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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篝火(二)

作者:厉长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真默念“Escape”,打开了意识世界,看向安恬。


    安恬的脑子是安静的米黄色,像是清晨的沙滩,连海浪都沉默着。而绿曼巴的脑子是深绿色,里面充满了尖叫和狂笑。


    林真看了又看,实在没有发现她们有任何相似之处。她正要切断意识世界,目光突然一凝。


    在米黄色光团的两侧,大脑内侧颞叶深处,有两块小小的杏仁形状的灰色空洞。


    她似乎曾在绿曼巴的脑子里见过一样的空洞,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她想起离开拳台的时候,海蛇拦在她们身前,使用了那会让人感到恐惧的能力。可安恬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恐惧。


    一个猜测出现在林真脑海。


    她突然拿起安恬手中的刀片,直刺向安恬的右眼。


    寒光一闪。


    莫恕“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可安恬的瞳孔没有一点收缩,眼睑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变。


    她只是盯着刀锋上的反光,直到刀尖在眼球前停下。然后,她平静地看向林真,慢慢眨了一下眼,睫毛擦过刀锋。


    莫恕大为震惊:“嚯!她不会怕的吗?”


    “……绿曼巴。”诺曼再次提醒。


    莫恕从地上爬起来,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恍然大悟:“我一直听说常七爷有一个手段,能训练出没有恐惧的打手。他们没有恐惧,不会后退。最成功的一个,就是绿曼巴。这位……”


    “安恬。”林真道。


    “这位安恬,她的脑子怎么样?”


    绿色的脑子比蓝色紫色的脑子好,黄色的脑子想来更胜一筹。


    “应该比绿曼巴好。”


    “光是脑子好还不够,大概率她也是运动型的。”


    “什么是运动型?”


    莫恕沉吟片刻:“有的人记忆力好,有的人对情绪敏感。另外有一部分人,反应快,动态视力好,这些我们就说是运动型,是天生的打,啊不……战士。”


    林真很确定他想说的是“打手”。


    她把刀片放回安恬手心。


    安恬手指一错,刀片就在她的手指间翻飞。刀随心走,她是天生的战士。


    不。林真垂眸,不完全是天生的。


    她揭开安恬额角的纱布。在两侧太阳穴旁,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赫然是一抹极细的手术刀口。


    大脑内侧,颞叶深处,那里是杏仁核。


    杏仁核受损或者切除,人就不再能感受到恐惧和害怕。情绪变得迟钝,愤怒、喜悦、厌恶都被封存起来,只剩下一种淡漠的安静,就像安恬现在这样。


    “我应该杀了常七的。”她低声道。


    安恬歪了歪头,抬手放上她的头顶,揉了揉。


    林真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的动作:“安恬,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杀铁棍?”


    “他要死了。他们拿走了他的器官。”安恬平静地回答。她就像在说“今天下雨了”,或者“不好好睡觉的小孩子会被黑街抓走”。


    “安恬,如果他想活呢?”


    “他活不下来。”


    牢房的对面,是手术室的玻璃幕墙,就像一道橱窗,向囚徒们展示着他们的结局。


    十二个孩子,常七爷带走了一个,看守带走了一个,医师又带走了一个。


    拳台,看守室,手术室。


    他们每一个在走之前都说:


    “姐姐会回来的,不要怕。”


    “哥哥会回来的,不要怕。”


    当桃子从看守室被拖回牢房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那个人站在手术室里,剃着光头,穿着皮衣,身上带着血迹。


    她看到那人的手放在铁棍的脖子上,她看到铁棍露出惊恐的眼神,她看到鲜血喷涌而出。


    她连撕带咬地挣脱守卫,扑在玻璃墙上。


    杀人者回过头来。


    炽白的灯光照亮了那双眼睛。


    那双熟悉的、了不起的、被所有孩子信赖的丹凤眼。


    她曾经望着那双眼睛,崇拜地问:怎样才能像姐姐一样厉害呢?


    那双眼睛笑意盈盈,带着笃定和期待告诉她:等桃子长大一点就行,等桃子长大,一定行。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桃子伏在林真腿上,咬着拳头,压抑着哭声,整个人颤抖着。


    另一侧,安恬望着提灯的光芒,转着手里的刀片,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有办法吗?你手上有没有什么义体杏仁核?”林真问莫恕。


    “哇哦哇哦,你这个想法犯法的哦。”


    “我以为黑街的人每天都在犯法。”林真不解。


    “那些都是洒洒水啦,上头懒得管。但这可是联邦三大法——”莫恕蹲在地上,打量着她,“你不会是个法盲吧?听好了,不得制造任何义体大脑,哪怕是零部件也不行。”


    “其他两条呢?”


    “第一条,好像是说大家的脑子都是联邦的?”


    林真挑起眉毛,“还有一条呢?”


