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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手掌很大

作者:芒兔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眼前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唐宛猜测她应该就是陆家的女主人,陆铮的后母,便笑着上前:“婶子好,我是榆树巷唐家的,您叫我宛娘就行,这是我弟弟唐睦。前些天我落水,多亏陆二哥出手相救,不然命都保不住。这两天身子才缓过来,这不想着登门当面道个谢。”


    说着,她把手里的竹篮往前略抬了抬,盖在上头的棉布一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玉米饼子,旁边还压着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这妇人正是陆铮的继母王银花,目光在篮子里一转,抬眼将唐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事儿我听说了,原来是你啊。”


    实际上,王银花一打照面就猜到姐弟俩的身份,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那天陆铮救了一个姑娘,回来时浑身湿透,一路上被不少街坊瞧见了,最近没少被嚼舌根。


    原先她还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这两天听了些闲话,心里就很不得劲。


    都说那被救的唐家姑娘是被退了婚想不开去投水的,陆铮平时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却没事找事救了这样一个人。


    这姑娘前头婚事没了指望,万一为了找下家,赖上他可怎么弄?


    陆铮脾气硬,本就不服管,他的婚事王银花早有安排,但旁敲侧击好几回,这家伙就是不肯答应,他爹开口了都不听。


    王银花打量着这唐家的姑娘,长得倒是白皙俊俏,可惜家里一穷二白,要不怎么被退了亲?


    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几分嫌弃。


    她不冷不热地开口:“陆铮不在家。”


    唐宛见她神色冷淡,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得罪了此人,只当对方脾气本就这样,继续笑问:“婶子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当面……”


    王银花一哂,心道果然如此,声音越发轻慢:“这阵子军中也得春耕,他忙得很,不怎么着家。”


    唐宛便是再迟钝,也听出了几分,虽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却也不愿再热脸贴冷屁股。


    毕竟她的救命恩人是陆铮,而不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后妈。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改日再来。”


    唐宛笑了笑,转身招呼唐睦便要离开。


    王银花微愣,眼睁睁看着她随手将棉布盖回去,将篮子挎在手臂上,这是要将谢礼原路带回去吗?


    王银花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篮子里头那些黄澄澄的饼子和色泽新鲜的五花肉,看着份量都不少。


    要不是为着这个,她何必在门口闲扯这么多?


    都说唐家人能写会算是个读书人家,生养的姑娘却这样不知礼数,哪有送礼半路带回去的道理?


    王氏气得头疼,到底拉不下脸张口要东西,狠狠跺了几脚,才回屋去。


    回去的路上,唐睦迟疑地问唐宛:“阿姊,东西没送出去,就这么带回来,合适吗?”


    唐宛哼了声:“有什么关系,陆铮又不在家。”


    她看向唐睦:“你没看到那女人看我们的眼神吗?好像我们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唐睦当然也看出来了,皱了皱眉:“她为什么这样?我们又没得罪她。”


    唐宛也不清楚,她懒得猜:“她不喜欢我们,多半也不喜欢我们送的东西,与其憋憋屈屈地送他们,不如我们自己留着。等下次陆铮回家,我们再来。”


    唐睦点了点头,笑着:“阿姊,我前些日子帮几个军中的哥哥们写信了,到时候跟他们打听一下,看看陆二哥什么时候休息归家。”


    “好。”


    姐弟俩说说笑笑走出青石巷,正准备绕回榆树巷,前头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两个骑马的人迎面而来,马背上人影很高,风尘仆仆。


    唐睦眼睛一亮,率先认出来,扬声喊了句:“是陆大哥和陆二哥!”


