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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鸦鸦不牙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欲练此功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确实因为花渐浓这个称呼掀起些许波澜。


    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趁着低头时将脸上一霎的变化收敛:“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像是无奈,楚留香抬眸看着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的花渐浓:“一会儿就可以上去。”


    看来方才说的什么“只能一个人”,全是他用来逗花渐浓的谎言。


    此言一出,坐在对面的美人轻笑一声,看样子早就猜到,只是故意说出刚才那些话。


    “一点红,退房。”


    花渐浓起身,直接上楼去收拾东西。


    这家客栈的房租可比得上一些热闹的城镇,估摸着知道华山论剑在即,趁机涨价大赚一笔。


    能不花钱自然不花钱,因此,花渐浓这才让中原一点红去退房。


    听到这句话,呆坐了许久的中原一点红总算起身活动,直接走到柜台前。


    甚至都不用他开口,掌柜的就被他这幅冷漠模样吓得将付的房钱全部交了出来。


    动作极快,生怕慢上一步就会被眼前的黑衣剑客一剑毙命。


    中原一点红并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看法,拿起碎银后就上楼收拾。


    约摸午后,一行四人已经进了华山派。


    虽然华山派日渐式微,但总归是五岳剑派之一,几乎独占华山,处处可见练剑的门内弟子。


    “真气派。”


    花渐浓点评道,别的不说,华山派一看就底蕴深厚,宫殿巍峨,遥望时犹如天上宫阙。


    而中原一点红和阿飞关注的却是周围的华山派弟子,真正的高手,又或者说是真正的剑客,单从拿剑的姿势就能看出对方的剑术如何。


    因此,两人扫视一番后毫无波动地收回视线。


    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没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花渐浓挪回视线,一转眼就看到不远处正在打闹的两个少年。不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令狐冲和岳灵珊吗?


    他轻抬眉梢,一直百无聊赖的脸上总算是出现几分笑意。


    而不远处的两人察觉到有人看过来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人。


    当然,觉得熟悉的是令狐冲,毕竟他们一个多月前刚见过。至于岳灵珊,时隔大半年,她只觉看着自己的美人有些眼熟。


    对视间,花渐浓几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令狐少侠,岳姑娘,好久不见。”


    着蓝衣的美人在两人面前站定,语气还算和善,尤其是有一束阳光落在他身上,将发间那支金簪照得熠熠生辉。


    “前辈,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令狐冲眸光一闪,随后笑着打招呼。


    至于原本觉得疑惑的岳灵珊,在花渐浓走近之后顿时回想起来。她瞳孔微缩,不由得回想起当时对方说的那句话。


    “华山论剑再见。”


    当时她就震惊疑惑,自己分明易容成丑陋的人,对方居然能认出自己是华山派弟子。


    如今一见,对方不仅认出自己是华山派弟子,还认出自己是岳灵珊。


    令狐冲不知道岳灵珊的震惊,他只是诧异花渐浓没有请帖也能进来——昨晚他翻看了名单,并没有找到这两人的名字。


    因此,他将视线落在那两位根本没见过的人身上。


    这两人皆是一身白衣,不过一个年长一个年幼,年长者看起来风.流潇洒,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而年幼的那个腰间佩剑,看上去还是名剑,气质淡漠,腰背挺直宛如荒原上的孤狼。


    “想必这位就是师父提及过的楚前辈吧?”令狐冲很快就认出楚留香来,礼貌问好,“晚辈早就听闻您老人家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流倜傥。”


    “……”楚留香无奈,但面对眼前的少年,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默默反驳,“我并不老。”


    尽管自己若是成亲早,孩子都能和令狐冲以及岳灵珊一般大。


    花渐浓在一旁嗤嗤笑,仿佛看到楚留香被人误解很高兴。他一边笑,一边将视线落在令狐冲和岳灵珊身上。


    原本还有些好奇,为什么原著中令狐冲出场已经二十出头,如今却是少年。但仔细一想,各大世界都混杂在一起,有地方出错也正常。


    毕竟朝代不一样的都能共处,年龄算什么?


    青年唏嘘不已,表面上却是一副温柔模样。蓝色的衣裙有时会显得人冷淡,但他温和的五官硬生生将这抹冷淡强压下去。


    “是晚辈妄言了。”


    令狐冲很有眼力见儿,发现楚留香不喜欢别人提及年龄,顿时道歉。


    这让花渐浓在一旁啧啧称奇,对其的印象都好了不少。毕竟主角,主角与主角之间,难免会惺惺相惜。


    恰好遇见,令狐冲便主动将他们带到安置好的住处。不过原本只准备了楚留香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四个人。


    好在华山派房间多,令狐冲又是大师兄,一句话下去就将花渐浓三人的住处安排好。


    “多谢。”


    花渐浓微微一笑,看着令狐冲离开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开口:“觉得他怎么样?”


    “日后必成大器。”


    楚留香看人挺准——除了自己某些朋友外,他一路上和令狐冲交谈不少。少年虽然年轻,带着几分吊儿郎当,但武功基础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接受华山派。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莫名笑了起来。


    楚留香:“阿浓为什么笑?难道是觉得令狐小友不成大器?”


    “非也。”


    花渐浓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楚留香面前轻轻一晃:“是能成大器,但是不是华山的,可不一定。”


    他这句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楚留香一听,立刻凑过来:“阿浓知道些什么?”


    过近的距离让花渐浓清楚地嗅到对方身上那股郁金花香,他竖起手指的那只手立刻摊开成掌,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开。


    不久前分明还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花渐浓:“我只是在胡说,香帅莫要当真。”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往外走。


    “你去做什么?”


    “出去逛逛。”


    楚留香看到花渐浓要往外走就忍不住开口询问,查岗一般,而青年居然也回答他。


    两个人都没有觉得丝毫不对,而中原一点红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如一道影子般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


    白衣男子嘴唇本就天生上翘,平日里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很好相处。但沉下脸时,那股冷酷便十分明显。


    他之前也有过再次重逢的红颜知己,但初见时的热烈似乎会随着时间流逝,再次相见时,他心中只留下淡淡的情绪。


    相比于情爱,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熟悉。


    说得难听些,就是不睡第二次。


    但……


    白衣男子矗立屋檐下,周围绿意丛生,有细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婆娑的竹影映在他身上的白衣,分明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却硬生生地透出几分郁色。


    *


    花渐浓没心思去想楚留香此刻在想什么,他从未来过华山,之前说爬华山也没去。


    工作的时候就经常爬山,对于同事发给他的爬山照,他只是默默回了一句:“工作爬山也就算了,怎么休息日也去爬山?”


    华山险峻,但风景不错,钟灵毓秀,绿荫成片。一路上能碰到不少行色匆匆的华山派弟子,手持长剑,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花渐浓环顾四周,最终在一处悬崖停下。


    眼前云海翻滚,清风拂过,甚至还能嗅到淡淡的潮湿水汽。向下望,低矮的群山连绵起伏,也算是一览众山小了。


    “哎——”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站在花渐浓身后,看着对方缓缓叹出一口气,不免有些担忧。


    “没什么,只是觉得江湖险恶。”


    对此,中原一点红颔首,持认同态度。不过,对方之前从未这么说过,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慨?难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年轻真好。”


    花渐浓侧目,瞥见不远处的岳灵珊和令狐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闻言,中原一点红也抬眸看过去,但看了一眼后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美人身上:“阿浓是觉得两小无猜……”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花渐浓便突然询问:“你觉得他们两个都走到最后吗?亦或者,能不变心吗?”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顿时警惕起来,觉得对方是在借喻。


    “令狐冲对岳灵珊颇有维护,就连华山派的弟子都说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黑衣剑客一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情,还有人说再过一两年,掌门就会将岳灵珊许配给令狐冲。


    两情相悦、两小无猜、父母之命,不管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到中原一点红的回答,花渐浓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看来是觉得这两人能够走到最后。


    如今没有林平之,究竟如何还尚且未知。


    只是,花渐浓并不觉得事情会往美好的方向去:“那我们打个赌吧。”


    “若是几年后他们当真成亲,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


    这句话成功地将中原一点红的注意力吸引,他不由得盯着面前的青年仔细打量。


    肯定不像是说的这么简单,黑衣剑客在心中暗自想道。但面对主动提出赌约的花渐浓,就算是输得彻底,那他也认了。


    “好。”


    得到回应后,花渐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至少在此刻,中原一点红根本读不懂他。


    在华山逛了一会儿,花渐浓就回去了。之前在平地走路还算好,现在基本上要爬石梯。平整的地方当然也有,但都是华山派处理公务的地盘。


    就算花渐浓再怎么无理,也不好意思在别人的地盘上闲逛。


    回去后,青年独自待在房间里。


    周围寂静,仅能听到鸟鸣,已经风吹树叶的声音。花渐浓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手串和戒指。


    好巧不巧,那枚戒指刚好戴在无名指。


    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戒指摘下来,换到中指。动作间,挂在手腕上的粉碧玺手串和白玉镯相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独处时的花渐浓和平时有些不同,娴静,又带着淡淡的忧愁,就连那双眼睛都落不到实处。


    “怎么这幅模样?”


    花渐浓还没发呆一会儿,就有人一声不吭地上门来打断他。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面对此人的关心,花渐浓只是将脸上的情绪遮掩,随后露出一抹笑。


    “这么关注我?”


    美人抬眸,发间的蝴蝶状金簪晃动着,仿佛一只真的金色蝴蝶落在他发间。


    楚留香跨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我当然关心阿浓了。”


    白衣男子轻笑,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他看到了吗?肯定看到了。


    但他并不会在花渐浓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非要谈论这些,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人,也需要给对方留下一些隐私。


    有时候太过知根知底一览无余,反倒会产生许多摩擦。


    花渐浓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没想到楚留香居然换了个话题,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青年的目光幽深,近乎审视般的看着坐在身边的白衣男子。对方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仿佛他再多不满也能被包容。


    “嗯?”


    楚留香抬手拨弄了一下花渐浓垂下来的“兔耳朵”,语气柔和:“不是去参观华山派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主动递话头,花渐浓收回视线,上身微微后仰,躲开那只摸自己发型的手:“也没什么好看的。”


    青年兴致缺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好笑,楚留香听到之后眉眼弯弯,凑过来轻声询问:“那在阿浓眼中,我也是如此吗?”


    “……”


    花渐浓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抬手,将凑到自己面前的俊脸推开:“怎么?难道你有两个鼻子四只眼睛?”


    青年不答反问,明显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这人太狡猾了,平常谈情说爱的时候无比得熟练,一旦被试探时,便立刻筑起防备的城墙,生怕有人走进自己心里。


    楚留香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青年,深邃的眉眼在认真凝望时显得很深情,有一种除此人外万物入不了他眼的感觉。


    “……”


    花渐浓还是年轻,在这道目光的凝视下,率先败下阵来。


    “干什么?”


    他这句话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就差抬手往楚留香脸上扇了。


    “这么久不见,阿浓就不想我吗?”


    “想你做什么?你和姬老板胡铁花分别多年,你想他们?”


    “想啊。”


    楚留香毫不犹豫,无论花渐浓说什么,他都能轻描淡写地答上来。又挑不出丝毫的错处,当真是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


    只有在这种时候,花渐浓才觉得对方之前都是在让着自己。不然,他还真奈何不了此人——不用技能的话。


    大概是担心将人惹生气,楚留香轻咳一声:“你没什么大事就好。”


    这句带着担心的话成功地让花渐浓的情绪平和下来:“我又遇不见那么多的麻烦,怎么会受伤?更何况……”


    “更何况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天下第一杀手。”


    楚留香接着他的话向下讲,一个字都没错,和花渐浓原本要说的话一模一样。


    “我说怎么从刚见面就一副……”蓝衣美人倏地笑出声来,上下扫视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原来是吃醋了。”


    “是。”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承认,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栽到花渐浓手里了。


    一年过去了,自己身边除了青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之前那些看到就心动的美人,再次相见也只是纯粹的欣赏。


    假如没有遇见花渐浓,他说不定还会和之前一样。


    当然,这句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某人又要大发脾气,一巴掌扇过来都算是好的。


    “我要睡了,走开。”


    花渐浓转过头,整个人就往床上躺,于此同时,抬脚就往楚留香腰上踢。


    他刚才脱了鞋,翘腿而坐,此时刚好直接踹人。


    不过,堂堂楚留香又怎么会被他踹下床呢?


    白衣男子甚至都不用回头,直接伸手握住了青年的脚踝:“虽然几个月没见,但我记得现在还没到你休息的时间吧?”


    花渐浓蹙眉,他此时仰面躺在床上,一条腿垂在床边,另一只脚踝被人握在掌心。


    有些狼狈。


    “我想睡就睡。”他恼羞成怒,将脚拽回来之后直接翻身往里面一滚,背对着坐在床边的人。


    楚留香强忍着笑意,深邃的眼眸弯起:“头饰都没拆,睡起来不难受吗?”


    他轻咳一声,探手过去,试探地将花渐浓发间的珠钗发簪取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


    “哎——我.日夜兼程,从昨天到现在都没闭眼。”


    “……”


    花渐浓闭着眼睛,奈何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他根本做不到无视:“你没手没脚?还得人伺候才能睡?”


    他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客气,但楚留香知道,对方这是同意自己留下。


    “等等——”


    就当他准备躺下时,花渐浓眉头一皱:“外衫脱了。”


    虽然楚留香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但青年还是无法忍受对方和衣而眠——尤其是对方刚才还说日夜兼程。


    “好好好。”


    楚留香在外基本都是和衣而眠,也就只有和花渐浓在一起时才会顺从对方的意思。


    时隔数月,两人再次同床共枕。不过同床异梦,花渐浓并非开玩笑,他是真的困。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但片刻之后,身体就已经熟悉久违的气息。青年侧卧着,身体的曲线很明显。


    楚留香的目光犹如实质化一般,一寸寸地扫视着面前的人,随后,视线一顿。


    青年的长发柔顺,哪怕挽成发髻也柔软不已。但乌发遮掩间,耳后那片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个暗红的吻痕。


    情场高手又怎会看不出这是什么?甚至都能看出来是昨晚留下的。


    楚留香心一哽,总算体会当之前那些女子的感受。果然,人只能对切身体会过的共情。


    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总不能抬手抓着阿浓的肩膀质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都是成年人,不能闹得这么难看。


    花渐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耳后又吻痕,昨晚那么多吻,他怎么会记得哪里有?


    不过,他察觉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和自己背对背。


    嗯?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花渐浓不由得睁开双眼,若有所思。但还是抵不过困意,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中途似乎有人来敲门,但他睡得有些沉,迷迷糊糊中好像回答了什么。


    反正外门的人在听到动静后似乎离开了。


    青年睁开眼,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但能看到面前的一抹白——不知道怎么睡得,居然睡到楚留香怀里去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萦绕在周围,花渐浓忍不住闭上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


    “完了。”


    “嗯?”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听就知道身侧的人也是刚刚睡醒,嗓音慵懒。


    “居然睡这么久,我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作息被破坏,对于花渐浓来讲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他直接坐起身,满脸懊悔。


    身侧的人还在躺着,听到这句话只是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有是有……”


    两人在某些地方保持着奇怪的默契,因此,楚留香一开口花渐浓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是人,不是铁打的。”


    楚留香眼含笑意,坐起身来:“好了,饿不饿?或许吃点东西就困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原本光线昏暗的房间顿时亮起来。


    花渐浓侧目,楚留香已经吹灭火折子,面前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渐渐地亮起来。


    青年坐在床上,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沐浴在烛光下的人。


    “嗯?”


