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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篝火(一)

作者:厉长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轿车在一栋二层楼旁急转弯,钻进一个断头巷,在撞上墙壁前”嘎吱“一声刹住。


    林真赶紧用脚抵住前座,单手抱住诺曼,不让他滚下座椅。


    她看了一眼车窗外。车子贴着墙皮,她估摸着自己都挤不出去,更别说抱着诺曼了。


    “莫恕,我们为什么停在这里?”她问道。


    莫恕已经关了车灯,拉上手刹。他在座椅底下摸索了一会,掏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墙壁一按。


    墙壁上,一道门缓缓划开,正对着车门。


    “欢迎来到我家。”莫恕拔下钥匙,从驾驶座下来,帮林真拉开车门,看了一眼昏迷的诺曼,说:“你抱着脚,我来抱头。”


    林真有些犹豫:“莫恕,他需要医生。”


    “我就是医生呀。”莫恕指了指自己,“我家里什么都有,诺曼也不是第一次伤成这样了。你换个黑诊所,转头就把你卖了,真的,我好多货就是这么来的。”


    “你有行医执照吗?”林真不依不饶。


    莫恕挠挠头:“你转过来。”


    林真依言照做,下一秒就被莫恕按住了右肩。莫恕拉着她的右胳膊,一拉一转。


    林真只听到自己的肩关节“咔哒”一声,就听到莫恕说:“好了,你动一下看看。”


    她小心地动了一下胳膊,还有一些酸涩无力,但的确是复位了。


    “看吧,说了我也算个医生吧。”莫恕一脸骄傲。


    他们把诺曼抬进了屋子。


    暗门在他们身后合拢,将黑街的夜色关在外头。屋子里的灯亮起来。


    一楼是打通的,地上铺着防潮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靠着墙壁用塑料帘子隔出了几个小单间,里头是简陋的手术台。玛莎正躺在其中一间里,带着氧气面罩,身上连着粗粗细细的管子。


    这时,楼梯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桃子带着收养院的小孩子们小心翼翼地从楼上下来。看见伤员,她连忙挡住小孩子们,”嘘“了一声,安静地退回了楼梯口。


    小孩子们像是万圣节的南瓜一样,在台阶上排排坐好,扒着楼梯栏杆偷看。


    林真和莫恕一起把诺曼抬进手术室,放在手术台上。


    莫恕从工具推车上拿起一把剪子,从中间剪开诺曼的上衣。


    “伤口在背后,没有穿透,我就说这家伙命大。来,帮我把他翻个身。”


    林真扶住诺曼的肩膀,将他抬起。刚复位的右手吃不得力,传来一阵钝痛。


    据说昏迷的人比平时更沉,因为他的灵魂用力扒着身体。


    林真希望他更沉一点。


    她忍着疼,配合着莫恕,把诺曼轻轻放平,然后捏住衣角,一点点往下揭。布料和血肉粘连,每撕一下都像扯下一层皮。


    林真摸到潮热的血,手指一颤,下意识去看诺曼的脸。


    “长痛不如短痛哈,要不我来?”莫恕伸手过来,跃跃欲试。


    林真挡开他的手,“我来。”


    沾血的布料一片片垂下来,露出诺曼苍白的后背,还有黑红色的、又开始冒血的弹孔。


    林真正想去拿医用手套,就被莫恕拦住了。


    莫恕指了指她的手臂和腰部的伤口,“你不疼吗?出去休息吧。”


    林真摇摇头,“我比较能忍疼。”


    莫恕翻了个白眼,翻出一个应急包塞进她怀里。


    “你这种人,嘴上说着没事,其实最容易‘哐叽’一下晕菜了,到时候我都不知道先救你还是先救他。反正我要剪裤子了,你要不参观一下?诺曼还是很——”


    “不用!”


    林真抱着应急包,退出手术室。


    里头,莫恕哈哈大笑,一边把浅蓝色的塑料帘子拉紧,用夹子从上到下固定住。


    桃子迎上来,接过了林真手里的应急包。耗子跟着她,拖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椅子,“吭哧吭哧”来到林真身旁。


    “姐姐坐。”


    林真摸了摸耗子的头。


    林真在收养院教过最基础的包扎,桃子是学得最好的。她把纱布反复折叠成巴掌大一片,倒上酒精。


    “林真姐姐,我碰了啊。”她忐忑地问。


    林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眼神又落回手术室的帘子上。


    灯光在塑料帘子上照出鱼鳞样的反光,模糊了里面的场景。隔着帘子,她只能看到里头人影晃动,听到医疗用具放入金属托盘的轻响。


    那响声,如同下雨。


    她异常专注地听着,借以忽略酒精带来的灼烧感。


    过了一会儿,桃子在她面前蹲下,“林真姐姐,你的腰。”


    林真的腰上被合金钻头划开一个大口子,皮肉外翻,泛着白,像一张大张的嘴巴。


    桃子只看着,就觉得疼,手下几乎不敢用力。


    手术室里,金属碰撞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鲜血溅上帘子,变成一片紫色。林真突然站起身。


