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呼——”
韩暑一边疼得倒吸气一边给自己呼了呼。
伤口泡了雨水后发炎,又没及时处理,已经生了脓。她用占了碘酒的棉签一点一点清理,弄完已经是一身薄汗。
这人做好事就做好事,怎么还凶巴巴的,怪傲娇。
韩暑把碘酒和棉签放好,受伤的脚悬空在床沿以防弄脏床品,这才倒头躺下。翻腾了一阵,她终于拨通了徐女士的电话。
心跳随嘟嘟声而加速。
“喂。”
“……妈。”
韩暑有许多话想说。比如琼岛的椰林长廊很美、糟粕醋海鲜粉很好吃,比如她第一次经历台风、第一次在台风中奔波寻找住所,比如她的房东特奇怪、还是一个作家。再比如……她还是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徐英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回来?既然已经辞职,既然你对之前的工作不满意,就拿出实际行动来。要么准备考试要么准备夏招,一天天净让人看笑话。”
韩暑闭了闭眼,“妈,我觉得特别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累?这就觉得累?”徐英笑了声,“典型的没吃过苦,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一个女孩子,有这么稳定的工作多好,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你说累?”
“嗯。”韩暑低声说,“每天不仅重复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还要四处受气。我觉得好累。”
“大家都是这样,都能忍,怎么就你忍不了?都是普通人过着普通的一生,你说工作无意义,那做什么有意义?!”
不知为何,韩暑想到了闻知屿和他那一摞小说集。他做的事情似乎很有趣、也很有意义。
旋即她甩甩头,“我没有否定这份工作,只是我不适合。妈,我真的想休息——”
徐英怒道:“还想着休息?简历上的空档你怎么解释?如果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你怎么找对象?”
韩暑有些无力,“我都没弄明白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掺和别人的人生?”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你今年25岁,该考虑起来了。”
每一次沟通,都会回到原点。
徐英还在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地灌输她的观念。不愧是语文老师,不愧是中学语文老师。
韩暑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呼吸变得不畅,但能阻隔她不想听的话,便这样定定地趴着不动。
穿这么松垮的裤子像个假小子,换了,要有女孩的样子。
在学校要听话,老师喜欢乖孩子。
学什么滑板?赶紧去练琴,以后遇到展示的机会才能惊艳四座。
你这画的什么?这次月考又退步了还不抓紧?你知不知道只有考个好大学才能找个好工作。
好?哪里好?怎么算好?对谁来说好?
曾经韩暑以为,父母的安排便是好。于是按照母亲的喜好去学钢琴,按照父亲的指引选择会计专业,又在双方一致认可下考入先前的单位。哪怕她喜欢的是滑板、想学的是考古、不想进体制。
辞职后,父母的不支持在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一向理性的徐女士会说出“你没了这份工作,连相亲都没人愿意要”这样的话,而一向视她为骄傲的韩先生会失望地问“你还是我的乖女儿吗”。
好像她人生的价值就是做一个好女儿和好妻子,有一个好工作让父母满意,所以是乖女儿。有一个好工作在相亲市场受欢迎,最终成为好妻子。
她花了25年,讨父母、讨老师、讨领导、讨身边所有人的欢心。但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听见了没?不管你在哪,立刻,买机票回来!”
韩暑遽然翻身,望着天花板,“妈我暂时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
“我暂时不回去了,你和我爸别担心。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韩暑又呆愣愣地躺了好一会,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那熟悉的办公楼,抱着一踏熟悉的文件等电梯。可左等右等都不来,又着急找领导签字,便去走楼梯。
一进楼梯间,她听到了同事的议论声。
“韩暑太卷了,有她在显得咱一直在摸鱼。烦死了!”
“她怎么那么奇怪?别人给她什么活她都接,而且不管什么恶心活都特认真。”
“是啊,有那么大干劲还在这单位干什么干?”
“真看不惯她对谁都笑脸相迎的样子……”
和现实一样,她折回电梯间继续等,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和现实一样,她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被手机震动声吵醒,枕边一片濡湿。
韩暑拿起手机一看,是凌琳的消息。
【凌琳:还在加班,你那边怎么样?房东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表现?】
韩暑蹭了蹭脸,单手敲键盘。
【韩暑:乌龙,他就是个脑洞很大的作家。我这都好,你先忙。】
【凌琳:[OK]加完班call你】
【韩暑:[等你]】
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
中午没怎么吃又错了过晚饭时间,此刻饥肠辘辘。韩暑爬起来,毫不犹豫地冲向厨房。
走廊客厅一片昏暗,她悄声隐去脚步,却被感应灯敏锐察觉。淡橘色的暖光在空气中蔓延,依旧没穿破眸底的浓雾。
拐过电视墙,餐厅和敞开式厨房一目了然,亮着一盏冷白的顶灯。
餐桌上,只剩她用过的碗还摆在原位。
水槽边,两只手沾满泡沫的男人一边搓洗碗盘,一边盯着支在窗台上的pad。
韩暑驻足。
闻知屿似乎正在看什么视频,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浓眉慢慢蹙起。看了一会,介于薄厚之间,还没完全恢复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又看了一会,胸腔明显起伏了几下,重心在左右脚之间移动。
“啧。”
他发出不满的声音,然后弯腰躬身,把下唇撅出二里地,触及屏幕,点了下退出。
韩暑:?