    “嘿,我又没说我不是法盲。”莫恕咧嘴一笑,拍拍膝盖站起来,“我去把温度调高一点,该睡了。”


    二楼依旧是打通的,中间用床单铺出了一个临时的大通铺。层层叠叠的床单下是好几层防水布,隔开了水泥地的潮气。小孩子们已经分成两排,头对着头睡着了。女孩子们挤在一床被子里,男孩子们则盖着叠起来的床单。


    桃子往铺盖里面挪了挪,眼巴巴地看着林真。


    “睡不着?”林真问她。


    桃子点点头。


    林真在最外头合衣躺下,就像在收养院里一样,挡住从楼梯吹来的风。


    桃子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小心翼翼盖到林真身上,又往里头挤了挤,避开她手臂上的绷带。


    “没事。”


    林真伸出手,轻轻搭在桃子的手臂上,“睡吧。”


    她本来打算等桃子睡着了,再下楼去看看安恬和诺曼。可在小孩子们细碎的呼吸声里,在温暖的被子下,她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在睡着前一刻,她似乎又听到了风声。


    风吹动收养院屋顶上的帆布,发出“呼——呼——”的声音。有人掀起帘子,帮她掖好被角。


    有祷词从黑暗中传来:


    “请保佑他们,在您的庇护下给他们一个安宁的夜晚。阿门。”


    林真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片昏暗。


    莫恕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是封上的。这在黑街其实并不少见。如果不把窗户缝上,明天起来你就没有窗户了,这是莫恕的原话。


    身旁,桃子动了一下,小声咕哝了一句梦话。耗子和塞克在咂吧嘴,似乎在怀念草莓营养液的味道。


    林真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床单,拎起鞋子,光着脚走下楼。


    提灯还在屋子中央,只是光线已经非常微弱,像是快要烧尽的炭火。


    安恬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莫恕板板正正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随便盖了件用过的手术服,还带着血迹。


    他们这些人,好像是有着不同习性的小动物,在这间屋子里,各自找到了一块小小的舒服的位置。


    在这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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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他们互相看顾,互相守望。


    林真走到诺曼前面,在地上坐下。


    为了防止压到伤口,诺曼是趴着睡的。他依旧没有摘掉面罩。


    听说趴着睡的人,一定会流口水。也不知道这个人的面罩里,现在是不是泛滥成灾。


    林真想了下诺曼掀开面罩放水的情景,不由得勾起嘴角。她起了点坏心思,伸手贴在诺曼嘴唇的位置,轻轻碰了一下。


    就在她指尖落下的那一刻——


    诺曼睁开眼睛。


    他们四目相对。


    林真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诺曼的眉头缓缓蹙起。


    屋子里安静极了,提灯的灯光晃了一下。


    诺曼动了一下脸,顶开她的手指。


    那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面罩薄得过分。林真清晰地感受到嘴唇的突起滑过她的手指。那金属带着热度,把她的手烫得一抖,心头也漫上一阵窘迫慌乱。


    也许诺曼还在发烧,她想。


    一想到这里,她赶紧撩开诺曼的头发,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再贴一下自己的额头。


    温度差不多,没有发烧。她松了口气。


    诺曼始终看着她,等她终于放下手,突然开口:


    “早安,骇客小姐。”


    林真怔了一下,对上诺曼的目光。诺曼的虹膜是深棕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和瞳孔浑然一体。


    那些被压下的窘迫慌乱汹涌而来。她撇开脸,小声道:


    “早安。”


    她说完,下意识看了诺曼一眼,就看到那双深色的眼里,缓缓浮出一点什么。


    仿佛湖水轻轻荡开,漾出一圈微光。


    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彼此,从对方的眉眼里读出安静的笑意。


    直到提灯用完最后一点电量,骤然熄灭。手术室里,莫恕翻了个身,“咚”地摔下手术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二楼的小孩子们被吵醒了,开始“唧唧呱呱”地说话。


    林真和诺曼对视着,终于忍不住一齐笑出声来。


    他们在这座安全屋里一待就是五天。


    外头,“野人”在庆祝表演赛上被“祭品”反杀的消息越来越膨胀,对那个B级“祭品”的悬赏也越来越高。听说谁能抓到她,就能从常七爷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甚至一步登天,成为常七爷手下的红人。


    “你今天值八万信用点了。”莫恕风风火火地提着大包小包进门,朝林真喊,“还有安恬,四万。”


    他的话音还没落,小孩子们一拥而上,踮着脚去够他手里的购物袋。


    “我的亲娘哎,你们可真是小饿死鬼投胎——”


    耗子扒住购物袋的边缘,掏出一根草莓味的营养剂,仰头问:“饿死鬼好吃吗?草莓味的吗?”


    ‘……好吃!“莫恕放弃了,松开手,给小孩子们一人发了一根营养剂,转头对林真哭诉:“养不起啊,姐!真的养不起。”


    “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了。”林真停下跑圈,无奈地摊开手,“那可是我和诺曼上次在荒野赚的钱。”


    莫恕对着坐在床垫上的诺曼努努嘴。


    “那位大爷身上才不止两万块钱。你算算,一个崽子一天三管草莓味营养剂,三天就是九百点,一个月就是九千点,一年就是……”


    “十万八千点。”诺曼抬起头,从夹克兜里翻出一张芯片,手指一弹,“地鼠李的,他的老窝归你了。


    莫恕一把接住芯片,狠狠亲了一口,“诺曼,你简直是我亲哥!”


    “我是你爹。”


    “爹!”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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