    不知道为什么,楚留香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顿时警铃大作。


    “阿浓?”


    “没事。”


    花渐浓又不说话了,兀自起身走到镜前坐下。他身形消瘦,如今坐在夜色中,更显嶙峋。


    “明天……”青年看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五岳剑派的人都会到?”


    “嗯。”


    楚留香回答着:“毕竟是约定好的,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门派,比如武当峨嵋。”


    “怪不得。”花渐浓恍然大悟,“我说今天下午怎么看到宋青书了。”


    “宋青书?”


    楚留香反应过来,慢慢走到花渐浓身后:“阿浓在想什么鬼主意?”


    “这怎么能告诉你?”


    青年与铜镜中的楚留香对视,随即扬起一抹笑来:“我只是好心帮某人实现愿望罢了。”


    他这么说,楚留香更觉得明天又大事发生。


    “哼,欲练此功……”


    花渐浓勾起嘴角,鬼气森森,很是邪恶。


    第102章 狗咬狗?


    花渐浓最后还是如楚留香所说那样吃了点东西才睡,华山派的厨房这些天基本上一直开着,生怕有人半夜饿了。


    这一点倒是不错。


    青年坐在房间里,抬眼望着坐在自己面对,颇有些虎视眈眈的人:“你不会自己房间,在这里做什么?”


    楚留香轻咳一声,若有其事地说道:“自然是看着阿浓吃饭了。”


    “……”花渐浓哼笑一声,更像是无可奈何,“你闲不闲啊?”


    听到他说这句话,楚留香脸上的表情略微正经起来。旁边的烛光闪烁,将他深邃立体的五官都照得明暗交错。


    “你瘦了。”


    这句话并非是调.情,而是实话实说。


    下午睡觉时,青年在睡梦中滚进自己怀中。楚留香抬手丈量,发现青年当真比分开时瘦了不少。


    远离那些纷扰多月,居然也没有胖一点儿吗?


    花渐浓吃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在思考他此时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发现居然是真的关心时,青年这才放下筷子:“经常天南海北地走,总是在路上,也很难不消瘦吧?”


    更何况,自己肠胃不好,吃了也不一定能吸收,早就习惯了。


    不过,楚留香居然还关心这个?


    察觉到青年狐疑的视线,白衣男子深吸一口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阿浓啊阿浓,你这样如何让人放心。”


    “这话说的,仿佛我是什么离了人就活不下去似的。”花渐浓嗤笑一声,有些不满。


    楚留香无奈,只好抬手以示自己无辜。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


    白衣男子缓缓道:“阿浓总不能不让我……们担心吧?”


    他并没有单独说自己,而是说“我们”,像是以朋友的角度关心一般,将其他人都给拉扯上。


    花渐浓轻哼一声,撂下筷子,双眸含笑:“香帅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委婉了?”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便知道青年读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


    “时间不早了,慢走不送。”


    美人直接下逐客令,饶是楚留香真的还想留下来,倒是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开口。


    于是,顶着花渐浓灼灼的目光,他只好无奈起身准备往外走:“那你好好休息。”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明天不见了,干嘛搞得这么生离死别?还这么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就是最后一面。


    等人走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次躺回床上准备酝酿睡意。他原以为自己睡了一个下午,今晚估计要很晚才能睡着。


    却没想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在天微微亮时醒来,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看来生物钟确实很难改变,只不过一觉就睡了这么久,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头痛。


    花渐浓略加收拾,这些天的妆容都略显清淡,将本来就温和的五官凸显得更加温柔,似一缕春风般。


    出门时,一抹熟悉的黑衣身影正站在屋檐下,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怎么不进来?”


    对此,花渐浓不由得感到些许疑惑。青年站在门口,突然开口发问:“昨晚你来敲门了?”


    “嗯。”


    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才继续回答:“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你出来。”


    “哦。”


    花渐浓将手腕上的手串戴好,一边走到中原一点红身边,一边开口回答:“太困了,回去就睡了。”


    初春的早上本就带着寒意,更不必提华山,这么高的地方,就连寒意都比山脚下浓重。


    青年略微蹙眉,抬手将身上的褙子拢了拢,抱怨道:“不如选在暮春,现在多少有些冷。”


    倒春寒一来,让人宛如回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


    中原一点红不语,只是将原本搭在胳膊上的披风展开,动作十分熟练地披在青年的肩上。


    “山上本就冷。”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回答花渐浓刚才的问题。


    至于昨晚来敲门的时候究竟听到了什么,反倒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想问,还是不在乎。


    楚留香没有过来,一大早就去了华山论剑的广场,那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五岳掌门都来了,看样子对于此次的比试很看重。


    除此之外,看台还坐着一些无门无派的游侠,更多的便是一些刚入门以及没有拿到比试名额的弟子们。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而他们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岳不群旁边的熟人——楚留香。


    “啧。”


    妆容精致的美人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而站在他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声嗤笑,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在因楚留香醒来后不过来看望而生气。


    殊不知,青年真正不屑的是此次的主办方——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


    虽然在其他人眼中,岳不群如他的别称“君子剑”一样是个君子,但知晓剧情的花渐浓明白,这人就是个伪君子。


    也不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和这个人认识的。


    他们两个没有座位,只能和其他弟子一样站在台下。


    周围有些吵闹,花渐浓略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居然还看到不少熟悉的人。


    比如武当派宋青书、峨嵋派枯梅大师以及高亚男、丐帮南宫灵……


    突然,花渐浓的目光顿住,不动声色地看着丐帮弟子中极为显眼的一个。


    南宫灵……


    青年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无花和石观音都是因为他而死,也不知道南宫灵在心里有没有记恨他。


    肯定是有的。


    花渐浓的目光自认为很隐蔽,但还是被南宫灵抓了个正着。


    器宇轩昂的青年回望,那双带着压迫感的眼眸在看到是他后明显一顿,随即犹如不认识他似的挪开了视线。


    “丐帮现在是南宫灵话事?”花渐浓同样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询问身侧的黑衣剑客。


    中原一点红将两人刚才的对视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嗯。老帮主已经卧病在床一两年,上一任帮主乔峰因身世被逐出。如今刚好轮到南宫灵接任。”


    他并不知道南宫灵鹤无花以及石观音之间的关系,见花渐浓如此关注长相不凡的南宫灵,下意识地以为对方看上了这人。


    无人在意的角落,中原一点红再次陷入沉思。他内心很纠结,原本有一个楚留香就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如今再多一个南宫灵。


    至于花渐浓,他现在心里在的确在想南宫灵,只是无关风月,想的是如何杀了对方。


    虽然不知道南宫灵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花渐浓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和一年前的他完全不同,变化着实有些明显。


    正在此时,台上的楚留香已经将规则讲清楚,点到为止,比试第二。当然,大家基本都知道这个道理。


    这种约定俗成的道理基本上不用提醒,但花渐浓觉得,肯定有人会不遵守。


    可没想到,第一场就这么刺激,对战的两人还是老熟人——一个是青城派余人彦,一个是全真教鹿清笃。


    前者不必多说,之前那几次还历历在目。后者也只是在禁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站在赵志敬身后的便是鹿清笃。


    “呵,狗咬狗啊。”


    花渐浓顿时来了兴致,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但相比之下,鹿清笃的武功倒是比余人彦好一些。


    两人上场之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随后立刻出剑。


    花渐浓不懂剑,侧首询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他的本意是问这两个人谁强谁弱,那知中原一点红抬眼瞥了台上两人一眼,随后冷笑一声:“都不过尔尔。”


    这个点评已经很委婉,若是让一年前的中原一点红点评,怕是要说的比这还难听。


    黑衣剑客收回视线,觉得余人彦和鹿清笃两个人的剑招多看一眼就是侮辱自己的眼睛。


    花渐浓哑口无言,只好无奈一笑。


    余人彦可不是良善之人,一直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疏于习武。对上鹿清笃,不过一刻钟就败下阵来。


    台下一阵嘘声,这让余人彦脸色无比难堪,青一阵红一阵,只觉自己被当然羞辱一番。


    “承认!”


    鹿清笃抱拳,眼中的情绪倒不如口头上那么谦虚。


    这让余人彦本就不满的心更加愤怒,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走着瞧!”


    台下,清晰地听到余人彦放狠话的赵志敬笑了笑:“余掌门倒是教子有方。”


    这句话无疑是在嘲笑余观海,毕竟比试本就有输有赢,居然有人能在输了之后冲着对手放狠话。


    “犬子年幼。”


    “同龄人都为父为母了,余掌门还好意思说出年幼这两个字来。”


    赵志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全真教的名声倒是比青城派大,且不说王重阳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单从武功上比,青城派就输全真教一头。


    “他们在说什么?”


    离得太远,花渐浓只能看到这两个人在咿咿呀呀说些什么,但具体说的什么话就不知道了。


    中原一点红还在想南宫灵的事情,以至于听到青年的询问后,诡异的沉默下来。


    说了什么?他怎么知道?刚才满脑子青年要找新欢,因此情绪低落不已,根本没有注意看台上余沧海和赵志敬的唇枪舌剑。


    “嗯?”


    没等到回答,花渐浓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身侧的人。


    怎么感觉中原一点红今天怪怪的?


    第103章 楚郎——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小心询问。


    “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对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微微一笑,示意对方不必紧张。


    “接下来,令狐冲对高亚男。”


    周围原本以为余人彦和鹿清笃的对决而感到无趣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顿时抬眼望去。


    比试台上,令狐冲一身华山派弟子服,手里拿着一柄普通的剑。少年意气风发,和对面明显沉稳许多的高亚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亚男比令狐冲大了一辈吧?”


    花渐浓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能对上。


    周围也议论纷纷,不过是少数人,不清楚具体情况。


    而中原一点红听到他的疑惑,低头轻声解答:“高亚男是峨嵋派枯梅的弟子,令狐冲是华山派岳不群的弟子,仔细算来,其实是一辈。”


    “只是年龄有些差距。”黑衣剑客对于这些比花渐浓了解的多,一整场比试下来,基本都在解答。


    这些人用的都是自己门派的剑法,与剑客而言,犹如天下剑法汇聚一堂,仔细观看其中对局,明显收获颇丰。


    因此,在问了几句之后,花渐浓便闭口不谈,让中原一点红能够静心“偷师”。


    他的目光抬起,从看台上缓缓扫过。面对冲他微笑的楚留香,青年直接假装看不见。


    两个人的对视隐蔽,除非一直在观察花渐浓抑或是楚留香,否则根本无法发现。


    青年今天穿着青草绿的百迭裙,腰间系带却是宫墙红,对比鲜明,设计很有巧思。身上的长褙子是比百迭裙稍淡些许的柳绿,一整套看上去很清新雅致。


    花渐浓能够察觉到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大多是在好奇他究竟是哪一门派的弟子,怎么从未见过。


    按理来讲,各大门派之间多多少少都互相了解。其中武学出类拔萃者不可避免地会被其他门派暗自记下,随后便是长相出众之人。


    但这个身形高挑的姑娘,却没人对其有印象。


    宋青书以及全真教的几人曾见过花渐浓,对他的印象也只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除此之外,能够认的此人的也只剩下——南宫灵。


    自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踏入广场时,他的视线就锁定在那个貌美的女子身上。


    探破天一神水案、被石观音亲自找上门却安然无恙,单是这两点就足以南宫灵将这个人记在心里。


    无花去年秋后被斩立决,石观音于汴京自尽。他们两个都因同一个人死在汴京,江湖上不少人大快人心,除了南宫灵。


    毕竟,那是他的亲哥和亲生母亲!


    整个江湖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如今又有两个去世,哼。


    花渐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南宫灵眼神深沉,握在手里的茶杯都险些被攥碎,手背青筋鼓起,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出去一下。”


    站在人群中的绿衫女子侧首和身侧的黑衣青年说了句什么,随后便独自离开往远处去。


    平常中原一点红犹如一道影子般跟在花渐浓身后,今天有这么多门派的人比试,用的都是门派内的看家本领,想必此人肯定觉得比试更重要。


    哼。


    南宫灵直接断定,心中对于花渐浓更是嗤之以鼻。凭着那张脸蛊惑人心又怎么样?在功法武学面前,不还是被抛弃吗?


    假如中原一点红能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怕不是要提剑冲上来直取他项上人头。


    那抹绿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南宫灵若有所思。


    相比于无花,他似乎有些莽撞,就连给任慈下毒都是在无花的指导下进行。


    如今看到花渐浓孤身一人,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对方平日里要么和楚留香待在一起,要么有中原一点红护在身边,想下手还不容易。


    今天是华山论剑第一天,周围的人加起来几百上千,中途有人离席根本察觉不到。


    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此时倒是有了春天降临的感觉,华山上的一些花草长得茂盛,煞是好看。


    花渐浓站在一处野花丛前,旁边是一株桃树。现在还没到花开的时候,桃树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人比花娇。”


    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花渐浓转过身,看到一位青衫男子阔步而来。


    他丰神俊朗,身上的青衣打着补丁,虽然有些年轻,但眼神极具压迫感。


    “不知阁下是?”


    花渐浓明知故问,表面上却是一副疑惑模样,和温柔长相一样的无害。


    “在下丐帮南宫灵。”


    “南宫灵?”


    貌美的女子缓缓重复着他的名字,语气柔和,神情温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舌尖饶了一圈才吐出来。


    显得很缠.绵缱绻。


    怪不得能让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死心塌地。


    南宫灵轻轻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就算不说出来,花渐浓也能猜到。


    “南宫帮主找我有什么事?”花渐浓垂眸轻笑,“还是说只是偶遇?”


    他的态度太过缠.绵暧.昧,以至于南宫灵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抱有别的心思。


    “怎么不回答?”


    绿衫美人蹙眉,纤细的眉宛如远山,蹙起眉时格外得惹人心疼,恨不得费劲一切让她展颜一笑。


    花渐浓收敛笑意,表情有些嗔怪:“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别过。”


    他留下这句话就转过身,仅用窈窕的背影对着南宫灵。


    好手段。


    两人见面也不过一刻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南宫灵完全可以凭借这些看出花渐浓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暧.昧?


    他直接将花渐浓的态度定义为暧.昧,并觉得这人太过轻挑,着实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绿衫美人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脚边的野花。他伸手扶起一朵被微风吹得摇曳的粉花,那串粉碧玺手串从腕间滑落,和指间的粉花遥相呼应。


    花渐浓略微蹙眉,有些搞不懂南宫灵究竟在搞什么。若是想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怎么不动手?