    说话间那两人都勒住马,利落地翻身下来。


    唐宛微愣看着两人走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两人长得好高啊。


    可能是军人的缘故,两人身上都带着某种杀伐之气,即便离得并不近,距离姐弟俩三四米的地方就停下了步子,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两个男人都是宽肩窄腰,身形笔挺,尤其是更年轻些的那个,薄唇微抿,眉眼冷峻,颜值哪怕放在现代娱乐圈也很能打。


    唐宛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天在水里,被那双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的感觉,背后仿佛还能回忆起当时感受到的暖热肌理,不由得眼眸微闪,随即移开了视线。


    陆铎先打了声招呼,语气随和:“宛娘子,睦哥儿,怎么到这边来了?”


    唐宛连忙回神,笑着开口:“我们是来找陆二哥的,那天多亏了他。按理说早就该上门道谢的,只是当时……”


    陆铎点了点头:“我听陆铮说过,当时你回去还昏迷着,现在好些了吗?”


    “多谢陆大哥关心,我好多了。”唐宛说着,想起什么,连忙从手里提着的篮子递了过去。


    “这是今天早上才烙的几个饼子,和一块新鲜的五花肉,原是想送到您家里去的,这不正巧碰上了。”


    陆铎没接,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陆铮。


    唐宛这才反应过来,那才是正主呢,连忙又把篮子朝陆铮那边送了送,语气比刚才更真挚几分:“多谢陆二哥那天出手搭救。”


    陆铮脸色有点紧,闻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轻轻咳了声才说:“当时的情况,谁看到了都会搭把手的,你……不用客气。”


    唐宛笑了笑,软声回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几个饼子,春耕时地里忙,怕是赶不上饭时,带着做干粮,省得饿肚子。”


    她说话时,目光落在陆铮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陆铮抿了抿唇,没再拒绝,低头伸手接过了篮子。


    唐宛注意到他的手掌很大,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有些许细碎的伤痕,看得出来干惯了粗活,接过竹篮时力气却很轻。


    陆铎看了眼弟弟,又瞧了瞧他跟前的姐弟俩,笑着接话:“要不一起去家里坐坐?”


    唐宛摆了摆手,含笑道:“才去过了,就不去了。听说军中这几日都在忙春耕的事,就不耽搁你们了,等这阵子忙完了,再来登门打扰。”


    这段时间确实很忙,北境守军除了戍守边关抵御外敌,平日还有开荒屯田的任务。有唐家这种把名下的田地佃给人耕种的,也有陆家这种人口多的,自家人耕种的。毕竟佃给旁人收成也要分出去一部分,去除缴纳的官粮,剩不了多少了,不比自家耕种划算。


    这几日,他们在军中紧赶慢赶,才把营地屯田的农活儿都弄完了,这会儿正打算回家取粮种,准备出城弄自家的田地。


    “那也好,等忙过这阵子,来家里吃个饭。”陆铎说着,也不再客套,翻身又上了马。


    “好,那我们就先回了。”


    唐宛姐弟俩稍稍后退,看着那两匹马转头进了青石巷口。


    唐宛收回视线,看向弟弟:“咱家的春耕,是不是也得开始了?”


    唐睦嗯了一声,神色有些迟疑。


    “去年阿爷就说过,想换个佃户。咱家三十亩地从前佃给吴家兄弟种,可这些年收成一年比一年少,除掉缴官粮和给他们家的,剩余寥寥无几,也不知是真的收成不好,还是——”


    他没说得太明白,不过唐宛也听懂了。要不就是吴家兄弟不尽心,或者就是他们不太实诚,克扣了粮食。


    “不过,要换的话,早就该着手了,现在这时候,怕是来不及,恐怕还得多等一年。”


    唐宛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城外看看吧?咱家的田,我们是不是还没看过?”


    唐睦愣了下,他们姐弟俩谁也没种过地,甚至阿爷在世时也不怎么懂田里的事,不然也不会被吴家人年年糊弄,他们去看倒是没什么,只是能看出什么?


    不过,既然阿姊提出来,他也不反对,便说:“好,横竖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吧。”


    -


    青石巷里,陆家兄弟骑马往家走,因着刚才的小插曲,两人都没有跑快。


    信马由缰地走了一阵,陆铎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拧,有些迟疑地开口:“方才宛娘子是不是说来过咱家了?家里是没人应门吗?怎么东西送到我们手里来了?”


