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继承游戏技能穿越,但限制级》 1、出师未捷 夕阳渐落,一抹橙黄色的光流进屋内,为坐在镜前的人覆上一层柔光。 略显模糊的铜镜中,一张精致美.艳的脸赫然出现。 “你……当真可以全身而退?” 寂静中,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另一张漂亮的脸颊缓缓自此人身后露出。 一面不大的铜镜中,两张风格迥异但同样动人心魄的脸逐渐靠近。 “我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坐在铜镜前的紫衣人起身,竟比石绣云高了一头。 听到花渐浓这句话,原本担心的石绣云总算是放下心来——但也只是一点点。 毕竟那是薛斌,薛家的二公子,也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无论是她还是花渐浓,都只是一介布衣。 “莫说是薛斌,就算是薛衣人,我也可以全身而退。” 花渐浓伸手轻拍着石绣云的肩膀,并未多加解释,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门口。 夜幕降临,外面的温度都低了不少。尽管如此,花渐浓身上的衣衫也单薄不已。 葱白的手指搭在胸口绣了鸢尾花的衣襟上,浅粉的指甲衬得此人肤色更加白皙。 “薛斌……” 花渐浓轻笑:“那就拿你来试试吧。” 这句话又低又柔,直接飘散在夜风中,无人知晓她口中的“试试”究竟是什么意思。 * 木屋内并未点灯,只凭借窗外明亮的月光照亮房中一切。 “薛公子……” 床榻之上,一位身着浅紫色衣裙的女子低眉顺眼,柔软修长的手已经轻轻覆上了身侧男子的胸口。 此人正是花渐浓,至于抱着她的男子,便是薛斌。 “阿云……” 薛斌低下头,抓起花渐浓一缕乌黑长发递到脸上深吸一口:“你好香啊——” 周围寂静无声,更何况木屋外是荒芜一片。这地方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私会圣地,怪不得薛斌会约石绣云来这里。 思绪间,花渐浓已然脱掉鞋子,整个人都柔弱无骨地倚靠在薛斌怀里。 她抬眸,纤长的眼睫向上掀起,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眸。 薛斌低头望着,怀里人这双眼睛犹如上好的琉璃一般,看得人渐渐入了神。 “阿云……” 眼看着薛斌的神情逐渐呆滞,花渐浓眉梢轻挑,这一幕她好像早就有所预料。 正当她抬手准备进行下一步时,一道开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寂静且略显暧.昧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原本面露呆滞的薛斌也猛地回过神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踏月而来,一身白衣恍若月光织就。 “你……” 见有人擅闯,薛斌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开口质问。只是还没等他话说完,原本靠在自己怀里的美人顿时抽离。 “公子救我!” 花渐浓泥鳅一般溜走,还没走几步便弱不禁风地往前一摔,恰好倒在了站在门口的那位白衣男子怀里。 一瞬间,两股淡香相互交织。 紫衣女子本就身形高挑,但在白衣男子面前却低了半个头。她低下头来,柔软白皙的手指半掩面,泫然欲泣。 花渐浓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余光中瞥了一眼坐在床上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薛斌。 “哦?” 一只宽厚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腰间,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萦绕在鼻端。 白衣男子背光而立,整张脸都陷入黑暗之中。哪怕看不清楚此人的脸,单从这声音中就能听出来——这人长得不会太差。 正如花渐浓心中所想那般,白衣男子低下头来,那张俊美非常的脸顿时在她眼前放大。 “夜深人静,薛公子这是在?” 白衣男子轻笑着,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床榻上的薛斌。 花渐浓低下头,几乎大半张脸埋在白衣男子怀里。 这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石绣云不是说今晚只有她和薛斌两个人吗? 恍惚间,花渐浓甚至都没有看到薛斌夺门而出,脑海中还在猜测这位白衣男子的身份。 “人已经走了。” 低沉优雅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话中依旧带着那股意味不明的笑意。 愣神的花渐浓猛地回神,一抬眸,顿时撞入一双明亮的眼中。 “多谢公子救我。” 与此同时,白衣男子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怀里的女子——不,准确地来讲,是男子。 他一手揽着花渐浓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袭向对方的脖颈。 一瞬间,脉搏的跳动清晰地传到干燥温暖的掌心。 花渐浓面色不改,只是微微歪头,长至下巴的乌发轻轻擦过白衣男子的手腕:“公子,怎么了?” 明亮的月光下,此人身上的紫衣犹如烟雾一般,顺着紫烟向下,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双洁白的脚。 “美人哪里都是美的。” 白衣男子微微笑,随即话音一转:“可惜楚某没有龙阳之好,公子的易容,还得练。” 他说话时刻意低下了头,呼出的热气顿时扑洒在花渐浓的耳廓。 话音刚落,此人便松开了手。原本柔弱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眨眼间便离他三尺远。 “公子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花渐浓扯着衣袖掩面拭泪,一举一动俱是风情。此等美色,怪不得薛斌会深陷其中。 看眼前的人还在嘴硬,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失笑:“公子,下次易容记得把这里遮盖一下。” 随着这句话,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也随之而来。 古袖长袍的花渐浓反应不及,等回过神时,一根布满薄茧的手指轻点自己的喉结后迅速抽离。 “!!!” 糟糕! 反应过来的花渐浓抬手摸着自己凸起的喉结,一开始他围了条雾蓝色的丝巾遮掩,可方才被薛斌扯了下来。 “在下楚留香。” 思索间,站在面前的白衣男子微微颔首示意。 “楚留香……” 花渐浓抬眸,月光落在他脸上,将本就美.艳的面孔增添了几分神秘。 神秘。 楚留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越是危险神秘,他越感兴趣。 眼前这位紫衣人是为了薛斌而来,难不成和他是为了同一件事? 花渐浓鬓边的乌发光滑如绸缎,其余松松垮垮挽在脑后。 这人眼睛长得格外漂亮,会说话一般。 楚留香顿住,望着近在咫尺的琉璃般的眼睛,大脑渐渐空白起来。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原先对这人还抱有一些怀疑,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信任起来。 见楚留香中了招,花渐浓半提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他低下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楚留香笑着,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变化。这让花渐浓一时之间摸不准这人究竟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无名无姓。” 花渐浓扶着发髻上的鸢尾花,随即绕过楚留香离开了木屋。 出门后,外面的月光更加明亮,将眼前的道路照得清清楚楚。 他一身紫衣,行走在月光下还真如仙子一般。 没想到第一次用技能就没成功。 花渐浓双臂环抱,精心描画的黛眉紧蹙着。 他今晚就是要在薛斌身上试自己的金手指——三个游戏技能。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替下石绣云。 一想到这件事情,花渐浓就忍不住扶额。 人家穿越的金手指一个比一个厉害,再不济也能说出口,可他这个…… 青年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继承的游戏技能是他之前经常玩的一个黄油。 还是一个bl向的黄油,尺度大到他根本不敢在外面打开游戏界面。 当然了,玩过黄油的人都知道,大尺度只是小部分,绝大时间除了肝就是肝。 为了新活动,花渐浓连肝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抽卡出金时——猝死了。 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武侠世界。 花渐浓再次长叹一声,希望有人发现他尸体的时候,手机早就无端爆炸打不开。 死也要留清白在人间啊!不然他一个全网几十万粉的女装博主因为肝黄油猝死,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青年快速离开,身影宛如烟雾一般在林间散开,根本没有发现在背后打量他的楚留香。 还是回去和石绣云再商量商量吧。 花渐浓原以为与楚留香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再次看到对方时,这人竟然会这么狼狈。 依旧是一个深夜,依旧是那个林间。 “嘶——” 长相俊美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坐靠在树底,猩红的血迹快要浸透他身上那件不染纤尘的白衣。 当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时,原本低着头的楚留香顿时警惕起来。平日里含笑的双眼都冷了下来,似乎只要这人图谋不轨,他就会动手。 在楚留香的目光下,一抹蓝紫色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是你?” 等看清来者是谁后,警惕的楚留香略微放松警惕,眼中再次浮现些许笑意。 “原来是楚香帅。” 花渐浓顿住脚步,脸上挂着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笑,实则心里却在吐槽。 怎么每次都能碰到这个人?难不成已经看穿了他? 青年依旧是一副女子打扮,前额短发齐切至下巴,后部长发松垮垂落,若不是楚留香精通易容,恐怕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美人实则是个男子。 “名震江湖的楚香帅竟然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幕。” 花渐浓在楚留香面前蹲下,衣裙堆积在地,美.艳的面孔顿时放大。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漂亮的一张脸,若说不动心,简直是自欺欺人。 “能博美人关注,狼狈一点也没关系。” 事到如今,楚留香竟然还有力气开玩笑,伤口处的血都滴到花渐浓手背上了。 昏暗林间,青年白皙的手背本就显眼,如今一滴猩红落下,宛如雪地红梅。【你现在阅读的是 】 2、楚郎,你可让奴家好找 望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花渐浓心里满是诧异:这人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有力气开玩笑。 靠在树上的楚留香嘴角含笑,视线从花渐浓的眼睛处逐渐向下,最终落在对方唇下那颗不大不小的痣上。 这人长得本就蛊惑人心,就连妆容都偏美.艳,唇下那颗痣更是平添风情。 “嗯?” 察觉到楚留香望向自己的目光,花渐浓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笑意盈盈:“香帅看我做什么?” 他呵气如兰,不过楚留香闻不到任何味道。不过,哪怕是看他这幅模样都能猜到这人身上是香的。 还没等楚留香开口,花渐浓便微微摇头:“真是不巧,在下身上并没有带伤药,只能可怜香帅等其他人了。” 美人乌发云鬓,头上朱钗不多,只簪了一支银步摇,两鬓饰同样式的掩鬓。 因此,花渐浓方才摇头时,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光线昏暗的林间转瞬即逝。 楚留香移开视线,尽管自己确实是没有龙阳之好,但这么漂亮的美人在面前,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相逢即是缘,我们已经见了两面,看来是很有缘了。” 见花渐浓要走,楚留香抬手便拽住了对方的衣摆。 裙角入手柔软光滑,一看就非凡品。 被阻拦步伐的花渐浓已经起身,再次看过来时视线都是俯视。 平常人这个角度大多难以言喻,可他低头垂眸看人,却莫名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让人觉得脖子上似乎缺了什么东西。 楚留香哑然失笑,被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逗笑。他怎么能这么想呢?岂不是变成了变态? “香帅还有什么话要说? 花渐浓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但不改优雅的楚留香,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下降了不少。 见状,楚留香掩唇轻咳。分明受了伤,但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公子若是要去找薛斌,恐怕要失望了。” “哦?”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不瞒你说,我刚从那里过来。” “不过是一个薛斌,竟然能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花渐浓面露诧异,毕竟楚留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仅是轻功和盗术闻名,武功自然不低。 难不成薛斌是在隐藏实力?倘若是这样,那接下来岂不是很棘手? 美人蹙眉总能让人心软,更别说风.流如楚留香了。 “不是薛斌。” 楚留香起身,伤成这个样子还能保持从容不迫,当真是个狠人。 见状,花渐浓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伤了香帅?” “哎,是我技不如人。” 楚留香没躲,任由花渐浓靠近他。离得近了,那张漂亮的面孔在他眼前无处遁形。 这时楚留香才赫然发现,原来面前男扮女装的美人并不是易容,而是用脂粉画成了这样。 如此雌雄莫辨,竟然是可以用脂粉简单画出来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香帅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月光透过头顶茂密的叶缝落下,恰好落在了花渐浓发间的银步摇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楚留香被这道光晃了眼,不免再次笑出声来:“上次公子就不愿告诉我姓名,这次呢?” 回望着白衣男子那双明亮的双眼,紫衣美人妩媚一笑,伸出的手指在对方胸口轻点:“花渐浓。” 话音刚落,他便收回了手。 “我们或许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眼看着花渐浓要离开,楚留香果断开口。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花渐浓接近薛斌是有所图,此次深夜,对方再次前来,这边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是吗?” 花渐浓笑时,唇下那颗痣都生动不已。 江湖上不少人对楚留香崇拜不已,无论男女,很少有人这么漫不经心。 这种感觉又来了…… 楚留香有些发晕,不清楚是因为伤口失血还是中了什么迷.药。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花渐浓早已不见了踪影。 能在他面前离开,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动静的人,纵观江湖也没几个。 难不成花渐浓是哪个高手?说不定武功还在他之上。 这个想法并没有让楚留香心生惧意,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名震江湖的楚留香是一个浪子,平日里很难寻找到对方的身影。 若是想要找到他,只需去天下最危险最神秘的地方便可。只要哪里有惊险的事情发生,哪里就会冒出楚留香来。 花渐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拍了拍衣摆,转过身去望了一眼昏暗的林间。 夜色中,他那双眼睛闪过了一抹浅浅的粉色。但这抹颜色转瞬即逝,等再次去看时,早已恢复如初。 “没想到楚留香那么厉害的人竟然也能中招。” 紫衣美人抬手摸着自己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擦过细嫩的指尖,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 花渐浓并不会武功,方才能从楚留香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是因为他用了技能。 使用这些技能的要求并不高,就比如刚才,他只需要和楚留香对视超过三秒,对方便会被套上一个眩晕,同时好感+5。 “要是好感这个技能可以取消就好了。” 花渐浓叹气,毕竟在玩的那个黄油里,只要好感达标就能解锁大尺度剧情。 之前他恨不得一天只能就能好感度达标,可现在…… 一想到现实里会发生这种事情,花渐浓便感到一阵恶寒——当然,要是对方长得帅身材好那也就算了。 假如是长相一般甚至是不忍直视的,他宁愿去死。 回过神来,花渐浓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 没能见到薛斌,今晚的计划怕是又要推迟。 只是…… 青年想起几乎以泪洗面的石绣云,随后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答应了,那就趁早解决吧。” 这道紫色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可看他离开的方向,并不像是石绣云家里。 * “你怎么来了?” 装修雅致的庭院内,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但很快,这道声音又刻意压低:“你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薛郎。” 另一道娇媚的声音紧随其后,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假山的空隙内,一位紫衣美人表情委屈,双手已然覆上另一人胸口:“我只是想你了。” 和此人在一起幽会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薛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 “我知道,你未婚妻是施家庄的大小姐。”花渐浓抬眸认真地盯着薛斌的眼睛,“只要能陪在薛郎身边,我什么名分都不要。” 这番话恐怕没有一个人男的听了能不动心,一时之间,薛斌原本害怕焦急的表情都变了不少。 他双手扶在花渐浓单薄的肩上,目光神情。 “阿云……”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做戏,可没想到竟然会深陷其中…… 阿云这么漂亮,又那么懂事,他怎么能因此训斥对方呢? 见薛斌的态度有所软化,花渐浓唇角微弯,那双琉璃般的深色瞳孔中竟然渐渐浮现出一颗粉色的爱心。 “宝贝。” “嗯?” 一瞬间,薛斌脸上的深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呆滞和空洞,整个人如同傀儡一般。 花渐浓没有丝毫犹豫地放下手:“薛斌,石枫云是你杀的吗?” 他面色冷凝,语速也很快。 毕竟二技能只能控制目标一分钟,为了不多生事端,他还是速战速决。 “石枫云?” 薛斌目光呆滞:“我没有杀她,只是和她做了笔交易。” “什么交易?” 花渐浓眸光一闪,难道石枫云还没有死? 在技能吐气如兰的控制下,不管他问什么,薛斌都如实回答,就连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都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在听完这个计划后,花渐浓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觉得这几个名字熟悉,原来是《鬼恋侠情》里的人。 既然如此,想必楚留香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阿云?” 一分钟过去,薛斌眼神顿时清明。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抱站在面前的美人。 如今已经真相大白,花渐浓自然懒得和薛斌演戏。 “薛郎说的对,我还是先回去,免得被人发现后对薛郎不利。” 如此善解人意,哪怕薛斌不想让花渐浓离开,听到这番话,心里也是欣慰不已。 “庄子里人多眼杂,你小心些。” 他抬手拍着花渐浓的肩膀,随即目光柔和地望着对方离开花园。 路两边的灯笼将脚下的路照亮,花渐浓无心去看周围的鲜花,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鬓边的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衣裙也犹如烟雾一般在脚边翻卷。 “谁在那里?!” 突然间,一道呵斥声打破寂静。 花渐浓步伐一顿,暗叫不好。 他抬起眼,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妇人,眼神凶狠锐利。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薛家庄?” 被抓了个正着的花渐浓面不改色,抬起头后,漂亮美.艳的脸颊顿时让周围哑口无言。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紫衣美人突然眼睛一亮,随即如同蝴蝶一般飞扑而来。 “楚郎,你去哪里了,奴家险些在这里迷路。”【你现在阅读的是 】 3、比剑还快 在听到这句话时,楚留香轻挑眉梢,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 还没等他把手放下,怀里就多了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 在抱上的一瞬间,楚留香承认自己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得体的画面。 但他还没开口,怀里的人就娇滴滴地抬手在他胸口“邦”地砸了一拳。 看似轻飘飘,只有楚留香知道这一拳究竟用了多少力气。 “这位是?” 为首的妇人并不是庄子上的主人,准确地来讲,薛家庄根本就没有女主人。 因此,之前薛斌口中说的家里人,指的是薛家庄的庄主,同时也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 妇人见楚留香并没有推开突然出现的女子,又看这两人相处亲密,自然而然觉得他们关系匪浅。 楚留香低头瞥了一眼趴在自己胸口假装害怕的花渐浓,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配对方演下去。 “这位是……”楚留香脸上保持着笑意,暗地里却拍了拍花渐浓的腰,“我的朋友。” “朋友?” 谁家朋友会这么亲密? 妇人看破不说破,楚留香到底是在江湖上名震八方,因此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和对方是一行人,便没有多问。 “庄主就在前面。” 妇人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楚留香往前走。 “庄主说了,只见香帅一个人。” 瞥见花渐浓上前的动作,妇人连忙阻止。 “那楚郎快去快回。” 娇媚的推了一下楚留香的胸口,随即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这个举动倒是让楚留香哭笑不得,总觉得花渐浓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楚留香想的没错,花渐浓就是在作弄他。 平日里只有楚留香捉弄其他人的份,倒是很少有人敢这么捉弄他——除了他那三个好妹妹。 “去吧。” 表面上,花渐浓还是保持着一副无辜模样,好似刚才的举动只是在调.情一般。 这年轻人好有意思。 楚留香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心里想道。 “姑娘就在外面等着吧,可不要到处闲逛。” 一个男的跑到妇人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对方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即匆匆离去,甚至都来不及安顿花渐浓。 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围着不少人,现在就只剩下他自己。 望着天边的明月,花渐浓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这是真出了状况还是故意给他下套。 不过—— 他可不是什么听话的人,想让他在这里乖乖站着,呵,想得真美。 青年拍了拍衣袖,扬长而去。 薛家庄并不小,毕竟薛衣人这么多年来积累了不少钱财。更别说他不仅要养孩子,还得养着他弟弟。 一想到薛衣人那个智商只有孩童的弟弟,花渐浓陷入沉思。 他看书想来不用脑子,一本书看过去也就只记得大概,有时候连主角叫什么都不知道。 因此,他想起薛笑人,也只是在好奇对方何时暴露,根本想不到在原著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地方,薛衣人早就和楚留香起了冲突。 “咻——” 正当花渐浓是思考时,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气势汹汹地落在他脚边。 若不是他刚才停了一下,恐怕就要头破流血。 “谁?” 青年脸上的笑渐渐收起,抬眸向上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二楼上站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离得太远,花渐浓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能看出个人影来。 “没打到!再来!再来!” 在薛家庄能够如此嚣张的恐怕也没别人了。 “薛笑人……” 花渐浓站在月下,月光落在他身上那件蓝紫色的衣裙,整个人月下仙子般。 这么漂亮的人,就算隔那么远也能看出来与众不同。更何况薛笑人不会真傻,武功那么高,五感早就超出常人。 还没等花渐浓开口说些什么,又一颗石头冲他而来,看架势,竟然比之前还要凶猛。 这人难不成是真想砸死他? 花渐浓堪堪躲过,刚一躲开就立刻往小楼的方向去。 他走路带风,将身上单薄的衣裙向后吹起,自上向下看,还真像是一片紫雾。 “下来。” 青年在小楼下驻足,抬眸看向拿着石头还想砸他的薛笑人。 “不下不下略略略。” 这么一张上了年纪的脸做这种幼稚的表情本就让人看不下去,更别说薛笑人还在脸上涂了脂粉,惨白的脸血红的嘴、脸上还涂了两团腮红。 再加上那花花绿绿的衣服,看一眼都觉得精神受到了污染。 眼看着薛笑人执意装疯卖傻下去,花渐浓对此也只是轻笑一声,随即抬眸直视着对方。 “你当真不下来?” “宝宝才不下去,你这个坏女人!” 薛笑人噘着嘴,抬手准备继续砸,看似幼稚蛮横的外表下,实则心思格外狠毒。 他高高抬起左手,紧盯着花渐浓的那双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闪过一抹狠毒。 奇怪的是,站在楼下的人竟然不躲,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薛笑人心中疑惑不已,难不成这人也是个傻子? 他心里这么想,可当手里的石头准备扔出去的那一刻,自己的脑子竟然一阵眩晕,就连拿在手里的石头都猛地摔落在地。 “啊!” 一声尖叫将夜的寂静打破,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薛笑人搞怪般捂着被石头砸到的脚尖叫。 “我要杀了你!”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只有花渐浓和薛笑人知道,这是认真的。 尽管如此,楼下站着的紫衣美人依旧浅笑嫣然:“是吗?那我等着。” 再次对上这双漂亮的眼睛,薛笑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难不成这人已经看透了他?不可能,这么多年来就连薛衣人都没有看出来,一个女人怎么会看出来?” 花渐浓不知道薛笑人心中所想,只是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那抹紫色身影如来时一般匆匆,不过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楼下。 见人离开,原本还在装傻的薛笑人顿时沉下脸来:“给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又以很快的速度掠向花渐浓刚才离开的方向。 “久等了。” 花渐浓没有独自离开,而是返回到原地等着楚留香。 对方一出来便在脸上挂上一抹与平日没有区别的笑。 “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了?” 尽管楚留香已经掩饰得很好,但花渐浓还是一眼看穿:“难不成是什么生死之战?” 他此话一出,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真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家庄不同于野外那个小木屋,平日里没有邀请就很难上门,但花渐浓明显是偷偷进来的。 不然也不会在被发现的时候出此下策。 “没什么事。” 青年笑眯眯的,将对方刚才的话又还了回去。 “既然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 方才还一副浓情蜜意,如今利用完了,便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哑然失笑,一边摸着鼻子,一边看向前面那道纤细的背影。 这件事还是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早已离开的花渐浓不紧不慢地出了薛家庄,似乎真的不知道薛笑人接下来要对他下手。 