    该不会是想和他多聊几句吧?


    青年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离谱,不由得松开指间扶着的粉花,看样子准备离开。


    见状,南宫灵突然开口:“听闻姑娘之前在汴京小住过?”


    “是。”


    花渐浓转过身,他没看向南宫灵,反倒是瞥了一眼天色。


    快到中午了,上午的比试应该快结束了。


    青年收回远眺的视线,突然神情一变。方才还温柔缠.绵,现在倒是冷言冷语,看南宫灵怎么都不顺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似乎也并不熟悉吧?”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拦下一个貌美的女子,这怎么能让人不怀疑担心?


    南宫灵也想到这一点,他被不少人称赞过君子,不止是气质有君子之风,就连行事也十分妥当。


    当然,这都是在外人眼中。


    眼下这里只有自己和花渐浓两个人,其余人都在前面比武。而这个女的又不会武功,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么想着,南宫灵便不再回答花渐浓的质问,而是跨步向前,眼看着就要走到对方面前。


    “你想做什么?”


    绿衫女子步步后退,直到背部靠在凹凸不平的假山上,脸上的表情这才显露出几分慌乱来。


    “做什么?”


    南宫灵单手便钳制住花渐浓,随后,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


    “自然是送你去见阎王。”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美人被迫仰起头,黛眉紧蹙,满脸的抗拒。他眼眸渐渐泛出水色,似乎是想凭此唤起面前人的同情心。


    “这个问题,你还是下去问阎王吧。”


    南宫灵冷笑一声,他大拇指顶开瓷瓶的木塞,随后便想要强行灌进花渐浓嘴里。


    与此同时,他紧紧地盯着面前模样可怜的美人,心中满是畅快。


    一年了!我终于能为你们报仇……


    还没等南宫灵将心里的话想完,原本被他掐着喉咙可怜兮兮的人突然脸色一变。


    丝毫不见方才地慌张,反倒是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满是讥讽。


    “放开我。”


    听到这句话,南宫灵居然真的松开胳膊。


    微风吹过,将远处的声音吹到此处。


    花渐浓抬手打翻南宫灵手里的瓷瓶,顿时瓷器破碎声响起,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也撒了大片。


    “天一神水……”


    “没想到你手里居然还留着一瓶。”绿衫美人抬眸,捏着南宫灵的下巴,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地,刚要清醒过来的青衫青年再次陷入一片虚无,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脑海中一直有一道声音,不断催促着自己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放开!”


    碎石小径尽头,两道高矮不同的身影推搡着,一青衫男子双手钳制着绿衫女,下手极狠。


    见状,经过此处的几人顿时停下脚步。待看清这两人是谁时,有人立刻出手。


    “噌!”


    利刃破空声响起,而背对着众人的青衫男子堪堪躲过,鬓边一缕长发被锋利的剑刃削落,俊朗的脸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南宫灵?!”


    岳不群紧皱眉头:“怎么会是你?”


    南宫灵侧身之后,被他紧紧握着脖颈和手腕的绿衫女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雪白的脖颈间赫然横着可怖的指痕,而腕间那串粉碧玺手串也因剧烈的挣扎端来,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咳咳咳。”


    “阿浓!”


    一道白衣身影快速掠直绿衫女面前,神情紧张,将人扶起后半揽在怀。


    而刚才瞬间出剑的黑衣剑客,则一脸杀气地持剑直指清醒过来的南宫灵。


    “楚郎——”


    花渐浓抬头,随即将脸埋在楚留香宽阔的怀中,泣音哀啭,很是可怜:“南宫公子疯了,他刚刚一见到我就要杀我。”


    美人身形单薄,脖颈间以及手腕上的指痕还未消散,依偎在楚留香怀中,明显的体型差显得他犹如易碎的青瓷。


    “他还说什么……要为石观音报仇。”


    “什么?!”


    周围人皆因这句话愣住,性格爽快直率之人立刻开口质问:“石观音……南宫灵!你为何要为石观音报仇?!”


    第104章 生气了?


    “诸位就这么轻信一人之言?”南宫灵看着直指自己的长剑,随后又扫视众人一番,冷笑道。


    “一人之言?”人群中有人仗义执言,“你都将人家一个弱女子欺负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想让大家相信你?”


    “也是,你这幅模样与任老帮主没有丝毫相似。怪不得当初选择乔峰接任丐帮帮主。”一直看南宫灵不爽的人借此机会多加嘲讽,“若不是乔峰身世原因,恐怕你还坐不上帮主的位置。”


    “你!”


    这几人在这边唇枪舌剑,另一边,花渐浓柔弱悲痛,一副如果没有楚留香扶着他,就会如风中落花般。


    “我与南宫帮主素不相识,就连他口中的石观音也仅有一面之缘。”绿衫美人抬手拭泪,宽大的衣袖滑落直手肘,将手腕间鲜红的指痕再次呈现而出。


    他说话时便泪光点点,黛眉紧蹙,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可怜。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石观音正是走火入魔自尽而亡。”花渐浓语气轻缓,回忆起当时,甚至还有几分畏惧,“不仅楚郎在场,神侯府追命也在。”


    “南宫帮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汴京质问,何苦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情到浓时,他略加哽咽,不忍与南宫灵直视,侧目再次靠在楚留香胸口。


    “是啊,且不论石观音于你有什么关系,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好了,诸位。”见状,一直沉默的岳不群总算开口,“此事发生在我华山,虽然渐浓姑娘并无生命之忧,我也会还他一个说法。”


    “岳掌门好生冷漠,难道非要妾身命丧于此才肯吗?”花渐浓一手搭在楚留香胸口,另一只手被对方握在手中,“并无生命之忧……倘若诸位来晚一步,妾身就……”


    他话未说完,便悲愤挪开视线。


    岳不群能够开口揽下责任已经不错,却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抓着他话中的不妥之处不放。


    表面上一副谦逊君子模样的岳不群闻言立刻道歉,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无名小辈。


    “妾还不如直接跳崖,省的诸位为难。”花渐浓推开楚留香,眼看就要往旁边一跃,“南宫灵乃是丐帮帮主,妾孤苦无依,伶仃一身,死了也无人在意。”


    “阿浓!”


    楚留香没想到花渐浓还真敢往崖边去,连忙将人拉在怀里:“你放心,岳掌门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安抚着怀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眼中闪过些许无奈:“石观音乃沙漠雄踞一方的存在,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南宫帮主想为其报仇,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从未说要替她报仇!”


    南宫灵说的是真话,脸上的愤怒不像作伪。


    就在这时,令狐冲疑惑开口:“既然如此,你有为什么要加害与渐浓前辈?”


    此话一出,南宫灵为自己辩驳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是啊,假如不是花渐浓说的那样,他为什么要对人下狠手?


    这件事情连南宫灵自己都不知道!他分明只是想给此人喂下天一神水,毕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手里有天一神水!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天一神水,整个人鬼使神差的一般抬手掐着花渐浓的脖颈。


    他刚回过神,眼前就是手持长剑一副杀气的中原一点红!


    “难道丐帮和石观音有什么联系?”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一顶与魔教勾结的帽子扣了上来。


    “休要血口喷人!”丐帮长老立刻反驳,“此事乃南宫灵一人所为,怎么就纠缠上整个丐帮了?”


    话音刚落,几位丐帮长老对视一眼,当下立即下了决定——移除南宫灵帮主之位!


    “你们!”


    “任老帮主还在世,他卧病在床,这个决定我们就替他做了。”


    说罢,几位丐帮长老觉得面上无光,愤然甩袖离去,一副懒得搭理南宫灵的样子。


    原本丐帮内就有人对他不满,觉得他太过年轻,行事也不算稳妥。今日倒好,不仅对弱女子出手,还和那个大魔头石观音扯上了关系。


    而那些支持南宫灵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无奈之下只能先与其割席。


    见丐帮的长老离开,其余几个门派的轻咳一声,安慰了几句也跟着离开。


    下午还有比试,他们可没必要将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过,南宫灵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渐浓姑娘,你好好休息。”岳不群面露担忧,看样子丝毫不在意花渐浓刚才的不礼貌,“待会儿我派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不必。”


    开口拒绝的并非是花渐浓,也不是楚留香,而是在一旁收剑入鞘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剑客脸上的杀气还未完全消散,整个人宛如一把磨好出鞘的利刃,比他手里的剑还要寒气逼人。


    “有药。”


    若不是看在岳不群是楚留香朋友的份上,中原一点红估计都不会开口解释。


    “那好,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岳不群微微颔首,随即也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花渐浓三人,以及南宫灵。大概是中原一点红身上的杀意浓重,他咬紧牙关,转身离开之际,一道声音响起。


    和刚才的泫然欲泣截然不同,带着几分笑意,以及故意的嘲讽:“南宫灵,放心吧,你很快就会和你兄长母亲团聚。”


    听到这句话,背对着花渐浓的南宫灵瞳孔微缩,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心中骇然不已:“她怎么知道!”


    花渐浓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南宫灵,眼尾分明还残留着水色,但脸上的表情早已改变,似乎不装了。


    “你的好奇……还是留到下面亲自问吧。”


    他将南宫灵对自己说的话再次还回去,虽是在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待南宫灵也走后,一直是纵容态度的楚留香倏地冷下脸来。


    他从未以这种态度面对过花渐浓,以至于青年在看到后一愣,心中诡异地升起一阵心虚。


    “至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


    白衣男子探手握住花渐浓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后一寸寸地扫视过上面的指痕:“阿浓,不是每次都和你想的一样。”


    他表情严肃,冷下脸时压迫感极强,就连那双经常带着笑意的眼眸都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我有把握,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花渐浓蹙眉,此时他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被楚留香这么“教育”,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被对方用这种态度说话,不习惯且不平缓。


    楚留香垂眸,将面前绿衫美人脸上的倔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感无奈。


    也不知道是真的气极,还是担心再这样下去两个人会大吵一架,白衣男子深深地看了花渐浓一眼,也转身离开。


    “哈?”花渐浓这次是真的眉头紧皱,眼中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他这是生气了?”


    青年转头,心中震惊不已,以至于转头时的幅度很大,发间的步摇“啪”的一下打在他脸上。


    面对花渐浓的询问,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微微颔首:“看上去有些吓人。”


    黑衣剑客一边回答,一边抬手隔空点了一下花渐浓脖颈间的痕迹。


    时间过去片刻,原本鲜红的指痕转变为暗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得显眼,以及渗人。


    也怪不得楚留香会露出这幅模样。


    中原一点红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身为抱有同样心思的人,他自然明白楚留香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担心。


    但他没说出口,青年现在已经心情不好,他没必要给对方多找一份不痛快。


    “他生什么气?被掐的人又不是他。”


    不知道花渐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清楚,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仅剩白玉镯的手腕,随后轻叹一声。


    阳光被云层遮挡,周围的光线倏地暗了下来。清风拂过开得正盛的野花,崖边云层翻涌。


    这么好的景色,花渐浓没心思观赏,而是一撩裙摆,蹲下来开始捡散落一地的粉碧玺珠。


    他也没想到南宫灵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更没想到对方能将他手腕上的手串扯断。


    可怜的粉碧玺手串,在他手上还没待满二十四个小时,就这么殒命了。


    不过还能修,他一会儿重新串一下。


    花渐浓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名显得可怜,小小的一只,似雨后刚冒出来的绿蘑菇。


    这人蹲起来看着不大,其实站起来却是身量修长。


    中原一点红面露无奈,他将剑挂回腰间,随后也跟着顿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帮忙捡珠子。


    “哎——”


    花渐浓手里捧着粉碧玺珠,将那双手衬托得格外白皙漂亮,只是手腕上暗红的指痕着实有些吓人。


    “谢谢。”


    看着中原一点红递过来的珠子,青年道了声谢。


    大概他心里也觉得有些烦闷,接过珠子后便准备回房间串起来,背影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中原一点红眸光暗沉,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猜来猜去实在太累,除非必要,花渐浓很少去揣测别人的心。


    还好没有少。


    花渐浓回到房间后找华山派弟子要了根用来串珠子的线,还好他们有,若是用寻常的线串起来,定会和之前有些许差别。


    “哎——”


    青年将珠子串好重新戴到手上,还专门抬起胳膊仔细观察,很好,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


    断开的手串尚能重新串起来,但生气的人该怎么哄?


    向来都是被别人哄的花渐浓单手托腮,脸上满是苦恼。


    第105章 补24号三千


    下午的比试,有三个人缺席——南宫灵、花渐浓,以及中原一点红。


    大概是担心南宫灵畏罪潜逃,岳不群专门派人看守。至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这就不得而知了。


    楚留香在看台上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眉宇间不免多了几分愁绪。


    “是在担心?”


    岳不群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哎。”楚留香不愿在其他人面前点评花渐浓,于是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孩子嘛。”


    听他的语气,对花渐浓那是百般纵容。饶是岳不群,从来都没有这么对过宁中则和岳灵珊。


    因此,岳不群不由得有些诧异。没想到楚留香如此多情风.流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痴情。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用“痴情”这个词来形容。


    虽然楚留香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红颜知己堪称遍布天下,但从未做到这种地步。


    看来那个花渐浓对他很重要。


    在楚留香看不到的地方,岳不群眼中飞速地闪过一抹算计。至于他要算计什么,仔细想想,恐怕也就只剩下福威镖局。


    岳不群也好,南宫灵也好,至今还没找到的百晓生也好,这些现在通通不重要。


    安静的房间内,花渐浓一脸苦恼,而他身侧坐着的正是华山派掌门的亲女儿岳灵珊,以及亲传大弟子令狐冲。


    也不知道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三个怎么能这么熟悉。


    面对花渐浓的苦恼,岳灵珊直言不讳:“不如道个歉?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总不能一拍两散吧?”


    “我们也没合过。”花渐浓默默反驳,当然,在令狐冲和岳灵珊眼里,这句反驳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反正我惹小师妹生气都会主动道歉。”


    “你什么时候道过歉?”


    岳灵珊一听,顿时扭过头去怒视令狐冲,双手环抱,对于对方刚才的话并不认同。


    “我哪次没有道歉?”


    原本是来给花渐浓解决情感问题,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先吵了起来。


    见状,花渐浓坐起身,连忙抬手拦下他们两个:“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你呢?”


    岳灵珊反问。


    “……”


    “我看,你撒个娇,卖卖惨。”令狐冲摸着下巴,开始出馊点子,“我看香帅应该吃这一套。”


    少年若有所思,假如小师妹这样对他,他肯定受用。反正男人都差不多,楚香帅应该也会吃这一套吧?


    “我也没什么错吧?”


    花渐浓纠结的居然是这件事情,对此,令狐冲和岳灵珊不约而同地反问:“那你现在怎么一副为难苦恼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让朋友之间出现裂痕而已。”


    “哦——朋友。”岳灵珊挤了挤眼睛。


    令狐冲笑着,一副打趣模样:“谁家朋友会这个样子?香帅和我师父也是朋友,怎么没见他们……”


    “停下!”


