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变故

作者:鸢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霎时间,沈荜大脑恍白,指尖掐进肉里快要忘记呼吸。


    沈荜神色紧张踉跄不稳:“什么?我父皇......父皇!”


    宁弈上前稳住了她肩,继续问:“都城可有异变?”


    “据探子来报,陛下遗诏密而不发,宁......宁丞相以护卫皇城为名,控制了整个皇宫,将所有违逆人员一一绞杀。”


    沈荜忍者锥心之痛听着他一字一句地报上来:“母妃和昭弟还在宫中,他这是要谋反!”


    宁弈面色凝重哼笑一声:“看来,我这个好父亲是一点也等不及了。”


    “不行,我现在要回上都,我必须得回去!!!”


    沈荜情绪激动,宁弈抬手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殿下冷静!我知您心中悲痛万分,但现下朝中动向不明,贸然前往恐有危险。”


    “冷静?我怎么冷静,父皇病逝,作为长女未能送他临终便罢了,怎可明知母后和幼弟在宫中受叛贼胁迫还袖手旁观。”


    “殿下信我,王后和小皇子都会平安无事,厥然之战也将必胜,您当下需要好好休息。”宁弈扶住沈荜,劝道,“答应我,先睡一觉好不好?”


    沈荜的确心绪大乱,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法镇定。若不是想问清楚都城的情况,她恐怕早在禀明沈筠归天时便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沈荜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


    “殿下这几日在军营等臣的消息。”宁弈将婢女招来侍奉沈荜睡下,并在营帐外特意叮嘱,“你们二人近来需仔细照顾公主殿下,无我诏令,不得无故离开军营。”


    “奴婢谨记。”


    沈荜脑子一片混沌,她揉了揉太阳穴,眼角擒住的泪水滴落:“父皇……儿臣不孝,不能看您最后一眼了。”随后竟在日复一日的疲劳中夹杂着伤痛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


    清晨,天刚蒙蒙亮,斑驳的朝霞铺满天空,仿佛有人将织染颜料挥洒,唯见几批巡逻队反复游走护卫大营。


    宁弈安排的婢女伺候完沈荜起身更衣后依旧侍奉左右。


    倒不像是侍奉,而是“监视”。


    沈荜知他这是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才派人盯着自己。


    但她早已经想好对策,沈荜望向昨日燃尽的篝火,灰烬之下尚存余温,是希冀也是期待。


    直到银翠奔来打破了她的思虑唤道:“公主。”她着急得上下打量,“昨夜奴婢早早睡下,今早一醒来就听见大家都在说王君驾崩一事……公主节哀。”


    沈荜握住她的手掌摇摇头,猩红的眼角布满哀容,低哑着嗓音开口:“银翠,我……”


    “殿下。”突然一声急骤有力的嗓音打断了她。


    沈荜脊背打直循着发声方向望去。


    “小弈哥哥……”


    宁弈向她快步走来,脸上漏出平静之意:“今日卯时,厥然军大肆越过望乡谷已被北府军尽数包围,所有战俘均已拿下,此等捷报殿下大可以放心。”


    沈荜点点头道:“北府将士勇猛精进,此役大获全胜皆是齐悦上下之幸。银翠,你去告诉黄将军,就说这几日我们在军中暂歇,待我祭拜完父皇后再做打算。”


    “是。”银翠应下后离去。


    随后她望向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道:“小弈哥哥你说得对,和亲只是缓兵之计,真正能救齐悦的唯有富国强兵,我想清楚你昨日所劝之事了。”


    “殿下当真放下了和亲?”宁弈没曾想她今日如此干脆。


    沈荜又平静道:“嗯,但我有一个请求,父皇宾天,皇城被困,我想回上都。”


    宁弈却一口否决:“不可,眼下情形危急,局势不定,宫中不敢妄动,臣便是来同殿下告别的,臣今日将率大军前往上都,定竭尽所能定能救下王后和小皇子。”


    “此去吉凶难料,宁相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何至反目成仇。”


    “于国,大义当前,趁乱逼宫者有违人臣之本;于私,从我离开宁府的那天起,我与他早已陌路。”宁弈的目光坚定决绝,仿佛要越过千万里将人射穿。


    沈荜竟不知他与宁策吾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宁弈叮嘱道:“殿下先在此处安顿,此地皆是臣的亲信最为安全,待到都城之困已解,臣便接您回宫。”


    沈荜看着他恳切地眼光,却又不敢深望,方启齿道:“好。”


    宁弈听她如此说来便放下心。


    远处一位士兵上前禀报:“大人!精锐皆已清点完毕,随时可出发。”


    沈荜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迅速。


    宁弈面上露出些许难言之隐,挣扎下还是喊了一声:“殿下......”未言后他又低头似冷笑般道,“罢了,待一切安定后再与殿下说也不迟。”


    沈荜攥紧手帕点点头,她同样有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宁弈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分别在日光洒下的第一缕金丝,一如三年前告别时城墙上的那团落日余晖。


    人走后沈荜方才回过神来,她的身体虚浮无力。两位婢女将沈荜小心翼翼地带到床榻上躺下。


    “本宫需静养,不得随意打扰,你们先退下吧。”


    “是。”


    过后,银翠进营帐内复命:“公主,您交给我的事情都办好了,许是宁二公子走之前和他们交代一番,奴婢去时并未多费口舌黄将军便应下了。”


    沈荜点点头用力撑起欲坠的身子。


    “公主莫动,好好休息便好。”


    “无事。”


    “公主方才想同奴婢说什么?”银翠还记得走之前沈荜分明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沈荜看了看周遭,那两位婢女正在帐外候着,她想了想既是决定的事情便不能再犹豫,眼下正是施展计划的最佳时机。


    她正色轻语:“银翠,无论我说什么你只需要听着就好,莫要面露颜色引来他人怀疑,你可清楚了?”


