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节美术课,老师让自由创作。李叩鱼抱着画板躲在画室最里面的角落,对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
树叶子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蓝色的天空,像幅没画完的素描。她蘸了点赭石色,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个少年的侧影,眉眼像极了晏霖。
“画得真好。”
李叩鱼吓得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白球鞋一脚。
苏柚站在她身后,手里也拿着画板,上面画着片星空,星星画得很大,像小孩子的涂鸦。“你很会画画啊。”
“瞎画的。”李叩鱼慌忙用画板盖住画布,脸烧得厉害。
“我见过你画的速写本。”苏柚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很轻,“上次在图书馆,你掉了一页,我帮你捡起来了,画的是……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对吗?”
李叩鱼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速写本上确实画了很多香樟树,还有些零碎的片段:篮球场上扬起的白衬衫,物理课本上的公式,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偶尔,也会画一个模糊的背影。
“你画得很有感觉。”苏柚看着窗外的树,“晏霖说,你数学很好,尤其是物理,思路特别清楚。”
李叩鱼攥着画笔的手紧了紧:“他……他怎么会说这个?”
“上次测验,他说你的解法比标准答案还巧妙。”苏柚笑了笑,眼里的光很亮,“他很少夸人的。”
夕阳透过画室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打碎的时光。苏柚忽然从画夹里抽出一张纸,递过来:“这个给你。”
是张速写,画的是只猫,蜷在香樟树下晒太阳,笔触很轻快。“我不太会画动物,总画不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晏霖说你观察很细,也许你能帮我改改?”
李叩鱼捏着那张纸的指尖微微发颤。纸上的猫尾巴翘得很高,像根蓬松的鸡毛掸子,确实不太像,但她却从那歪歪扭扭的线条里,看出了藏不住的认真。
“我……我也不太会。”她把速写递回去时,不小心碰到苏柚的手,对方的指尖很暖,不像她,总带着点凉意。
“没关系呀。”苏柚接过去,折成个小方块塞进兜里,“对了,下学期有个绘画比赛,你要不要参加?晏霖说你肯定能得奖。”
李叩鱼猛地抬头。
苏柚正对着她笑,眼里的真诚不似作假。夕阳落在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珍珠发圈反射出细碎的光。李叩鱼忽然明白,为什么晏霖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孩子,像春天的第一缕风,清爽又坦荡,谁见了都会心动。
“我不参加。”她低下头,继续在画布上涂抹,把那个像晏霖的侧影涂成了一团模糊的赭石色。
下课铃响时,画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李叩鱼收拾画具时,看见晏霖站在门口,正对着苏柚笑。苏柚跑过去,把刚才那张猫的速写给他看,他接过时,指尖捏着纸角的动作很轻,像对待什么珍宝。
两人并肩走出画室时,苏柚的书包带滑下来,晏霖伸手帮她提了上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像幅完整的画。
李叩鱼看着那两道影子,突然觉得画布上的赭石色太暗了。她拿出白色颜料,一点点往上涂,直到把那个模糊的侧影完全盖住,画布变得一片空白,像从未动笔过。
原来有些画,从一开始就不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