    “住嘴!”


    这次轮到花渐浓和岳灵珊反驳,令狐冲举的这个例子实在有些恶寒,单是在脑子里想一下就觉得恐怖。


    “哎,我真是昏了头,居然问你们两个。”


    “怎么了?难道我没有给你建议吗?”


    令狐冲站起身,少年意气风发,简直和古灵精怪的岳灵珊不枉多让,出的那些建议花渐浓根本都不会采纳。


    “算了,我自己冷静冷静。”花渐浓板起脸,开始起身送客。


    “我说真的。”


    被推出去的令狐冲还在坚持,双手扒在门框上,表情十分诚恳:“相信我,肯定没错。”


    花渐浓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将两个少年关在门外。


    “哎——”


    他走到床边坐下,冥思苦想后抬手敲了一下脑袋:“我道什么歉!我没错!”


    青年“唰”地一下站起身,对于这个问题十分倔强,并不想率先低下头。


    更何况,楚留香这是在冷战吗?留下那么一句话就离开,直到现在都没来过——哦,他是裁判。


    但下午比试开场前,他就不能来一次吗?


    原本只是在想怎么和楚留香缓和气氛的花渐浓,想着想着就将一切的过错推到楚留香身上。


    也就只有面对此人时他才这么蛮不讲理,俨然一副被纵容坏的样子。


    饶是中原一点红都不一定能接受他这幅歪理,闹了矛盾要么两个人冷战到有人率先低下头,要么直接当场解决。


    不过,花渐浓还没和中原一点红闹过矛盾。


    一个下午,青年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门,这明显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楚留香从比试场离开时,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迎面就撞上岳灵珊。


    “前辈。”


    既然都见了面,岳灵珊只好停下脚步向对方问好,仔细算来,对方和她爹是好友,怎么的也要喊上一声“叔叔”。


    不过,从昨天楚留香反驳令狐冲口中的“老人家”来看,对方明显是不希望别人议论他的年龄。


    因此,岳灵珊微微一笑,只是喊了一声前辈。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楚留香停下脚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还透露出几分长辈的包容。


    “哦——我中午看阿浓姐在这里蹲着找东西,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去。”岳灵珊眸光一闪,直接开口回答,“便想着是不是有东西落在这里,过来帮她找找。”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自然,以至于楚留香根本就没发现通篇没几个字能信。


    “找东西?”


    楚留香一顿,很快就想到花渐浓究竟在找什么,不由得面露无奈:“你早些回去吧,我知道他丢了什么。”


    白衣男子温和一笑,玉树临风,充满着成年男性的成熟感。


    岳灵珊手指揪着腰间的系带,听到他的话之后连忙颔首,转身快速离开。


    “哎——”


    楚留香轻叹一声,原本心里的情绪也因岳灵珊刚才那番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就是一个手串吗?至于废这么大功夫?


    白衣男子思索片刻,随即脚步一转,看样子是准备下山。他轻功极佳,上山下山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见一道白影在林间飞速掠过,宛如被惊起的白鸟。


    夜色降临,华山派一处客房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户落在檐下,那丛芭蕉上顿时出现淡淡的光。


    花渐浓送走来安抚他的中原一点红,依旧是那身绿衫,眉眼温和,相比于下午的烦躁,似乎平和不少。


    “好好休息。”


    中原一点红迈出几步,随后又转身看着身后倚门而站的美人。


    “嗯,你也是。”


    花渐浓发髻有些凌乱,在听到黑衣青年的声音后抬眸浅笑,一副温柔模样。


    他此时宛如提灯送夫君外出的妻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温柔,简称——人妻。


    还好中原一点红对此涉猎不深,只是觉得阿浓现在很好看,很温馨,恍如回到之前在澶洲的日子。


    目送中原一点红离开后,花渐浓回到房间,坐在铜镜前就将发髻上的珠钗全部取下来,顿时乌发瀑布般散在身后。


    虽然入了春,但夜里还是有着寒意,更不用说华山这么高的地方。


    青年望着镜中的自己,思索片刻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沾了点胭脂后扯开衣领信手一画。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灯被吹灭,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周围的客房也接连熄了灯,寂静渐渐蔓延。


    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间客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没听到回应后轻蹙剑眉。


    没人?


    认真倾听片刻,没从里面听到呼吸声的白衣男子有些无奈。


    这么晚了,不在这里,想必只能是去找其他人了。


    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是去找人安慰了。既然如此,肯定不会是他了。


    白衣男子无声叹息,转身离开。


    门口的芭蕉被风吹得摇晃,发出沙沙声响,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门口。


    无人知道深夜有人曾来这里驻足片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道离开的白衣身影回到自己的院子,身为掌门的好友,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住在相挨着的客房,而是有一处单独的院子。


    白衣人——楚留香突然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几分变化。


    有人?


    距离数步,他已经听到自己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气息。但很快又听出来其中的熟悉,原本警惕的神情也变了。


    “吱呀——”


    开门声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走进来,还反手将门关上。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过半开的窗户溜进房间,将趴在桌子上的那道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被月光照得发亮,宛如一件披风似的披在青年身上。


    楚留香走到桌前,看清了青年熟睡的脸——不施粉黛,面部轮廓虽然柔和,但能看出是男子。


    嗯?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真面目,但却穿了一件绯红色女子衣裙?


    “阿浓?”


    磁性优雅的声音响起,小心翼翼地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青年喊醒。


    花渐浓睁开双眼,清润的眼中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突然被人从睡梦中喊醒,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迷糊。


    “怎么趴在这里睡觉?”


    “在等你。”


    花渐浓声音是本音,温润清冽,但因睡意,还带着几分沙哑。


    “等我?”


    楚留香心中一动,随后便看到脸上还带着衣物印子的青年仰头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月光,亮得惊人。


    “嗯。”


    花渐浓卸了妆,不施粉黛的脸竟比涂了粉还要细腻白皙。依旧是熟悉的五官,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覆了一件轻薄红装的青年起身,宛如披了红纱的劲瘦青竹。


    “对不起。”


    这是花渐浓第二次给楚留香道歉,也是他第二次给人道歉。


    楚留香一愣,随后便看到青年自锁骨向下延伸的雪白肌肤上的痕迹——用桃红色胭脂写着几个字。


    “对不起>_<。”


    第106章 可怕的掌控欲


    看到这一幕的楚留香当场愣在原地,视线艰难地从花渐浓胸口挪开,一路向上,随后落在青年干净的脸上。


    “你道什么歉?”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抬手将花渐浓的衣领整理好。


    就当花渐浓以为自己这一招没什么作用时,楚留香起身走到窗前,长臂一伸就将窗户合上。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黯淡,月光被窗户隔着,只剩下隐隐绰绰的光落进来。


    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更显气氛暧.昧。


    一身红裙的花渐浓还站在桌前,垂下来的手指白皙修长,和身上的红裙对比鲜明。


    突然,站在窗前的白衣男子两步就走到他面前,目光深沉,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花渐浓心里咯噔一声,难得有些忐忑不安,不清楚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阿浓啊阿浓。”


    楚留香再次轻叹一声,双手一伸,干燥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直接贴在花渐浓腰侧。


    他毫不费力地就将人提抱在怀,身上的郁金花香中夹杂着几分夜间寒意:“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说话间,两道红白交错的身影一同在床边坐下。


    花渐浓坐在楚留香怀里,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那你中午,为什么突然离开。”


    “我只是在担心你。”


    面对他的质问,楚留香选择避而不谈。


    眼看坐在怀里的青年眉头紧蹙,伪装得很好的表情也开始变化。楚留香不动声色地抬手拨开青年绯红衣领,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这一举动犹如在暗示着什么,花渐浓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只好垂眸看着落在自己锁骨上的修长手指。


    楚留香的手指并不细腻,早年前因为练武留下不少茧,在身上擦过时明显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字有点丑。”


    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花渐浓顿时脸色一变,自己主动低头认错,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居然——


    说自己字丑?


    虽然是实话。


    楚留香垂眸看着沾了唇脂写下的三个字,后面还缀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他看了半天,随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哭脸。


    可爱。


    “阿浓生气了?”


    楚留香面对花渐浓的怒视,竟然丝毫不慌,而是用指腹轻轻擦去青年胸口的哭脸。


    字丑,是相比于其他人说的,倒不是那种鬼画符般的丑,而是规规矩矩不显力道的丑。


    花渐浓挪开视线,有些悲愤欲绝。


    也就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要么胸有成竹,要么温婉可人。


    面对表情如此生动活泼的花渐浓,楚留香轻笑一声。


    他低下头,呼吸时的热气尽数打在青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原本写在锁骨靠下的三个字渐渐模糊成一片绯红,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格外旖旎。


    楚留香抬起头,显得冷酷无情的薄唇染上绯红,有一抹还从嘴角擦出,十分暧.昧。


    “阿浓的字软绵绵的,倒是不丑,可爱。”


    只有夸无可夸才会夸可爱,花渐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仰着头,刚才任由楚留香在自己胸口摩擦,如今眼角湿润。


    “阿浓觉得委屈?”


    楚留香收敛起笑,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掌控欲。他抬手一把扯开花渐浓的衣领,红裙似落花般散开。


    暗青色的被褥间,雪白即显眼,又因暗沉的显色衬托的欺霜傲雪。


    一只麦色的大手紧紧地按在雪白一角,另一只手提笔在上面慢悠悠地写下一个字。


    “楚留香,你故意的。”


    “嗯。”


    白衣男子衣冠楚楚,和面前狼狈的青年截然不同。


    夜色下,他脸上的表情严肃正经,唯有压在花渐浓肩膀的拇指,正在不安分地蹭着对方的肌肤。


    毛笔蘸了墨,在身上擦过时很痒。


    花渐浓试图躲开,没想到楚留香信手一点,他整个人就僵直在床,只能安分地充当宣纸。


    昏暗的光线,雪白的肌肤,漆黑的墨迹。


    青年背对着作恶的人,根本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他能从背上写字的力道感知到此人前所未有的控制,以及压迫。


    好……S。


    花渐浓咬紧牙关,哪怕被点了穴,还是会因为未知的危险而颤抖。


    “阿浓想学什么字?”


    将青年的惧意看在眼中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就算是笑起来,也丝毫无法削弱他此时的感觉。


    “初学者还是先将自己的名字练好吧。”


    白衣男子自言自语,根本不等花渐浓回答自己,直接抬手提笔在单薄的背上写下“花渐浓”三个字。


    相比于青年软绵绵没有筋骨的字,楚留香的字潇洒飘逸,力透纸背,笔势迅疾,极富节奏感。


    “我讨厌你。”


    花渐浓的声音略闷,听上去很是可怜。


    但此时楚留香却选择熟视无睹,原本摁在他肩膀上的大手向上挪,最终落在他后脖颈。


    修长有力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青年的后脖颈,指腹清晰地感受到皮肉之下的筋骨。


    “阿浓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汴京时。”楚留香一边落笔,一边开口询问,“你因我调查天一神水的事情而生气。”


    他俯下身,束起的长发因这个动作从肩膀滑落,和卷曲长发一同落下的还有蓝色的冠缨。


    “干嘛问这个。”


    花渐浓已经摆烂,这人聪明得很,知道不能与自己对视,便十分狡猾地让自己背对着他。


    “正如你当时的心情,我今日也是如此。”楚留香娓娓道来,语气沉稳,“并不是生你的气,也绝非想和你吵架。”


    和成熟男人交流这一点太可怕,只是流露出的一点情绪,对方便能清楚地察觉到。


    或许在他心里是十分强烈的感情,但落在此人心中,仅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面。


    楚留香掌心覆盖在花渐浓颈后,干燥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摁着对方的椎骨。


    他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与细细颤抖的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浓?”


    花渐浓一直不说话,楚留香一顿,随后将搭在他颈后的手往前一探,捏着他的脸颊轻轻一掰。


    原本将脸压在软枕上的青年顿时与身后的人对视上,眼尾因为摩擦变得浅红,整个人倔强不已。


    “你以为南宫灵只是记恨我一个?”他语气难掩难过,“我只是担心他在对我下手后再对付你罢了。”


    说罢,花渐浓闭上眼睛,模样可怜不已。


    见状,楚留香心中一震,立刻出手解了穴。


    “我的错。”


    惩罚已经够了,若是在继续下去,恐怕对方就真的生气了。


    昏暗的房间内,衣衫整洁的白衣男子将后背写着飘逸字迹的青年揽在怀里。


    楚留香温柔下来也无人能比,润物细无声一般:“是我错怪的阿浓,该打。”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起对方的手掌往自己脸上轻扇:“阿浓怎么样才能消气?”


    花渐浓知道这人能屈能伸,因此听到这句道歉后并不意外,只是微抬起下巴:“你写了什么?”


    抱着他的男子一顿,眉梢轻抬。


    “阿浓想知道?”


    楚留香面不改色,将怀里的人松开之后,起身拿起放在桌前的铜镜回来。


    “高举徐徐下,轻捣只为汝。”1


    这本是一句传递缠.绵相思的诗,但放在两人现在的情况,似乎还在隐喻着什么。


    花渐浓从铜镜中看到后背潇洒俊逸的字,抬手一巴掌拍向楚留香。


    相比于抽打,他的力道更像是调.情,轻飘飘的,从脸颊拂过时带着淡淡的香气。


    楚留香侧过脸,甚至还追逐打过来的这只手。


    “阿浓消气了?”


    他的脸颊贴在花渐浓掌心,侧目望过来时很是蛊惑人心。


    这种信手拈来的勾人,花渐浓还是惨败,只能愤愤地收回手。


    动作间,他手腕上的那串粉碧玺手串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楚留香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不是断掉了?”他凑上前,“阿浓又串起来了?”


    “管你什么事?”


    花渐浓抬手去抓落在床边的衣服,一只麦色的手拦下他,紧接着,那只手中犹如变戏法似的,凭空出现一串翡翠碧玺手串。


    和青年腕间那串截然相反,大部分是清透的翡翠珠,唯有一颗粉碧玺做点缀。


    “你下山了?”


    看到这个,花渐浓略微安静下来,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白衣男子。


    怪不得刚开始他从这人身上闻到冷意,自己等了两个时辰,都睡过去了,这人才回来。


    花费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这个?


    他不由得垂眸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抬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已经有一个了。”


    相较于粉.嫩的碧玺手串,楚留香手里的翡翠手串似乎有些多余。


    “哎——”


    楚留香叹息,不过明显就是故意的。


    见状,花渐浓不顾自己赤.裸的上身,直接将腕间的粉碧玺手串取下来,反手戴在了楚留香手腕上。


    这么粉的颜色和男人麦色的肌肤有些不搭,看上去略有些怪异。


    花渐浓作罢,再次将戴了白玉镯的手递了过去。


    “阿浓亲自串好的,也算是亲手做的,这是送给我了?”楚留香一边打趣,一边将手里的翡翠手串给花渐浓戴好。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对于楚留香口中的话,花渐浓并不认同。


    谁知,对方听到后笑出声来:“送给你就是你的,你如今重新串好,怎么不算你的?”