薛家庄不远处有一处树林,和小木屋那里相比,这一片树林略显稀疏,地面除了月光便只剩下树影。 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 花渐浓双手背后,走路的步子都很是轻巧。 他忽然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哎——如此良辰美景,可惜没有佳人相伴。” 话音刚落,青年嘴角立刻上扬。 待他转过身,只见一棵高大的树下正站着一个人,一个浑身漆黑的男人。 极致的黑将对方裸露在外的脸和手衬得极白,没有丝毫血色,仿佛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 “公子跟着我难不成是……” 花渐浓媚眼如丝,他的眼睛实在是漂亮,哪怕在这么一张脸上,也会让人第一时间望向他的眼睛。 黑衣人不语,只是利落地拔出长剑。 月色闪烁在剑尖,看样子此次是非要杀了他不可。 生死攸关之际,分明没有武功傍身的花渐浓丝毫不紧张。见黑衣人一言不发,直接来了兴致。 “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说话时向来又轻又柔,不像是在聊天,更像是调.情。 可惜面前这个黑衣人不解风情,死死地望了过来,随即脚下一动,整个人宛如利箭般冲了过来。 剑气先至,将花渐浓垂在脸侧的乌发吹起。 一直紧盯着的那双漂亮眼睛中似乎闪过一抹粉色,在瞥见这抹古怪的光之后,黑衣人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 他幽绿色的眼眸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待他回过神后,手里紧握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佩剑,而是一只细腻柔软的手。 花渐浓抬眸,眼中满是柔情。 他将侧脸靠在黑衣人胸口,微微抬头望着那双没有活人气息的绿色眼眸:“宝贝,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怎么……” 美人侧目,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抹淡红。 花渐浓抬手将自己的手从黑衣人书中抽回,再次抬眸时,黑衣人早已低下头来目光认真却又恍惚地看着他。 “哼,再快的剑也快不过目光。” 青年抬手轻抚过黑衣人的脸颊,面上带笑:“你说对吗?中原一点红?”【你现在阅读的是 】 4、冤家 月色如水,花渐浓这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简直犯规,哪怕不用技能,也足以让人恍惚一瞬。 青年看着眼前气质略显阴暗的中原一点红,不由得在心里想:“要不再加点猛料?不然这人便会一直想要杀我。” 说做就做,花渐浓打量着眼前的黑衣杀手。 方才此人背光看得不清楚,如今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这人长得还不错。 剑眉星目,宽肩窄腰,黑衣雪肤。 啧啧啧。 花渐浓绕着中原一点红走了一圈,随后再次凑到对方耳边轻声喊了句“宝贝”。 虽然只加了25点好感度,但足以让中原一点红放他一马了——至于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待中原一点红回过神后,望着近在咫尺的花渐浓,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几分不忍来。 这一个发现让他很是惊恐,毕竟身为一个杀手,竟然会对一个将死之人不忍! 一瞬间,中原一点红背后生出一阵冷意,分明才初秋,他却如坠寒冬。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 花渐浓瞥见了杀手眼中的情绪,但他并不怕中原一点红出手,反而格外大胆地抬手轻抚着对方的胳膊。 “我们有缘再见。” 这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望着那道紫色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起了恻隐之心的中原一点红蓦地双拳紧握。 死人般的绿色眼眸泛着冷光,理智告诉他现在出手还来得及,但情感上却控制着他一动不动——直到那道身影真正消失。 * “哼。” 身后那人如他所想没有跟上来,花渐浓抬手看着浅粉色的指甲:“出来吧。” 刚送走一个阴暗杀手,这不又来了一个? 青年的声音变了,不似平日里的娇媚,透露着几分清雅。若是有人听到定会吓得跌坐在地——好好一个美人,竟然发出了男子的声音。 “花公子好生敏锐。”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和花渐浓猜的一样,躲在后面的人正是楚留香。 至于他为何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这倒是要问楚留香了。 武功那么厉害,像自己这种不会武功的自然很难发现对方的踪迹。 楚留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折扇,见花渐浓的目光瞥过去“唰”地一下展开扇子。 “夜里寒冷,香帅小心着凉。” 紫衣青年款步而来,眉眼带笑,似乎是真的在担心楚留香一般。 “无妨。” 花渐浓在距离对方一尺的地方站定:“香帅所为何事?” 他不相信对方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刚才他蛊惑中原一点红的时候对方有没有看到。 一瞬间,花渐浓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但很快,他脸上便出现了平日里的笑容。 “是为了一件事情。” 听到这句,青年心里咯噔一声,微眯起双眼打量着面前的人。 稀奇,真稀奇。 堂堂楚香帅竟然会有事情找人帮忙——该不会是因为之前在薛家庄的事情要和他算账吧? “咚。” 花渐浓抬手捂着额头,表情诧异地看向楚留香。 这人竟然用扇子敲他脑袋! 对上这双带着不解和薄怒的眼神后,楚留香轻咳一声,有些尴尬。 身为情场浪子,他这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平日里和姑娘家…… 主要是花渐浓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楚留香一时慌神根本没反应过来。 待青年放下手后,光滑白皙的脑门上顿时红了一片。 “香帅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的好。” 花渐浓冷下脸来,但很快,他抬眼时眉梢又挂起一抹笑来:“我虽扮做女儿身,但并不吃香帅那一套。”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葱白的指尖在白衣男子胸口轻点。 闻言,楚留香的的确确有一瞬间愣住,尽管他想要开口解释,可事情已经发生,道歉也来不及。 当真是稀奇,花渐浓本就是一个特别会利用自己长相的人,按理来讲不会用这种态度面对楚留香。 可…… “究竟是什么事?” 青年向后靠在树干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为了薛斌。” 楚留香略微正色,开口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花渐浓:“想必花公子早就知晓了吧?” “不早。” 花渐浓掀起眼皮,透亮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蛊惑的光:“只比香帅早了一个时辰。” 他站直身子:“香帅猜的不错,她们确实是没有死。” 两人调查这件事情的目的并不相同,花渐浓在知道石绣云的姐姐没死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这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了。 “不过区区三日,花公子便看透真相。”楚留香伸手在花渐浓面前比划一番,“楚某佩服。” “您老人家是看我哪里不爽?说话阴阳怪气。” 美人转身,看似要离开。 阴阳怪气? 楚留香摸着鼻子,扪心自问:“有吗?” 难不成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有所不愉快,所以对方才觉得自己话里有话? 楚留香在心里直呼冤枉,甚至还有些头疼。面前那些个红颜知己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费心,在这小辈面前,自己当真是说什么都不对。 “而且,我并不老。” 尽管在自己眼里,花渐浓是个小辈,但楚留香可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大把年纪。 背对着他的花渐浓身姿绰约,古袖长裙,腰间巴掌大的腰带将他的腰勾勒得清清楚楚。 此人喜欢穿前朝衣衫,魏晋衣衫穿在他身上很是漂亮。 楚留香收回视线:“之前多有冒犯。” 能让大名鼎鼎的楚留香开口道歉,这可不容易。 花渐浓见好就收,转过身来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极为乖巧的笑:“香帅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怎么道歉。” 话虽是这么说,可此人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开心。 罢了罢了,就当博美人一笑了。 楚留香无奈摇头。 他抬眸,面前顿时出现一张漂亮的脸:“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您就大人有大量。” 说罢,还很是轻挑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让楚留香总有一种自己被调.戏了的错觉。 “时间不早了,我们有缘再见。” 青年来去如风,眨眼间就消失在楚留香面前。 “呵。”白衣男子低头轻笑,“还真是有趣。” * “你是说我姐姐没死!” 房间里,石绣云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惊喜。 “嗯,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 有楚留香在,薛斌他们的计划明日就暴露,届时石枫云也该回来了。 “多谢你。” 石绣云脸上难掩高兴,她认真地道谢。 若不是花渐浓,恐怕自己还真的要头脑一热以身入局。 “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 紫衣青年倚靠在桌沿,乌发堆积在桌面上,白皙的手指正把玩着手里的水杯。 “对了,这个送你。” 石绣云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从梳妆台拿了什么出来。 “就当是谢礼了。” 花渐浓垂眸,望着女子手里的发簪一言不发。 “这……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你戴上很好看。”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这几日的相处中,石绣云也对花渐浓有了些许了解。 对方喜欢那些漂亮首饰,只要是漂亮,贵如金银翡翠也大手一挥买下,便宜如路边桃木簪也痛快付款。 “确实漂亮。” 熟悉的声音将石绣云的视线拉回现实,她抬眸,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花渐浓已经将她手里的发簪拿在手上。 “你喜欢就好。” “既然事情已经快解决,那我就没必要留在你家了。” 青年开口,嗓音没有丝毫的遮掩。 大约是一直伪声,花渐浓如今说话时的嗓子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滋味。 “那你要去哪里?” “哼。”花渐浓哼笑几声,目光流转间满是笑意,“天下之大,自然会有我的去处。” 他站直身子,抬手在石绣云头上轻拍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如此潇洒,一如此人来时。 石绣云快步跟上,但也只是站在门口看着这道背影踏月离开。 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她轻叹一声,低头时忽然听到耳边又珠翠碰撞声。 少女愣住,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发髻。 自己发间突然多了两支发簪,一个是自己攒钱买的,刚才说要送给花渐浓当做谢礼的。 另一支—— “这太贵重了。” 年纪尚小的石绣云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可对方是什么时候簪到她发髻上的?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花渐浓知道了。 离开的青年独自坐在渡口,手肘抵在膝上,眉宇间竟然有几分愁绪。 “哎——” 叹息声响起,花渐浓望着辽阔的江面,喃喃自语:“穷啊穷啊。” 他如今可是没钱了,若是从天上掉金饼该多好。 “哎——” 又一声叹息。 花渐浓转身,突然目光一顿。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一个背后灵,一身漆黑劲装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下。 中原一点红闻声瞥了花渐浓一眼,随即抬脚准备离开。 “你该不会还是想杀我吧?” 青年连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等走近,他才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你受伤了?” 花渐浓顿住:“谁干的?不过几个时辰就伤成这个样子?” 该不会是因为任务没完成,被薛笑人打的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5、坑蒙拐骗 花渐浓确实有几分关心和担忧,不过中原一点红并不在乎这些。 “呃——”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紧紧掐在花渐浓的脖颈处。 “你……” 面对花渐浓诧异的目光,这次中原一点红闭口不言。 他想杀了自己。 几乎是同一时间,青年脑海里顿时蹦出来这个想法。和之前被下命令不同,这次是中原一点红自己想杀人。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想这些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花渐浓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就连白皙的脸颊都迅速蒙上了一层红。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你……” 看花渐浓还有力气说话,中原一点红眼中没有丝毫情绪,甚至还加重了掐人的力道。 身为一个杀手,中原一点红不允许自己出现计划之外的变化。 影响他的人,必须现在除掉。 一瞬间,此人垂眸看向花渐浓的视线都是冷冰冰的,带着寒意,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过近的距离让中原一点红清楚地看清了花渐浓的脸,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是长得好看。 难道这就是他之前手下留情的原因吗? 黑衣杀手顿时有些怀疑自己。 “你……” 花渐浓仰头,表情痛苦,唯有那双眼睛明媚如初。 这双眼睛无论在那里都会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就算他杀心似铁也不例外。 又是那种古怪的感觉,整个人像是坐在云端一般轻飘飘地,心里也鼓鼓胀胀。 中原一点红察觉到不对劲,但当他想要松手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这一幕分明和刚才一模一样,但原本心存杀意的中原一点红却是蓦地心软。 就连他用力收紧的大手都下意识地松开,整个人眼神涣散地跌到在地。 “咳咳咳!” 花渐浓捂着脖子咳嗽,转头看到已经失去意识的中原一点红,眼神闪过一抹诡异的粉光。 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生死攸关之际,他直接使用了大招。 如今中原一点红那张惨白的脸上泛起潮红,除了花渐浓出手之外,更多则是因为对方身上的伤不轻。 算了。 花渐浓皱起眉,以防万一还掏出站了迷.药的帕子捂在中原一点红脸上。 “我的命也是命啊。” 青年感慨几声,但临走前还是好心地将黑衣杀手身上的伤给处理包扎一番。 刚才中原一点红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可当花渐浓扯开对方的衣领后才哑然。 薛笑人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若是下次再见,我可不会留手了。” 淡紫色的衣裙带着一股暖香渐渐消失,靠在墙角的黑衣杀手在昏迷中不知道梦见什么,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月色下,花渐浓拍了拍沾上药粉的手,丝毫不看身后黑暗处昏迷的杀手。 * 秀野桥头,一紫衣女子凭栏远眺,手肘抵在栏杆处,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 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竟然在秀野桥停下。 “花公子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楚留香,他勒马停下,垂眸看着桥边的背影。 “自然是长夜漫漫……” 花渐浓转过头,乌发将他小半张脸遮盖,只露出一只含笑眼眸:“找良人相伴。” 闻言,楚留香哑然失笑。 大约是同为男子,因此他并没有将花渐浓这些暧.昧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听个玩笑。 毕竟再暧.昧自己也不会误会什么,他们顶多成为好朋友而已。 江湖人对于朋友的定义并不高,一同喝过酒都能算作朋友。因此,在朋友遍布天下的楚留香来看,自己和花渐浓已经是朋友了。 “这句话还给香帅。”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干脆转过身靠在桥边的栏杆上。 不过,这一举动将他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楚留香视线内,上面泛着红的指痕随着时间的挪移显得格外恐怖。 “这是?” 楚留香嘴角的笑消失,目光略微担忧。 “情趣而已。” 男扮女装的花渐浓顺着对方的视线将手指抚向脖间,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还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狼狈的一面。 反倒是楚留香,听清楚这句话后连忙咳嗽。 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大胆的话。 姑娘们也有大方热情的,但绝不会将这种话挂在嘴边。 花渐浓双臂环抱:“看香帅这个样子,是问题解决了?” “嗯。” 白衣男子颔首,看着下方的人,心中的好奇愈发浓厚。 “天色不早了,香帅还是快些赶路吧。” 花渐浓转过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幅模样…… 楚留香双眸微眯,尽管嘴角还挂着平日里那抹笑,但眼神却饱含探究。 这人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请。” 青年退无可退,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栏杆上,将本就可以通行的桥面让了让。 “多谢。” 对方的驱逐之意这么明显,楚留香自然看了出来。 当着是稀奇,没想到这个小辈会对他这么抗拒。 楚留香策马而行,想起方才那一幕,止不住地摇头。 不得不说,这种态度的花渐浓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忍不住想要探寻对方身上的秘密。 马蹄声渐渐远去,停留在秀野桥上的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面露深思。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大招,也不知道中原一点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人都昏迷了,应该不会再解锁什么大尺度剧情了吧? 和一二技能不同,大招加的好感点太大,并不是永久存在,过个三四天就会消失。 接下来…… 花渐浓靠在桥边,双臂环抱。 深秋已至,马上就要到寒冬,还是往暖和一点的地方去吧。 那就是往南走走了。 决定好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花渐浓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至于钱财问题…… 青年手指缠绕着一缕乌发,随即露出一抹笑意。 * “姑娘,我错了,你就见我一面吧!” 江南一处客栈内,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哥儿不断敲打着一扇门,一副痴情模样。 他面露焦急,恨不得在此跪下。 这阵动静大到楼下吃饭的人纷纷抬眼看热闹,不过这间房在尽头,就算他们伸直了脖子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吱呀——” 在那公子哥的苦苦哀求之下,一直紧闭着的房门总算从里面打开。 站在二楼看热闹的人纷纷探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仙,竟然能让这个向来跋扈不已的谢家少爷这么低声下气。 众人目光紧紧地盯着打开的房门,当里面人出来后,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呆愣住。 这……这是天仙下凡了吗? 绯红色的衣裙垂在谢公子手边,跪坐下来的谢云苏瞥见这一抹红后顿时来了精神。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连忙抬手抓住眼前的衣角,生怕动作慢了对方反悔一般。 出来的姑娘乌发雪肤,单是往这里一站,平平无奇的客栈都像是家财万贯的庄园。 红衣女靠在门框上,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谢云苏。 “你错在哪儿了?” 她面无表情,只是瞥了此人一眼,随后便认真看起自己新染的指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偏偏是这幅倨傲表情,谢云苏激动到脸颊绯红:“我哪儿都错了!“ 红衣女——花渐浓抬手扶着发髻,鬓边长至下颌的发丝微微弯曲:“只是说说而已。” 说罢,他便要转身回房间,见状,跪在地上的谢云苏连忙跟上:“我是真心的!” “砰!” 猛地关上的房门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在外,被美貌惊住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城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人了?” “啧啧啧,真有手段,那谢大少平日里流连花楼,身边姑娘都不重样,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卑微。” “切,这就卑微了?他之前辜负那么多人,不少人比他刚才还要低声下气!” 众人议论纷纷,但无论说什么,已经进了房间的谢云苏根本不在乎。 “阿浓,我和她真没什么。” 谢云苏进了房间,低下头来拉着花渐浓的衣摆。 反观花渐浓,坐在榻上翘着腿,满是倨傲。 闻言,他垂眸:“是吗?你都去人家家里横行霸道了。” 眼前这个谢云苏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坏事做尽,看上哪家姑娘丝毫不顾对方有没有成亲,直接掳到府上。 不过……现在的谢云苏可丝毫看不出来之前的嚣张跋扈。 “阿浓……” 见花渐浓不作声,谢云苏眉头紧皱,抬手想要去抓对方的手。 没想到他手刚伸到半空,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顿时打断了他。 等谢云苏反应过来时,左脸已经火.辣辣的疼。 而出手的花渐浓则是吹着自己的手,一丁点儿目光都没分给对方丝毫。 “话真多。” “我错了。” 这人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身着红衣的花渐浓比之前更加嚣张,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办法。 青年斜靠在榻上,单手托腮:“嗯?” 他伸出手开,摊开的掌心细腻,泛着健康的粉。 见状,谢云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了花渐浓手上:“我就喜欢你花我钱。” “哼,回去吧。” “你原谅我了?” “再磨磨唧唧,我就反悔了。” “别别别,我这就走。” 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花渐浓才兴致缺缺地将手里的银票放在一旁。 被谢云苏骚扰的月娘卧病在床,这些钱估计够对方看病了。 他坐起身,吹了吹鲜红的指甲:“还没看够?” 只听得“哗啦”一声,一道紫色身影从窗户那边翻了进来,轻飘飘落地后摸着唇边胡子:“在下并非有意,只是路过。” “谁家好人路过会翻窗户?” 花渐浓笑吟吟地看着房间里的不速之客,发间珠翠叮咚作响。【你现在阅读的是 】 6、死了? 闯进来的那人被花渐浓这句话问住,哑然失笑片刻后才开口回答:“那这么说来,在下并不是一个好人。” 说罢,此人十分自来熟地走上前:“姑娘是否知道方才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花渐浓走到床边坐下,整个人斜卧,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这一幕对视觉的冲击实在是太大,站在一旁的紫衣男子掩唇轻咳,遮掩掉自己刚才的失态后继续往下讲。 “此人乃是城中富商谢家大公子,此人年纪轻轻就作恶多端。” 若是平日里,他估计也不会多费口舌。可面前的美人似乎并不知晓那谢云苏的真面目,既然如此,他又怎能让美人蒙在鼓里? 听完紫衣男子的一番苦口婆心,斜卧在榻上的花渐浓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难不成对谢云苏所做的事情丝毫不在乎? 一时间,原本还对她有好印象的紫衣男子顿时停顿下来。 “不仅擅闯闺房,也不知道自报家门。” 花渐浓食指点着唇下的痣,垂眸埋怨:“既然如此,公子此番前来说这么一大段话,又是为了什么?” 对付这种花心风.流的人,他向来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因此这人一来就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他根本就没听。 “……” 刚才认真不已的紫衣男子卡壳,随后才拱手:“在下陆小凤。” “陆小凤……” 床上美人慢悠悠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哪怕什么都没做,陆小凤也觉得浑身一股热意。 这人怎么…… 陆小凤侧目轻咳,突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面前的美人。 他一个情场老手,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知姑娘姓名?” “花渐浓。” “在下刚才那些话只是想给姑娘一个提醒。” 按照谢云苏的做派,恐怕不出一个月就会对花渐浓厌弃,届时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我知道。” 从一开始花渐浓就知道面前这个紫衣男子就是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陆小凤。 对方向来麻烦缠身,这次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个巧合吗? 花渐浓并不觉得,心里隐隐猜测从一开始陆小凤就躲在屋外。 那便是为了谢云苏而来。 陆小凤微眯起双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花渐浓来。 对方的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怪不得会让谢云苏那么低声下气。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心悦谢云苏,刚才他那番诋毁的话说得清清楚楚,花渐浓竟然都没有丝毫气恼。 为了钱? 敏锐如陆小凤,刚一进来就看到了花渐浓放在一旁的一沓银票。 “陆公子还有什么事?” 花渐浓干脆趴在床边,抬眸看着陆小凤,声音格外温柔。 “打扰了,在下这就离开。” 被点破的陆小凤咳嗽几声,转身准备离开。 “陆公子放心,我是不会影响你的计划的。” 身后柔媚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个花渐浓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来? 背对着花渐浓的陆小凤开口:“姑娘说笑了,在下真的只是经过。” “吱呀——” 此人翻窗而来,又是翻窗而走,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 花渐浓起身盘腿而坐,摸着下巴沉思。 他来这里半个月,当然知道谢云苏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准确地来讲,他主动接近对方就是因为对方坏事做尽。 “哎——” 花渐浓下床,一边往衣柜走,一边将头上的珠翠卸下。 等房门再次打开时,出来的竟然不是那个红衣女子,而是一位衣着素净的姑娘。 嘿!难不成那谢云苏一次见两个? 白衣姑娘素面朝天,身上也没有朱钗妆点,仅手腕上戴了一个玉镯。 若说不久前和谢云苏纠缠的红衣女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那这个姑娘便是那空谷幽兰。 白衣女无视几道目光,若无其事地出了客栈。 正值初冬,尽管在江南,但空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寒意。街边的叫卖声不断,俨然一副热闹景象。 白衣女——花渐浓越走身边越冷清,直到身边变得冷寂荒芜。 城西大多是这样,地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房屋也是随意搭成的棚子,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散。 “笃笃。” 白衣胜雪的倩影在一处窝棚前停下,抬手屈指敲了敲勉强算得上是门的木板。 “咳咳,是谁?” “我。” 花渐浓话音未落便推开了门,伴随一阵卡顿的“吱呀”声,阳光顿时洒落光线昏暗的房间。 “你来了。” 房间并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床,连张桌子都没有。而床上的被褥破旧单薄,看上去难以抵御这个冬季。 花渐浓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他将手里拎的东西放下:“身上的伤怎么样?” “好多了,还要多谢你。” 躺在床上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脸色苍白,就连说话时都是有气无力。 “这是今天谢云苏给的钱。” 花渐浓看起来和床上的姑娘认识,听他话里的意思,这姑娘也认识谢云苏。 “麻烦你了。” “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 “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卧在床上的姑娘强撑着起身,“谢云苏在城中横行霸道这么久,全凭谢家给他撑腰。”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她抬眸看着站在床边的花渐浓。对方的脸被光线分割,一时之间让人看不穿心思。 “这些钱已经足够了。” 花渐浓似乎是轻叹一声,似是安抚:“我不会动手的。” 听到这句话,受伤的姑娘才放下心来。 “我们无依无靠,对于谢云苏无疑是蚍蜉撼树,现在这些钱已经足够了。” 花渐浓知道对方心里在担心什么,他答应并不代表会那么做。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不会动手。” 清雅又难分雌雄的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一般,像是保证,但仔细分辨又能探寻出几分古怪。 “嗯,你小心一些。” 受伤的姑娘看着花渐浓那张脸,心里不知是喜是忧。美貌既可以报仇,有时也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想到这一点,她垂眸暗自神伤。 这一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花渐浓的眼睛,但他却没说是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路上小心。” 又一声卡顿的开门声,关上门后,刚才在房间里还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的花渐浓顿时变了一副模样。 “我确实不会自己动手。” 不知何时,夜已至,漆黑的夜色中,轻柔的声音随风飘逝。 “但他自己想不开可不管我的事。” 花渐浓哼笑几声,又瞬间冷脸。 对于谢云苏那种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缜密的计划,只需一句命令便可。 * “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奇怪?” 一处小楼,白天还在花渐浓面前风度翩翩的陆小凤趴在栏杆上:“那谢云苏明显不是一个好人,和他纠缠迟早害人害己。” “或许对方早就有了计划。” 陆小凤话音刚刚落地,另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身着鹅黄衣衫,在寒冷的冬夜出现,莫名给人一种温暖感。 “花满楼,你说……” “好了,那个谢云苏你准备怎么做?” 若论富有,恐怕整个江南都没有一户人家可以比得上花家。 花满楼将一杯热茶递给陆小凤,他知道这人最近受人所托要处理谢云苏。 “那人嚣张跋扈惯了,每次都会留下证据。” 陆小凤披着自己那件破旧红披风:“待我收集完证据便将谢云苏扭送官府,金九龄已经准备好了。” 他伸了个懒腰,和之前遇见的那些麻烦相比,一个谢云苏实在是简单。 尽管看不见,但花满楼依旧可以从陆小凤的声音中听出对方的自信。 “那就祝你早日成功。” “等事情解决,我一定要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个花渐浓。” 陆小凤得意地摸着胡子,靠在栏杆上畅想之后。 不过,他注定要失败。 * “死了?!” 不过一.夜功夫,陆小凤刚想去谢府捉人,刚到谢府就看到门口挂满白绫。 “陆公子有什么事?” 谢府管家一身素衣,眼下一片漆黑,看样子怕是一.夜未睡。 万万没想到谢云苏会死的陆小凤表情严肃,虽然接下来要问的话有些冒犯,但他还是开了口:“敢问谢大少是如何……” “自尽。” 自尽? 谢云苏那种人会自尽? 一瞬间,一个身影莫名其妙地浮现在陆小凤脑海。 “哎,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昨日我还星云楼还见过谢大少。” 陆小凤装模作样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还是上柱香再走吧。” 说罢,他便抬脚往里走。 灵堂上一股香灰味儿,陆小凤自从一进来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正中间摆放着的棺材还未封棺,隐约可见里面平躺的谢云苏。 事有蹊跷,还是看看再说。 陆小凤心中是这么想的,他借着上香的空挡瞥了棺材一眼。 这…… 看上去还真是自尽。 难不成闹鬼了?不然谢云苏放着谢家大少不做自尽做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7、我不喜欢留胡子的 陆小凤从谢府出来时外面飘着小雪,抬眼远眺,宛如天边落下轻飘飘地盐粒子。 他抬手拢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破旧红披风,眉头紧皱,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件事情着实是蹊跷…… 大抵是心有所念,陆小凤刚走过一条街,远远地就望见远处湖中央三角亭中的人。 原因无他——这种气度的人见之难忘。 细雪飘飘,在他肩头落下不少,走到三角亭中时,肩膀处已经蒙了一层薄白。 “姑娘今日怎么……来了这里?” 风雪声中,陆小凤一撩衣袍,动作十分自然地在花渐浓对面坐下。 他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三角亭距离谢府就隔了一条街,花渐浓来这里明显是心怀不轨。 对此,花渐浓只是将手里的酒杯放下:“陆公子从那边过来,难不成是耐不住寂寞去喝花酒了?” 陆小凤在江湖上闻名可不只是因为查案的本领,他那些风.流韵事也老生常谈。 闻言,陆小凤哑然失笑:“姑娘倒是牙尖嘴利。” 对付这种人,花渐浓从来都不讲道理。 他今日穿了件蓝紫色衣裙,平日里的掩鬓也不戴,只是在发髻上斜簪了支蓝色浆果的玉簪。 “公子体会过?” 美人说这种话时总是压低声音,在这么小的空间,给人一种暧.昧缠.绵感。 想来都是陆小凤调.戏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美人调.戏,心里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嗯?陆公子这次过来该不会还是要和我说什么大道理吧?” 花渐浓单手托腮,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陆小凤。 对方平日里浑身萦绕着一股好闻的熏香,可今日却带着几分香灰味道。 仅一瞬,他便明白对方究竟去了那里,同时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这个态度。 “谢云苏死了,你难道不去上柱香?” 漫天飞雪中,陆小凤冷不丁地开口. “死了?” 坐在对面的美人面露惊讶,但很快,明亮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红。 瞥见这一幕,原本还对他有些怀疑的陆小凤也不免怀疑起自己来。 这幅样子……倒是有几分真心。 他心里的猜想刚刚落地,一滴泪将他纷飞的思绪拉回现实。 花渐浓侧首,抬手擦拭着通红湿润的眼角:“他就这么走了,让我一个人如何活?” 说罢便低声呜咽起来。 陆小凤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浪子,如今这么大一个美人在自己面前落泪,他自然有些许不忍。 “姑娘……”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谁知,花渐浓并没有接过帕子,而是猛地拉近了和陆小凤的距离。 “陆公子,他是怎么死的?” 蓝衣女子伸手扶在陆小凤肩膀两侧,眼神哀痛。美目流转,但饱含热泪。 这种痴情的人陆小凤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人是否真情假意。 “姑娘倒是用情至深。” 他不明白,谢云苏那种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美人喜欢,还这么痴情。 同时,陆小凤也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突然,一只柔软带着暖香的手掌落在胸口,陆小凤浑身宛如过电。 “陆公子,我知晓你对云苏有意见,但……”话说到一半,花渐浓挪开视线,低声轻叹,“还望您能够彻查此事。” 听完这番话,陆小凤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本就是为了谢云苏而来,待对方进了衙门,估计也是难逃一死。 如今对方已经身亡,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还要看金九龄的意思。 但眼下花渐浓一顶帽子扣了下来,他倒是哑口无言,丝毫不见平日里的能言善辩。 陆小凤唇边两撇胡子似乎都抖了抖,不由得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人。 可他并不知道,与花渐浓对视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寒风呼啸,前几日还勉强有些暖意,如今却是寒意刺骨。 陆小凤坐在四面透风的三角亭中,一阵风吹来,将雪花吹落在他脸上。 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面孔,融化时的细微冷意将陆小凤的思绪唤回。 他抬眸,眼前空无一人。 仿佛刚才的交谈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这么轻松地死掉也是便宜他了。” 一条街外,不久前还低声抽泣的花渐浓一脸冷漠,他眼尾还泛着红,与冷淡的态度格格不入。 谢云苏是上吊死的。 他没有去吊唁,却清晰地知道谢云苏的死状——这命令便是他下的。 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纤长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完全遮盖。 他可是信守承诺没有亲自动手。 回想起刚才陆小凤试探的话语,青年丝毫不慌。 就算是四大名捕来了也查不出来什么,毕竟谢云苏是真的自己、杀了、自己。 * 又是一个深夜,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再次来到城西。 “谢家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前几日卧病在床的姑娘看样子情况好转不少,见花渐浓来了,她还特意起身倒了杯水。 “没有。” 花渐浓摇摇头:“你的伤怎么样?”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高甜莞尔一笑。 当初若不是花渐浓突然出现吸引了谢云苏的注意力,恐怕自己如今已经被困在谢府后宅。 这还只是情况好的,若是…… “别想那么多。” 花渐浓侧目环顾四周:“剩下的钱足够你去别的地方生活。” “这些钱是你的。” 高甜一听,非要将看病剩下的银票塞给花渐浓,却被拒绝。 “我可不是好人。” 花渐浓又穿上了那件绯红衣裙,还特意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髻,珠光宝翠。 他抬手在高甜眉心点了一下:“我缺钱只需招招手。” “可……” 高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花渐浓先一步打断了她:“高甜,如今这是世道,越老实越容易被欺负。”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面前模样乖巧的高甜,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是在带坏好孩子。 “算了,你之后自己多注意点,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来救。” “我知道。” 高甜并不觉得花渐浓刚才那番话有些冒犯,而是抬手抽出一张银票硬塞到对方手里。 “你也保重。” “嗯。”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花渐浓直接转身离开。 望着绯红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高甜握紧了手里的银票,眼神有所变化——她刚才看到了花渐浓脖颈处明显的喉结。 * “又见面了。” 花渐浓没走多远,自头顶响起的一道熟悉声音将他的脚步拦下。 “陆公子很闲吗?” 屈腿坐在屋檐上的人不是陆小凤又是谁? 两人一高一矮,视线在半空汇集。 突然,一阵猎猎风声,下一刻,高坐在屋顶的陆小凤翩然而至。 “姑娘误会我了,这次是真的凑巧。”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自己的左手在花渐浓面前晃了晃:“我刚买了聚香阁的烤鸭准备去找好友。” “夜深了,陆公子当心着凉。” 花渐浓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陆小凤先走。 那知对方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笑意盈盈:“不知可否请姑娘一同前往?” 花渐浓摸不准陆小凤究竟要做什么,回望着对方含笑双眼,即没答应,又没拒绝。 * “聚香阁刚出炉的烤鸭,闻闻,是不是香得很?” 虽是冬季,但百花楼仍有繁花盛开,刚一进来就能闻到里面各种各样的花香,丝毫不突兀。 陆小凤轻车熟路地闯入百花楼,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个人。 “说来也是有趣,你们两个都姓花,该不会是什么亲戚吧?” 席间,陆小凤的视线左右挪移,边摸着下巴,边开口猜测。 “没有。” 率先回答的竟然是花渐浓,他双手托腮,微眯起双眼:“你这话倒是我高攀了。” 花满楼随后开口,只不过并不是回答陆小凤的问题,而是接着花渐浓的话向下讲:“谈何高攀?” 此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似水般柔和。 “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我有件事情特别好奇。” 陆小凤插嘴:“你究竟看上谢云苏什么了?” 这个问题自从他见花渐浓的第一面起就萦绕在心中,这些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 “有钱。” 陆小凤原以为对方会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甚至都坐直了身子准备倾听。 但万万没想到,之前还一副痴情模样的美人抬眸,张嘴吐出两个字来。 有钱? 陆小凤眯起双眼:“那之前你难过不是因为……” “没人给钱,当然难过。” 花渐浓吹了吹指尖,抬眸一笑:“陆公子,我与那谢云苏不过认识十天左右,还没到情根深种的地步。”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陆小凤:“其实仔细看,陆公子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 被如此美人夸赞,哪怕陆小凤没什么心思,依旧是暗中挺直腰板。 他轻咳一声,准备继续接受来自花渐浓的夸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说了。 “没了?” “没了。” 花渐浓托腮,指尖敲着桌面,斩钉截铁:“我不喜欢留胡子的。” 一旁的花满楼听罢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现在阅读的是 】 8、有缘再见 “诶!你这话……” 陆小凤“唰”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花渐浓面前:“我看你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客客气气模样,怎么对我就横竖看不对眼?” “或许是因为……”花渐浓拉长声音,吊足了胃口,在陆小凤好奇的目光下嫣然一笑,“你应该的。” 说罢,他起身拍了拍衣摆,准备回去。 听到动静的花满楼轻咳一声,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这么晚了,不如留下来。” “这……” 大约是听出来了花渐浓语气中的顾忌,陆小凤伸手揽过花满楼的肩:“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花满楼吧。” 此言不假,花满楼为人光风霁月,就算天底下的人都做坏事,对方也不会作恶。 不过,花渐浓本意并不是要拒绝,只是在欲擒故纵。如今听到陆小凤的话,便故作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麻烦了。” 百花楼平日里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在,偶尔陆小凤会十分熟稔地留宿,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花满楼站在月光下,身上的温柔更加突出:“被子是干净的,在柜子里。” “谢谢。” 花渐浓微微颔首,等花满楼走后便抬手关上门。 他走到床边,抬手将围在脖颈处的围巾扯下。之前见高甜的时候,他故意没有遮掩。 不过,对方看清后竟然没有点破他。 青年一头朱钗,单是卸妆就花了不少时间。 脸上的脂粉卸下后,映在铜镜中的那张脸依旧白皙,只是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花渐浓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经常看到女装的自己,如今卸了妆还有些不适应。 之前也经常有人询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女装,受到异样的目光也是常事。 不过每一次花渐浓都只是一笑而过,仿佛并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呼——”青年乌发垂地,与镜中的自己对望,“既来之,则安之。” 房间里没点熏香,弥漫着一股木质家具的香气。 花渐浓随意洗漱一番后便上.床休息,第二天他特意早起化妆,起来的时候还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穿戴整齐的青年推门远眺,外面的雪也不知道是一.夜未停,还是凌晨接着下。 细雪落在地面上立刻融化,站在高处向下看,除了一部分树枝沾了白外再无雪色。 “渐浓姑娘起这么早?” 天阴沉沉的,不见丝毫阳光。 听到身后的询问声后,花渐浓转过身来,整个人靠在栏杆上:“外面风大,醒得早了点。”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同样早起的花满楼,对方脸上不见丝毫疲倦,看来早就习惯了早起。 “昨晚打扰了。” 花渐浓面对花满楼时却是心平气和,远没有对待陆小凤那般牙尖嘴利。 除了花满楼为人温柔和善外还有一个原因——这人眼盲,若是起了冲突,他的一技能无法锁定,只能使用二技能和大招。 但这三个技能只有一技能最方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花渐浓最近倒是老实安分。 再次听到花渐浓客气的话,花满楼依旧是微微一笑:“百花楼常年大门敞开,姑娘不必介怀。” 他笑着向花渐浓讲陆小凤早就把百花楼当成自己家的事情,和楚留香一样,陆小凤也算得上一个浪子。 若说在海上的那艘船是楚留香的避风港,那么百花楼便是陆小凤的避风港。每当在外面漂泊够了就会主动回来,十分自然地钻进花满楼给他留下的房间。 听罢陆小凤之前的趣事,花渐浓弯眸一笑:“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楼外细雪纷飞,不少被风席卷到两人身边。乍一看,纷飞的细雪宛如飞虫,又像是细碎的花瓣。 花渐浓先是眼前一白,很快,落在他眼睫上的雪花便融化成雪水滑落。 “外面风大。” 站在他旁边的花满楼察觉到脸颊一凉,随后便起身往楼下正堂走。 据说花满楼茶艺不错,见状,花渐浓抬手擦去眼尾的雪水,快步跟了上去。 等陆小凤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起来后没下楼,直接施展轻功离开。 听到动静后,花渐浓转身只从窗户瞥见了一抹红影。 “他有事情要办。” 花满楼误以为花渐浓不知道陆小凤要忙什么事情,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金九龄?” 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后,花渐浓转着手腕上的镯子,面露沉思。 “对了,我昨晚听陆小凤说你之前住在客栈?” “嗯。” 花渐浓被这句询问拉回思绪,下意识追问:“怎么了?” “若不嫌弃,住在百花楼也可以。” “那就多加叨扰了。” 这次,花渐浓没有推辞,而是温柔一笑。尽管对方看不到,但从他说话时的语气也能知晓他的情绪。 至此,花渐浓便留在了百花楼。 虽说江南的冬远没有北方那么冷,但也是寒气逼人,在外面站一会儿就手脚冰凉。 这种湿冷很是折磨人,没过几日花渐浓就缩在房间里很少出门。 不过,富有如花满楼对于这些早有准备。初雪那天,他就将准备好了碳炉送了过来,并一床新棉被。 再坏再坏的花渐浓看到这一幕也会不好意思,一大早就起来亲自下厨。 冬季早上的空气湿冷,吸入时仿佛把整个脑袋都塞进了冰箱,冷的花渐浓一哆嗦。 “起这么早?” 平日里问他这句话的是花满楼,不过今天,自背后响起的声音略有不同。 “陆小凤,你又从外面什么地方鬼混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 连续数天不见人影的陆小凤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就连下巴处都长出了胡渣。 花渐浓手里还抓着一把小青菜,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这……逃荒啊?” “哎,说来话长。” “那就别讲了。” 衣着朴素的美人转身往厨房去,他这一动,原本困意朦胧的陆小凤顿时打起精神。 他刚才没有发现,今天花渐浓这身打扮太过朴素,还专门系了围裙。 “看来我有口福喽。” 话音落地,他整个人犹如一只蝴蝶般窜进了房间洗漱。 花渐浓没理会,自顾自地在厨房忙碌。 他的厨艺一般,之前独居的时候过了一段颓废的日子,把身体拖垮后才调整作息和饮食。 百花楼少有地升起炊烟,直到阳光洒满院子,炊烟才慢悠悠地消失。 “看起来还不错。” 洗漱完毕的陆小凤特意刮了胡子,只留下唇上那两撇小胡子。 花满楼昨晚就知道今早花渐浓要下厨,早早地就让人把菜准备好。 毕竟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吃喝要么是喊索唤送,要么是花家给他送。 “只是能吃的程度。” 从厨房出来后,花渐浓身上沾了油烟味道,他站在一旁,襻膊刚刚取下,正低头嗅着自己的衣袖。 陆小凤懒散坐下,看着桌子上的家常菜:“味道这么香,想必吃起来也不错。” 说罢,他率先夹了一筷子蒜蓉青菜,嚼了嚼,看模样竟然真的认真品尝。 见状,花渐浓也随之坐下:“怎么样?” “不错!” 两人平日里一副势如水火的样子,能让陆小凤说出“不错”两个字,看来是真的还可以。 花渐浓松口气,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陆小凤一边吃一边讲着自己这些天的经过,平平无奇的一件事情都能让他讲出花来。 “可惜那金伴花太谨慎,不然我也要看看他那宝贝长什么吗样子。” “什么宝贝?” “好像是什么玉雕。” 陆小凤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同行的人这么讲。 低头吃饭的花渐浓笑了一声,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 冬末,江南的温度渐渐回升,但依旧湿冷。 百花楼二楼的亭子中正有一位紫衫女趴在栏杆上,乌发顺着身子垂在身后,宛如一副美人凭栏图。 此人正是花渐浓,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百花楼待一整个冬天。 大约是有花满楼在,每一天都十分舒适。 青年合上眼睛晒太阳,心里却在想着是时候离开了。 “街上还有卖糖炒栗子的,要尝尝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不过花渐浓最先注意到的则是花满楼身上的香气,很难描述那纠结是什么味道,像是各种花香杂糅在一起,又带上几分暖阳的味道。 “陆小凤又走了?” 紫衣人直起腰来,原本垂在栏杆上的乌发连忙落下。 他两鬓修剪至下巴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前些天他干脆自己一剪刀下去。 “嗯。” 花满楼早已习惯,他无奈一笑。 之前陆小凤离开之后很少有人来百花楼,他整日听风雨花开声,这段时间倒是有趣不少。 “哎。” 一声叹气在耳边响起,花满楼一顿,隐隐察觉到什么。 花渐浓靠在栏杆上,望着木质的顶:“这些天过得太舒服,感觉骨头都软了。” 他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做着铺垫,随后话音一转:“这段时间多有打扰。” 花满楼听出他要走,无奈含笑:“要去哪里?” “不知道,且行且看吧。” 紫衣美人扶着发髻上的花,他特意在外面买的,没有摘百花楼里的花:“虽说冬天还没结束,但春天也快了。” “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 花渐浓侧目,发髻上那朵花碗口大,艳丽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更白。 “有缘再见。”【你现在阅读的是 】 9、初次失手 夜,春夜。 淡淡郁金花香在书房蔓延开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书桌上的浅蓝色信笺上。 “闻君有白玉美人……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1 字迹飘逸潇洒,尽管没有署名,但从信笺上散发出的郁金花香早已将此人的身份宣之于众。 “如此狂妄!真当我们几个是废物?” 书房里,一个手指干枯的男人抚着判官笔,冷哼一声。 听到这句话,坐在书桌后的华衣富商面容扭曲:“楚留香向来没有失过手!” 他猛地站起身来,暖黄的烛光透过粉色琉璃灯罩,颜色略有些扭曲,将此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你们守好库房,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得手!” 一语罢,富商甩袖而去,只留下九城英雄的三位在书房里面面相觑。 * “怎么火气这么大?” 一间布置朴素的房内,鎏金竹节博山香炉里,淡淡檀香徐徐上升。 坐在榻上的白衣女子正借着烛光翻看经书,听到动静后掀起眼,最先看到富商——金伴花脸上的怒意。 “还不是因为那个楚留香!” 他话一出,原本面容恬静的女子神情略有变化,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 “怎么了?” 白衣女子正是离开江南百花楼的花渐浓,他一路北上,途径北京城时遇见了一掷千金的金伴花。 金伴花抬起头,看到灯下的美人后,满腔怒意顿时烟消云散。 坐在对面的人白衣胜雪,乌发如墨,头戴莲花冠,敛目时宛如一尊观音像,一尊白瓷观音像。 “楚留香?” 花渐浓抬眸,清透的瞳孔望了过来,清凌凌的,似一泓冰泉劈头淋下。 “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盗帅楚留香?” “正是!” 金伴花无奈摇头:“这人今晚便要来偷我白玉美人,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京城四宝中最珍贵的白玉美人啊!” “对方从未失手过。” 花渐浓总觉得金伴花说的话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儿听到过。 他合上书,抬眸看着面前犹如被人砍了数刀般的金伴花:“事已至此,紧张也没用。” 这番不像宽慰的话若是其他人来讲,金伴花定会勃然大怒。 他已经如此焦急,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说什么风凉话! 但这话是花渐浓说的,他乐呵呵地欣然接受。 从见面的第一眼,金伴花就觉得花渐浓这人长得太像他那尊白玉美人了,甚至……比那白玉美人还要好看。 袅袅檀香中,端坐在灯下的美人抬眼望了过来。金伴花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白玉美人,眼前这美人简直就是天下至宝……” 花渐浓不知道金伴花心里想的什么,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觉得刚才的话熟悉——这不就是《血海飘香》的开头吗? 青年微微眯起双眼,搭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敲击着。 “今夜子正……” “哎,还有半个时辰,我这心急的,实在是睡不着啊。” 金伴花在一旁焦虑起来,哪怕屋子里点着安神的檀香,他还是忍不住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既然如此放心不下,不如把白玉美人放在身前。”花渐浓取下粉红色的琉璃灯罩,随意拿了东西挑灯花,“哪怕人真的来了,也有机会聊一聊。” “你说得有道理。” 金伴花听罢立刻起身往库房去,行走间衣袖掀起的风将旁边直直上升的香烟吹散。 房间里寂静万分,花渐浓撂下剪刀,脸上那副恬静的表情早已消散。 原著似乎没有提楚留香有没有把白玉美人还回来,但时间过得久远,他早已记不清细节,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 春夜带着寒意,屋外明月高悬,万里无云,哪怕一个星子都没有。 金府护卫森严,为此金伴花还特意找了不少武林高手。 花渐浓推开房门,双臂环抱:“看来这次对方要得手了。” 他摇摇头,抬脚往库房的方向去。 自从月初来到金府,快半个月的功夫,他还没见过那白玉美人真容。 能让这么多有名有姓的人记挂,想必漂亮夺目。 伴着月色,花渐浓在库房不远处停下。 前面守了一圈人,而金伴花正坐在院中,他面前石桌上摆着一个盒子,看来那就是白玉美人了。 青年目光流转,似乎想到什么,慢悠悠地勾起唇角。 “谁?” 他刚一靠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顿时朝他这边望过来,神情威猛,厉声呵斥。 “诶,不必紧张。” 