    “奴婢明白。”


    “齐悦如今水深火热,上至国位空虚,朝野动荡,下至黎明不安,流离失所,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银翠结合眼下的情形猜到一种可能,小心翼翼问:“公主难道是打算逃回都城?”


    “不,我要独身前往厥然国寻找布日古德谈判。”


    银翠听完心下一紧,但想到方才的嘱咐,只能压低声劝阻:“万万不可啊公主!您乃金尊玉贵之躯,又逢两军交战厥然大败,若单独前去他们怎会轻易放过您,再说,宁二公子也已经班师回朝,公主何不等他来信告知宫中情形后再做打算。”


    沈荜目光如炬,坚定的神情道:“宁相是他的父亲,若是单靠他平定皇城威逼生父,那便是陷他于不仁不义,我是齐悦的长公主,自然肩负定国安邦的责任,名正而言顺。我必须要想办法向厥然借兵解救皇城之困。”


    沈荜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琉璃瓶递给银翠:“你只需要着我衣裳扮作我还在此处的假象,若那两位婢女前来查看你便捂住口鼻用这药洒向她们,可致人昏睡三个时辰但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替我拖上半日即可。”


    银翠紧紧捏着手中的药瓶,放心不下道:“公主.......此举太过危险,奴婢知公主心意已决矢志不移,但万事还需小心为上。”


    沈荜点点头,她假意答应宁弈就是为了此刻的计划,若是挑明他定是不同意,眼下只能先这样,待日后再向他解释。


    没想到布日古德——这位和亲王子,推她入地狱的人,此刻竟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沈荜和银翠身量相当,换上了彼此的衣裳后除了相貌其他完全识不出破绽。


    她低头双手握住托盘往外走。军营里只有侍奉过她的两名婢女清楚她的样貌,越过她们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沈荜的心脏怦怦跳,但她强压住胸口的起伏不让人看出破绽。


    双手紧握着手持物走到门口,那两位婢女并未拦住她,但就在她快要远离营帐之时,面上迎来一位巡逻兵拦住她:“站住!你是何人?”


    沈荜压着嗓音不卑不亢答着:“奴婢是长宁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头疾复发,奴婢去熬些汤药。”


    那人斜睨了一眼,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半响后说出:“请吧。”


    沈荜手心捏过一把汗稳步走过。


    此地距离厥然国百里之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未必能赶到,留给沈荜的时间不多了。


    她小跑到马厩,选了一匹红鬃烈马,儿时顽劣学过些驭马之术,虽不精通,但也比没有强。


    “就你了,小马儿。”


    沈荜快马扬鞭沿着地图所示疾奔。


    眼见着夜幕降临,沈荜一路上不曾停歇,好在这匹马也不卸力,只是路上的颠簸令她五脏如同被震碎般疼痛难忍。


    沈荜振作精神,回顾着往昔的温馨与快乐,眼前浮过父皇那双深邃慈祥的眼睛,母后那柔软温暖的手掌,昭弟活泼好动的身影,还有......还有宁弈临走前的叮嘱,她反复砥砺自己,必须要坚持住,绝不能放弃!


    经过一夜的挣扎和强撑,终于在天亮之前抵达厥然城内,她看着地图上的标志,找到了厥然王子布日古德的住处。


    马下皆是身着异服的厥然人,他们见了这位不速之客诧异不已。


    “居然是齐悦人!”


    “齐悦人都是坏种!”


    “不久前才令我们损兵折将,一定是奸细,不要放过她。”


    ......


    众人向她砸东西、扔烂蔬叶,沈荜虽听不懂语言但知两国仇恨不共戴天,此地自然不宜久留,必须立刻找到布日古德,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高高地扬起马鞭,奋力挥下那最后一鞭。


    沈荜已经竭尽全力,越过人群,她终于看到府外挂起的厥然旗帜。


    “到了......终于到了。”


    她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咽了下去,全身麻木,双目发白,重重地摔倒在马下。


    却不知早已有人在暗处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


    沈荜醒来时,她望着周遭不熟悉的环境,红柳木交叉网格处系着彩色羊毛绳,地上铺着雪白又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绣花毡,睡床的帷幔上绣着仙鹤和鹿兽展示祥瑞。


    一派厥然装扮打点的房屋。桌上摆放的一些珍宝似乎还在朝拜进贡时见过。


    “醒了。”


    一道清冽的男声打破了沈荜的张望,吸引了她的注意。


    竟不是说的厥然语,沈荜问:“你是?”


    那人托杯在手中把玩,不疾不徐地将杯子放稳后开口:“晕倒在我的地盘,反倒质问上我了。”


    透过帷幔看不清人脸,沈荜踉踉跄跄起身,见此人面容硬朗,五官端正柔和,乍一看以为是齐悦人,仔细一瞧,那宽大金色交领袍服彰显尊贵身份,红缨珠饰垂落额间尽显妖冶,那双眼睛好似要将人夺舍,映射出蓝色的瞳孔昭示着他乃齐悦和厥然混血。


    沈荜看这间屋子的摆造不是普通人能用上的,她猜测后开口:“你是厥然大王子?没想到你竟还会齐悦语?”


    那人将最后一点茶饮尽邪魅道:“久仰大名,长宁长公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