    看姐弟俩的姿态,倘若路上没遇到他们,多半是要带回去的。


    陆铮听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哼了声:“谁知道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院门口,刚下马,陆铎的妻子沈玉娘听见马蹄声出来相迎,颇意外地问道:“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陆铎把马儿系在拴马桩上,便往家走:“大营那边的官田刚忙完,我们回来取些种粮,再赶去种咱自家的地。”


    沈玉娘看着丈夫脸上带着风尘,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劝:“这都连着忙了好些天了,要不先歇半日,明儿再下地也不迟。”


    陆铎听着心里受用,却笑着摇头:“没事,我不累。这几天天色好,得抓紧把地都耕一遍,等下雨了麻烦。”


    正说着,屋里跑出两个团子般的龙凤胎,一左一右扑进陆铎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爹爹回来了!”


    两小只被爹爹抱在怀里掂了掂份量,又回头去望陆铮,甜甜喊:“二叔!”


    陆铮看着兄嫂夫妻和睦,双生子玉雪可爱,脸上淡淡的,心里却颇有点羡慕。


    他浅浅笑了笑,看了眼手里拎着的竹篮,嗓音放和缓了些:“这里有饼子,去井边洗了手来吃。”


    双胞胎一听,眼睛都亮了,欢呼着撒腿跑去院角打水。


    沈玉娘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篮子,疑惑道:“这饼子哪儿来的?”


    陆铎便把路上遇到唐家姐弟的事说了,说完问沈玉娘:“他们先前是不是来过咱家?”


    沈玉娘欲言又止,迟疑了一瞬才低声道:“一刻钟前确实来过……娘出去应的门,不知说了什么,进屋时脸色黑得很。”


    陆铎微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他看唐宛脸上笑盈盈的,还真没看出有什么不愉快。


    陆铮在一旁听着,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扯了扯嘴角道:“哥,难得回家一趟,你陪嫂子说会儿话,我去把后头种粮扛出来,待会儿就得走了。”


    说完抬脚进了堂屋,顺手把手里的竹篮放在桌上,径直往后院走去。


    等他扛着粮种出来时,就听见屋里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


    他脚步一顿,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龙凤胎洗了手回来,正在堂屋里拿饼子吃,谁料给陆铭撞见了。


    陆铭一瞧见两个小的吃得香,二话不说就上手抢,凶巴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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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吃的什么?”


    两个小的平时被这小叔欺负惯了,娘亲却总劝忍让,心里早就憋着火,这次情况可不一样,饼子不是祖母做的,而是二叔带回来的。


    兰姐儿一手拽着饼子不松手,腮帮子气鼓鼓的:“这是二叔给我们的饼子,你不许抢!”


    舟哥儿没吱声,却也按着陆铭的胖手寸步不让,一双圆眼睛乌溜溜的,里头盛满了怒火。


    陆铭冷笑一声:“二哥从大营回来,哪来的饼?分明是我娘给我买的,你们吃了我的饼,给我吐出来!”


    陆铭今年十岁,长得圆圆胖胖,站起来比六岁的双生子高了半个身子,却丝毫不妨碍他跟侄子侄女抢吃的。


    陆铮冷着脸走近,双生子见他出来便好似有了靠山,原本还挺凶,这下子“哇”地一声哭出来,一左一右抱住陆铮的大腿,委屈巴巴地喊:“二叔,小叔要抢我们的饼吃!”


    陆铭在家耀武扬威惯了,唯独对这个冷脸的二哥有点怵,闻言讷讷地站住了,硬着头皮辩解:“这是我娘给我买的饼。”


    陆铮冷淡地纠正他:“这饼,是我带回来的。”


    陆铭愣了下,眼睛闪了闪,还想说什么,便瞧见王银花从外头走进来,便跑过去,低声喊了句:“阿娘……”


    王银花看了眼桌上的竹篮,总觉得那盖布的颜色有点眼熟:“这东西哪来的?”