金伴花伸手阻拦,笑着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府上贵客。” 他连忙起身过来,心里却有些疑惑。 平日里花渐浓很少出门,哪怕自己想邀请对方出门逛街都困难——哎,阿浓还是太为他考虑了。 金伴花轻咳一声,犹如一个毛头小子。 “此次前来是想和金公子做个交易。” “你我二人谈何交易,直说便是!” 闻言,花渐浓眉眼含笑,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一语罢,金伴花眉头紧皱,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看出来他在犹豫着什么。 “公子不信我便罢了。” 窥见金伴花眼中的迟疑后,花渐浓微微直起腰,垂在脸侧的掩鬓发出清脆声响。 “不!我怎么会不信你!” 金伴花叹口气:“反正也没什么办法,暂且一试吧!” 他立刻转身回去,再次来到花渐浓面前,毫不犹豫地将盒子递过来:“我信你。” “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看到金伴花将白玉美人递给了花渐浓,顿时不满开口。 “我自有打算。” 金伴花眉头一蹙,冲花渐浓颔首后便径直往那几人身边去。 接下来他们要争论什么就不在花渐浓的考虑范围内了,青年掂了掂手里盒子的重量,转身往回走。 方才和金伴花所说的交易便是他可以保下白玉美人,若是成功了,对方给他一千两;若是没成功,他给对方一千两。 一千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对于富商金伴花来讲只是小钱。他知道花渐浓身无分文,但还是在迟疑片刻后将白玉美人交给了对方。 夜深,天边圆月更加明亮。 很快,子正已至。 守在库房前的金伴花等了又等,却不见楚留香身影。这时他便已经知道楚留香这人早就猜到了白玉美人不在他手里,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忧。 而百米开外的一间客房内,檀香不知何时熄灭,就连烛灯都灭了。 榻上矮桌上赫然摆放着一尊白玉美人像,凝脂般的质地,巧夺天工的雕刻。 忽的,一根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玉美人的长发,恍惚间竟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更白。 “外人只知金府白玉美人,却未曾想到白玉美人有两个。” 含笑声响起,将房间里的寂静打破。 听到动静后,原本侧身坐在榻上与白玉美人对视的花渐浓缓缓侧首。 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堆积如云的发髻上仅有一支碧玉簪装饰。 时隔数月不见,这人的易容术倒是精进不少。 楚留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眨眼间便出现在花渐浓面前。 而男扮女装的青年脸上没有透露丝毫诧异,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 两人一站一坐,因此,花渐浓若要与其对视,必须抬起头来。 那双透亮的眼眸直勾勾地望了过来,里面点缀着些许笑意。 无论是妆容还是衣着都十分清冷的美人笑着开口,但说出的话却格外轻挑。 “那么香帅是要盗哪个白玉美人?” 话音落,白衣美人轻轻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犹如振翅蝴蝶。 “哈哈哈哈。” 楚留香摸着鼻尖爽朗一笑,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顷刻间将坐在榻上的花渐浓包裹起来。 “自然是……”白衣男子低声道,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磁性,“一个不落。” 说话间,他一手抓向矮桌上的白玉美人,一手揽向花渐浓的腰。 突然,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手轻轻游向楚留香。 楚留香先闻轻笑声,随即才与那双含笑双眸对视。 等再次回过神后,眼前哪有什么白玉美人,分明是一个到处可见陶俑,上面粘着的字条仅有几个字:“欢迎下次光临。”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武功高强如楚留香,居然也回忆不起来究竟何时中招。 “难不成是幻术?” 经此一事,本就对花渐浓心生好奇的楚留香更加有兴趣。 之前在薛家庄他就曾意识到此人身怀绝技,方才再次体会,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可是天下武功数不胜数,有名的幻术楚留香早就见过。可花渐浓所用幻术,他可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恍惚间,掌心还残留着对方腰间的触感。 踏月而来的白衣盗帅第一次无功而返,还在一个小辈身上栽了跟头。 月下,一身白衣的楚留香坐在屋顶,,摸着鼻尖哑然失笑。 而远在金府的花渐浓则是继续把玩着白玉美人,匆匆赶来的金伴花推门而入,看清楚眼前一幕后心中大喜。 “阿浓,你居然成功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不如跟着我 “我从不骗人。” 花渐浓微微一笑,在面对金伴花时全然没有在楚留香面前的狡黠。 他微微倚靠在矮桌上,指尖轻抚过发髻上的玉簪。 见状,金伴花哈哈一笑,当下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 “既然如此,那我便信守承诺。” 方才还表情淡然的青年眸光一闪,但表面上的情绪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侧目看着桌上的白玉美人,语调平缓:“不知楚留香是否还会回来。” “这人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次是第一次。”金伴花摇摇头,“会不会重新来过也没人知晓。” “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保存。” 花渐浓直起身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白玉美人推给金伴花。 “时间不早了,那你早些休息。” 金伴花的视线落在白衣美人身上,丝毫没有分给价值连城的白玉美人。 待人走后,花渐浓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那叠银票数起来。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突出,看着手里的一千两,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愁吃穿了…… 突然,花渐浓猛地攥紧手里的银票,黛眉紧蹙:“这楚留香该不会记恨我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楚留香一个前辈,若是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他,这就有点…… 花渐浓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夸张,将银票放在怀里后便安心入睡。 一片寂静中,居然偶尔传来几道风声。金府的被褥都是新做的,柔软如云。 可花渐浓还是被一阵冷意惊醒,虽然春寒料峭,但他睡在房间里,应该不会冷啊? 朦胧睡意中,青年慢慢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喷薄欲发的日出。 “???” 不对,这给他干哪儿来了? 花渐浓猛地坐起身来,连忙环顾四周,随后便看到了屈膝坐在自己身侧的楚留香。 对方姿态闲适,左手手肘抵在屈起的左膝上,而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一沓银票。 见花渐浓醒来,楚留香轻挑眉梢,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银票。 “你!” 花渐浓连忙摸向胸口,果然,他睡前放着的银票已经不翼而飞。 “没想到小友深藏不露。” 对此,花渐浓冷哼一声:“您老人家有时间返回金府,何不再盗白玉美人?” 把他偷出来有什么用? “白玉美人美则美矣,毫无生气,还是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好。”楚留香笑吟吟地将那叠银票递到花渐浓怀里,“而且,我并不老。” 这已经是眼前人第二次说他老了,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心里却记得清清楚楚。 听完这番话,花渐浓的脸都青了。 这人怎么如此小气? 他睡前卸了妆,如今正是素面朝天。 这也让楚留香难得打量着原原本本的他,和之前见过的浓墨重彩、清新雅致截然不同。 以真面目示人的花渐浓不减风采,清雅卓绝,仙姿玉貌,与女装的他简直是不同的漂亮。 大约是察觉到楚留香的目光,坐在屋顶上睡了大半夜,如今腰酸背痛的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脸。 “喏。” 挨了一记眼刀的楚留香摸着鼻子,伸手递过来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花渐浓接过,油纸里面包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摸着还是热的。 “清晨的北京城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楚留香拿着他那把扇子轻摇。初春还带着寒意,花渐浓实在搞不懂这扇子有什么必要。 从高处向下看,北京城已经醒来,街上行人如织,各种叫卖声也响了起来。 青年将剩下的油纸揉成一团,侧目看着身侧的白衣男人:“我要回去了。” “不送。” “你必须送。” 花渐浓咬紧了后槽牙,美人嗔怒,硬生生地将楚留香的视线吸引过来。 白衣男子笑着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如此高的屋顶,眼前的人的确是下不去。他将人带上来的时候轻轻松松,倒是忘了这一茬。 听到笑声,花渐浓冷着脸将手里揉成团的油纸砸了过去。 楚留香抬手接住,随后起身微微垂眸:“走吧。” 话音刚落,一只宽大的手便出现在花渐浓面前,掌纹清晰,手指修长。 * 回到金府时,花渐浓第一时间坐在梳妆镜前。他刚拿起脂粉,一抬眼就从铜镜中看到还未走的楚留香。 “香帅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 说话间,倚靠在床边的楚留香已经走了过来,随后在花渐浓身后停下。 “好奇这么一张清雅俊秀的脸是如何变的。” 花渐浓眉头紧皱,楚留香这番话和爱慕他的小姑娘说说还行。 “香帅对易容很是精通,又何必好奇我是如何化的?” 青年将眉笔撂下,干脆转过身来抬眸看着楚留香:“时间不早了,香帅再不走可就要被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抬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花渐浓。 他心里想着青年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幻术,下意识地就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清透、明亮,宛如上好的琉璃一般。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名堂,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我房间,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胡思乱想吧?” 花渐浓向后一靠,后背抵着梳妆台,指尖抓着一缕乌发:“金伴花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这句话倒是暗示了什么,楚留香听罢也只是摸着鼻子:“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些好奇。” “你好奇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青年这话有些不客气,不过楚留香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听到回答的花渐浓诡异地沉默片刻,随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挪开视线。 “当然是因为他有钱喽。” 青年对镜梳妆,不过眨眼间,他略微硬朗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他之前就说过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不用努力地躺平。 前二十年他一直忙忙碌碌,险些被恶毒的生活压得喘不过去来。直到随手一拍的视频在网络上小火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张脸也能让他吃饭啊。 “哎——” 身后传来一声叹气,彻底打断了花渐浓手上的动作。 再抬眸,刚才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两人在镜中对视,看着楚留香的眼神,花渐浓总觉得对方似乎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实在下也很有钱。” “?” 花渐浓在铜镜中看着他:“所以?” “不如和我走吧。” “……” 这句话震惊得花渐浓连唇脂都没涂,直接扭过头来仰视着身后的白衣男子。 “香帅之前不是说过自己没有龙阳之好?” 楚留香:“……” 白衣男子闭眼哼笑一声,俊朗的脸在此刻犹如犯规一般,尤其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金伴花为人算不上正直,年纪也不小。你年纪轻轻,呆在他身边可算不上安全。” 楚留香这人有点太好心,又太乐于助人。在他眼里,自己与花渐浓勉强算得上朋友,就这么袖手旁观他实在是做不到。 救风.尘一事古往今来不少人前仆后继,也分不清楚是真想求人于水火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在外人眼中的深情。 花渐浓妆容未就,看上去雌雄莫辨,鬼魅一般。 “香帅可真是个好人。” 他微微一笑,那双眼睛再次吸引了楚留香的注意力。 青年没回答是否愿意,只是转过头自顾自地梳妆。 这次楚留香终于看清楚对方是怎么易容的,仅凭那些常见的胭脂水粉便柔和了线条,一丁点儿男性特征都看不出来。 花渐浓今天破天荒地将垂在两鬓的头发束起,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乌发在他脑后层层叠叠挽就,其余如瀑布般垂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身后探过来,捏起一支珠花递在他眼前。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时间,花渐浓竟然有些摸不准身后人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拿过那支珠花点缀在发间,随后开口:“香帅究竟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开口。” 楚留香没想到花渐浓竟然会直接点破,沉默片刻后再次勾起一抹笑:“我确实是有件事情很好奇。” “三。” 梳妆完毕的美人慢悠悠伸出三根手指:“这已经是你好奇的第三件事情了。” 楚留香闷声一笑,很快就严肃起来:“昨晚小友究竟做了什么?我不过眨眼间就离开了金府。” 对于这个询问,花渐浓心里多多少少有了预料。 他转过身,将身后长发分出两缕到胸口,随即抬手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楚留香弯下腰来,微微侧耳。 一股热意率先传来,毫无征兆地喷洒在耳廓,紧接着便是贴近的呼吸和声音。 “秘密。” 花渐浓压低声音,在吊足了对方胃口后故意捣乱。 他渐渐坐直身子,但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再次将他拉近。 楚留香身高腿长,弯下腰来几乎能将花渐浓整个人遮盖住。 白衣男人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平日里含笑的双眼略微正经起来:“是幻术,对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分手 楚留香猜测得只有一半正确,他能够猜到这一点,花渐浓丝毫不觉得奇怪。 “我说对了?” 白衣男子含笑望着坐在面前的人,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呵。” 妆容精致的花渐浓只是轻呵一声:“说了是秘密,哪有告诉你的道理?” 一语罢,他抬手推开挡路的楚留香,起身往床边走。 身后的人双臂环抱:“既然如此,那我刚才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这人竟然是认真的? 花渐浓弯腰的动作略微一顿,转过身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楚留香。 “我没什么本事,香帅将我带在身边只会徒增烦恼。” 没本事?这可不见得。 楚留香在心里想道,表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那真是巧,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最喜欢的就是麻烦。” 话已至此,花渐浓倒是懒得和对方推辞,直接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打扰了。” 青年说的话客气得很,不过看他表情,似乎很是倨傲。 这幅态度放在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会为人诟病,可放在花渐浓身上,难免让人觉得他就应该是这幅态度。 * 金伴花的白玉美人到最后还是丢了,只不过丢的不是京城四宝之一的那个,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平日里檀香缭绕的房间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坐在窗边榻上的白衣女子,可今日他进去后连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反倒是那榻边矮几上的一张短笺将金伴花的视线吸引过去,走过去定睛一看,他整个人宛如被盗了全部家产般面色铁青。 “楚、留、香!” 伴随着一声怒吼,被颤颤巍巍捏在指尖的浅蓝色短笺带着淡淡郁金花香飘落在地。 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字迹飘逸潇洒:“美人如月,今日暂借清辉。他日若念,可向大海茫茫处,问取。” 金伴花如何恼怒已经迟了,白衣盗帅此时早已带着人出了京城。 高大的枣红马上,身如弱柳的美人脸色冷凝,对身旁白衣男子的话置之不理。 “不如在前面休息?” 出了北京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冷清起来,偶有几处村落,但他们也只是擦肩而过。 花渐浓很少冷脸,分明之前在金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那个人惹恼了他。 一旁没得到回应的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尖,哑然失笑。 他是真没想到花渐浓不会骑马,上马的时候险些摔下来。哪怕在马上稳住身形,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浑身难免酸痛。 初次上马的人并不会骑这么久,一来是因为时间久了肌肤磨损,二来,骑马也是个力气活。 花渐浓垂眸,握着马缰的掌心也被磨得通红,泛着火.辣辣的痛。 不行,他不能开口,不让显得他太过柔弱! 因此,一路上青年绷着脸,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声痛呼。 “前面有个茶摊。” 身旁人开口提醒,闻言,花渐浓艰难地直起腰来向前望。 “嗯。” 他闷声应了一句,随后轻扯马缰向前赶去,只留下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见状,楚留香无奈一笑,连忙紧跟上去。 他率先下马,随后便走到花渐浓旁边抬手仰望。 还坐在马上准备自己磨磨唧唧下来的青年顿时一顿,仅思索了一瞬,随后还是将手搭在对方掌心。 楚留香的手很大,温暖干燥,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只要靠近便会给人浓浓的安全感。 茶摊上的人不多,看打扮也是江湖人士。看到有人策马而来后顿时看了过来,随后便看到一个模样精致的美人倒下。 不过,是倒在了一个男人怀里。 在外人面前,花渐浓一直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仿佛谁来都可以揍他一顿。 可楚留香知道,眼前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身怀绝技,哪怕不会武,也能杀人于无形。 两人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花渐浓丝毫不嫌弃碗里飘着两三个茶梗的茶水,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大半。 他坐下后一句话都没讲,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实则腰部以下痛得他椅子都只坐了一小半。 这一幕只有楚留香一个人看见,周围人最多以为他是太有教养才这般。 “最近老多人失踪,你可要小心些。” “我看失踪的都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我一介无名小卒,应该没什么事。” 周围的谈话声随风飘入两人耳中,手里端着茶碗的花渐浓一顿。 失踪?怕不是已经死了吧。 他低眉敛目,纤长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掩。哪怕楚留香坐在他对面,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变化。 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自出城外一直冷冰冰的花渐浓总算是露出一抹笑,还是对着楚留香露出了一抹笑。 这抹笑温婉多情,看得楚留香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每当这人对自己笑,之后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花渐浓放下茶碗,单手托腮望了过来。 “要先回去一趟。”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这次出来这么久,也不知……” 他声音越说越笑,以至于花渐浓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后半句话。 不过,青年猜也能猜到。 出来这么久没回去,恐怕楚留香那三位红颜知己饶不了他。 讲到这里,楚留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船是蓉蓉她们与自己说好的家,从一开始就讲明了不要带外人回去。 那…… 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花渐浓对着他慢悠悠眨了下眼睛,风情万种:“怎么了?” 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目光大多是惊艳,仅有两三道带着粘稠恶意。 对此,青年似乎毫不在乎。 他轻点桌面,心里大概已经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讲什么——果不其然,楚留香轻咳一声后终于开口。 “我要回海上一趟,你……” “香帅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赖上你了吧?”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对面绕着头发的花渐浓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青年今日打扮得犹如一朵蓝莲花,清冷似月。方才展颜一笑,将身上的冷意融化不少。 闻言,楚留香一顿。 他能说出带对方走,自然是考虑过将人带在身边。金伴花在北京城也是一号人物,说不准会派人追赶。 当然,楚留香是江湖上有名的浪子,是绝对不会在一个人身边停留。 “等离北京城远点,我二人便分开吧。” 不等楚留香讲话,花渐浓便已经决定好接下来的路。 这话说的像是决绝,周围人八卦的视线都快将两人捅成筛子。 “不如跟老子走,哈哈哈哈。” 有人误会两人关系,以为是心上人吵架,顿时走过来大放厥词。 花渐浓微眯双眼,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之下,但冷意却微微显露。 一个壮汉扛着吊环大刀而来,站定后先打量一番貌美如花的美人,随即嘴贱道:“跟着哥哥让你……” 他话说一半,竟“噗通”一声跪在花渐浓面前。 “哎呦!谁偷袭我?!” 壮汉摔了个狗吃屎,在外人面前,尤其是美人面前丢脸,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路不平。” 楚留香背对着他,修长的手指正捏着茶碗摇晃。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落在壮汉耳中就是专门嘲讽他,顿时从地上爬起来:“哼!我看就是你在暗算我!” 说罢,当下扬起手里吊环大刀,用尽全力朝着楚留香挥去。 刀风阵阵,可无论是背对着他的这个男的,还是面前这位美人,竟然都无动于衷。 花渐浓抬眸,刀背反射出的阳光恰好映入他眼眸。晦暗变化间,似乎有一道浅粉色的光闪过。 就在这时,端坐在对面的楚留香头也不回地抬手,却稳稳握住了大汉的手腕。 “哎呦!哎呦!” 壮汉一边痛呼,一边身体扭曲地将手里的吊环大刀摔在桌子上。 花渐浓起身,绕到楚留香身边柔弱落座:“楚郎——” 他拉长尾音,又起了什么坏心思:“伤到没有?” 原本一脸正经的楚留香听到青年娇滴滴的声音后虎躯一震:“你啊。” 次数多了,他多多少少有些习惯。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答了对方刚才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壮汉还想威胁,但楚留香只需略微用力,壮汉的手立即呈鸡爪状,一看就十分痛。 “我错了!大侠饶命!” 此人不断求饶,这时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一个不好惹的人。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当这人面说那些话了! 花渐浓一眼就看出此人并非真心悔改,不过表面上却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还是算了,莫要气到楚郎。” 他一边讲,一边抬手轻轻在楚留香胸口抚过,指尖所经之处带来一阵酥麻。 楚留香松手,微微拉开两人距离。 尽管知晓花渐浓是个男子,可这幅漂亮打扮,这么温情蜜意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两人起身,看上去亲密无间。 口口声声说着“算了吧”的花渐浓在经过壮汉之际垂眸瞥了一眼,眼眸粉光一闪。 青年收回搭在楚留香胳膊上的手,嘴角那抹笑不管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等楚留香回去,恐怕迎接他的是遍布海面的尸体。【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杀手变小狗 行至一处树林,两人不约而同停下。 “有缘再见。” 花渐浓勒停马,腿根的隐痛让他微微蹙起眉。 “你当心。” 楚留香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面前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他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自己将人拐出金府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中了幻术吧。 “再见。” 楚留香略微收敛笑意,那双明亮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花渐浓。 随后,他顶着对方的视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来。 见状,花渐浓难得没有第一时间伸手,而是轻挑眉梢。 “怎么?香帅还真的要给我钱花?” 他原以为对方说的只是一句玩笑,从金府离开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无聊想出来走走。 “我向来说话算话。” 哒哒马蹄声响起,眨眼间,两匹马渐渐靠近,身后的马尾时不时地贴近。 “路上小心。” 楚留香将银票放在花渐浓手中,随后策马而去。 被卷起的落叶纷飞片刻后再次落地,片刻后,树林一片寂静。 留在原地的花渐浓将银票收好,艰难地爬下马。 “嘶——” 他双手扶着马,额头抵在上面,表情十分痛苦。 肯定磨破了。 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甚至都不敢探手去试探性地摸一下。 日渐西垂,按理来讲不应该在这里逗留,但花渐浓实在是走不动了。 身侧的马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啪”地一下抽到腿上。 “哎,实在不行你自己走吧。” 青年松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抬起下巴示意。 枣红马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风起,树林里哗哗作响。一抹蓝紫色身影靠在树下屈膝坐着,乌发云鬓,雪肤红.唇。 此人正是花渐浓,纠结片刻,他还是决定先歇一会儿。不然等他到了下一个地方,腿估计都废了。 那匹枣红马就在一边,也没栓绳,只顾着低头吃草,偶尔发出哼声。 忽的,在一片寂静声中传来一阵走路的动静。 对方大约也想放轻动作,但林间地面积了一层落叶,被阳光一晒,变得即干燥又脆,踩上去吱呀吱呀响。 花渐浓向后靠在树干上,微微闭目,仿佛没有听到周围奇怪的动静。 “哼,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 没多久,一个彪形大汉手持吊环大刀而来,细长的眼睛色眯眯地盯着不远处树下睡着的美人。 “嘿嘿嘿,没想到他们两个还真的分开了,当真是便宜老子。” 没看到那个会武的白衣男子,彪形大汉心里一喜,觉得自己躲在远处的小弟根本不用出来。 “让老子来疼疼你。” 他脸上警惕的表情荡然无存,带着几分得意地向睡在树下的花渐浓伸出魔爪。 离得近了,本就貌美的五官更加清晰,每一处都像是精心雕刻而成。 壮汉摩拳擦掌,浑身火热起来。 闭目的花渐浓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当他准备睁眼时,不断靠近的脚步声被一道利刃出鞘声打破。 随即,温热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落在他脸上。 花渐浓猛地睁开双眼,那双透亮的眼睛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睡意。 “谁……” 他质问的话卡在喉咙,待看清楚眼前一幕后,瞳孔微缩。 不久前在茶摊见过的那个大汉死了,胸口被一柄窄而薄的长剑贯穿。 花渐浓抬手抹了一下脸颊,垂眸看着指尖,上面的血痕提醒着他刚才落在脸上的究竟是什么。 他立刻抬眸环顾四周,见大汉被杀,原本藏在暗处的小弟们立刻冲了出来。 方才离得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老大是怎么死的,走近见对方心口被长剑贯穿,下意识算到了花渐浓头上。 “好啊,你竟然敢杀人!” 话音刚落,便有人嚷嚷着要让他杀人偿命。 花渐浓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住,眉头紧蹙。 他的技能是群体技能吗? 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穿越以来,青年还从来没有对付过这么多人。 “你还不出来?” 树下,眉眼如花的美人横眉冷竖,眼中浮现出几分怒意。 “怎么?还想喊帮手?我告诉你,没门儿!” 为首的小混混看着面前嗔怒的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里不由得起了歹念。 他上前一步,提刀准备威逼。 可惜,他的下场和那大汉一模一样。 只听得“咻——”一声,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眨眼间划过他的喉咙。 这一次,花渐浓看得清清楚楚,顿时顺着树叶飞来的方向望去。 夜幕降临,最后一抹阳光落下。而不远处树枝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 再一眨眼,这道影子便出现在面前。 花渐浓看清这人的脸后顿时后退一步,脑中早已拉响警报。 “怎么会是他?!” 在一片惊恐目光中,突然出现的高大黑影幽幽回眸,幽绿色的眼眸似饿狼一般。 “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随后一只蝴蝶般硬生生地扑到中原一点红身边。 妆容精致淡雅的女子抬手半掩脸:“你怎么现在才来。” 语气亲昵,姿态依赖。 难不成刚才都是这个黑衣人出手? 一时间,围在周围的小混混们有了退缩之意。 眼前这个黑衣人一看就不好惹,脸煞白,那双眼睛还是青绿色,该不会是鬼吧? 几人不约而同地后退,试图在天下第一杀手眼皮子底下逃走。 “噗嗤——” 利刃抽出血肉声将诡异的平静打破,自出现起一言不发的中原一点红拔出佩剑。 他的眼神太冷,不像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鬼! 花渐浓渐渐后退,脸上哪有刚才的泫然欲泣,理智得宛如局外人。 另一边,中原一点红收剑入鞘,刚才还站着的一群小混混躺了一地。 似狼的黑衣杀手转过身来,垂眸俯视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绝色女子。 对方抿着唇,发髻微微凌乱,衣裙也沾上几片落叶。 突然,对方黛眉紧皱,率先发出质问:“你分明杀人不溅血!” 花渐浓伸手指着倒在脚边的彪形大汉:“你刚才是故意的!” “嗯。” 中原一点红理直气壮地应声,随即步步紧逼,直到将人逼到树下。 “你还要杀我?” 时隔四个月,这张脸再次出现在眼前,好像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 正质问的花渐浓蹙着眉,随后便看到刚才还大杀四方的杀手在听到自己这句话后撇过了头。 “???” 不对,太不对了。 中原一点红,堂堂天下第一杀手,竟然,脸红了? 花渐浓这下是真的被惊到,微微后仰,直到整个身体贴在树上。 “你到底是谁?还不快从中原一点红身上下去!” 闻言,侧过头的黑衣杀手一记眼刀甩了过来。 这才对嘛。 花渐浓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擦去额头冷汗。 对方怎么能露出那种表情,应该看死人一般看着他,然后拎着那把剑横在他脖间杀他才对。 月光被头顶的树枝遮挡,花渐浓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完完全全浸在黑暗中。 和几个月前相似的一幕不知道怎么触动了中原一点红的神经,竟然开口说出一句略带幽怨的话。 “你为什么走?” “什么?” 见眼前人没有要杀自己的样子,浑身紧绷的花渐浓放松下来。 他先愣了一下,然后开口:“你说的该不会是在渡口吧?” 青年脸上总算是出现了笑意,一如那晚:“怎么?你舍不得我?” 这番花言巧语并没有打动黑衣杀手,对方闻言也只是再次移开视线。 原本在一旁吃草的枣红马早就被吓得不知道跑到何处,花渐浓微微直起腰,眉头舒展。 “多谢相救。”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休息了。 青年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在心里暗自懊悔着。不对,他怕什么?除非是瞎子,不然谁能奈何得了他? 花渐浓微微摇头,强忍着腿上的痛往前走。 蓝紫色的衣裙飘逸,上面还用银线绣了莲花纹,行走间似翻涌湖面中绽放的莲花。 突然,涌动的裙角平静下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花渐浓回头,涂了浅蓝色眼影的眼眸疑惑地盯着身后影子般的杀手。 任谁被一个曾经想要杀了自己的杀手跟着都不会安心吧? 他站在月光下,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与几步外伸出黑暗中的中原一点红截然不同。 那双幽绿色的眼眸自黑暗中冒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这般紧盯他。 “你没有什么要说吗?” 中原一点红沉默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要说的话?” 自己和他有共同话题吗? 花渐浓闭目一笑,随即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微抬起下巴:“给钱。” “……” 听到这句话,冰块脸的杀手上前一步。 他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摸出一张银票放在花渐浓掌心。 “够吗?” “你中邪了?” 花渐浓看着掌心的银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一个之前还对他喊打喊杀的杀人做出如此恐怖的反应?【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奇怪的态度 手里的银票轻飘飘的,但花渐浓却觉得这张银票烫手山芋一般令人害怕。 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可不一样,后者给的钱他犹豫片刻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可前者…… 窥见花渐浓脸上的疑惑时,中原一点红竟然有几分不满。 难道过了短短几个月,对方就已经将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该不会等我收下之后,你再随便找个由头把我杀了吧?” 此人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黑衣杀手,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个死法。 这双眼睛太过漂亮,看狗都深情,却偏偏说出这种话。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剑,冷着脸:“不要就算了。” 话音刚落,花渐浓立即将手收回。 “我可没说不要。” 尽管不明白中原一点红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青年慢条斯理地将银票折起来放好,再次将视线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 “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你要去哪儿?” 表情冷厉的黑衣杀手不答反问,借着从天边淋下来的月光认真打量着花渐浓。 “去哪里?” 说实话,花渐浓并没有认真思考这一点,现在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可能是汴京吧。” 他语气不确定地回答,表情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面对眼前人的质问,中原一点红依旧是一副死人脸:“一起。”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和人结伴而行? 听到这个回答,花渐浓更加觉得对方没安什么好心。 “到了汴京,你去什么地方我都不在乎。” “好。” 原以为他会犹豫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这么果断的回答后还愣了一下,随后颔首。 尽管不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能白得一个保镖也不错。 花渐浓在心里暗自想道,表情上却是平静如水。 从此处到汴京怎么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就当是……补偿吧。 蓝紫色身影后,宛如影子的中原一点红收紧掌心,感受着剑柄上的纹路。 至于他为什么要补偿花渐浓,这件事情倒是不得而知了。 * 出了小树林几里外有家客栈,准确地来讲是一个破旧二层小楼。 望着在夜风中摇摇欲坠的院门,花渐浓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该不会是家黑店吧?” 他们此时已经远离北京城,周围又是荒郊野岭,眼前这个客栈不管怎么看都适合杀人放火。 跟在他身后的杀手听到了这句自言自语,一言不发地绕到前面了。 视线被阻挡的花渐浓轻抬眉梢,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在呢。 恐怕在凶狠的劫匪也比不了中原一点红吧? 想明白之后,青年这才放松下来,姿态甚至还有些闲适,不像是在荒郊野岭,倒像是在园林。 前面的中原一点红身高腿长,走在面前跟一座大山似的。 只有瞥见他身后时不时露出来的蓝紫色裙角,这才明白他不是孤身一人。 “吱呀——” 客栈的大门年经失修般,推开时发出干涩的动静。 一楼仅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只能照亮柜台一角,其余空间尽数隐藏在昏暗。 这么看更像是黑店了。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听到开门声,在柜台后支着脑袋打瞌睡的店小二连忙招呼起来。 他一抬眼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煞神般的黑衣人,苍白的脸,幽绿的眼,很是渗人。 “两间房。” 中原一点红垂眸,本就冰冷的神情因着这个动作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好嘞,您楼上请。” 仅凭这几句话,店小二立刻就感觉到这个黑衣人不好惹。 他赔着笑,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恭敬起来,直到他看到一抹蓝紫色衣摆。 强劲有力的身躯后,一张惊艳的脸露了出来:“送些热水上来。” 花渐浓身上的衣裙沾了不少灰尘,而且腿间的擦伤还没有处理。 他撂下这句话便上了楼,丝毫没有发现店小二看过来的目光——平日里看他的人多了,早就习惯了。 反倒是中原一点红,在察觉到店小二的视线后立刻沉下脸来,警告地瞥了对方一眼。 “嚯!这人这么凶……” 等他们两个都上楼,浑身紧绷的店小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一睁眼看到走在前面的那个黑衣人那张脸,险些吓得他叫出来! 这荒郊野岭的,平常很少有客人来——更别说这深更半夜。 若不是看到对方有影子,他都以为自己半夜撞鬼了! 二楼,花渐浓进房间前特意转身往中原一点红那边看了一眼:“这荒郊野岭的,万一半夜出什么事情,还得红兄救我一命呢。” 他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跟调.情似的,格外不着调。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也没回答,只是闷头进了房间。 见状,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觉得逗这种冷块儿还挺好玩。 “吱呀——” 关门声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十分刺耳,恢复寂静后,长长的走廊暗潮涌动,隐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房间内,花渐浓点了灯。 腿果然被磨破了,贴身衣物上还沾上了血迹。 坐在床边的花渐浓表情不似外人面前那么平淡,低着头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他身上也没伤药,只好沐浴后草草处理一番,随后便仰面躺在床上。 大约是心里一直在戒备,花渐浓躺在床上许久才入睡。 但奇怪的事,他再次睁眼时竟然已经第二天早上了。阳光自小窗户溜进来,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 青年支着胳膊坐起身,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状,又似凝脂玉。 竟然睡得这么沉吗? 花渐浓屈膝靠在床头,清雅的面孔与平日里的昳丽截然不同。 算了,还是起来收拾吧。 他每日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为此,每日的妆容和发型也不一样。 和江湖上闻名的易容术不同,花渐浓可是用脂粉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每次都要比旁人提前一个时辰起床。 他今日起的有些晚,若是中原一点红敲门,现在这幅样子可不好解释。 青年快速化了一个清新的妆,仅仅修饰了脸部线条。等他梳好发髻的下一秒,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敲响。 “好险。” 花渐浓抬眸,一边对镜执笔往眉心画花钿,一边扬声:“进。” 敲门的人果然是中原一点红,对方在听到动静后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镜前只披着短衫的美人。 “你……” 他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在看清这一幕后第一时间转过身去。 在江湖上,中原一点红的名声不说最差,但也算不上好,但他的的确确算是一个正直守信的人。 “嗯?” 另一边,花渐浓撂下笔,对着镜子认真欣赏起自己的脸来。 “怎么了?” 大约是刚起床,中原一点红觉得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和着原本的轻柔,变得格外抓耳。 “我在外面等你。” 黑衣杀手进来不到一刻钟,又匆匆离开。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花渐浓满脸疑惑,等低头看清楚自己的衣着后才恍然大悟。 等美人再次出门时,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打扮而成。发髻上簪的绒花、脖颈间的软璎珞、皓白手腕上的碧玉镯,整个人犹如一支冒出水面的荷花。 花渐浓故意在中原一点红面容转了个圈,站定后微微前倾:“怎么样?” 先是淡淡的香气随风扑在脸上,之后才是一张放大在眼前的漂亮面孔。 中原一点红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嗯。” “嗯?” 对于他这个回答,面前人有些不满。 黑衣杀手视线下移,最终落在女子唇下那颗痣上。 今日花渐浓的妆容很清新雅致,但偏偏是这颗唇下痣,给他平添了几分妩媚。 “哎。” 花渐浓自觉无趣,直起腰后就往楼下走。 还是逗楚留香有意思,中原一点红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话太少,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对此,花渐浓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等到了汴京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 还站在走廊的中原一点红看着前面的背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态度冷了下来,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咦?” 下了楼之后,花渐浓表情浮现出几分疑惑。 大堂竟然没有人在,就连昨晚那个店小二都不见了。 “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没有。” 中原一点红握着长剑,回答这个问题时挪开了视线。他不动还好,一动就暴露了他的破绽。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眨眼间,距离不远的花渐浓已经走到他面前。 身着浅绿色衣裙的美人双手背后,微微眯着眼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中原一点红不善言辞,只是一个劲儿地否认。 就当他以为花渐浓会继续追问的时候,对方轻挑眉梢,笑吟吟地直起腰:“走吧。” 既然对方不想说,那就算了。 反正……受伤害的不是他就好。【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你吃醋了? “诶,你听说了吗?最近不少武林高手都失踪了。” “难不成是招惹到什么仇家了?” “哪能有这么多人一起失踪?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长街两侧有不少露天小酒馆,每一处都坐满了人,都在议论着江湖上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 “要我看,说不定是那些魔教人做的,他们作恶多端,说不准正计划着大开杀戒呢!” 嘈杂声中,一位衣着精致的女子落座,黛眉纤细弯弯,眸似秋水多情。 她坐下后丝毫不在意周围看向他的目光,自顾自地要了两碗茶水。 看这人的衣服和周身打扮,不像是坐在路边摊喝粗茶的人,应当去丰乐楼坐着。 突然,一道冰冷的视线将周围探寻的目光一一阻挡回去。 这时周围人才看到,原来这位女子身边还跟了个肩宽腿长腰细的黑衣人。 此人面色苍白,略有些寡淡的脸上,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可在场除了那名女子,竟然无一人敢直视那双青绿眼眸。 “前面就是汴京了。” 漂亮女子——花渐浓开口,语气平淡,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到了汴京……” 黑衣杀手本想冷酷无情地说明他们一到汴京就分开,但不知为何,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你我二人就分道扬镳。” 见状,花渐浓接着他的话往下讲,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舍。 黑衣杀手嘴笨,有什么想法从来不会往外讲。因此,在听到对方这句话时,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依旧被压制。 大约瞥见了中原一点红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花渐浓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难不成你舍不得我?” 这一个月来,这种暧.昧的话从青年嘴里说了不知道多少。而中原一点红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哼。” 见中原一点红默不作声,青年也只是勾唇一笑,那双深情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听见了没有?最近江湖可不太平。” 他本意是想提醒对方小心一些,哪知中原一点红会错意,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回来。” “……” 花渐浓哽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现在就走也没关系。” 青年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结账。” 说罢,他径直起身,丝毫没有要付钱的打算。 一旁,中原一点红默默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在布满茶渍的桌面。 两碗茶用不了这么贵,不过天下第一杀手身上最小的就是碎银,根本没有铜板存在。 眨眼间,花渐浓已经走出十数步,来往的人发现他后要么目光追随,要么愣到驻足。 黑衣杀手握着剑,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哎——”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花渐浓幽幽叹出一口气。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中原一点红在他身侧站立,欲言又止。 “看来下午就能到汴京,听说汴京虹桥旁有家糕点铺子不错。” 花渐浓纤细白皙的手指缠绕着一缕乌黑发亮的长发,嘴里嘟囔着。 不过,他并不喜欢吃糕点那种甜腻的东西。只是身旁的人不知晓这一点,且已经将他的话听在了心里。 汴京繁华,花渐浓刚进城就被街上的喧闹镇住。 之前他也不是没去过热闹的城市,也曾去过开封,但现代城市的热闹与古代有着明显的区别。 青年站在街中央,微微抬头眺望。 突然,身侧冒出来的一只手将他拉了过去,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 花渐浓根据惯力身体前倾,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中原一点红胳膊上。 原本面无表情的黑衣杀手顿时往旁边迈一步,快速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 青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身侧快速跑过的一个人将他的话堵在喉咙。 “原来是担心我啊。”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娇笑着抬手在中原一点红胳膊上打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度不小,可对于天下第一杀手来讲只是挠痒痒。 中原一点红瞥了他一眼,再次收回视线。 盛春的风很温柔,带着草木清新的气息,偶尔吹来几朵粉花,慢悠悠地落在两人身上。 平日里花言巧语的人在此刻却偏偏不解风情,随意拂去身上的落花:“走,去丰乐楼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花渐浓转身,裙摆擦过中原一点红的黑衣。 * 丰乐楼人不少,刚一进门,花渐浓就险些被喧闹的人声冲到。 青年立在门口,身上浅紫色的衣裙包裹着纤细单薄的身躯,宛如一朵紫莲花。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守在门口的店小二在看见他后顿时眼睛一亮,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眼前这位姑娘衣着非凡品,气质出众,说不定是哪家富贵小姐。 若是招待好了,说不定能收到不少打赏。 店小二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花渐浓多少能猜到一些,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一间雅间。” 话音刚落,便态度自然地往楼上走。 店小二心里一喜,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他刚想抬脚跟上去,一道漆黑的身影抢先他一步。 “诶你!” 刚想开口的店小二看清此人长相时立即哑声,能在丰乐楼做事,他自然有眼力见,知晓此人并非他惹得起的。 “您二位是一起的?” 花渐浓听到背后动静,头也不回:“一起。” 中原一点红垂眸,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上冰冷的神情略微融化些许——肉眼难以分辨的程度。 雅间人也不少,不过他们来得凑巧,刚好还有一间。 刚一进去,雅间里独特的熏香扑面而来。角落摆放着的香炉竟然都是铜质错金的,更别说点燃的香料,不刺鼻、不突兀、不廉价。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落座后支着下巴望向中原一点红:“这里看着可不便宜。” 沉默寡言的杀手默默将钱袋放在他面前,意思很明显。 “我还以为你没多少钱。” 这句话是假的,他早就知晓中原一点红的身份,对方身为全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物欲又极低,自然有钱。 “没想到竟然藏着这么多。” “藏”这个字本身没有特别的意思,可在中原一点红耳中听来,多多少少有些暧.昧。 “我没有。” 想为自己辩解的中原一点红沉默许久也只憋出三个字。 花渐浓眉眼弯弯,听到他的解释后竟然笑了出来,难不成他很好笑? 好笑,这两个字从来没有人敢形容到中原一点红身上。 大部分站在他对立面的人都死了,最多留下几句诅咒他不得好死的话。 花渐浓移开视线,雅间恰好临街,街上游人如织,挨着湖的一侧种着柳树。 他点了几道菜后将菜单丢给中原一点红,独自坐在窗边向下望。 美人凭栏,无论在何处都是一副精致的画卷,很难有人不去注目。 中原一点红下意识抬眸望去,随后就看到原本百无聊赖的花渐浓居然露出了一抹笑。 尽管对方平日里就是一个爱笑的人,可他却觉得这抹笑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像是看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 花渐浓的确看到了有趣的,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起一旁果盘里的杏子丢了下去。 在楼下那人望过来的一瞬间,他笑吟吟地伸手勾了勾手指。 “谁?”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坐在不远处的中原一点红警铃大作。 “一个熟人。” 雅间内,熏香充斥着整个空间,淡雅的气息也遮盖不住一瞬间古怪的气氛。 花渐浓起身,懒洋洋地在黑衣杀手身边坐下:“怎么?难道你……” 他上身微微前倾,还是那个熟悉的姿势,只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这个姿势一出,中原一点红就知道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于是提前将头撇开。 不过他没想到,花渐浓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直接上手。 一个杀手、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杀手、一个天下第一的杀手,竟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摸到了脸。 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掉大牙! 花渐浓浑然不觉,他双眸微弯,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怎么?你吃味啦?” 说这句话时,他另一只手正轻轻地将中原一点红扭开的脸掰回来。 恰好这时雅间紧闭的门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当场震惊得不知该继续进去,还是关上门。 “来了?” 花渐浓收回手,看向被自己用杏子砸中的人——按理来讲,此人武功高强,区区一颗杏子应当可以躲开。 但此人却被砸中脑袋,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一月不见……”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 花渐浓微抬起下巴,露出一抹倨傲的笑:“难不成香帅过来是给钱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两人这幅熟稔的模样不似作伪,甚至还很亲昵。 中原一点红微眯双眼,看向走过来的白衣男子。 香帅?楚留香?【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真看上他了? 这全天下谁没听说过楚留香的名字?饶是中原一点红也不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花渐浓会与楚留香这么熟悉——两人难道不是只在薛家庄见过一面么? 另一边,楚留香已经自然入座。 他刚坐下就受到花渐浓的连番追问:“不过一月有余,香帅就从海上回来了?还挺快嘛。” 青年仗着貌美口出狂言,似乎是笃定对方不会点破他。 闻言,楚留香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和他开玩笑,而是摸着鼻子苦笑一声。 见状,花渐浓心中了然。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你当真是神机妙算。” 楚留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花渐浓面前。 “被我说对了。” 青年扶了一下歪掉的发簪,斜过眼去:“能难倒大名鼎鼎的香帅,看来这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 又被他说对了。 楚留香无奈摇头:“神算子。” 