小夫?是你吗小夫?
闻知屿直起身,把洗好的盘子放在另一个水池,继续用泡沫搓下一个碗。一边洗,一边用眼神浏览视频缩略图。
看完一页,“小夫”再次弓腰撅嘴下滑屏幕。
重复了几次,闻知屿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视频,下唇点开。可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大小不合适,他叹了口气,用“小夫”的嘴去调音量。
这可比点开或者关掉一个视频难很多。是以他小鸡啄米似的啄了半天,还没对准音量键。
……这个人总是用这一张闭月羞花的帅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韩暑忽然有些羡慕闻知屿。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形成一个这样奇怪却又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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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的人格。
他可以冷漠地面对住客,不去考虑自己的态度会不会为他人带来不快。他可以在台风天随自己的心意去玩跳跳杆,不去考虑淋湿了衣裳或者风大会吹感冒这类现实的因素。他还拥有写作的天赋和能力,去从事一项很有意义的输出型事业。
下午,她搜索了下作家闻知屿,很多帖子、新闻将他评作“天马行空的鬼才”,将他的作品评作“荒谬诡谲的美学”。而她看到的那一本以透明血管为开篇的小说,按照书评来看,是用夸张的方式展现血缘的纽带和束缚的二重性。
很奇妙的设定,很出色的理解。
韩暑慢慢走过去,伸手按下音量键。
闻知屿紧急撤回了一片下嘴唇。
“调高吗?”
闻知屿带着蓝牙耳机,听不真切,“嗯?”
韩暑指了下音量,食指向上。
闻知屿顿悟,绷着嗓音说:“调小,谢谢。”
韩暑照做,撤开的时候,oversize宽大的衬衫蹭过男人挽起的袖口,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挲声。两人都未察觉。
她去住客冰箱里找出一袋速食酸辣粉,扔进开水里等待再次沸腾。
期间,闻知屿洗完第一遍,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后把碗盘整期摆放在沥水架上,甩甩手,取下耳机,“第五个问题,方便回答吗?”
韩暑动了动耳朵,对突然的客气还不太习惯,轻声道:“房费,不方便也得方便。”
闻知屿单手合上平板,靠着导台,一条长腿微屈,“一个你可能不喜欢的问题。”
韩暑瞥了眼玻璃锅,确认粉丝还需要煮一阵后转身,倚在他对面的灶台,“请问。”
她还是有点提不起精神来,就像连加一周班之后的倦怠。于是习惯性垂着眼皮看地板。
导台和灶台之间约莫一米的距离。
女人的粉色拖鞋和男人的灰色拖鞋之间,约莫五十厘米的距离。
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响中,韩暑听到他问:“促使你选择你丈夫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脑海中回荡着徐女士和韩先生的耳提面命,她轻声答:“对我好吧。”
说完,韩暑视线上移,发现闻知屿直勾勾地盯着她,神色有些费解。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在自己身上拼凑着什么人,从这些细碎的问题中拼凑着什么事。
身后响起水沸腾的咕嘟声。
韩暑急忙关小火,“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在沉默了好几秒后,“嗯。”
“听口音你不是琼岛本地人吧?选择这里定居的原因是什么呢?”她问。
闻知屿蹙眉,“你也想定居?”
“想旅居一段时间。”韩暑从沥水架上拿了一个碗和一只筷子,“所以要参考一下你这个常住人口的看法。”
“……”闻知屿问,“那你的丈夫孩子呢?”
韩暑没好气,“不管,我就不能休息一段时间吗?”
“……”闻知屿又问,“休息——多久?”
问题先生可以是高冷斯文的,可以是奇怪神金的,但绝不是热情关心住客的。
韩暑关了火,转过身,双手抱臂狐疑道:“你问这干什么?”
闻知屿面露警惕,缓缓直起身,喉结滚动了几个来回后,严肃地说:“我不接受长租,你、不可以住在这里。”
韩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