    说罢,他还抬起胳膊轻轻晃了晃:“我很喜欢。”


    面对强词夺理的楚留香,花渐浓自愧不如,只是挪开视线,表情倒是有些无奈。


    “夜里冷。”楚留香抬手摩挲着面前白皙的肩膀,“阿浓不如就在这里歇下。”


    此时的白衣男子宛如后宫恳求皇上留宿的妃子,当然,这种大不逆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花渐浓确实冷,身上一层皮肉摸上去都是冷的,细腻微凉,不得不说手感很好。


    因此,楚留香在说话时指腹正摩挲着。


    “喂,字给我擦掉。”


    这么一说,花渐浓倒是想起来身后的字,再次怒视楚留香。


    “一擦就掉。”


    将后背的墨迹擦掉后,楚留香居然还有些可惜。美人背配好字,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只有他能看到。


    也只有他能看。


    后续不必多提,花渐浓对此已经没有任何意外。只是今晚,楚留香显得太掌控,和平常截然相反。


    他好说歹说也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只能整个人任由其折磨。


    末了,青年侧卧着,一只熟悉的手掌贴在他腰.臀,顺着身体的曲线落在肩膀,稍一用力就被揽在怀中。


    “明日教阿浓练字如何?”


    身后的人嗓音沙哑,一听就是吃饱喝足。


    对此,花渐浓懒得回答,拉长声音:“你好为人师上瘾了?”


    他蹙眉,想起昨晚说的提议,没想到楚留香真的记在心里,刚才还喊了几声。


    “阿浓?”


    楚留香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花渐浓反问一句之后就沉睡过去。


    也是,这么晚了。


    小院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被云层遮挡了许久的月亮总算是露出面来。似乎也在为刚才房中的一幕感到羞怯,不忍去看。


    *


    花渐浓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十分慷慨地洒进房间,隐约可见在光线下飞舞的灰尘。


    “……”


    身侧的人早就起来了,探手一摸,被褥都是冷的。


    青年艰难地睁开眼睛,每次都是因为这些破事打乱作息。他侧卧着,床头放着搭配好的衣裙,就连他房间里的妆匣都被拿了过来。


    华山论剑共五天,今天是第二天。


    花渐浓很快清醒过来,仰面看着绣了芙蓉花的帐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岳不群……该怎么拆穿这人的伪装呢?


    不过,昨晚居然忘记吐槽楚留香,怎么总认识这种表里不一的朋友?实在不行找个地方拜拜。


    青年在床上躺了片刻,等大脑真正清醒后才慢慢爬起来。


    原本躺着没觉得,现在一起身,花渐浓感觉自己犹如被拆开重新组装起来似的。


    痛!


    不行,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定要清心寡欲!不管是谁,都别想再上他的床。


    青年暗自磨牙,恨不得将某两个人咬碎似的。


    *


    “阿浓姐?”


    岳灵珊已经打消了刚见面时对花渐浓的畏惧,开始毫无负担且自然地喊“姐”。


    “嗯?”


    华山派一处后山,周围树木茂盛,鸟雀啁啾,鲜少有人往这边来。


    石桌旁懒散坐着一个粉衫美人,约摸二十多岁,此人正是花渐浓。至于他对面双手托腮的少女,便是岳灵珊了。


    “我今日瞧着你心情不错,是和那人和好了?”


    “我与他何曾生过嫌隙?”


    花渐浓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正经的表情似乎昨天下午的纠结苦恼都是一场梦。


    对此,岳灵珊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轻笑,托着脑袋:“诶,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少女眉头一蹙,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认同:“虽然香帅是很有魅力,但那么花心,若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岂不是要防着这个防着哪个?”


    “谁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花渐浓听到岳灵珊的疑惑后摆摆手:“成年人,不是什么都会扯到感情的。”


    “玩玩而已。”


    岳灵珊从青年脸上看出这四个大字,不由得沉思下来,疑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状,花渐浓连忙探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可别乱想,若是和我学坏,你娘说不定追着我不放。”


    “那你是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喽?”


    花渐浓倒是没想到岳灵珊居然如此能言善辩,难得被一个小辈说得无法回答。


    “感情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两情相悦也不会走到一起。”


    他这话说的,犹如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似的。因此,在少女眼中,这幅模样,俨然一副受过情伤的样子。


    “哎,我真的怀疑你是移花宫的人。”


    冷不丁的,岳灵珊说出一个让花渐浓震惊不已的话。


    “不可能……”


    花渐浓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为什么不可能?”


    岳灵珊这个年纪,还处在一种天真烂漫,向往着自己幻想中的江湖,一切事情都被蒙上浪漫的滤镜。


    “你的态度和移花宫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花渐浓叹息,觉得解释起来好麻烦,于是无奈道,“我可不会武功。而且,楚留香这种风.流的人简直就是移花宫的头号目标,又怎么会像我一样待他如此好?”


    青年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岳不群,现在又得向他女儿解释自己并非移花宫的人。


    说罢,他摆摆手:“好了,你去找令狐冲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


    花渐浓这幅将自己当做小孩子敷衍的样子,让岳灵珊有些不满:“诶,你去哪儿?”


    “到处逛逛。”


    粉裙美人走远,这句话听上去才像是敷衍。


    花渐浓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楚留香在比试场,中原一点红也去精进自己剑术,更不必提阿飞。


    非要成名的少年从来到华山开始就一直在找人比拼,估计明天就要上擂台。


    而他,看不懂剑术,也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居然无聊起来。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搞岳不群吧。


    青年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周围花影连片,他一身粉衫,简直完美融入花丛。


    “嗯嗯,我只是来看看,又不会上台比拼。”


    陌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听上去是个少年。


    花渐浓一顿,没想到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就能遇到这种情况。那他是出声好呢?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好呢?


    这两个选择,不管怎么看都很尴尬。


    “那家伙正忙着追杀什么负心汉,肯定不会想到我在华山。”


    “我看你也不要太放松,当心小命不保啊。”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


    “哇!这里居然有个人。”


    正当花渐浓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出声时,那两个人显然已经走到跟前,一抬眼就看到躺在草地上被野花环绕的他。


    “你你你……”


    “我我我……”


    见自己暴露,花渐浓坐起身来,粉衫散落在身侧,宛如一朵粉芙蓉:“你是结巴吗?”


    他学着少年说话,于此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走到面前的两个少年。


    一个看上去古灵精怪,一个面容俊朗,英姿潇洒。


    “我不是结巴,只是,你怎么躲在这里偷听人讲话?”


    “偷听?分明是你们扰我清梦。”


    花渐浓反驳,他起身,比眼前的两个少年高了半头,温柔的长相让人不由得打消心中戒备。


    “你们两个看上去不像是华山弟子,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他原本只是想逗一下这两人,谁知,其中一个听到这句话都立刻反驳:“我们才不是溜进来的,我们是……丐帮弟子。”


    “哈哈哈哈。”花渐浓笑起来,眉眼弯弯,“丐帮帮主身上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你们两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丐帮的弟子。”


    青年双臂环抱,双眼微眯,威胁道:“说吧,你们两个究竟是谁?来华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眼看骗不过他,这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随即长相英俊的那个立刻拔剑而起刺向他。


    花渐浓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突然出手,连忙后退一步躲开。


    趁他躲开的空挡,这两人犹如泥鳅一般飞速往远处跑开。


    “……”站稳后的青年抬手整理着衣衫,轻笑,“难道没人告诉你们,我也不是华山的人吗?”


    这么一逃,简直要把自己有问题写在脸上了。


    花渐浓无奈地摇摇头,目光看向身后。那两个人明显有武功傍身,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了。


    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没有印象?


    算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会惹起什么祸端。


    花渐浓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兜兜转转还是将心思落在岳不群身上。


    这人不解决,他倒是放心不下福威镖局。


    虽然和林平之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他实在不忍如今天真的少年沦为原著中那个模样。


    顺便,也避免对方利用岳灵珊。


    花渐浓啊花渐浓,你当真是一个大好人!


    青年在心中夸着自己,简直找不到一个比他还好心的人了。能为了拯救这么多人劳累至此,怎么没有感动江湖十大人物呢?


    他必须推荐自己!


    第107章 你原本就很好看


    花渐浓正苦恼岳不群的事情,当晚,他毫不客气地推开楚留香的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的路上太过专注,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听清房间里的动静。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里面潮湿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


    楚留香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被推开门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水声哗啦啦的响。


    “阿浓这是……”


    隔着一扇屏风,男人宽阔的背十分明显,哪怕只有一个影子,都显得十分的伟岸以及有力。


    花渐浓难得感到些许尴尬,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尤其是空气中那股郁金花香,夹杂着潮湿的水汽一并糊了他一脸,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你……分明是你这人沐浴不锁门。”


    他极力为自己辩护,转头一看,那门栓根本就在原地动都没有动过。


    “哈哈哈哈。”屏风后,楚留香笑出声来。


    这人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在花渐浓的目光下一如平常的沐浴。动作不紧不慢,好似房间里并没有人闯进来似的。


    见状,花渐浓反手关上门,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


    他一边给自己倒着水,一边直接发问:“你和岳不群是怎么认识的?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楚留香听到这句话时动作一顿,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对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问这种事情。


    不断上升的水汽氤氲了他那张俊朗的脸,表情平淡:“两年前在福州认识的。”


    “福州?”


    听到这个地方,花渐浓脸上立刻出现一抹讥讽:“也真是难为他了。”


    “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楚留香并不傻,更何况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对花渐浓简直是了如指掌。


    甚至都能写一本《阿浓饲养指南》。


    “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花渐浓如此回答,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反问:“你怎么总能遇见这种人?”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楚留香从水中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连屏风都遮挡不住。身上一寸寸,几乎是毫无遗漏地映在素面的屏风上。


    花渐浓挪开视线,眼睛看着楚留香随手放在床边的外衫。


    片刻后,对方带着浑身水汽和热意走到他面前,双手一伸,直接撑在桌面上,将他整个人都给困在怀里。


    “阿浓发现了什么?”


    “没有。”


    花渐浓回过头直视着刚出浴的楚留香,对方略微卷曲的长发潮湿,贴在衣服上仅片刻,就已经把衣衫打湿。


    “阿浓又骗我。”


    楚留香只是笑了笑,抬手在花渐浓鼻尖轻轻一刮,动作十分亲昵。


    看着起身擦拭长发的白衣男子,粉裙美人眉头紧皱,借着发问:“你在福州哪里遇见的他?”


    “具体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是城外?”楚留香还真的回答了,“当时夜黑风高,遇见几个小贼欺负一个弱女子。”


    他将擦拭长发的毛巾放到一旁,也不整理敞开的衣领,就这么直接坐到花渐浓身边。


    “不过,当我准备出手时,有人率先出手。”


    “就是岳不群?”


    花渐浓猜都不用猜,由于岳不群这个人实在太会伪装,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设计,只是为了结识到楚留香。


    “嗯。”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岳掌门人称‘君子剑’,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他这语气,似乎很相信岳不群。


    花渐浓懒得和他争辩,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坐在他身边的白衣男人直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这么晚了,阿浓还要离开?”


    “当然了,毕竟我可不像某些人,必须陪着睡。”


    这句话就是诬蔑了,楚留香也不恼,见花渐浓去意已决,随后跟着起身:“我送你。”


    “大可不必。”青年摆摆手,“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难不成还能出什么意外吗?”


    还真能。


    看着不远处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花渐浓突然有些后悔,还不如留宿楚留香房间。


    至少,也不会遇见变态。


    “阿浓,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月下的白衣青年缓缓转过身来,不是宫九又是谁?这幅模样,很难保证他不是故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九公子。”花渐浓微微一笑,脚下一转,看样子是想要立刻转身回到楚留香哪里。


    他刚转身,原本还在数步开外的宫九立刻掠至他眼前。


    对方白衣不染纤尘,长发束玉冠,浑身一副华贵优雅的模样。


    “没想到九公子也会来华山。”


    宫九看出花渐浓眼中想要逃离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抬手蒙住他的眼睛。


    “阿浓狡诈。”


    白衣男子掌心带着淡淡的熏香,一闻就知道价值不菲。


    “阿浓忘了?我也用剑。”


    花渐浓还真忘了,他对宫九并没有那么上心。对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


    这人堪称练武奇才,不管多难的武功,他几乎一学就会。


    “九公子自己出来,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花渐浓眼睛一转,突然转移话题。


    而蒙着他眼睛的宫九清晰地感受到掌下眼球的转动,指腹不由得轻轻摩擦着他的眼尾。


    “有人把我带过来,至于回去,就要看阿浓了。”


    “这话听着有些吓人。”


    “是吗?”宫九若有所思,“那你放心,今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虽然宫九这人变态,且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花渐浓一听,顿时放松下来。他抬手将对方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扒下来,随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九公子住在哪里?妾带你过去。”


    宫九垂眸看着眼前的人,他知晓,如今的乖巧只不过是这个人的伪装。


    “走吧。”他告知自己的住处,随后微抬下巴,示意花渐浓带路。


    面对路痴的宫九,花渐浓总算是在某个方面找到优越感,露出一抹笑后便转身带路。


    不愧是宫九,对方也一个人住着一个院子,甚至比楚留香的还要大。


    花渐浓瞥见周围的一幕,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岳不群这家伙,还真会讨好人,这种细微之处的安排,即不会让人心生怀疑,也能让对方察觉到善意。


    “九公子。”


    花渐浓突然停下脚步,随后仗着对方那句保证,主动跟着宫九进了房间。


    屋子里早就点亮了蜡烛,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莫名多了一份温暖。


    “嗯?”


    宫九在书桌后坐下,面前摊开的书还停留在他下午看的那一页。


    他兴致缺缺,似乎真的没什么欲.望。


    这人简直太矛盾,使坏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想杀谁就直接动手。但有时又太过纯真,发呆都能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


    花渐浓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在对方腿上坐下。


    “听闻九公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听谁说的?”


    宫九发呆的视线总算是落在花渐浓身上,不得不说,他对此人确实很包容——相比于其他人。


    还从未有人敢直接坐在他腿上,以如此轻松自然且毫不畏惧的态度。


    相比于一年前,怀里的人似乎瘦了不少,坐在腿上都没什么重量。


    宫九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挪移,十分自然地落在青年的腰间:“想要什么直接说。”


    白衣青年有如此狂妄的本事,无论是戒备多么森严的地方,对方都能如同自家一般闯进去。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花渐浓抬起胳膊,轻飘飘地圈住对方的脖颈,仰面抬眸,眉眼弯弯。


    美人在怀,宫九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坐在怀里的并非是活色生香的美人,而是一只动物似的。


    “公子可否帮我默一本剑法?”


    “你要练剑?”


    宫九总算是有了反应,还没等花渐浓反应,他直接探手将青年从头摸到尾,末了,点评道:“你根骨不行,而且,年纪大了。”


    “呵呵。”花渐浓本想嘲讽,但自己求人在先,只好乖巧地笑着,“我不练剑,有公子这么厉害的人在,我练剑做什么?”