说罢,他并未继续接着花渐浓的话往下说,似乎是不想将对方牵扯进来。 两人交谈罢,楚留香这才将视线落在一旁的黑衣杀手身上。 在看到对方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以及腰间窄而薄的佩剑时,他就已经猜到此人是谁。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1 “久仰大名。” 楚留香此话并非客套,他心里也在惊讶。离开之后他心里曾担心过花渐浓的安危,如今看来,有此人在,青年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楚香帅。” 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这便算打招呼了。 两人一番寒暄,旁边的花渐浓早就饮完一杯酒了。 “菜都快凉了。” 青年百无聊赖地点着桌面,语气带着几分控诉。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话头。 花渐浓露出一抹笑来,他知道楚留香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既然对方不讲,那他也不说。 丰乐楼的饭菜不错,最起码名副其实,就连在吃穿上没有太大要求的中原一点红都多吃了一些。 饭后,楚留香还有要事,率先一步离开,多余寒暄的话都来不及讲。 望着对方的背影,花渐浓摸着下巴:“看来是真的很急……” “你和他……” “嗯?” 对上花渐浓那双多情眼后,中原一点红原本要问的话尽数咽进喉咙。 他有什么立场问这些? “此人风.流韵事不少。” 沉默许久,黑衣杀手默默道。 “我知道。” 花渐浓轻咳一声,他听出中原一点红的意思了:“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年纪大的。” 他丝毫不顾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笑着扬长而去。 那背影属实潇洒,一缕风般让人抓握不住。 黑衣杀手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停留在面无表情上。 此人究竟如何与他无关! * 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他知道,只是不想在意。 午后的阳光灿烂但不刺眼,温暖但不灼热。 他一身紫衣,不说通身的气质,但是那张脸,就很难让人忽略。 虽说汴京人杰地灵,不过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美人?堪称京城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花渐浓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至于平常都跟在他身后的中原一点红却是不见了踪影,或许真如对方所说那般——到了汴京他们就分道扬镳。 “人家就在大相国寺讲经,我又怎会骗你?” “他当真如传言所说那么好看?” “自然!不信?那你陪我去看看。” 两位路过的闺中密友半是羞怯半是好奇的交谈成功吸引了花渐浓的注意力。 青年顿住脚步,只需几息就反应过来对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有趣。” 他似乎找到了消磨时间的事情,眼睛顿时一亮。 说不定还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和楚留香在一起待得久了,花渐浓似乎也喜欢上了麻烦。 既然这人主动送上门来,那他便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花渐浓起了这个念头后顿时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往大相国寺的方向去。 大相国寺平日里人就不少,但今日香客格外得多。 檀香袅袅中,一抹紫色裙摆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之中。 “这么多人……”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试图找个人少的地方。可今日哪里有人少的地方?就连讲经的大殿都站满了人。 他站在殿外抬头往,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除此之外就是殿内金碧辉煌的佛像。 还是来晚一步。 青年在心里无奈叹了一口气,哪曾想殿外人也不少,摩肩接踵,他勉强找到一个地方站着。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欢呼,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 听到这阵动静,花渐浓便猜到主角出来了。那个传言中面若好女、惊艳绝绝的妙僧无花。 江湖上不少名门望族都以请到无花做客为荣,更不必说坊间百姓。这人的名气可不小,武功又高,长得又好,自然不少人喜欢。 想必今日来听经的人也不全是信徒,大部分都是为了一睹妙僧无花真容而来。 花渐浓是也不是,他的确是为了无花而来,却不是对方的信徒。 青年长身玉立,身量放在男子中略单薄,但在女子中便高挑不少。 隐隐之中,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可周围看向他的人实在是太多,很难分辨那道目光究竟是谁。 难道…… 殿外,紫衣美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一手横在胸.前,另一只胳膊懒洋洋地搭在上面。 突然,自背后落在肩头的一只手打断了花渐浓的思绪。这只手干燥温暖,春日午后阳光一般。 “你很喜欢出其不意?” 这只手搭上来前花渐浓便猜到来人是谁,毕竟那股郁金花香很难让人忽视。 “你早就猜到是我。” 来人不是楚留香又是谁? 花渐浓微微侧过脸,垂在脸侧的乌发将他的脸遮住大半,只露出小半张脸。 “香帅不是有要事在身?” “正是为要事而来。” 侧后方的白衣男子双眸含笑,此人那双眼睛向来如春风般和煦。 楚留香一边回答着花渐浓的疑问,一边抬手在对方乌发间轻轻一拂。 忽的,青年听到一阵珠玉声。他抬手摸向发间,果不其然摸到一支尚带着体温的玉簪。 花渐浓喜欢梳妆打扮,这一点只要和他多相处就能发现。 而楚留香这一招的确能将小姑娘哄得眉开眼笑,不过——这一招花渐浓早就用过。 “送我的?” 他明知故问。 楚留香目视前方,他抬头也只能看到对方线条硬朗的下巴。 “送给一只狐狸的。”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收回视线,却没有将发间的玉簪拔下。 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知不知道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比作动物代表着什么? 紫衣美人含笑摇头,当然,他知道楚留香不喜欢男的,大约是见他女装太久,有时反应不过来罢了。 “我今日的穿搭可是精心搭配的,你随意买只簪子……” “并非随意。” 若论讨女子花心,恐怕没人能无视楚留香。 “丰乐楼一见,在下便记在心里了。” 讲经声中,檀香袅袅间,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说着这种话。 不得不说,花渐浓的确有些高兴。 青年唇角微勾,哪怕现在隔着人群看不到无花的真面目。 “你是来看传说中的妙僧无花?” 楚留香靠在柱子旁,好像早就预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自然,你也是?”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为了无花而来?” 花渐浓微微抬起下巴,发间珠翠声清脆悦耳:“坊间传言,这妙僧无花皮相极好,我自然是好奇的。” 相处这么久,楚留香自诩了解花渐浓,听到这句话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什么。 “他已经皈依佛门。” 说这句话时,白衣男子语速极快,似乎慢上一秒花渐浓就会心生歹念。 “岂不是更好。”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青年居然拍手叫好。 楚留香:“……” 不对,这不对。 花渐浓在心底哼笑,甚至怀揣着几分诡异的期待。 若是楚留香知道此次天一神水的事情皆有自己这位好友造成,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感想。 哦,这个好朋友还想对他下杀手。 啧啧啧,真是交友不慎。 花渐浓那张漂亮的脸在烟雾缭绕间晦暗不明,尤其是那双眼睛,无端透露出几分邪性。 * 讲经结束后,拥挤在周围的香客陆陆续续离开,到最后殿外也只剩下花渐浓和楚留香两人。 没多久,一位白衣僧人自殿内走出。 花渐浓眯起眼去看,待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略微一愣:看来传言不假,这人的确长得不错。 “无花。” 楚留香见无花来了,立即站好。 他与对方认识多年,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算得上知己。 “你怎么来了汴京?” “有些事情。” 一提到这件事情,楚留香就觉得无奈。谁知他被神水宫一群人围起来逼问时的感受?分明不是他做的事情,现在还要费劲心机地解决。 “这位是?” 无花看向花渐浓,眸光一闪。 这种眼神花渐浓太熟悉了,于是微微一笑,眸光如水:“大师喊我阿浓便是。” 阿浓? 楚留香在一旁啧啧称奇,难不成真看上无花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旁若无人 这也不怪楚留香心生疑虑,他和花渐浓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对方这么……热情。 白衣男子想了许久,这才勉强想出一个词来形容。 “阿浓姑娘。” 在外人眼中,无花还是维持着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无论是神态还是说出的话,根本挑不出一丝错处。 花渐浓微微一笑,唇下那颗痣很是引人注目。 他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无花开口后喜笑颜开:“听了太多大师的传言,今日一见,果然……” 他话并未说完,而是低下头来抿唇一笑。 这抹笑含羞带怯,用这张脸呈现出来的效果冲击力更大。 原先楚留香还有些疑惑,但当他看到这抹熟悉的笑后,顿时放下心来。 看来这人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花渐浓笑吟吟,一身紫衣在檀香缭绕间宛如仙子下凡。他抬手抚了抚胸.前长发,望向无花的眼神都似蜜一般。 对此,无花微微垂眸,试图躲开来自美人的暗示。 人模狗样。 尽管花渐浓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看到无花这幅装模作样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 “既然两位许久未见,那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刚落,他便施施然行了一礼。 转身离开时,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一只洁白袖长的手轻轻擦过楚留香垂在身侧的胳膊。 哎。 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若是他鼻子没有问题,说不定还能嗅到手背上残留的暖香。 这一切都被无花看在眼里,眸光一闪,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至于他们两个之间要发生什么事情,花渐浓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如今,他只期望着无花会来找自己。 不然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还是和整个事件背后的凶手玩玩才有趣。 青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想到事情败露后其他人的反应,他心里就高兴不已。 楚留香啊楚留香…… 花渐浓抬起头,春日暖阳落下,整个人浑身暖洋洋的。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将阳光完全遮盖。 眼前一黑的美人眼睛都没睁开:“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不睁眼都知道来人是谁,因此,说话时的口吻都显得亲昵,隐隐又能听出几分质问。 “嗯。” 将花渐浓的话尽数听入耳中的黑衣杀手沉默半天也就憋出一个“嗯”字。 “你……” 花渐浓睁开双眼,刚想开口无理取闹,下一秒就看到了对方手里拎着的东西。 “怎么去买糕点了?” 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虹桥旁边那家,距离大相国寺可是有些距离。 而且…… 花渐浓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中原一点红,觉得对方和糕点完全不搭边。 突然,青年勾起唇角。 又是那只手,柔软带着香气,无数次在梦里浮现,缠.绵又冷酷地玩弄。 中原一点红喉咙一紧,立刻将抚在胸口的手扯开。 被拒绝的花渐浓也不恼,脚下一转,无比自然地靠在了中原一点红身上:“该不会是为了我那句话吧?” 还真让他给说对了。 中原一点红向来说不过花渐浓,哪怕被说中心思也只是哑口无言。 嗯哼? 看清楚黑衣杀手脸上的表情后,花渐浓笑得更灿烂,就连被打下来的手都开始不安分。 “咳咳咳!” 最终还是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花渐浓接下来的动作,十分之刻意,让人难以忽略。 这声音花渐浓一听就能听出来,他脸上笑容不改,侧过身来抬眸望向从大相国寺走出来的白衣男子。 “莫不是在里面待的久了,被烟呛到了?” 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生气了。 楚留香听到后也只是无奈摇头,他对眼前这人实在是有些纵容。 难不成真是把人当小辈看? 花渐浓站好,不顾及中原一点红的表情。 “年纪大了可要好好注意。” 他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年纪大,可每次都要刻意讲。 望着近在咫尺的紫衣美人,楚留香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只恃宠而骄的猫。 若说动手打,于心不忍;但看着对方娇纵肆意的样子,又自己一肚子气。 思来想去也只是伸手过去,在对方额头放轻力气敲了一下。 花渐浓顿时后退一步,十分警惕。 这么看确实不像狐狸…… 热衷动物塑花渐浓的楚留香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危险至极。 “小气。” 青年低声道,似是自知理亏,又仿佛是不好意思。 他转身准备离开,步履匆匆,背影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嘴角微微上扬。 中原一点红:“……” 虽然自己是杀手,但存在感有这么低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教君恣意怜 花渐浓回了客栈,他坐下没多久,刚关上的房门就被敲响。 三声,不紧不慢,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谁。 “进。” 青年卸了发间朱钗,仅剩下一支。 楚留香推门进来时一眼就望见他乌发间那支玉簪,通体温润,碧色.欲滴。 “时间尚早,花公子这就歇下了?” “谁说我要休息了?” 花渐浓转过身,靠在梳妆台上仰头看着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楚留香。 这个距离足以他嗅到对方身上那股郁金花香,淡淡的,却难以忽略。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那道白衣身影便浮现在脑海中。 青年拔下发间那支玉簪,垂眸打量着。 “你……” 楚留香蹙起眉,抬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是认真的?” 乍一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还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客栈的房间不大,仅有一床一桌两椅,除此之外便是在窗前的梳妆台。 两个之间隔的距离不远不近,处在一个伸手就能触碰的范围。 在听到楚留香的询问后,花渐浓抬眸,背着光的他五官尽数在暗色之中,给人一种诡异莫测的感觉。 青年抬眸望了过来,楚留香却移开视线。 他是唯一知道此人是以眼睛为武器的人,前几次吃了亏,现在一和对方对视就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当然。” 沉默中,花渐浓的目光肆意在楚留香身上扫过。 “不过……” 他话音一转,成功地将移开视线的楚留香吸引过来。 那双春风般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时,花渐浓的脸色都好了不少。尽管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逗弄楚留香,大约是想看到对方理智下的放纵。 花渐浓轻挑眉梢,笑吟吟开口:“若是和香帅比,我还是更喜欢你。” 这句话未免太……热情。 能言善辩的楚留香在花渐浓面前总是哑口无言,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美人对他诉衷情。可他是一个浪子,一个注定漂泊的浪子。 当下的触动很快就会消失,他再次如一阵风消失。只是偶尔,偶尔会想起当时的一幕。 可花渐浓不一样,楚留香自认为两人之间只有朋友兄弟情,因此在听到那些暧.昧的话时从来都没往心里去。 “在想什么?” 恍惚间,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楚留香抬眸,含笑的眼眸第一时间落在了面前人身上。 大约是刚才想事情想得太过入迷,以至于花渐浓靠近都没察觉到。 紫色衣裙因为弯腰的动作垂地,恰好落在楚留香的白衣上。 花渐浓弯下腰与楚留香平视,那张施了脂粉的脸就这么放大在眼前。美.艳、漂亮、精致。 “香帅还说自己不在意,一听我对无花有意思,这么快就过来质问。”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轻轻抚着楚留香的胸口。 若不是楚留香手肘支在膝盖上,恐怕他都要坐到对方怀里了。 “你误会了。” 楚留香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满是无奈。 却没有任何的尴尬羞怯。 花渐浓轻哼一声,直接抬手将白衣男子支在膝盖上的胳膊推开,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坐下。 温香软玉在怀,风.流的楚香帅却是坐怀不乱:“有意思吗?” “很好玩。” 花渐浓坐在对方怀里,纤细白皙的手指绕着一缕楚留香的长发,漫不经心:“香帅猜今晚无花会不会来?” 他抬眸,因着这个姿势,只能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凸起的喉结。 “无花并非你之前遇到的人。” 说起无花,楚留香话里话外满是信任。 谁曾想,他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难不成他说的话很好笑? 楚留香抬手,宽大温热的掌心覆在花渐浓略有些单薄的肩上:“你为何觉得无花会来?” 说这句话时、做出这个动作时,他表情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旖旎。 花渐浓抬起头,伸出的胳膊慢悠悠地环在楚留香脖子上,稍一用力就逼迫对方低下头:“香帅很了解无花?” 他弯眸一笑,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说什么情话一般。 “你们二人又不是整天见面,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眼中看到的就是真的?” 这话…… 楚留香空出一只手摸着鼻子,总算皱起眉来。 他不明白,这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花渐浓会抱有这么大的恶意? 还好花渐浓不会读心术,若是听到楚留香心里是如何想他的,怕不是要奋起给对方几拳。 “哼。” 都不用楚留香开口,花渐浓一看便知对方不相信自己。 “我们打个赌。” 青年凑上前,双.腿得意地晃着。 见状,楚留香也只好伸手扶住在自己怀里摇摇欲坠的人:“赌什么?” “就赌无花会不会来。” 花渐浓打落楚留香扶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一跃站稳:“至于赌约嘛,我还没想好。” “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赢?” 楚留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赌不赌?” “好。” 两人就这么随意地打赌,楚留香和不少人打过赌,对此早已轻车熟路。倒不如说没人和他打赌,他还不适应呢。 花渐浓双臂环抱,挽好的发髻因为刚才的打闹略微松散,有不少发丝趁机抽出,凌乱地散在身侧。 “请吧。” 还没等楚留香开口提醒,花渐浓便直接抬手送客。 话卡在喉咙的楚留香也只好无奈摇头,临走前还特意提醒:“若是输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哦~” 花渐浓抿唇一笑,冲着门外的楚留香眨了眨眼睛:“妾身任凭香帅处置。” 他说什么都好,偏偏是这种暧.昧至极的话,楚留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哎——” 世间少有能让楚留香这么无奈的人微微一笑,“啪”的一下就关上了门。 屋内,花渐浓干脆拆了发髻,披着瀑布般的长发转身。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身后现在便多出一只黑猫,靠在他梳妆台前,双臂环抱。 “刚来,还是……” 花渐浓一边讲,一边走到中原一点红身边,压低声音:“故意偷看了一会儿?” “你……” 黑衣杀手眉头紧蹙,难得从他死人般的脸上看到这幅表情:“你和楚留香……”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带着淡淡暖香的手指压在他唇上:“嘘——” 这幅小心警惕的模样让中原一点红立刻认真起来,可他仔细观察过后,并未发现任何危险。 “哈哈哈哈。” 中原一点红侧目,看着倚在自己身上开怀大笑的人。 “……” 花渐浓压在中原一点红薄唇上的手指准备收回,但手刚抬起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 “你故意的?” 黑衣杀手略微不满,若是换做其他人,他手里的长剑早就出鞘。 偏偏花渐浓仗着自己纵容,每每如此放肆。 顶着天下第一杀手冰冷的目光,紫衣美人略微垂眸,呈现出一副可怜无辜之态。 “怎么?我连开个玩笑都不行?” 说罢,他冷哼一声,从中原一点红身上抽离。 “既然如此……” 眼看他要开口送客,刚露出冷色的黑衣杀手只好上前。 中原一点红不善言辞,但和花渐浓认识这么久,早已了解对方的习性。 一张银票出现在眼前,方才还冷脸的花渐浓顿时喜笑颜开:“这次就原谅你了。” 他接过银票塞到怀里,随后冲着中原一点红勾了勾手指。 “……” 黑衣杀手抿唇,这人是在唤狗吗?如此轻挑。 尽管如此,中原一点红依旧凑了过去。 待他听到花渐浓轻声说出的话后,略有不满:“这件事情……” “你只需回答行不行。” 日渐西垂,房间里仅剩的一点儿光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一片暗色中,青年乌发雪肤红.唇,似脱画而出的厉鬼。 罢了,就帮她最后一次。 中原一点红大手搭在剑鞘上,心里默念着。 今夜过后,他与花渐浓便一笔勾销。 黑衣杀手面容沉静,早已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心。 不过,花渐浓就算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会在意。与他而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只不过是跳板。 “金明池旁林中小亭一叙。” 紫衣美人将字条折好,随后递给了中原一点红:“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嗯。” 中原一点红闭目,忍着内心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烦躁,替花渐浓给另一个男人送私会的纸条。 这种……放荡之事更适合楚留香吧! * 深夜,一轮圆月高悬枝头。林间虫鸣不断,凉风袭来,一股淡淡草木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石子路蜿蜒进林间伸出,层层树木后,一座四角小亭赫然出现。 亭中仅一桌四椅,夜色弥漫,唯有亭中一抹绿色身影引人注目。 很少有人将绿色穿得如此清冷,宛如冰泉,又似翡翠。 脚步声蓦地停在亭前,一道目光落下,成功将伏在石桌上的人惊醒。 “妾身等许久了。” 柔媚的声音打破林间寂静,伴随着淡淡竹香,那道绿色身影款步而来。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1【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这话十分大胆,无花根本没有想到看起来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花渐浓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没错,来赴约的正是无花,那个被全天下人称赞的妙僧。 一个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深夜幽会美人,不管怎么看都诡异可怖。 尤其还是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花渐浓微微一笑,伸出的手指自无花胸口下滑,最终落在对方腰间。 “大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此次前来,无花没有做任何伪装,仿佛不在乎自己被旁人看到。 花渐浓表面不显,心里却清楚得很。 看来对方根本就没想着让他活着回去,这才不担心自己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淡淡暖香萦绕在两人身边,格外霸道地掩盖住无花身上的檀香。 “今日听经,妾有一处不解……” 身着碧绿衣裙的美人轻声细语,原本落在白衣僧人腰间的手指探入一勾,毫不费力地将人扯入亭内。 无边夜色将亭内的一幕完全遮挡,仅能窥见白绿衣衫交叠。 风声起,林间树叶沙沙声不断。寂静之下暗潮涌动,就连天边一轮明月都被乌云遮盖。 亭内,花渐浓后腰抵在石桌边,整个人向后仰去。 他手指还勾在白衣僧人腰带上,虽一言未发,但眼神格外缠.绵。 “大师替妾解惑可好?” 原本柔媚的声音压低后更加勾魂摄魄,就算无花当真表里如一,恐怕也难以抵挡。 更何况,无花人面兽心,面对此等勾.引,他自然无法抵抗。 “姑娘哪处不懂?” 无花垂眸,漂亮的脸上平静无波,好似现在仍站在大殿之中,手里握着的也不是美人的衣裙,而是散发着墨香的经书。 “大师,妾哪儿都不懂。” 花渐浓仰面躺在石桌上,松垮挽就得长发铺满整张石桌。 乌发雪肤,绿衣红.唇。 无花总算是正眼看他,眼底的情绪深沉,无端流露出几分兴致。 “看来姑娘白日里只顾着和楚留香说笑了。” 话音刚落,白衣僧人探手轻抚花渐浓柔软的脸颊。 他冷着脸,虽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可眼底却冰冷异常。 这人竟然看到了。 花渐浓微微一笑:“香帅风.流倜傥,哪个女子能忍住不和对方说话?” 他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目光望向上方的无花时,余光瞥见了夜色中一抹苍白。 无边夜色,层层叠叠的树林似鬼影幢幢。黑暗中,那张苍白的脸骤然浮现,一身黑衣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 乍一看,他那张脸像是悬浮在空中似的。 原本面带笑意的花渐浓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中原一点红做什么?不是说好藏在暗处吗? 夜黑风高,蓦地在此刻看到这一幕,他险些被吓得喊出来。 “夜里风凉,不如……” 两道呼吸声逐渐靠近,渐渐交织在一起。 看似清心寡欲的无花此时双眸死死地盯着身下美人,就算装出一副贵公子模样,也难以遮盖他严重的欲念。 花渐浓手指缓缓上滑,停在无花喉结处点了点:“大师,妾好看么?” “好看。” 被询问的无花轻笑一声,掀起眼皮直视着花渐浓。 这一举动让躺在石桌上的人笑意更浓,打破了一直维持的清冷,让人忍不住再欺负他一些。 四目相对,一人平静,一人冲动。 花渐浓不躲,反倒是迎了上去。 他低垂眼眸,浅绿色眼影衬得肤色更白,白云一般柔软:“宝贝,现在可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话音刚落,青年侧过头,与对方耳鬓厮磨之际对视。 花渐浓这双眼睛着实好看,只要看到他的,没有一个人会反驳这一观点。 偏偏是这双漂亮的眼睛杀人于无形,不知不觉间就能将人迷得不知去向。 “你记录的罪证在哪儿?” 方才还缠.绵暧.昧的青年抬手推开身上的白衣僧人,不仅是说话的语气,就连表情都冷若冰霜。 这幅质问的语气还想让人乖乖听话? 还真能。 武功也算一流高手的无花在听到他的质问后竟然乖乖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来。 这册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厚厚一本,翻看痕迹明显,显然是主人经常翻阅。 花渐浓抬手,直接夺过。 “中原一点红。” 话音未落,那道黑色身影便突然出现,毫不犹豫地将精神恍惚的无花控制起来。 待白衣沙僧人回过神来,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别说挣脱了,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再抬眸,刚才还浓情蜜意的女子正翘着腿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小册子。 “呵。” 见无花清醒过来,花渐浓合上册子,单手托着下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面兽心……” 他拉长声音,在无花充满杀意的目光下晃了晃手里的小册子。 “看来大师也没外人口中说的那么纯净无邪。” 无花冷着脸,两人此刻剑拔弩张的样子丝毫不见刚才的亲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吧?