    “直接倒吧。”她说。


    她左臂支在椅子上,整个人斜靠着,将伤口朝向上方。耗子乖觉地抱住了椅子背,防止椅子滑走。


    林真的腰很薄,那伤口几乎横贯了腰侧。让人怀疑如果再往里一点,这腰会不会就直接断了。


    桃子颤抖着手,将酒精瓶子靠近伤口。她咽了一口唾沫,把瓶子举高,然后猛地一倾。


    林真的脊背瞬间崩紧,左手紧握成拳,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酒精带着血水沿腰腹流下,“噼里啪啦”地溅落在防水布上,一时间盖过了手术室里的声音。


    很疼。但林真觉得很好。担心可以转移疼痛,疼痛也可以掩盖担心。


    手术室里,诺曼的眼皮一颤。


    “我建议你晚点醒啊,”莫恕手下不停,又是一针下去:“麻药不够了,你晕着我比较好下手。”


    诺曼没有说话,颤颤巍巍竖起右手中指。


    莫恕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按了回去,“三发子弹啊,穿透性软组织伤,肋骨骨裂,还有点气胸——哦,你腿上还挂了一发,差一点擦到动脉。要我说吧,你这命是真硬,吃钢板长大的吧。”


    “子弹都取出来了,肺给你补好了,肋骨你就自己养着吧。累死我了。记得付钱。”


    诺曼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


    莫恕扯下手套,把耳朵凑近他的面罩:“迟早憋死你,说啥呢在?”


    “……她怎么样?”


    莫恕“嘿”了一声,“人家至少是走回来的,不像你,是被人家抬回来的,啧啧。”


    他挨个摘下金属夹子,刚拉开门帘,就对上林真担心的目光。


    这味儿实在酸臭无比,莫恕玩心顿起,道:“里头母子平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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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正在给林真腰上缠纱布的桃子疑惑抬头。


    “一胎四个,都强壮极了,扔我那手术盘里‘叮当’作响的,头铁,长大一定了不得。”


    桃子更疑惑了。


    “他是说取出了四颗子弹。”林真低头给她解释。


    “嘿,你这人不好玩儿,太正经了。”莫恕脱下手术服,走过来:“他怎么整成这么个筛子样?”


    林真回忆了一下:“常七爷的天花板上的枪阵。”


    “那是个壮士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林真不欲多说,简单道:“拳台。”


    墙边,安恬走出阴影,突然开口:“她干掉了‘野人’,新的拳王。”


    莫恕的荧光大脑“扑灵”一下大放光芒,“失敬,原来您才是真的壮士!”


    林真看向安恬。


    除了在拳台上那一句“跟我走”,安恬就没有再说过话。那个平时抠抠索索的、在玛莎病倒后扛起整个收养院的、生气起来会跺脚骂人的女孩好像在一天之内就消失了。


    只剩这个瘦削高挑、穿着皮衣、剃着光头的陌生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身旁,桃子后退一步,握紧了拳头。


    林真注意到她的异常,“桃子,怎么了?”


    桃子瞪着安恬,“她杀了铁棍,我看到了。”


    楼梯上,睡成一团的小孩子们被惊醒了,迷迷糊糊望地揉着眼睛望过来。


    林真按住桃子的肩膀,“先让他们上楼睡觉。有什么话,待会下来说。”


    一楼,灯光昏黄。


    林真的鼻子已经习惯了酒精和血腥味,再也闻不出什么味道。


    莫恕撤走了地上的防水布,拉来两张半新不旧的床垫。


    诺曼盖着一张床单,一个人趴一张。


    林真坐在另一张的中间,左边是安恬,右边是桃子。


    莫恕抱着医药箱坐在地上。


    一盏太阳能提灯放在他们中间。灯光一闪一闪,像一炉橘黄色的篝火。伤号们左手一管抗生素,右手拿着生科出品的治疗针,嘴巴里叼着两管草莓味的营养剂,从身体到心灵都受到了安慰。


    林真两口喝完营养剂,转头问桃子,“你说安恬杀了铁棍,是怎么回事?”


    “她杀了,我看见她杀了。”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比如说是别人假扮她?”


    林真的话音还没落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看见了!”这是桃子,情绪激动。


    还有一个是安恬,语气平静:“对,我杀的。”


    安恬抬起手,指缝间的刀片一闪,“用的是这个。”


    桃子发出一声呜咽。


    安恬看着她,递上刀片:“你要我赔命吗?”


    林真一手抓住安恬,一手拦住桃子,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有一个算一个,今晚都得崩开。


    “哒哒,哒哒哒”


    这时候,诺曼敲了几下地面,示意自己也有话要说。


    “诺曼,伤成这样,你别添乱了。”林真无奈。


    “……绿曼巴。”诺曼嘶哑开口。


    “绿曼巴不是早就死了吗?”莫恕凑到诺曼身边,拿手去晃他的眼睛:“他是不是在发烧?说胡话了都?”


    “蠢货。脑子。”诺曼道,“她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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