紧绢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前世她懵懂无知,竟让仇人在眼前耀武扬威多年,还害死了父亲和自己! “小姐?”云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将绢纸重新卷好藏回玉镯,起身打开房门:“何事?” “玄王殿下派人送了封信来。”云珠递上一个密封的信封。 沈清辞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三日后,西郊茶馆一见。” 她指尖微顿。萧玦选在这个时候约见,显然是笃定她会赴约。 “知道了。”沈清辞将信纸烧尽,“备车,明日我要去趟顺天府。” 云珠一愣:“去顺天府做什么?” “沈明月在皇后宫中受罚,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去递个牌子请罪。”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顺便,也该让某些人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次日一早,沈清辞便带着云珠前往顺天府。顺天府尹是个老油条,见沈清辞递上牌子要见皇后,顿时面露难色:“沈大小姐,不是下官不给您面子,只是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恐怕……” “大人只需将这个交给皇后娘娘即可。”沈清辞递上一个锦盒,“若是娘娘不见,清辞立刻就走。” 顺天府尹打开锦盒一看,里面竟是一支凤钗,钗头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大小姐放心,下官一定把话带到。” 沈清辞点点头,转身离去。她知道,这支凤钗是母亲当年从刘氏那里赢来的,刘氏一直视若珍宝。如今她将凤钗送给皇后,既是为沈明月求情,也是在暗中提醒皇后,刘氏母女私藏如此贵重的物品,恐有不妥。 果然,不出半日,宫里就传来消息,皇后虽未赦免沈明月的罪过,却也减轻了责罚,只让她在宫中禁足一月。 刘氏得知消息后,气得砸碎了房里所有的瓷器:“这个贱人!竟敢用我的东西去讨好皇后!” 老夫人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看来,我们还是小看她了。” “娘,现在怎么办?”刘氏哭丧着脸,“明月还在宫里,沈清辞又手握中馈,我们……”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别急。三日后是你父亲的生辰,到时候……”她附在刘氏耳边低语了几句,刘氏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而此时的沈清辞,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秋叶,心中一片平静。她知道,刘氏父女绝不会放过这个生辰的机会,而她,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三日后,西郊茶馆。 沈清辞刚走进雅间,就见萧玦已坐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沈大小姐倒是准时。”萧玦抬眸,目光落在她腕上的玉镯上。 沈清辞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王爷想知道什么?” “你母亲的玉镯,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萧玦直截了当。 沈清辞沉默片刻,缓缓道:“王爷可知刘宏与北狄勾结之事?” 萧玦眸色一沉:“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他们私藏兵器的地点,也知道母亲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他们害死的。”沈清辞语气平静,眼中却燃烧着怒火,“王爷若是想查,我可以告诉你地点。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刘氏父女血债血偿。”沈清辞一字一句道,“我要他们为我母亲的死,付出代价!” 萧玦看着她眼中的恨意,忽然笑了:“沈大小姐倒是坦诚。好,我答应你。” 沈清辞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 “不过,”萧玦话锋一转,“我也有一个条件。” “王爷请讲。” “事成之后,我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萧玦深深地看着她,“包括你那些超乎常人的见识,还有你对未来的预知。” 沈清辞浑身一震,抬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他果然怀疑了! 她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一场秘密的交易,就此达成。而这场交易背后,隐藏着的是更深的阴谋与算计。 沈清辞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萧玦之间,既是盟友,也是潜在的敌人。而这场棋局,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