    他三言两语就将宫九哄好,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不可以?我只是随便看看。”


    “什么剑法。”


    在此人的哀求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抵抗。


    “嗯……”花渐浓略加思索,但他也不知道天下剑法究竟有多少,名字又五花八门,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孤本?”


    宫九似笑非笑:“你还真敢想。”


    对于宫九这番话,花渐浓只是熟练地露出一副无辜模样,水润的眼睛很难让人拒绝。


    “知道了。”


    宫九微微颔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青年,花渐浓若有所思,随后倾身在对方脸颊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那妾就多谢公子了。”


    他眉眼弯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实在是太过熟练。


    宫九:“楚留香知道你这样吗?”


    “关他什么事?”花渐浓问出这句话之后才猛地响起,当初在兰州,自己用的什么理由从宫九身边离开。


    于是,他连忙找补:“他已经睡下了。”


    “哼。”也不知道宫九心里在想什么,抑或是他已经知道些什么,“好本领。”


    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坐在怀中的人简直摸不着头脑。


    “我就当公子是夸我了。”


    花渐浓微微一笑,随后便想要从对方怀中起身,却被一只手稳稳地固定住。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你让我送你回来的吗?”


    花渐浓大惊失色,宫九还真是喜怒无常。


    看着怀中的人,白衣青年抬手擦掉对方唇上的胭脂:“难看。”


    第一次有人说花渐浓女装难看,他瞪大双眼,随即气笑。但在开口之前,他咬紧牙关。


    宫九挪开视线:“你原本,就很不错。”


    第108章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花渐浓瞳孔微缩,根本就没想到宫九能够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都忘了从对方怀中起身。


    “?”


    刚才还一副平和模样的白衣青年一顿,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顿时冷脸,随即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腿上推下去。


    “!”


    花渐浓惊呼出声,堪堪站定,随后就抬眸看着一副平静表情的宫九。


    “那我走了?”


    他试探道。


    “你是小孩子吗?去哪儿都要报备?”


    被刺了一嘴的花渐浓在心底轻哼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粉色的衣裙上还沾了些许宫九身上昂贵的熏香气息。


    看着离开的粉裙美人,宫九慢慢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修长的手指拂过还残留着温热的衣摆。


    “来人,添灯。”


    房间里的烛光不断摇曳着,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就会熄灭。离开这么久,天黑之后点的灯都快灭了。


    在外面候着的人一愣,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这么晚还要添灯,但还是连忙进去添了好几盏灯。


    离开的花渐浓趁着月色回去,快到房间的时候就遥遥看到一抹黑影站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


    青年疑惑,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疑惑发问。


    “你不在。”


    中原一点红回答道,见花渐浓总算回来,他这才从靠墙的姿势转变成挺拔的站立。


    “夜里冷。”青年推开门进去,粉色的衣裙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用银线绣了暗纹,“而且,这么生疏做什么?”


    花渐浓点亮蜡烛,侧目看向身后的黑衣青年,语气难以捉摸,不过尾音却是微微上挑。


    “还是说……”


    “很晚了,休息吧。”


    中原一点红不等花渐浓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似乎也猜到了对方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黑衣青年说罢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是想要留宿。


    花渐浓也不恼,他今天心情不错,便默许中原一点红留下来。


    “明天阿飞上场?”


    “嗯。”


    中原一点红一整天都待在试炼场,虽然剑术一般的人居多,但他还是看到不少剑术高超的人。


    从中也学到不少,至少现在的他,已经隐隐摸到一流高手的行列。


    初学时进步能够很大,毕竟进步的空间大。但到中原一点红这种地步,想要再精进就很难了。


    时常数年都无法精进一丝一毫。


    而自从薛笑人死后,中原一点红的剑意有了明显的改变,对于“剑”的感悟也变了。


    这次华山论剑,他虽然没有上场,但从一些高手的比试中也观摩到不少新的感悟。


    “既然如此,明天去看看。”


    花渐浓拆了发髻,手上的手串也摘了下来,只剩下白玉镯和玛瑙戒指:“哎——”


    他突然长叹一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开口询问,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接过对方手里的梳子。


    青年的长发柔顺光滑,拿在手里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细微的凉意,这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被夜色浸润的。


    黑衣青年拿剑杀人的手此时正拢着花渐浓的长发,另一只手轻柔地梳着发。


    花渐浓微微眯起眼睛,他喜欢被别人玩头发的感觉,酥酥麻麻,很是舒服。


    “只是觉得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青年突然感慨起来,这让原本就有些在意的中原一点红打起精神来,毕竟对方很少露出这幅表情。


    平日里还是洒脱松散见的多。


    “有人需要解决?”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中原一点红多多少少也能从青年的语气中猜到什么。虽然还做不到楚留香那种,花渐浓一张口就知道要说什么的程度。


    “需要解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花渐浓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站在他身后为他梳头的中原一点红:“我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能够一直连翻转。”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于是疑惑地向中原一点红询问:“你有觉得累的时候吗?”


    “有。”


    面对此时心中有些迷茫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显露出自己的耐心,难得为人开解。


    “小时候训练的时候会觉得累,之后习惯了就好多了。”


    他看着花渐浓柔顺的长发从自己掌心溜走,随后又垂手捞起一把握在掌心。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觉得累,看着活生生的人渐渐地没了气息。”


    这是中原一点红第一次吐露心声,或许是为了安慰花渐浓,也或许是借此次机会将心中压抑数年的苦闷吐出。


    “但之后就习惯了。”


    黑衣青年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不由得让人浑身一抖:“就像大家不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感到难过。”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花渐浓眨眨眼睛,觉得此时的中原一点红才是真正的他,不像是平日里为了迁就他将心思压在心底的模样。


    “哎。”


    青年再次叹息一声,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他自己叹息,而是为了中原一点红叹息。


    “你也不容易。”


    虽然可怜一个杀手对于曾死在对方手中的无辜之人来讲有些地狱,但花渐浓就是这样的人。


    毕竟那些无辜的人他不认识,但中原一点红是真真切切陪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人。


    “算了,不提这些事情了。”


    大概是担心两个人待会儿都睡不着,花渐浓连忙打断话题,抬起胳膊反手握住中原一点红的手腕。


    “明天阿飞肯定能名扬——天下倒是不好说,至少在这里,肯定出名。”


    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剑客,五岳剑派都在,说不定看到阿飞的表现之后会起了收对方为徒的念头。


    想起这个,花渐浓不由得蹙眉,似乎对五岳剑派都不怎么满意。


    “还是提醒阿飞一句吧。”


    他默默道,不过很快又觉得,阿飞肯定不会答应任何一个人。毕竟他在剑道上已经很厉害了,只是现在年纪太小,假以时日,说不定会和他爹沈浪一样留名江湖。


    “哎——”


    刚才分明说好了不叹息,但花渐浓还是长叹一声。


    中原一点红将青年脸上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在为何人叹息。


    但出于自己的心,他还是将手里的梳子放下,抬手在花渐浓头顶轻轻的摸了摸:“人各有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将原本陷入迷茫之中的花渐浓唤醒,是啊,人各有命,他知晓这么多人的未来,自己的却不知道。


    救了这个又救那个,现在是没有什么危险,那么之后呢?


    而他熟知的那些人,也正是因为这些危险才磨练出来的,他插手这么多,对方又岂能快速成长起来?


    “你说的对!”


    中原一点红一顿,看着刚才还露出一副迷茫模样的美人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嗯。”


    他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对着自己说的,但看现在能够替心上人解决些许迷茫,也不错。


    中原一点红的手还搭在花渐浓的头顶,疑似当做扶手。


    “好了,真的该睡觉了。”


    花渐浓警铃大作,他这些天准时入睡的次数比之前少了许多,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作息改变。


    之前工作的时候天天加班,又全年无休,每次醒来都能从枕头上看到一大把掉落的头发。


    现在可不行,他誓死守护自己的发际线!


    这么想着,花渐浓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铜镜中认真观察片刻,发现发际线没有后移,这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粉裙美人起身,一边往床的方向走,一边将身上的衣裙脱下。


    “晚安。”


    “嗯。”


    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不知道花渐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已经能够态度自然且熟练地回应对方。


    躺在床上之后,花渐浓顿觉放松,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之间,白天那些纷扰全部都与他无关。


    “睡吧。”


    中原一点红跟着躺下,和花渐浓同床而眠时,他基本都是侧卧,这样可以将人回护在怀。


    而且,这样对方拥抱时也更轻松。


    果然,花渐浓在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话后便一个翻身滚进对方宽阔的怀里。


    无论是楚留香还是宫九,甚至是陆小凤,他们身上都带着熏香的味道,或浓或淡,或富贵或典雅。


    唯有中原一点红,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熏香,只有干干净净的皂荚香气。


    对于一个杀手来讲,身上带着突兀的香气并不适合隐藏自己,潜入时极易暴露。


    时间久了,中原一点红也习惯了。


    不过,他身上偶尔会沾到些许熏香——花渐浓的。


    比如两人拥抱的时间一久,原本只带着皂荚气息的黑衣便不免沾上花渐浓身上的甜香。


    中原一点红对此并没有不满,甚至还很喜欢,毕竟这样说明自己和对方亲密无间。


    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平缓起来,将人揽在怀中的黑衣剑客神情柔和,略微低下头来,随即便在对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人各有命,所以他不怪花渐浓不能专属于他一个。


    *


    翌日,花渐浓睁开双眼时身侧已经空了,探手一抹,被褥都是冷的。


    他再次合上眼睛,因为睡眠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渐渐地清醒过来。


    “呼——”


    睡了一觉之后,花渐浓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昨晚那些迷茫疑惑,通通消失不见。


    睡觉对于花渐浓来讲简直就是刷新点,每当觉得情绪低落,抑或是遇到什么束手无策的事情,他总会选择睡一觉。


    今天阳光明媚,比前几天都要好,而且也没那么冷,总算是有点春天的样子。


    花渐浓起身,正挑选着今天究竟要穿什么衣服。


    春天……很适合桃红柳绿。


    出去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回来时,花渐浓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铜镜前梳发髻。


    青年上穿一件嫩绿色带绣花眉子的窄袖短褙子,下穿粉色渐变百迭裙,内搭浅黄裹胸。


    一整套看起来还真是桃红柳绿,很符合春天。


    “哪个更好看一些?”


    花渐浓听到身后的脚步,便示意对方看自己妆匣里的头饰。


    今天的穿搭和妆容都很清新粉.嫩,就连梳的发髻都是活泼温婉的,因此,发饰不能太鲜艳。


    中原一点红沉默着,他对于这些并不精通,在听到青年的询问时明显有些怔楞。


    “嗯?”


    花渐浓转过头来,精致的妆容犹如一朵荷花,粉.嫩的唇,粉绿相间的眼影,鼻尖专门点了颗红痣。


    黑衣剑客很认真,简直比杀人的时候还要认真:“这个。”


    他探手过去,拿起一支荷花状的琉璃花发钗。


    “也不错。”


    看到花渐浓点头,中原一点红简直是如释重负。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宫九的人。”


    中原一点红开口,他也算是知道花渐浓和宫九有些瓜葛,青年甚至对其似乎还有些抗拒。


    “哦,我昨晚见到他了。”


    花渐浓正揽镜自照,不断比对着发饰的角度,直到自己满意之后才起身。


    “走,去给阿飞捧场。”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讲,似乎是不担心宫九做出什么事情。


    见状,中原一点红便猜到对方昨晚不仅是见到宫九,两个人似乎还说了什么。


    “嗯。”


    但黑衣青年没有开口询问,他在这种时候很聪明,花渐浓没有主动提及的事情,他很少过问。


    阳光明媚,花渐浓一出门就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好多人。”


    两人一同来到比武场,周围的人似乎比前几天都要多。花渐浓环顾四周,果然在看台上瞥见了宫九的身影。


    对方的位置还挺靠前,似乎是岳不群特意安排的。


    在花渐浓看过去的时候,坐在远处的宫九自然也看到了他,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紧接着,白衣青年侧首和身侧的人说了什么。


    这些花渐浓就不知道了,他在看到宫九时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阿飞身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场刚好是阿飞,至于对手……


    花渐浓一愣,是个陌生的姑娘,看起来和阿飞年龄差不多大,眉清目秀,长得很漂亮。


    “那是?”


    “恒山派的弟子。”至于是谁,中原一点红就不知道了。


    “恒山派?”


    花渐浓若有所思,一听这个名字,再瞥一眼站在台上的美人,很快就猜到是谁。


    “对上阿飞……”


    仪琳应该是第一次下山,估计她师父也只是想让她试炼一下,没想到第一次就碰上阿飞。


    “得罪了。”


    仪琳从未见过阿飞,只知道对方是无门无派的游侠,能够以个人身份参与华山论剑,此人的武功估计不低。


    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在阿飞出手时,整个人还是有些怔楞。


    十招,只是十招,恒山派定逸师太的弟子就摆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年手下!


    看台上,有见多识广的人双眼微眯,很快就认出阿飞手里拿着的那把剑:“鱼肠剑?”


    此剑名声不小,比某些武林高手都要有名。


    只不过,众人根本就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鱼肠剑居然在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手中。


    “你觉得在场的人中,有可以打得过阿飞的吗?”


    花渐浓有些好奇,不由得转过头询问站在身侧的中原一点红。


    而对于他这个疑问,中原一点红环顾四周,认真查看一番后才低下头回答他。


    “年轻一辈没有,老一辈……也不多。”


    中原一点红敢断言,五岳剑派的那些长老说不定都打不过阿飞,至于掌门,四六开。


    “阿飞这么厉害?”


    花渐浓第一次对阿飞的武功以及剑术有了认知,不由得喃喃自语:“不愧是他的孩子。”


    “嗯?”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中原一点红距离他这么近,又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听到。


    黑衣青年面露诧异,毕竟听花渐浓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似乎是认识阿飞的家人。


    “没什么。”


    花渐浓摇摇头,很快就将刚才的神情收敛起来。他弯眸一笑,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人便穿越周围拥挤的人群走到他面前。


    “姑娘,九公子有请。”


    至于这个九公子,除了宫九还能有谁?


    花渐浓顿住,对于此人的随心所欲有了新的认识。这么大的场合,对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请他上前。


    肯定十分引人注目。


    虽然青年对于看向自己的视线早已熟悉,但这种场合,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若是之前,花渐浓肯定会婉拒。但他昨晚刚请求过对方帮忙,若是现在拒绝过去,宫九说不定心里会记恨他。


    想罢,粉裙美人微微一笑,侧目冲中原一点红递了个眼神,随后便起身跟着面前的人往前去。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中的剑,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没有开口阻止的立场。甚至从某些方面,宫九和花渐浓关系亲密时,自己还在杀手组织卖命。


    “……”


    黑衣剑客握紧手里的剑,莫名觉得有些憋屈。


    所以,论起来,自己排第三吗?