这里没有别人。” 说话间,翘着腿的美人已经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你说,若是这册子传出去,会不会很有意思?” 青年弯下腰来,笑吟吟地看着被绑成粽子的无花。 对方面容沉静,除了刚清醒时流露出的诧异外,一副平静模样。 “姑娘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册子,就想让我认罪?”无花扯着嘴角笑了笑,“你猜世人信你还是信我?” 这幅毫不畏惧的模样在花渐浓眼中看来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方恐怕还不知道他刚才已经主动将做过的事情讲了一遍。 “好啊,我最不怕的就是对簿公堂。” 花渐浓听到无花的话后顿时笑出声,他再次坐下,双臂环抱:“你说我喊谁过来?楚留香、大相国寺主持、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 “这些够吗?” 他侧目,眼中含笑。 这时,无花才发现亭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如墨,仅有露出的肌肤苍白如纸。 此人浑身血腥气,一眼就能看出来手中人命无数。 无花自认自己武功不低,可刚才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丝毫动静! 白衣僧人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宽肩窄腰,黑衣绿眸,腰间长剑薄而窄,浑身血腥气挡也挡不住。 “中原一点红。” 他缓缓道,随即厌恶开口:“你这种人……” “嘘——” 花渐浓开口打断无花,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你现在有资格嫌弃别人吗?” 若论武功,中原一点红也许会不敌无花。但论收敛气息,无花肯定比不过中原一点红。 身为一个杀手,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手,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做到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存在感。 被花渐浓以嫌恶语气指责的无花一顿,轻嗤道:“姑娘还是太自信了。” “是吗?” 那么绿色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淡淡的暖香也无法削弱他身上的冷意。 “那你觉得楚留香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指使,会怎么样?” 说到这一点,花渐浓微微弯下腰来与无花平视:“对方最近可是为天一神水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他怎么知道?! 听到这句话,无花立刻警惕起来。 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蠢笨,会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那册子只要动作快就能拿走,可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讲出来的! 一时间,夜风阵阵,周围风声犹如鬼泣。 而无花却浑身泛出一阵冷意。 “不如我们先回去见见楚留香?” 花渐浓直起腰,侧目向中原一点红使了个眼色:“我可与他……有个赌约呢。” 他话里话外,在意的全是自己能否赌赢,全然不顾无花心中所想。 有中原一点红在,无花难以逃脱,更何况身边还有个神秘莫测的花渐浓?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怎么看不透?而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被捆了起来…… 无数个疑问冒出来,但无花也只能在心里疑惑, 夜黑风高,被黑暗笼罩着的客栈倏地亮起一盏灯,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风姿绰约。 “你……” 半夜被喊醒的白衣男子站在蜡烛旁,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白衣僧人。 他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的模样——身为万人称赞的僧人,无花想来讨厌脏污,就连被杀手碰过的琴都能面不改色地丢掉。 “香帅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床边,墨发如瀑的绿裙美人慵懒倚靠在床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一幕。 被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无花平静的脸色总算是破功。 他眼中半是愤怒半是不甘,若不是手脚被束缚着,恐怕早就将坐在床边的花渐浓一掌击飞。 “你莫不是半夜潜入大相国寺将人绑来了吧?” 楚留香无奈摇头。 谁曾想,听到他这句话,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青年顿时沉下脸来。 花渐浓的不高兴摆在明面,楚留香不傻,自然看了出来。 见状,在一旁柱子般的中原一点红将一本小册子扔了过去。 “哼!你们两个倒算是情、深、义、重。” 花渐浓阴阳怪气。【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手段了得 “砰!” 房门在面前猛地合上,用力之大,连门框都要震裂,足以见关门人的心情。 走廊里光线昏暗,仅凭面前屋子里透出来的一缕烛光照亮。 门外,被赶出来的楚留香垂眸看向被一同丢出来的无花,含笑的双眼渐渐冷了下来。 他并不傻,也知晓花渐浓不会无缘无故将无花捆起来。 难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屋内,花渐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哼一声。 “若不是为了……” 他话说一半,好似在顾忌着什么,将剩下的话再次吞下。 桌上的烛台随风摇曳,过长的烛芯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将屋内诡异的寂静打破。 “你不回去?” 花渐浓轻笑一声,侧过头来看着旁边的中原一点红。 对方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半截结实有力的胳膊。凸起的青筋蜿蜒,充满着力量感。 将无花依言丢出去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花渐浓的询问后掀起眼皮,半压着幽绿色的瞳孔。 这个角度衬得本就凶神恶煞的他更加吓人,若是面对他的是个小孩子,恐怕早就哭出来了。 青年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走到床边坐下:“夜深人静,你留在我房里,莫不是心怀不轨?” 说罢,花渐浓侧目看向中原一点红。 此人闷葫芦一个,平日里逗弄起来很是有趣。 就当他以为对方听到这句话会像之前默不作声时,黑衣杀手一言不发大跨步而来。 中原一点红肩宽腿长,往花渐浓面前一站便能将光线全部遮挡,只剩下影子将人笼罩起来。 看着架势…… 花渐浓抬手将绕在指间的长发松开,微微坐直身子:“怎么了?” “你会幻术。” 这并非是反问,而是肯定。 中原一点红问出口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闻言,花渐浓的确有一刻的怔楞。这两人怎么都能看出来?还如此笃定是幻术。 青年双臂环抱,斜眼而视。 “要说什么?” 中原一点红再次沉默下来,能让他憋出一句话也不容易。可现在并不是一言不发的好时候,面前可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呢。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应的花渐浓耐心耗尽,直接抬脚踹向黑衣杀手。 温热骨感的脚踝被半空抓住,微凉的手指紧紧握着白玉般的肌肤,只消片刻就留下红痕。 花渐浓微眯双眼,总算是正眼看过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年冷下脸来,那双眼眸紧紧地盯着身前莫名奇妙的杀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中原一点红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生冷,就像是一个死人般。 顶着花渐浓疑惑的目光,黑衣男人抿唇,掌心中的肌肤温热,现在已经将他微凉的手给暖热。 幻术…… 或许这一切都是幻术! 没错,就是这样,身为一个杀手,一个天下闻名的杀手,他怎么可能像一个毛头小子? 为自己找好借口的中原一点红缓缓呼出一口气,在花渐浓生气前松开了手。 原本想要挣脱的青年根本没有想到他现在就会松手,一时不察,整个人向后仰去。 躺在床上仰面望着窗前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竟然勾起了一抹笑。 不生气? 中原一点红有些猜不透花渐浓的想法,但身为杀手,他第一时间警惕起来,浑身紧绷,身上的黑衣都被肌肉撑起。 “请吧。” 花渐浓再次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中原一点红。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看得中原一点红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黑衣杀手想要转身之际,一个巴掌狠狠拍在他脑袋上。 依照中原一点红的身手,花渐浓这种不会武功的人应该很难接近到他。 但这一切都难不倒花渐浓,在黑衣杀手转身之前,他就已经用了技能。要不然他还很难近身,刚靠近之际恐怕就会被中原一点红一巴掌拍死。 被打了一巴掌的中原一点红蹙起眉头,他应该还手的…… 望着那双清透的眼眸,黑衣杀手还是没出手。 肯定是这人有用了幻术! 中原一点红转身,刚走几步再次停下:“你好自为之。” 他沉声道,随即便直接推开房门离开。 昏暗的走廊,中原一点红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腰间悬挂着的长剑紧贴在身侧,很快被一只手扶稳。 花渐浓……此人当真是…… 手段了得! 屋内,被楚留香三人连番气到的青年脸色很是难看,若不是他不想在此时多生时段,定要让他们三个好看! 尤其是楚留香,竟然能说出那种话来。自己大晚上不睡觉去找无花,难不成是闲得无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小心眼 昨晚绑架无花的时候,花渐浓曾说要找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几位来审判对方。 当然,这都是他故意恐吓无花的。哪知今早他一推开房门就看到走廊挤了一群人。 青年眼中还带着几分困意,榴红色下裙织了金线,行走间浮光跃金。 他一手扶着褐色门框,一手拢了拢碧色上衫。 “诸位这是?” 和感到疑惑的花渐浓一样,这些站在走廊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做陌生人在看到突然冒出来的美人时也是疑惑不已。 按照此人的长相,不像是会泯灭于江湖的。 江湖除了刀光剑影,也不乏一些吃饱了闲得没事干,非要给人排个名次的。 这位姑娘理应排到第一——论美貌。 花渐浓说罢微微眯起双眼,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只是他就算知道一些剧情,但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目前脸和名字根本对不上。 就当双方疑惑到准备开口询问时,旁边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哦?你们……” 此人正是楚留香,他抬眸,一眼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花渐浓。 “这位是花渐浓花……姑娘。” 察觉到现场略微尴尬的气氛后,白衣男子主动开口为他们介绍起来。 他是现场唯一知道花渐浓并非女儿身的人,方才介绍时下意识地将“花公子”脱口而出。 好在他反应及时,连忙改口。不然事后花渐浓定会狠狠揍他一顿——尽管对方不会武功。 随后,楚留香又将走廊上的那些人为花渐浓一一介绍,皆是汴京城乃至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和花渐浓昨晚威胁无花时差不多,只是没有金风细雨楼的人。 花渐浓冲几位微微颔首,几乎看都没有看楚留香一眼,径直往楼下去了。 他长发挽起,没有垂下一丝一缕,禁用一只烧蓝点翠的钗固定。 除此之外,便是长长的、坠在身后的发带。 楚留香望着青年的背影,无奈地抬手摸了下鼻子:“该不会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吧?” 他在心里猜测着,表面上丝毫不显,从容不迫地将站在走廊的几人请进了房间。 和花渐浓想的一样,他这次将这几位请来就是为了审判无花。 楚留香从不杀人,无花做的这些事情仅凭他一人所言,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在江湖上,请一些德高望重,抑或是有名气的人来既是为了作证,也是为了联合判罪。 不过,这次不需要判罪。 准确地来说,不需要他们来判罪。 楚留香合上门,转过身看着站在窗户旁的青年。 此人穿着有些潦草随便,还留着络腮胡子,乍一看和胡铁花有几分相似。 追命…… “四大名捕”之一,隶属神侯府的神捕。 之前江湖和官府互不干扰,朝廷很少插足江湖上的纷乱,除非涉及到朝廷。 但这些年,朝廷中的一些势力,已经慢慢渗透入江湖。 而神侯府便是其中之一,不仅在朝廷上有权势,甚至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因此,楚留香这才请了神侯府的人过来。 待定罪之后便将无花交给对方。 楚留香要作何打算,花渐浓并不知道——他隐隐约约可以猜到一些。 只是这些与他都没有关系,其实他没必要去拆穿无花,毕竟受其折磨的是楚留香。 青年坐在楼下,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筷子。 也不知道无花的下场会是什么。 有这么多人在,他应该来不及假死吧? 原著中,无花与楚留香对质时假死脱身,后回到大漠找了石观音。 不过这人究竟是吃了假死药?还是用了什么内功? 罢了罢了,这件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他费那么多心思干什么? 一想到楚留香昨晚说的那番话,花渐浓脸上的笑意便削弱不少。 哼。 他的心眼可比针眼小。【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认错 他们具体审判的过程花渐浓并不知道,大约是一个时辰之后,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 青年早就吃完早餐,却还是在楼下坐着。只需一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被押送下来的无花。 昨日这人还在大相国寺讲经,几乎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去了,因此一眼就能认出被押送的人是他。 若是其他人,旁人还能说他们是好友。可押送无花的并非寻常人,而是同样在汴京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捕”之一追命。 “这是怎么了?” “昨儿个无花大师不是还好好的吗?” “或许只是到神侯府一叙,你们这些人莫要破坏大师的名声!” 他们谈论的声音并不小,更何况这些人武功高强,向来耳聪目明。 将这些话听入耳中的无花脸色更加难看,他自诩不食人间烟火,平日里,身上穿的衣服都纤尘不染。 如今在这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客栈内,竟然被这么多人看到他此刻狼狈的样子!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楚留香和花渐浓! 被追命紧紧盯着的无花猛地抬头,在路过青年时冷哼一声。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洁白的?衣布满灰尘,可无花却微微抬起头来,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你越是出名,便死的越快。” 或许是想看到花渐浓脸上的平静被打破,无花压低了声音,目光冰冷。 若是换做其他人,在听到这句类似于威胁的话后,基本都会迫切地追问——毕竟这关乎自己的生命。 但坐在一旁的花渐浓却笑笑,他今日的妆容很是精致,微笑时眼尾刻意画上的蝴蝶仿佛振翅欲飞。 “那也是你死在前面。” 美人单手支着脑袋,石榴裙垂在地面上,语气温柔的像是在说情话。 望着无花离去的背影,花渐浓略微身体坐直。 出名? 他微眯起双眼,白皙的眼周涂了一抹浅红,将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洁白。 “害怕了?” 在花渐浓思索的空档,一抹白悄然落座。 “害怕?” 他看向楚留香,勾起唇角:“能让我害怕的人还没出现。” 说罢,花渐浓起身准备离开。 “还在生气?” 他刚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腕便被握住。 这双手温暖干燥,刚一覆上来,青年微凉的肌肤便惊起一阵酥麻。 “没有。” 楚留香说的是昨晚的事情,那句话他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想到花渐浓竟然会如此在意。 两人认识也算久,他自然清楚对方的性格。 大概是因为美而自知,为人处事上难免有些骄纵。 被揣测心思的花渐浓转过头来,他垂眸俯视着坐在旁边的楚留香。 阳光从正门涌了进来,将地面照得闪闪发亮。 青年的石榴裙颜色艳丽,上面的金线在接触到阳光后闪烁着耀眼的光。 “反正被骗的又不是我,交友不慎的也不是我。” 尽管他说这番话时表情平静,但话里话外都明确的流露出了他的情绪。 “哎。” 白衣男子无奈叹气,他哄过不少姑娘,这还是第一次哄男子。 “抱歉,我错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来杀我啊 在听到楚留香的道歉后,花渐浓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就连嘴角那抹讥讽的笑都柔和几分。 尽管他一句话都没有讲,可楚留香还是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原来只需一句认错就能哄好。 白衣男子松开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腕处肌肤的柔软触感。 “我看伤心的人是你吧。” 花渐浓心情还算不错,刚站起来准备离开,不过听到楚留香的道歉后再次坐下。 妆容精致的美人上下打量着面前鼎鼎大名的盗帅,清透的眼眸映出此人的身影。 他目光专注,眼神又十分多情,以至于楚留香恍惚间以为对方只能看到自己。 这种想法足以让每一个男子心动,忍不住做出可笑且幼稚的事情。 好在楚留香及时回过神,不然他还真能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当真是可怕,花渐浓整日以女子模样出现,时间久了,就连他都有些恍惚。 “该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白衣男子神情不太对劲,花渐浓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 他手肘抵在膝盖处,上身微微前倾,片刻间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待楚留香抬眸时,险些被突然放大在面前的花容月貌吓到。 白衣男子下意识拉开两人距离:“怎么了?” “怎么了?”花渐浓缓缓咀嚼着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自己在神游天外?”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动作轻挑中带着几分挑.逗地缓缓划过楚留香的胸口。 哪怕隔着一层衣服,楚留香依旧感到胸口泛起轻微却无法忽视的痒意。 “好好好,我错了。” 第一句认错出口后,之后再讲便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楚留香垂眸无奈摇头,抬手虚虚拢住青年的手指。 俊男美女,就算他们两个坐在角落也难以避开周围探过来的视线。 花渐浓自然早就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他勾起一抹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楚留香。 “……” 楚留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第一次有了羞意。 堂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香帅竟然在美人面前起了退缩之意。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哼。” 花渐浓抽回自己的手,双臂环抱:“无花已经被神侯府的人带走,你还有什么担心的?难不成是在担心无花?” 这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在没看到证据之前,楚留香是无比得信任无花,心里都觉得此人是天下最最纯洁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花渐浓便浑身恶寒。 无花这种人也能和“纯洁”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当真是面具戴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了。 青年起身,鲜红的石榴裙轻擦楚留香的白衣。 “走了。” 他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楚留香才从刚才莫名的情绪中抽离。 望着对方单薄的背影,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中原一点红呢? 自从他和花渐浓在汴京重逢,对方身边就一直跟着那个黑衣杀手。 那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楚留香抬手摸了下鼻子,面露沉思:“难道是……” 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没有什么计划,也没有什么阴谋,纯粹是因为中原一点红自己离开了。 花渐浓根本想不到楚留香会将重点放在这里,他回到房间后便开始琢磨当时无花说的那句话。 “你越出名,便死得越快。” 出名和死得速度有什么关系? 他姿态懒散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就连发髻乱了都没在意。 突然,花渐浓猛地坐起身,轻微上挑的眼眸微眯。 “该不会是她吧?”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原本疑惑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 这个“她”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石观音。 此人在沙漠中简直是大boss一样的级别,恐怕连楚留香都不是她的对手。 除此之外,石观音在江湖上出名还有一个原因——美。 石观音就算是称为“江湖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可她美则美矣,心眼却太小。 只要见到比自己好看的女子,石观音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其毁容。就算没有见过对方,只是听说对方长得好看也不行。 寂静的房间中,一声轻哼将寂静打破。 花渐浓将勾着发丝的发簪解下,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发簪:“石观音……” 他在知晓这件事情后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倒是起了兴致。 武功高强吗? 青年起身走到铜镜前,一手撑在桌前,一手将铜镜勾起。 模糊的镜中顿时出现一张貌美到令人心颤的脸,黛眉似远山,眼似春水,就连肌肤都如同凝脂一般。 “我可不想去沙漠。” 花渐浓垂眸看着镜中的自己,轻笑一声:“来杀我啊,我可等着你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3、包容所有 有人最近在汴京很出名,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同一个人,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对方面前一睹芳容。 丰乐楼,大厅的喧闹声在到达二楼时被房间拦下,原本吵闹的声音像是被过滤一般变得又柔又轻。 雅间内,姿态懒散坐在窗前的人古袖长袍,乌发层层叠叠挽在脑后,发间装饰着闪闪发亮的银饰。 淡淡茶香随着氤氲的水雾逐渐弥漫开来,杯盏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与此人发间银饰的动静渐渐重合。 “再过几天恐怕就不是汴京第一美人,而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身后传来调侃,话语中满是笑意和打趣。 百无聊赖望着窗外的美人慢慢直起腰来,原本堆积在背上的乌发顿时垂下。 “一个名头罢了,还不如多给我点钱。” 此人语气平淡,不见丝毫兴奋,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头没有任何兴趣。 “怎么没见楚留香?” 坐在一旁泡茶的人停下动作,手肘抵在桌面,疑惑地看向坐在窗边软榻上的花渐浓。 对方今日一身浅紫色衣裙,颇有魏晋风骨。就连发间银饰都格外朴素,一颗珠宝都没有。 花渐浓转过头,看着追命:“不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听到这句话,追命没有丝毫迟疑地开口:“你们又闹矛盾了?” “又”这个字已经能表明许多,花渐浓移开视线,冷哼一声:“谁要和他闹矛盾?” 这么一听,追命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很难解决。 两人虽然才认识几天,但他自认为对花渐浓有些了解。楚留香很少惹女孩子生气,哄人又是一把好手。可偏偏在花渐浓这里屡屡吃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当然,全是花渐浓单方面的生气。 追命思索间,原本坐在窗前的人已经在他身边落座。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点问题。” 美人双手托着下巴,蹙起眉头。 但这话追命可不敢接,若是他附和对方,接下来两人再和好,他岂不是有理说不清? “该不会还是因为无花的事情吧?” 追命随口一猜,但对面的人立刻沉下脸来。 还真是因为这个…… 花渐浓直起腰,双臂环抱:“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他端起追命泡好的茶一饮而尽,面含薄怒,白皙的脸颊都因此泛上一阵红。 准确地来讲,花渐浓和楚留香并不是在吵架,而是对某件事情起了分歧。 两人经常意见不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在花渐浓眼中看来,无花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怕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 可楚留香依旧在查天一神水的案子,哪怕这件事情是无花引起的。 无花盗取天一神水杀人,这一点已经明了。楚留香要查的是剩下的天一神水究竟在何处,以及无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他不如加入神侯府或是六扇门!” 花渐浓猛地起身,垂眸看着面前的追命,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认同。 “咳咳咳。” 追命平日里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 “你们认识这么久,又不是不明白。” 楚留香这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散漫,实则是花渐浓认识的最负责的人。 就算遇到天大的难题,对方也能微笑着将所有事情轻松解决。只要站在楚留香身边,感受到的不止是那股郁金花香,还有来自成年男子的可靠安全感。 追命泡的茶很一般,对方更适合品酒,若不是因为花渐浓不会喝酒,他也不会如此将就。 “天下一肩担之。” 留着胡子的捕快起身,抬手在花渐浓肩上轻拍了一下,很快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花渐浓抿唇,望着桌子上放着的茶壶陷入沉思。 说到底,自己并没有立场去指责楚留香,如此无理取闹也只是仗着楚留香脾气好。 “哎。” 他长叹一声,单手托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很是苦恼。 “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追命轻咳一声,毕竟美人蹙眉,这谁能忍住? 他又不是什么小年轻,历经过不少风月。两人是朋友不假,但偶尔,他还是会在意这张脸。 同时,追命不太明白。 无论是花渐浓还是楚留香,都有着一张巧夺天工的脸,就算吵架了,看到对方的脸难道都不足以消气吗? “走了!” “嗯。” 花渐浓头也没回,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只是想要猜到他心中所想还是有些难度。 * 楚留香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无花为什么要偷取天一神水?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并且,为什么要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 这背后难不成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白衣男子又是夜深才回到客栈,上楼时,他突然想起最近这些事情,抬手摸着鼻子,无奈一笑。 不过,今晚和之前略微有些不同。 望着隔壁透出的光亮,楚留香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竟然还没休息吗?” 