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落下来。
轿车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开到五区的边界。
莫恕熄了火,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气急败坏道:
“你们俩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往外跑?诺曼你每年这时候来一次就算了,干什么非要带她啊?她都十万信用点了!”
轿车后座上,林真扎起头发,带上兜帽,安慰道:“我觉得没问题的,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其他人。”
莫恕似乎又咕哝了两句什么,可林真没听清。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跳下车。
荒野的风吹来,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呼吸。
时间过得飞快,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要一个月了。马上又要到十五了,周围的废墟里盛满了水银似的月光。
另一侧,诺曼也下了车。他的右腿还没有好全,走路比平时慢了些,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来到林真身旁,示意她跟上。
他们一直走,直到一道钢铁围栏出现在远处。
这围栏有好几层楼那么高。围栏顶上,每隔一米就有一盏蓝色的小灯。灯光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闪烁着,似乎带着某种规律。
“不要看那些灯。”诺曼从头发里拉出接线,递给她。
林真将接线接入自己的脑机接口。
“这是什么地方?对面是什么?”她问道。
“这是五区和四区的围栏,有针对大脑的磁场。我们先走两步试试,不舒服就告诉我。”
林真迈开脚步。她感到轻微的头晕,和碰到居民区的围墙时很像。可下一秒,脑机接口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眩晕感就消失了。
她心知这是诺曼的能力,是他翻越居民区围墙的倚仗。
她抬手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诺曼点点头,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围栏走去。
围栏后是一片各色的光点。让林真想起上辈子,夜里坐船经过一座小岛。岛上的房屋被夜色模糊,只有家家户户的灯光,连成一片,就像眼前这样。
“那就是四区?”她轻声问。
“对,四区。”
诺曼在围栏前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
“今天就到这儿吧。”
“因为带着我吗?”
“不,腿还没好透。”
他们在地上坐下,望着围栏那头星星点点的灯火。
过了一会儿,林真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每年都要来这里?”
“还记得我说过的弟弟吗?”
林真点头。那个养了白化老鼠的、跟着“希望之星”去了上层区的陆小舟。
“我和他约好了,每年这个时候,他会来。他会在围栏那边,我在五区这边。我们会见一面。”
夜色越来越深,远处的灯光一片片熄灭,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光点。
月亮爬上中天,银色的金字塔静静俯瞰地上的人。也许是月亮太亮的缘故,天上没有一颗星星。
夜色寂寥。
荒野里,只有他们两人。
林真向左靠了靠,倚上诺曼的肩膀,轻声问:“他没有来,是吗?”
“是,他一直没有来。”
从五区出去的人还会回来吗?
至少在过去的十八年,林真从没见过回来的人。
“希望之星”就像一场隆重的欢送仪式。被选上的孩子们在五月节的烟花里登上列车,给家里留下丰厚的奖金。居民区的所有人围在五月广场上,仰着头,像是在目送神祇白日飞升,回归天庭。
从此,天上人间,他们再不相见。
也许是规定不许他们回来,也许是手续繁琐。
也许,五区和四区之间的距离,又不止一道围栏。人在往上走的时候,不会回头看身后的楼梯井。去了上层区的人,也不会回到他们长大的地方。
曾经的林真想过,如果她去了上层区,她一定会每个月给姐姐寄钱、写信,但唯独没有想过回来。
因为她也觉得自己不会再回来。
他们都不愿意回来。
“可我不相信。”诺曼突然开口,“我混进过农场很多次,但我找不到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任何记录。如果五区有人知道小舟的去处,那只可能是农场的最高管理者了。可我见不到他。他身边安保严密,每年只会在发车典礼上出现一次。”
林真了然。她已经拿回了原主的芯片,那个写着B级大脑的芯片。
“希望之星”的车票一直在她的账户里。最近,那张虚拟票面上开始出现倒计时。还有两天,就是五月十五,”希望之星“发车的日子。
她有时候在夜里惊醒,就盯着那个倒计时发呆。
和曾经的林真不同,她没有对上层区的渴望。或者说,她有另一种渴望。
她抬头,看向诺曼。
诺曼也正看着她。
林真想,如果要接近最高管理者,她只需要混在人群里,参加发车典礼就够了。她正要开口,就听到诺曼说:
“林真,你不能一直待在五区。”