    可惜中原一点红并不知道,之前还有个金伴花。但花渐浓和金伴花并没有发生什么,毕竟那人长得有些差强人意。


    至少不是花渐浓喜欢的类型。


    青年看似花心,实则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要长得好、年纪比他大、还要有钱、身材也要好、能够包容他的脾气……


    单是前几条,这全天下能够符合的人也在少数。


    花渐浓一出现,看台上不少人的视线都落了过来。


    此人对于众人来讲不算陌生,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嘛。难道是来找楚留香的?


    正当大家准备看向楚留香时,绿衫粉裙的美人落座——在宫九身边。


    一时之间,不少人看向楚留香的视线都有了变化,怜悯有之,嘲笑有之。


    楚留香收回视线,他今天刚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宫九,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去找阿浓的麻烦。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哎——”


    白衣男子在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之前还说什么这人是个变态,怎么又招惹上他了?


    阿浓啊阿浓,这次你要是想从这人身边逃离,我可不帮你。


    楚留香收回视线,在心里如此想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宫九头也不回,抬手倒了一杯热茶。


    见状,花渐浓十分自然地伸出手。


    宫九一顿,颇为不耐地将手里的热茶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没手?”


    “没有。”花渐浓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接过热茶后只是抿了一口,“九公子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过来,难道没有抱有别的心思?”


    被他说中的宫九轻哼一声,但也只是轻哼一声。


    想让这人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可不容易。


    花渐浓表面上看着很镇定,实则一路走来,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都快让他忍不住低下头了。


    其中不乏有恶意,在经过某个门派时,他还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水性杨花”。


    “啪。”


    一声轻响将花渐浓的思绪唤回现实,他垂眸一看,面前出现一本没有写名字的书。


    “嗯?”


    他拿起这本书翻了翻,随后眼睛一亮:“你一整晚没睡?”


    这本书正是一本剑法,没写名字,但最后一页的墨迹看上去也只是刚写上不超过一个时辰。


    花渐浓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宫九,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因此,他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古怪。


    看在这个的份上,今天就不在心里骂他了。


    宫九依旧是一身白衣,腰间玉佩香囊一个不落,虽然是简单的白衣,但布料垂感极佳,一看就并非凡品。


    腰间的玉佩雕工精湛,玉质通透,就连香囊都是苏绣。


    这人一.夜未睡,但丝毫看不出来疲惫,脸上的表情平淡,仿佛昨晚坐在书桌后提笔默了一整本剑法的人不是他。


    花渐浓知道宫九的忍耐力很强,据说他可以在海底待一天一.夜不出来。当然,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之前在京中别苑,他倒是亲眼看着宫九一个人坐在荷塘中的凉亭发呆了两天两夜,期间不吃不喝,就连一句话都没讲。


    “谢谢。”


    花渐浓思绪回笼,随后认真地道了声谢。


    “就一句谢?”宫九皱眉,看样子对这句谢颇为不满,“你知道求我帮忙的人有多少吗?”


    “不知道。”


    花渐浓一句话就将宫九哽住,但他很快就露出一抹笑来:“不过——公子想要我怎么谢你?”


    美人微微一笑,身上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往宫九身上贴。


    他今天的妆容粉绿相间,将那双水润的眼眸衬托得格外漂亮,仿佛可以吸人精魄一般。


    “晚上来找我。”


    宫九转过头,看着台上比试的两人,似乎并不在意身侧的人。


    “哦——”


    花渐浓翻着剑谱,心情很不错,就连宫九提出的这个要求也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对了,能不能在上面添几个字?”


    美人再次凑过来,两人放在桌下的手都快贴在一起。花渐浓的上衫是窄袖,手指刚好露出。而宫九广袖长袍,白色的衣袖将青年半只胳膊都盖住。


    “什么?”


    宫九没有回头。


    见状,花渐浓再次凑上去,他无视周围的视线,在宫九耳边压低声音:“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第109章 我不干净了!


    “哼。”听到花渐浓说的话,宫九轻挑眉梢,“你还真是狠毒。”


    “我狠毒?”


    被如此点评的美人眉头一皱,连带着鼻尖那颗绯红的痣都皱了起来。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变态如宫九居然敢说自己狠毒。


    花渐浓张嘴,刚想反驳一句“比不过你狠毒”之类的话。但看到对方的眼神后,连忙改口:“我狠毒。”


    听到想听的话,宫九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不少。


    他最欣赏的就是花渐浓这幅能屈能伸的样子,不管说什么,这人都能挑他喜欢听的讲。


    青年冲着宫九露出一副乖巧的笑,随后便将那本剑谱再次塞到宫九怀里:“别忘了啊。”


    说罢,还抬手在白衣青年胸口轻轻拍了拍。


    “……”


    刚在心里夸过这个人,现在又搞这么一出。


    宫九挪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台上比试的两人身上。


    见状,花渐浓也安静下来。顺着宫九的视线看去,此时台上的两人已经换成了他不认识的两个。


    今天比试一天,等明天估计就该决出胜负了。


    花渐浓环顾一周,觉得这次比试的第一估计是阿飞。


    哎,少年真的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当然,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出名阿飞并不在乎。


    少年要的是闻名天下,成为像他爹沈浪那样有名的剑客。


    美人屈腿,手肘抵在膝盖上,单手撑着下巴。这个姿势有些懒散,大部分做出来的人都会显得不规矩,常常被认为没有礼貌。


    但花渐浓做出这个动作,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规矩,反倒是觉得此人相当随性,不拘小节。


    一上午比试下来,参赛的人再次砍掉大半。等下午一比,剩下的估计只有三十人。


    花渐浓摸着下巴,令狐冲入围了、高亚男入围了,还有阿飞,以及全真教的几个,五岳剑派几个……


    啧啧啧,想来明天的比试很热闹。


    当然……


    他想起宫九默出的那本剑法,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古怪的笑,不过很快就消失。


    若是顺利的话,明天还会发生更有趣的事情。


    青年将视线从比试场上收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岳不群,心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


    夜,一道粉绿身影走近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正对着院门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身量修长窈窕的美人抬脚走到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宫九。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只是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抬手提笔在面前空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喏。”


    写罢,宫九放下笔,这才抬眼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


    “你这是要算计谁?”


    “说得那么难听干什么?”


    花渐浓拿起剑谱,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不过对于宫九这句话,他却是持反对态度。


    “我只是在公子默的剑谱上添了几个字,又放在我房间而已。”青年勾起嘴角,唇下那个痣随着他的笑意微微一动。


    “这能算计谁呢?”


    他说的冠冕堂皇,宫九一听就知道是场面话:“哼,随便你。”


    这人要算计谁,抑或是要杀了谁,都与自己无关。


    宫九起身,周围不断摇曳的烛光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请吧。”


    他话说的倒是客气,但话里所代表的意思,着实是变态不已。


    花渐浓一直表现的都是云淡风轻,直到对方开口示意。时隔大半年,再次看到熟悉的道具,他不由得一颤。


    “阿浓莫不是后悔了?”


    宫九微微眯起双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他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大有一种花渐浓后悔他就动手杀人的感觉。


    “怎么会?”


    美人轻笑一声,垂在身侧的手都用力握紧。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灯盏相比于昨晚少了许多。以至于周围的光线都有些黯淡,甚至有时候都看不清宫九脸上的表情。


    花渐浓暗地里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脚走到桌前,垂眸打量着上面摆放的道具。


    “我只是,许久不见,有些怀念。”


    “怀念?”宫九似乎已经看穿花渐浓心中所想,但他并不点破,只是看着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思装下去,“那接下来的几天,我这儿始终为阿浓张开大门。”


    死嘴!


    花渐浓背对着宫九,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哈哈。”


    青年尬笑一声,抬手拿起短鞭,随后便转过身。


    转身之后,花渐浓脸上的烦躁和嫌弃顿时消失,反倒是被温柔取代。


    他一言不发,抬手便抽出一鞭。


    面对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宫九倒是很宽容,还主动上前,生怕对方一鞭子打不准。


    “啪!”


    鞭子打到身体的声音略沉闷,但在寂静的房间十分明显。


    宫九眼睛一亮,微微喘息着:“就是这样,阿浓,用些力气。”


    原本玉树临风的白衣青年露出这幅表情,在外人眼中看来着实是……活色生香。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握着鞭子的手都用力到青筋鼓起。


    他闭上眼睛,随后甩出数鞭。


    耳边的声音简直让人面红耳赤,还好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在,不然听到这阵动静,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烛光摇曳,将两道身影清楚地映在窗户纸上,并随着烛光扭曲,疑似有自己的生命似的。


    房间里不断传出鞭打声,听起来有些恐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私刑现场。


    单是听着这阵动静,就让人不由得幻想出一副血肉模糊的场景。


    直到蜡烛燃烧过半,屋子里惨不忍睹的动静才停下,周围再次归于平静,安静到能够听到虫鸣。


    “呼——”


    花渐浓丢掉短鞭,揉着酸痛的手腕。


    虽然打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挺爽,但也是个力气活。过程中他不断地在心底默念:“你不是S你不是S。”


    这才将自己给洗脑过去,生怕看到宫九那副模样,自己再觉醒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说到宫九,青年借着晦暗的烛光望过去。


    只见半个时辰前还一副世家公子模样的宫九衣衫凌乱,哪怕花渐浓不会武功力气不大,但这么久下去,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衣早已破碎。


    鞭痕周围渗透出的血迹将破烂的白衣染红,乍一看犹如白雪红梅。


    当然,花渐浓欣赏不来这种,瞥了一眼之后就很快收回视线:“九公子还是快些上药吧。”


    他留下这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开,就当他抬脚往门口走时,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他的手腕。


    “这么晚了,阿浓还要走?”


    宫九的气息自背后传来,那股华贵的熏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一并传来。


    花渐浓浑身一颤,整个人都仿佛被猛兽抓住的猎物。出于本能,在察觉到危险之后,他难免会浑身紧绷。


    不回去做什么?难道留宿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青年就忍不住哆嗦。


    相比于宫九,他情愿面对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就算两个一起来都没关系的那种。


    “嗯?”


    从他的迟疑中猜出什么的宫九轻笑一声,一只手搭在花渐浓肩膀,另一只手自他背后探过来。


    宫九长得很好看,俊俏,堪称龙章凤姿。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但他的手并不细腻,因为习武,指腹以及虎口处带着一层厚厚的茧。


    此时,修长白皙的手中出现一只玉镯,看材质,似乎是和他腰间那块玉佩是同一块料子。


    花渐浓轻挑眉梢,丝毫不意外宫九看穿自己。


    “公子这幅模样,倒是显得妾是秦楼楚馆的女子。”


    “谁敢这么说?”


    宫九不容置疑地将玉镯套在花渐浓手腕上,指腹上沾着的血迹也直接抹在青年腕间。


    听到这句话,粉裙美人撇撇嘴,直接转过身看着身后浑身狼狈却不减风姿的宫九。


    他一抬眉,直接开口告状,丝毫不见温柔可人。


    闻言,白衣青年只是毫不在意地开口:“稍后我就解决。”


    说这句话时,宫九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似乎说的并非是解决一个人,而是解决一只蚂蚁。


    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花渐浓莫名觉得浑身一冷,此刻,对方之前的包容顿时被击溃。


    宫九这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这个想法深深地刻在花渐浓脑中,但他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只是微微一笑:“公子还觉得我狠毒吗?”


    对此,宫九避而不谈,只是递过来一个眼神:“上药。”


    他向来使唤人惯了,使唤起花渐浓也十分自然。


    “……”


    原以为能从宫九口中听出些什么来的美人无言看去,最终还是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伤药。


    转身后,宫九已经脱了上衣。


    花渐浓只往对方上身打,之前也是如此,宫九不止说过一次,但他不改。


    久而久之,宫九便任由他来了。


    青年的肤色偏白,像是上好的白瓷。但如今,身上鞭痕交错,严重的还皮开肉绽,最轻的也是鲜血渗出。


    花渐浓手一抖,伤药直接倒了下去。


    “哼……”


    宫九闷哼一声,随即喘息着:“阿浓这是意犹未尽?”


    他咬牙切齿,不过并不恼,反倒是从其中悟出些许趣味。


    “……”花渐浓闭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再干净,“没有,不小心。”


    说罢,他直接闭口不谈,动作十分迅速地给宫九上了药。


    他不说话,宫九抬眼瞥了瞥,直接开口:“你和楚留香并非是之前所说的关系吧?”


    花渐浓手一顿,这人怎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是让他没有丝毫准备,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别想着骗我。”


    第110章 一夜情/自宫


    宫九有时候的洞察人心让花渐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如现在。


    他和楚留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管是楚留香,还是他,都给不出合适的回答。


    朋友吗?谁家朋友会上.床?爱人?哪有同时维持这么多的爱人?


    因此,花渐浓基本上避免遇到这些问题,就连别人问他和中原一点红是什么关系时,他也是这种态度。


    难道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吗?必须将心放在一个人身上吗?既然如此,他选择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还非要挣个对错?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对眼了,都同意了,睡一下也无妨。


    大不了一拍两散做朋友。


    “嗯?”


    没听到花渐浓的回答,宫九坐起身,抓起一件全新的衣服披在身上。


    他直视着坐在床边的美人,对方眉头紧皱,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情.人。”


    花渐浓抬眸,终于开口回答。


    他说的并非是“恋人”,而是“情.人”。


    宫九一听,顿时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轻笑一声:“阿浓的入幕之宾有几个?”


    “怎么?”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暗自警惕着,“难道九公子看不惯别人三心二意?”


    “阿浓这么好的人,哪怕是风.流,也让人忍不住心动。”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大惊失色,没想到宫九居然抱着这种想法。他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青年:“你知道,我是男的。”


    他是知道宫九的真实身份的,身为太平王世子,难道……


    “阿浓,你真是天真。”


    宫九嘴角轻微上扬,虽是在笑,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淡。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够从始至终?”


    他眼神讥讽,似乎是看惯了一些事情。


    对此,花渐浓没接话,只是双臂环抱:“哦——我懂了。”


    周围烛光摇曳,将他这张精致漂亮的脸照得晦暗不明,犹如两人此时的心,各怀心思。


    “九公子是看上我这张脸了。”


    明白这一点之后,花渐浓顿时笑了出来,不见刚才的畏惧,准确地来讲,是恃宠而骄。


    “我可不好相处。”


    对于朋友和情.人,花渐浓的标准丝毫不同,条件十分苛刻,鲜少有人能满足。


    两人抬眸,四目相对,严重的情绪直白且充盈。


    突然,房间内的光线一暗,将两道身影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刚停歇没多久的喘息再次响起,只不过少了鞭打声。


    但隐隐听着,似乎有鞭打的声音,究竟是什么鞭子,就不得而知了。


    *


    翌日,岳灵珊再次看到花渐浓时,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趴在石桌上没多久,就已经被喊醒两次。


    “你昨晚去做贼了?”