    陆铎进屋跟妻子没腻歪几句,就听到外头孩子闹腾,出来就听到这句,便道:“榆树巷唐家姐弟送的,他们先前来过,娘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王银花撇撇嘴:“那姑娘前脚才被退亲,我可不敢往家里请,到时候赖上我们家,我上哪儿说理去?”


    陆铎皱眉道:“我看那姑娘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不是这样的人。”


    “知书达理,送来的谢礼又原样带回去?”王银花冷笑一声,把竹篮子里头东西翻了翻,不屑道:“救了她的命,才给这么一点东西。”


    陆铮闻言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王银花就先看向他:“铮哥儿这段时间就在大营里待着,先不要回家了,免得这家人又上门,被人算计上。”


    陆铮心底暗笑,这算不算贼喊捉贼?


    他冷声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他也不再多看王银花一眼,绕过她走去后院,三两步扛起一袋粮种,就要往外走。


    王银花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敢多说什么。


    陆铮不像他哥,惹恼了他真敢翻脸,就连他爹的话也不一定管用。


    她看向陆铎,想通过他劝几句,谁知陆铎眼底也透出几分不悦,并不理会她。


    他回屋对沈玉娘交代了几句,又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发顶,低声说:“你们在家听娘亲的话,爹爹晚上给你们带点好吃的。”


    两个小的正在吃香香甜甜的玉米饼,这会子也不哭了,答应的一个比一个乖。


    就这样,兄弟俩难得回家一趟,却坐都没坐,直接出来了。


    陆铎策马跟上陆铮,瞧着他冷着一张脸往前走,便开口劝了句:“你别听她的,还是回家睡吧。这时节夜里还有点冷,白天也忙,大营里睡不好觉。”


    陆铮闻言只是冷嗤一声:“算了,我在家也睡不好。”


    陆家的院子不算小,陆父和王氏住主屋,原本陆铎住东厢,陆铮住西厢,陆铭年纪还小,理应住在主屋的侧间。偏王氏会盘算,非把陆铭塞进陆铮这屋,还说陆铮平日里住在大营,西厢房间大,平日空着可惜。


    如今他每日回家,看到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被陆铭弄得跟狗窝一样,都不想进去。


    不过,睡大营当然更不美好。


    军中的汉子糙得很,晚上睡大通铺,放屁的磨牙的说梦话的,一宿不带消停,确实也睡不好。


    陆铮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抓紧时间攒钱,回头另外置办房屋,分出去单过。


    这主意不是一两天有的,自从娶了王氏,他爹的心都偏到没边了,他在这个家里一天也待不下去。


    陆铎知道他的打算,却也知道,这事儿不容易。


    兄弟俩入伍之后,饷银有一半要贴补家里,平时吃穿花销都是自己负担,根本攒不下钱。陆铮只能平日不当值的时候见缝插针进山打猎,偶尔赚点私房钱存着,可真要赚出一套宅子来,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儿。


    陆铮性子倔,多说无益,他便想聊聊别的。


    陆铎想起今天唐家姐弟送东西的一幕,神色有些微妙。


    他这个弟弟从小跟女子不亲近,见到姑娘家总黑着一张脸,不论人家怎么跟他说话都不搭腔。他原本还担心弟弟要失礼,没想到两人站在路边,竟然说上了几句。


    于是忍不住试探:“说起来,唐家姑娘看着确实挺不错的,很懂礼数,模样也好。”


    陆铮没来由想起那天在水底发生的事。


    他耳尖微热,声音却有些冷:“说这个做什么。”


    “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得考虑娶亲的事了。”


    “娶亲?娶回来跟陆铭挤一个屋子吗?”


    陆铎被噎得没话说,半晌才骂道:“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


    陆铮想得很清楚,存够宅子的钱之前他都不打算成亲。


    既然还不到谈婚事的时候,总瞧人家姑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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