林真故作轻松道:
“虽然我是十万信用点小姐,拳台的无冕之王,常七爷必吃榜第一名,但你也不用那么悲观,说不定我能苟到一百万呢。”
“不。”诺曼正色道,“你不应该像我一样,在安全屋里也要带面罩。”
“如果一起带面罩,也不是不能接受。”
诺曼和她一起笑了。笑声拉扯到伤口,他咳嗽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可沉默已经是一种态度。
林真移开目光,坐直了身子,望向四区。
良久之后,她说:“我会去的。”
她妥协了。
诺曼心里一痛:“如果你以后碰见一个叫陆小舟的男孩,帮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那可是上层区,他一定过得很好。我也会在上层区过得很好。”
“……我知道。”
“我会一天三顿大鱼大肉,再也不用喝营养剂,我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
他们都沉默了,然后几乎同时站起身,开始往回走。
既然决定了要分开,再多说,就像是挽留了。
废墟挡住了月光,夜风一下子变冷。诺曼突然捉住林真的手腕。
“林真,我不是——”
林真没有回头:“我知道。你要找你弟弟也好,要让我活下去也好,你做了决定。我懂。我也做了决定。就是这样。”
可诺曼没有松手,他握得更紧了。
林真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还有大脑病毒呢,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的。”
她话音刚落,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那不是大脑病毒,我骗你的,只是一个定位。你可以随时取消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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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你很会骗人了,诺曼。”
“还有窃听,没有别的了。我现在就取消它!”诺曼拉起她的手,按在脑机接口上。
林真反握住他的手,拉开。
“用不着。等我离开五区,就出了有效距离了,不差这两天。说起来,被你窃听了这么久,我总得要点补偿吧。”
“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名字。Noman不是一个名字,我不想以后和别人说起的时候,说我的朋友是‘没有人’,太给我丢脸了。”
她心里不爽利,嘴上也不客气:“你弟弟叫陆小舟,那你是不是叫陆大船?”
诺曼笑了。热气透过面罩,打在她的皮肤上,然后一路蔓延到耳边。
林真听见他说:
“林真,我做了错事,不配有名字。”
“但只要你呼唤我,我一定会回应。”
“任何时候。”
林真揉了揉耳朵,呼出一口气,“那你等到地老天荒去吧。”
黑色轿车里,莫恕打着瞌睡,一抬眼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回来,赶紧打开车门。
“莫恕,我要很多枪,大枪。”林真一上车就说,“还要一辆车。”
“祖宗哎,你俩又要干啥?”
诺曼解下手上的终端,扔给莫恕:“不管她要什么,你弄来就是了。”
莫恕拿着终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诺曼。
诺曼这家伙仗着能伪装,这么多年在黑街偷偷摸摸干了好多大生意,什么黑吃黑,挑动黑吃黑然后坐收渔利,策划三方互相背叛然后一网打尽。
这是一个老式终端吗?这是他亲爹的一座金山!
他从后视镜中偷偷瞥了一眼。
后座的两人神色如常。
诺曼带着面罩,看不出表情。林真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莫恕抖了一下,百分百确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要是没有,他莫恕明早就去诺曼的安全屋里吊死。
黑街的中心,常七爷的地盘,三楼。
药师穿着白色的浴衣,趴伏在地上,曲线尽显。
常七爷坐在椅子上,神情玩味:“药师,你说说,我凭什么放了你呢?你害得我损失那么大,半管大脑稳定剂,一个新拳王,还有一整晚的赌资——”
他每说一句,药师的身体就抖一下。
“啊,对了,还有两个B级的脑子。其中一个,以后说不定会比绿曼巴还厉害。你说,我凭什么放了你?”
药师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膝行几步:“我有一条消息。关于N的脑子。”
常七爷的尖头皮鞋踩在她的胸口,探进浴衣衣襟里:“接着说。”
“N的脑子,”药师一咬牙,“能换一张前往四区的通行证!”
尖头皮鞋停住了,然后缓缓收回。常七爷站起身,走到药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药师的白瓷义眼突然翻转,露出一个樱花样的图像。
“我姓木下。我的父亲,是四区中枢科技的中级研究员。我们为了N的脑子,从四区来到五区。这个消息,够买我的命吗?”
常七爷端详了那个家徽很久。
“够不够,得等我挖出他的脑子才知道。”
他拍了拍手。
“海蛇,明天组织两个分队出来,还有,去武器库里给他们弄几条大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