    岳灵珊开口询问,她端了一碟自己做的点心想让花渐浓尝尝,没想到这人坐下后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嗯。”听到少女的声音,花渐浓艰难地抬起头来,阳光自枝头洒落,斑驳地落了他一身。


    “去做了偷心贼。”


    “……”


    岳灵珊张了张嘴,但还是没继续往下讲。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再问下去,自己肯定要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快尝尝。”


    少女将面前的糕点推到青年面前,表情十分期待:“你说大师兄会喜欢吗?”


    “只要是你做的,他肯定喜欢。”


    垂眸看着面前造型有些潦草的糕点,花渐浓略微直起腰,随后便明显地动作一顿。


    “怎么了?”


    察觉到他异样的岳灵珊面露关心:“是受伤了吗?”


    “嗯……”花渐浓摆摆手,“昨晚当贼被人暴揍了。”


    “什么?华山还有人这么猖狂?”


    青年立刻闭嘴,生怕自己再说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污染少女的耳朵。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这次来了好多长得好看的人。”


    少女聚在一起,难免会商讨这些事情——虽然花渐浓不是少女,更不是女的。


    但他一听岳灵珊这番话,顿时打起精神来:“你说的该不会是……”


    “不是。”少女双手托腮,“是一个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的,长得真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


    “还好令狐冲不在。”


    花渐浓默默道,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


    “我只是欣赏!”


    岳灵珊脸一红,紧接着就蹙起眉:“不过,我从未见过他们,五岳剑派好像没这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突然想起之前遇见的两个少年:“是不是一高一矮,一个看起来就古灵精怪,一个长相俊朗?”


    “对!”


    青年若有所思:“你说得对,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我倒是觉得是偷溜进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找人打探一番就知道了。”


    少女说干就干,直接起身往外走。见状,花渐浓扬声道:“你知道他们两个的名字?”


    “嗯!一个叫什么小鱼儿,另一个叫铁心兰。”


    “……”


    听到这两个名字,花渐浓顿时哑口无言,就连岳灵珊走远了都没发现。


    天啊!他这是什么运气!


    看来此次来华山是对的,当真是卧虎藏龙,处处都是惊喜。


    花渐浓啧啧称奇,起身也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晚,让他不由得将宫九直接划出情.人名单。


    他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情.人——这三个还是勉强将宫九算上。楚留香经验丰富,爽大于痛,中原一点红情窦初开,虽然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但好学。


    唯独宫九,这人和另外两个不一样,是花样多,多得花渐浓根本招架不住。


    如今,对方身上除了一个“变态”的标签外,还多了一个“恶魔”。


    至少这一个月,青年对这种事情是敬谢不敏,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都别想再靠近他。


    因此,面对和平日里有了明显区别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之前好歹还能留宿,现在说完话就被直接赶出去,稍微贴近一点儿,对方就如临大敌。


    “难道阿浓厌倦了?”


    黑衣剑客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整个人都明显的忧郁起来。


    看到花渐浓走过来,中原一点红将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不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狼狈。


    “阿浓。”


    今天上午着实是打击到中原一点红,他极力遮掩,不过语气一听还是带着几分低沉。


    “嗯?”


    花渐浓抬眸,掠过站在门口的中原一点红,回到房间里直接翻出宫九写好的那本剑谱。


    “哎,最终还是如此吗?”


    青年站在窗前,窗外的绿荫透进房间,在他身上落下一片阴影。而那张漂亮的脸正处在明暗分割线,将明媚的脸颊衬托得格外阴暗。


    “……”


    中原一点红已经习惯花渐浓随时随地演一下,十分自然地等对方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才开口:“接下来要做什么?”


    “钓鱼。”


    花渐浓将剑谱丢在桌子上,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黑衣剑客,随即露出一抹笑来。


    *


    傍晚,日落时分总会让人感到落寞,总觉得未来没有什么希望。华山内,一位蓝衣女子步履匆匆,看样子心情不错。


    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便放缓了脚步,准备打声招呼。


    突然,对方被石子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掉落一地。


    “没事吧?”


    岳不群面露担忧,一副关心的样子,半蹲下来准备帮忙捡起。但对方的动作居然更快,探手将地上的书和信一把捞起。


    “没事,多谢。”


    花渐浓直起腰,随后对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很是礼貌。


    “阿浓姑娘的伤好多了吗?”岳不群收回手,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相比于一宗掌门,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好多了,多谢岳掌门关心。”


    花渐浓颔首示意,紧接着便匆匆绕过他离开。


    等那抹水蓝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岳不群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消失。


    刚才花渐浓的动作很快,但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封信的落款是林平之,福威镖局的少东家。


    至于那本被信盖了大半的书,前两个字便足够他猜出是什么了。


    没想到居然会沦落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手上,不,不对,应该不是给她的。


    岳不群推翻自己的想法,认真思索。


    当初青城派到姑苏就回了蜀内,并没有继续南下。至于原因——正是因为楚留香。


    是楚留香拦下了他们,并且派人在福州守着,这才避免了福威镖局的惨案。


    对此,岳不群觉得很是可惜,假如当初青城派能够顺利到达福州,此时《辟邪剑谱》肯定是他的。


    而今日就不会是什么华山论剑,而是他岳不群成为五岳剑派掌门的日子!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晚。


    只是东西到了楚留香手上就不好弄了,对方盗术一绝,武功又在他之上……


    岳不群双眸微眯,脸上闪过一抹暗沉,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入夜,准备收拾收拾休息的楚留香突然被一名华山弟子喊走。


    等小院空无一人之后,一抹身影立刻溜进房间,约摸是半刻钟之后才出来。


    当晚,楚留香半夜才尽兴而归,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不过看他脸上的神情还算清醒。


    “回去别忘了给岳掌门送碗醒酒汤,他喝了那么大,明早不一定能醒过来。”


    楚留香侧首向身侧的华山弟子说道,对于自己的酒量,鲜少有人能喝的过他。


    明天便是华山论剑最后一天,身为掌门的岳不群肯定不能出岔子。


    “好。”


    白衣男子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间,转身便关上了门。


    “还好阿浓不在。”他抬手摸着鼻子,无奈一笑,“不然又要说喝酒有什么好的。”


    说罢,他再次一笑,脸上的笑意分明是纵容。


    至于他口中的花渐浓,今晚并没有宠幸任何一个人,而是难得地独自睡。


    夜色深沉,寂静之中,一道漆黑的身影轻轻推开窗户,动作矫健地溜进房间。


    床上人还在熟睡,呼吸平缓。黑衣人的落地声极轻,比猫还要矫健。


    光线昏暗中,黑衣人并没有立刻翻找,而是走到床边细看一眼,确定花渐浓是真的睡着才放下心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抬手点了对方的睡穴,确保此人不会听到什么动静而惊醒。


    做过这些,黑衣人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在房间里翻找着。


    客房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约摸半刻钟之后,黑衣人从放满珠宝首饰的妆匣中翻出自己想要的。


    “哼。”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他轻哼一声,将书塞进胸口,自窗口翻了出去。


    正如他来时没有惊到任何人,走时也是一片寂静。


    窗外的虫鸣声不断,等黑衣人走远之后,房梁上猛地跃下一个身高腿长的黑衣人。


    房间里居然还有人在!


    此人不是中原一点红又是谁?和一个杀手比隐藏气息,对方似乎略逊一筹。


    中原一点红三两步走到床边,抬手解了穴,随后低声将昏睡的青年唤醒。


    “嘶——”


    花渐浓醒来时只觉脖颈酸胀,他一边捂着脖子,一边坐起身来:“老不死的,下手这么狠。”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知道刚才黑衣人来了自己房间,丝毫不惊讶:“确定他拿走了?”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温热的指腹搭在花渐浓脖颈,轻轻揉着。借着内力,片刻之后,青年刚才那阵酸胀总算消失。


    “就看他的心有多么急迫了。”


    花渐浓双.腿屈起,下巴搁在膝盖上,眉眼弯弯,乍一看还真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华山日渐式微,明天就是华山论剑最后一天。”同为剑客,中原一点红多多少少能够猜出岳不群究竟想做什么,“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倘若错过,就要等到下次。”


    五岳剑派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和谐,且不说岳不群,单是如今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都图谋不轨。


    这几个自诩正道,但行为和魔道有什么区别?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再次躺下:“看来明天很有趣了。”


    闻言,中原一点红并没有符合,只是微微颔首。他垂眸看着已经侧卧面朝里睡觉的花渐浓,无奈之下还是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的动静,花渐浓睁开眼睛,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盗走秘籍的黑衣人一路行至后山一处山洞,周围草木茂盛,很是隐蔽。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秘籍,看着上面四个大字,顿时笑出声来:“我倒要看看,这次五岳剑派的盟主到底能不能易主!”


    他抬手扯掉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不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又是谁?


    岳不群看着手中的《辟邪剑谱》,脸上的表情兴奋中夹杂着激动,似乎拥有了这本秘籍就能成为武林第一似的。


    借着月色,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剑谱,但第一页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他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宫”两个字!


    难道……难道这就是林震南宁愿只做一个镖头,也要远离江湖的原因吗!?


    一时之间,岳不群陷入一种震惊,就连拿着剑谱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不练?他废了这么大功夫偷出剑谱,华山又陷入此等境地,日后又要被左冷禅几人嘲讽控制!


    练?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做到此等地步吗?!如何面对岳家的先祖!


    进退两难的岳不群咬紧要管,颈侧青筋暴起,近乎睚眦欲裂!


    死一般的寂静在山洞蔓延,突然,一道寒光乍现,随后才听到利剑出鞘声。


    “啊!!!”


    一道痛不欲生的声音响彻山洞,若不是这里没什么人来,听到这声喊说不定还以为是闹鬼了。


    山洞内,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沾着血迹,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身下鲜血淋漓。


    不受此等痛苦侮辱,如何成为五岳第一!


    岳不群嘴里满是铁锈味,竟将舌尖咬破。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身下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冷汗直流。


    剧痛之下,他居然还翻开掉落在地的剑谱,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毅力翻看着。


    今夜,他定要将这本剑谱学完!


    *


    翌日,睡了个好觉的花渐浓伸着懒腰起床。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就连空气中都隐约可见潮湿,甚至还有些闷。


    “要下雨了?”


    青年推开窗户,抬眼看着外面乌云密闭的天空。真是一个不好的天气啊。


    他在心里感慨道,随后翻出一件红衣,下身织金八破裙,外罩茶红真丝花罗长衫,唯有腰间系带是一抹鹅黄。


    啧啧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他穿这么隆重,很够意思了吧?


    青年在铜镜前坐下,大概是心情好,化妆的时候一切都十分顺利,就连在眉心画花钿的时候还是一气呵成。


    与身上的红衣相得益彰,今天的妆容犹如一朵红山茶,雪白的脖颈间带着红宝石双层软璎珞,把喉结遮得严严实实,而那颗血红的宝石与雪白的肌肤更是对比鲜明。


    “笃笃。”


    房门被敲响,花渐浓头也不回:“进来。”


    “后山有个山洞里有血迹。”


    闻言,花渐浓顿时喜笑颜开:“看来他真的等不了这么久。”


    青年起身,鬓边一朵红色绒花,十分明艳娇嫩:“走,去看戏。”


    说罢,他率先往外走,经过中原一点红时,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轻轻擦过黑衣剑客的手。


    两人并肩而行,刚好比试场时就响起一道惊雷,轰隆一声,似乎天地都在为其颤抖。


    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接下来的不平静,花渐浓微眯双眼,瞥见站在岳不群身边的楚留香。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楚留香身上,而是格外关注岳不群。对方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刚见面的时候,楚留香还以为对方是昨晚喝酒喝太多,殊不知此人早已吃下解酒丸。


    被蒙在鼓里的白衣男子还特意关心了几句,丝毫不知道他这个好兄弟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阿浓?”


    楚留香余光中瞥见一抹红走来,转过头一看,果然是花渐浓。


    青年今天的装扮很漂亮,犹如一朵雍柔华贵的牡丹,但雪白的肌肤又为其平添了几分冷淡。


    “你喝酒了?”


    那怕过了一.夜,花渐浓在走过来后还是嗅到了楚留香身上夹杂在郁金花香中的酒味儿,不由得眉头一皱。


    “狗鼻子吗你?”


    楚留香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却是无奈的。


    对此,被称作“小狗”的花渐浓也只是耸耸鼻尖,不动声色地远离了白衣男子。


    见状,楚留香只好解释一番。


    两人浑然不觉,刚才的对话太像一对寻常夫妻,衬得花渐浓身后的中原一点红都成了背景。


    不过,看着此时正在解释的楚留香,黑衣剑客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想道:“还好我不喝酒。”


    听楚留香提及岳不群,花渐浓这次正眼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怪异。


    “岳掌门脸色不太好。”


    美人微微一笑,眼含关心,仿佛真的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不群:“多谢姑娘关心,只是昨晚宿醉,有些头疼。”


    头疼啊……


    花渐浓笑而不语,实则在心里嘲讽一笑,怕不是头疼,而是……


    正当几人谈笑时,同样一身白衣的宫九姗姗来迟。


    楚留香率先瞥见那道优雅的身影,就当他以为对方会停下和花渐浓说话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之前还多多少少能说上几句话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似乎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对方。


    尤其是宫九,脸顿时沉了下来,甚至都有些阴沉。


    “哼。”


    两方人擦肩而过时,两道不同的冷哼同时响起。


    这一幕属实有些少见,就连中原一点红都不由得侧目过来,严重的疑惑很是明显,似乎是在不解。


    “阿浓?”


    楚留香走到花渐浓身边,略微低下头:“怎么了?”


    “没什么。”红裙美人磨着牙,回答时的话都像是被嚼碎才说出来,“只是觉得某人不配成为我的情.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走了数步远的宫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咔嚓。”


    白衣男子握在手里的玉佩顿时四分五裂,并且随着他的松手,化作齑粉四散在空中。


    他不配?


    宫九难得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眼中的冷意似乎还带上了几分杀气。


    前天晚上那一幕他都不想回忆,不过半个时辰就结束,某人居然扇了他十个巴掌、咬了他七次、踹了他六脚!


    末了还装模作样地起身拔下发间珠钗丢给他:“技术太差,不够体贴。”


    当时是,盯着宫九杀人般目光的花渐浓居然还能强忍着穿衣,并留下一句“就当是一.夜.情了”,随后潇洒离去。


    第二天,宫九才发现自己不止被冷嘲热讽,就连身上的令牌都被顺走。


    难道和楚留香在一起待得久了,还学会顺手牵羊不成?


    另一边,远走的宫九背影似乎都在散发着黑气。而花渐浓,原本带笑的脸上也尽是不满。


    “平常变态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上还变态。”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对宫九极为不满,“不是自己喜欢吗?非要折磨我。”


    楚留香连咳数声,抬手从花渐浓肩膀上绕过,随后捂着对方的嘴:“好了,下次……”


    “没有下次!”


    花渐浓被捂着嘴,说话时的声音都闷闷的。


    “好好好。”


    楚留香无奈,想不到自己还要开解心上人和别人的矛盾。不过,看来九公子已经出局……


    不对,听阿浓的意思,这人似乎根本入不了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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