他收回视线,正当经过时,紧闭着的房门突然打开。 屋子里的烛光顷刻间喷洒而出,将昏暗的走廊照亮一片。 背对着烛光的花渐浓宛如仙子下凡,暖黄的光线为他描了一层金边。 “嗯?” 楚留香停下脚步,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逐渐蔓延开来。 “抱歉。” 只着寝衣的美人抿唇,沉默许久后冷不丁地开口道歉。 话刚出口,花渐浓就低下头来。 散开的乌发披风一般笼罩着他,裸露出的肌肤胜雪,哪怕在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出几分细腻。 没等到回复,单手扶着门框的青年黛眉轻蹙。很少露出这种情绪的他在安静中难得升起几分不安,他心里猜测着。 不过,还没等他将心中的猜测完整想出来,一只手便打断了他。 花渐浓一愣,突然覆盖在额头的那只手温暖干燥,如同今天下午的阳光。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楚留香一边收回手,一边开口说道。 他这番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觉得花渐浓是不是脑子有病。 “……” 原本还乖乖道歉的花渐浓猛地抬起头,略微长长的发丝垂在肩膀,半遮着脸。 “前几天……” 既然已经要开口道歉,那么就要说明白。 青年微微抬头,仰视着面前站在昏暗走廊的楚留香:“我的态度不太好,并不是想要指责你……” 他话未说完,楚留香便微微弯下腰来与他平视:“不需要道歉,你又没有错。” 含着笑意的声音缓慢擦过耳廓,半是无奈半是妥协。 “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楚留香直起腰,抬手在花渐浓肩膀上拍了一下。 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花渐浓再次皱起眉。 这人怎么回事?给他道歉都不行…… 待隔壁的关门声响起,花渐浓这才合上门。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楚留香好像真的不在乎。 是不在乎这件事情,还是不在乎这个人呢? 房间内,花渐浓坐在镜前卸妆。模糊的铜镜将他脸上的沉思清清楚楚地映出。 与他仅有一壁之隔的楚留香洗漱后带着浑身水汽坐下,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身后,很快就将身上单薄的衣物打湿。 楚留香屈腿,随即擦着头发。 随着他的动作,背部的肌肉线条很是明显,就连手臂都充斥着力量。 “怎么突然道歉?” 和花渐浓一样,他也在想这件事情。毕竟自己和对方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对方这幅模样。 尽管青年表面上装出一副冷静模样,实则眼中的不安都快要涌出来了。 楚留香没想到对方这段时间一直被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折磨,毕竟在他看来,花渐浓只是出于朋友间的担心才会那么说。 哪怕耍小性子也没关系,冷脸、指责、耍赖以至于蹬鼻子上脸,这些楚留香早就知道。 对方甚至连一开始的礼貌都是假装的。 当然,他也知道,对方会做出这些只是把他划入了自己的范围。若是换做陌生人一定不会这么做。 不过是恃宠而骄,这些不是坏毛病,是对方的可爱之处。 白衣男子起身,高大的身影能将烛光尽数遮挡。 花渐浓都将他当做好朋友了,因此这些事情他也能包容。 或许,对方在中原一点红面前也是这样。 * 翌日,花渐浓起来后坐在铜镜前。 天只是蒙蒙亮,他将烛台放在铜镜旁,随意将长发扎在脑后开始梳妆。 今天画个什么妆…… 穿越前作为在短视频平台小有名气的女装博主,花渐浓平日里经常学习各种妆造,也曾开直播和粉丝连麦学习化妆。 现在穿越后有了不少限制,他也只是每条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之前学过的一些汉服妆造。 “哎——” 花渐浓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无处下手,反倒是单手托腮欣赏起镜中的自己。 太阳升起,楚留香出门经过隔壁时停下脚步。 他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于是停下想要打声招呼。 不过,当他转身面对紧闭的房门是,屋子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房门犹如帷幕般缓缓拉开,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1 花渐浓倚在门前,笑意盈盈。那双清透的眼眸施了蓝绿色脂粉,乍一看还真如一泓碧湖。 “清早就叩我门,难不成是……迫不及待?”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4、贴身保护 眼看花渐浓恢复到平日里的轻挑,楚留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还能开玩笑,看来已经不在为之前的事情纠结了。 “想吃什么?” 白衣男子长身玉立,就算是站在简陋的走廊,依旧光彩照人,仿佛站在精致的园林一般。 花渐浓收回视线,纤长卷翘的眼睫半遮住深色瞳孔:“青菜瘦肉粥。” 两人都没有再提及之前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和好了。 客栈没有粥卖,楚留香只好带着花渐浓去街上。 盛春的早晨带着几分凉意,早餐摊子早早地搭了起来,街上满是各种各样的香气。 青年与楚留香并肩而行,精致的眉眼几乎将路过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 想上前搭讪的人一看到花渐浓身边的楚留香后顿时起了畏缩之意,如此郎才女貌,他们过去岂不是自寻苦吃? 周围的视线毫不遮掩,花渐浓早已习惯,甚至还能面部改色地和楚留香讲述自己的喜好。 当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聊这个话题? 但无论是花渐浓还是楚留香,居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 “我的话只说一遍。” 妆容精致的美人话音刚落,一手绕着胸.前长发,一手扶稳左侧摇摇欲坠的发簪。 楚留香忍俊不禁,还真将对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我自然不会忘。” 这个回答倒是让花渐浓不知道该怎么接,毕竟方才只是他在开玩笑。 但经此一事,他总算是明白楚留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这人花招不少。 花渐浓在心底轻哼一声,默默开始偷师。 * 吃过早饭,楚留香又要去查天一神水的案子。离开前,不知为何,他竟然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花渐浓。 对方单是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副画卷。刚才楚留香一直没发现,原来对方的眉形都是专门画的,用青绿色画了两座层层叠叠的青山。 “怎么了?” 察觉到楚留香的目光后,花渐浓掀起眼皮望了过去。 “没事。”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名其妙……” 看着楚留香离开的背影,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自上方落下来的阳光被柳枝分割开来,斑驳地落在画一般的脸上。 他抬手轻轻触碰着脸上的妆容,生怕花掉。 和化妆品不一样,这些胭脂水粉可不防水。 花渐浓上衫窄袖,抬手时袖口堪堪遮住半只眼睛。他低着眉,一抬眸便看到一个白衣人站在他面前。 刚才他面前还没人,怎么现在就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甚至连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想来武功不低。 青年缓缓放下胳膊,面不改色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人。 方才他还以为是石观音从大沙漠里出来了,待看到这白衣人是个男子后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自己有金手指傍身,但不管怎么说,石观音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又怎能不担心。 这人是谁? 花渐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准备绕过对方离开,可突然横在面前的胳膊却打破了刚才诡异的气氛。 “姑娘留步。” 白衣人开口,语气温和,乍一看没有任何恶意。 原本打算假装过路人离开的花渐浓停下脚步,眼中适当地流露出几分疑惑:“你是?” 闻言,白衣人放下胳膊,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在下白玉京。” “白玉京?” 街边小摊,食客喧闹的声音成了陪衬。站在摊子前的一男一女容貌出众,尤其是那位绿衫女,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十分出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1 花渐浓缓缓开口,山水一般的眉眼灵动极了,望过来时白玉京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正是。” 一身白衣的白玉京清冷如玉,高洁似雪,嘴角还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一点与楚留香倒是有些相似。 这么一想,花渐浓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询问:“大名鼎鼎的长生剑来找我这个普通人,所为何事?” 此言一出,白玉京顿时笑了起来:“姑娘又怎能算是普通人?” 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站在花渐浓面前就能将对方完全遮挡。 在白玉京说话时,花渐浓的视线却落在了对方的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把长剑,剑鞘略旧,却仍能看出是一把好剑。 这便是长生剑了吗? 花渐浓垂眸,略有思索。 “要是没事的话,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美人说话时尾音上挑,每一个字犹如在舌尖转了一圈才吐出一般。 这是白玉京第一次和花渐浓交流,顿时哑言。 他也是个浪子,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段缠.绵悱恻的故事——尽管他现在还没三十。 “若是有事……” 正当白玉京陷入沉思中,花渐浓再次开口,语气有些许的埋怨:“白公子就这么让妾站在大太阳底下吗?” 说罢,他还撇撇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玉京。 闻言,白玉京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笑:“是我疏忽了,请。” 他抬手示意花渐浓往前面的茶楼去,第一次见面就这样,难不成是真的有事相求? 可花渐浓并不认为对方遇见困难会找自己,一来,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二来,自己有金手指,暂且称为幻术的事情也只有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知道。 在白玉京眼里,自己应该只是一个长得漂亮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而已…… 诸多疑惑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哪怕花渐浓知道白玉京算是个正派人士,但还是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两人一同往茶楼去,刚落座,青年就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玉京。 “公子快些告诉妾,不然时间长了,可是有人要生气的。” 他语气娇软,表情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早就认识,并且关系亲密。 “香帅刚走没多久,看样子是有要事在身,难道就那么容易生气吗?” 从某些角度来看,白玉京和楚留香有不少相似的地方,遇到事情时的想法都会重合一些。 以至于白玉京在听到花渐浓的那句话后,略加思索就明白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 望着那双眼睛,花渐浓明白自己用楚留香做借口行不通,于是笑了笑。 “白公子对我这么了解……可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太不公平了。” 他抱怨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一尾鱼般游向白玉京,轻挑又亲密地勾住了对方的尾指。 白玉京用剑,手指上覆盖着一层剑茧。而花渐浓指腹细腻如玉,一碰就知道此人不会武。 两个对坐,表面上看起来客气疏离,实则手指相连。 “姑娘当真是……” 行走江湖这么久,白玉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再不说的话,我可要走了。” 刚才还热情的美人似乎是等急了,眉一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百无聊赖。 见状,白玉京在周围好奇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将自己被勾住的手指抽出:“不是什么大事。” 茶楼里茶香四溢,隐约间还能嗅到水汽。杯盏碰撞间,坐在花渐浓对面的白衣剑客总算是开了口:“不知姑娘是否听说过石观音?”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花渐浓脸上的表情略微正经几分,微微坐直身子:“略有耳闻。” 他表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来前几天曾掺和进和石观音有关的事情中。 白玉京轻叹一声:“在下受人所托前来,只为此事。” 他上身前倾,拉近距离后压低声音:“石观音要来中原……准确地来讲,是要来汴京。” “受人所托?哪个人?” 白玉京还以为花渐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害怕,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跑偏。 “陆小凤。” “陆小凤?”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花渐浓心中疑惑不已,但一想到那人是陆小凤,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陆小凤朋友多得很,和楚留香一样,经常被所谓的“朋友”欺骗。 “所以,石观音来汴京是为了我?”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如白玉京预想中的那样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前段时间他还挑衅地开口,等着石观音从大沙漠出来杀他。 白玉京再次叹气,他知晓自己奈何不了石观音,可答应别人的事情又岂能反悔? 这时,花渐浓也反应过来,倏地一笑:“原来白公子……白大侠是来保护我的。” 他眉眼弯弯,青山状的眉梢微微下压,将山峰的弧度显得更加贴合。 “那就多谢了。” 花渐浓的眼神勾魂摄魄一般,饶是白玉京没有那种想法,也快要被他勾的脸红。 “走了。” 青年起身,绿色衣裙在茶香萦绕间都沾上了香气:“既然是保护,那应该寸步不离吧?” 没想到陆小凤这人竟然这么关心他……既然这样,之前故意说那些让人生气的话是吃饱了撑的? 花渐浓在心里叹气,无奈地摇摇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概是想要提醒自己身后有人。 突然,走在前面的貌美女子停下脚步,笑吟吟地转过身:“那晚上怎么办?贴身保护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5、早有准备 这人怎么这么口不择言?什么贴身保护……哪怕江湖儿女没有太多的规矩,但总归男女有别。 一瞬间,白玉京脑中闪现过许多问题,最后目光停顿在花渐浓唇下那颗痣上。 “嗯哼?” 美人身姿窈窕,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眉眼温柔地望过来。 白玉京呼吸急促,很快移开视线:“没什么。” 这幅表情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不过,花渐浓也懒得再继续往下聊,在街上随意逛了一圈就回了客栈。 距离无花被捕的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就算石观音的速度再快,恐怕也得两三天。 从西北到汴京,两三天功夫,啧啧啧,看来石观音的轻功也不错。 客栈没多余的房间,白玉京来得刚刚好,最后一间房艰难被他订下。 “白大侠可要好好保护我。” 花渐浓弯眸一笑,身上那股淡淡的暖香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沾染到白玉京衣袖上。 众目睽睽之下,貌若天仙的女子伸手缓缓拂过白衣剑客的脸颊,最后还笑着眨了眨眼睛。 这意有所指的一眼让白玉京恨不得回到和陆小凤初见的那天,对方可是口口声声说花渐浓是一个略微内敛的人。 内敛、花渐浓,这两个居然能凑到一起? 花渐浓根本不在意身后的白玉京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留下一个轻挑暧.昧的眼神后就上了楼。 一时间,楼下不少人冲白玉京投过去羡慕的眼神。 羡慕…… 哎,当真是难消美人恩啊。 白衣剑客无奈摇头,立刻抬脚跟上去。 他站在花渐浓门前,慢条斯理地屈指敲了三下,不短不长,不急不慢。 “进来吧。” 待屋子里的人开口后,白玉京才推开门进去。 大约是花渐浓在这间屋子里住了几天,里面似乎充斥着对方身上的熏香,味道很淡,却难以忽略。 “既然白大侠要保护我,那对上石观音有几分胜算?” 白玉京还没坐下,不远处就先传来一道询问。 花渐浓随意坐在床边,姿态很是慵懒,就连望过来的眼神都十分缠.绵。 房间不大,就算两人之间隔着距离,但也远不到哪里去。更别说花渐浓此刻的姿态,原本窄小的空间就极易让人往暧.昧的方向想。 “三成。” 白玉京面部改色,搭在腰间的手却暗自用力,手背上青筋鼓起。 “三成啊……” 花渐浓摸着下巴:“那我们岂不是双双赴黄泉?” 他说罢还低声笑了笑,不见丝毫害怕,仿佛来得不是石观音,要的也不是他的命一般。 如此松弛,倒是显得白玉京有些紧张了。 那毕竟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饶是两个白玉京恐怕也奈何不了石观音。 不过……楚留香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假装没看到白玉京眼中深思的花渐浓起身,走到对方身边:“能和白大侠这么俊朗的人一起死,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还没开始就已经在想死了吗?” 听到青年开玩笑的话后,白玉京无奈叹气,也知道该夸花渐浓心态好,还是该说对方心大了。 “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改变不了结局。” 花渐浓微微一笑,他侧耳,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瞥了白玉京一眼。 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的白衣剑客微蹙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难不成是想让我请你?” 仅凭一句话,白玉京便能猜到门外的人与花渐浓关系匪浅。 尽管语气依旧轻挑,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里面的亲昵。 能让花渐浓如此亲近的,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白玉京心中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也恰好推门而入。 刚站到门口,楚留香就已经知晓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在。因此,他进来后率先向站在花渐浓身边的白玉京微微颔首。 “香帅。” 白玉京回了一礼,无论是按辈分还是按武功,楚留香都在他之上。 “在下白玉京。” “白玉京。” 楚留香重复一遍,尽管心里有些疑惑,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花渐浓,很是无奈。 对方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这等人物? 接收到楚留香的视线后,花渐浓轻咳一声,笑吟吟地将白玉京送出门。 站在门口后,青年抬手慵懒搭在白玉京肩头:“晚会儿我去找你。” 白玉京:“……” 这对吗?楚留香可还在身后看着他们,就这么说出口吗? 而且,楚留香明显听到了这句话,竟然还能保持微笑,一点儿都不生气,真乃神人也。 白玉京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以至于接下来的所有想法都有些跑偏。 花渐浓知道,但他不解释。 “此人手持长生剑,身边也不太平。” 待白玉京离开后,楚留香总算是开了口,眉眼间萦绕着几分担忧。 “那不正好?他身边不太平,我身边不安全。” 花渐浓关上窗,转过身后靠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楚留香。 “什么意思?” 楚留香大跨步向前,不过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 高大的身影靠近时,极大的压迫感与之俱来。 安静的房间,两个容貌出众的人一高一矮挤在墙边。周围的气氛凝重,似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了半天,眼前的人不仅认识了长生剑白玉京,身边还出现了不知名的危险。 当真是…… 白衣男子平日里挂在嘴角的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眼神都暗了下来。 这幅模样的楚留香很少见,至少是花渐浓第一次见。 眼看对方的情绪有变,他连忙开口:“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平日里,青年有些吊儿郎当,但在要事面前绝不会耍小性子。 两人衣衫贴在一起,花渐浓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楚留香的胸口。 他一边推开面前人,一边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告知楚留香。 说罢,青年率先沉下脸来:“哼。” 他转过身,发间珠翠轻响,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楚留香。 “若不是因为无花的事情,我会到现在这种地步吗?” 花渐浓背对着楚留香,眼睛转了转,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想着坏主意。 仿佛平日里昏睡,只要听到脚步声就立刻躲起来飞扑的猫。 “我可是担心你才会掺和进无花的事情……” 楚留香无奈叹气,他虽然朋友很多,但很少有人像花渐浓这般……有趣。 和花渐浓有些许相似性格的也就只有那几个红颜知己了。 看来要用哄红颜知己的办法哄兄弟了。 楚留香无奈摇头,抬手搭在花渐浓肩膀上,稍一用力就将人转了过来。 “抱歉,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俊朗的男子垂眸,语气又如此温柔。若是换做女子,恐怕早就动心了。 毕竟是楚留香啊。 可花渐浓并非女儿身,听到这句话后也只是微抬起下巴,顺着台阶直接往上狂奔。 “所以你刚才凶我就是不对的。” 他那是凶吗? 楚留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我的错。” “原谅你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做?石观音武功不低,可不一定会被你用幻术缠住。” 楚留香直起腰来,话里话外满是担忧,一如当时花渐浓担心他。 “放心,我有准备。” “白玉京?” “那倒不是,我总不能让人家陷入危险。” 虽然白玉京受陆小凤所托来保护他,可他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既然石观音是为他而来,他自然不会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包括楚留香。 花渐浓借着抚发的动作眸光闪烁,待看向楚留香时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轻挑。 “放心吧,我可不会被石观音怎么样。” 认识这么久,可楚留香依旧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花渐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花渐浓?女装的?男装的?他面前的?还是…… “行了。” 一句话打断了楚留香的思绪,他垂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渐浓。 对方正抬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他的衣领,过近的距离让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花渐浓涂了脂粉的脸。 看起来有些突兀的颜色在青年的脸上恰到好处,犹如大师精心绘制的画卷。 不过……是不是太亲密了?兄弟之间会这样吗?反正他和胡铁花不这样。 “若是需要帮助,我自然会喊你们。” 花渐浓收回手,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他随心所欲,难以猜中心中在想什么。平日里的柔和轻挑只是覆在水面的薄雾,稍不注意就会穿透迷雾跌入海底。 这些事情花渐浓一点儿都不知道,楚留香乃至外人眼中的看法全是猜测。 他打了个哈欠,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哪有那么多顾忌,自己只是起得太早,有些困了。什么早就有了缜密的计划,看似平静实则心机深沉…… 全是假的。 花渐浓什么准备都没有,只有一双眼睛,只待石观音来。 正如石观音已经关注到花渐浓一般,他也早已恭候多时。 这次,他可不会和其他人一样毁容。 * 白玉京和花渐浓的房间隔了好几个,不过他并没有特别担心,毕竟楚留香在花渐浓隔壁。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对方应该能第一个察觉到。 未知的危险让人心紧提着,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难以放下心。 与躺在床上有些担心的白玉京不同,花渐浓早早地就睡下了。 他每天早上要起来梳妆打扮,因此,晚上睡得比其他人都要早。 月色似水,轻柔地透过半开的窗户流入房间。 大约是因为另一扇窗户合着,月光只进来一半,铺到床边就停了下来。 一线之隔的暗处,床上的青年面部线条流畅,鬓边发丝只到肩膀,其余柔顺地散在身后。 他侧卧着,一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随意垂在床边。 月光挪移着,渐渐舔舐上垂在床边的修长手指。在银白的月光下,本就洁白如玉的手指更加漂亮,犹如一件工艺品。 半明半暗的房间内,缓慢的呼吸声是唯一的动静。 寂静之中,深睡的青年发出几声低吟,但声音太小,说的什么很难听清楚。 月光的边界最终停在椅子上,光线将椅子分隔成两半,隐约能看到纷飞的灰尘。 突然,原本空无一物的椅子上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幽灵似的,竟然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哪怕是猫从窗台上跳下来也能听到些许的动静,可这人比猫的动作还要轻巧。 难不成真是鬼魂? 凭空出现的人一身白衣,轻薄的料子仿佛烟雾制作的,轻飘飘地垂在地面,随风而动,云彩似的。 这么珍贵的布料,穿着的人一定与众不同。 洁白胜雪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但令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则是对方的脸。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全天下的词汇都无法来形容,似仙子,又像是一副画卷。 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 不说别的,就只是从广袖中垂下的那双手都漂亮到了极点,洁白无瑕,修长纤细。 或许此人真是鬼怪,凡人又怎会有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呢? 一片寂静中,坐在椅子上的美妇人起身向前。 床上熟睡的青年换了个姿势,乌发遮住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小片洁白的下巴。 有些人不用看脸,单是露出来的手和乌黑亮丽的长发就能看出是个美人。 站在床前的美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床上的人,对方只盖了一条薄被,将略单薄的身姿衬托得清清楚楚。 哼,确实是个美人,可惜,自今夜过后,这汴京城要少一个美人,多一个丑八怪了。 染了蔻丹的纤纤玉指探向熟睡中的青年,只要稍一用力,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妇人背对着月光,漂亮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微笑,畅快至极,略显癫狂。 就当她的手指要探向梦中人的脖颈时,一双透亮明媚的眼眸猛地睁开,透过凌乱的发丝,直勾勾地看向站在床前的她。 “!!!”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但很快,美妇人脸上的表情恢复到平日里的优雅。 暗杀被发现,她竟然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倒是望着床上坐起来的人:“你……” 美妇人扯着嘴角,第一个字刚出口就立刻卡在喉咙。 只见从床上坐起来的人模样出挑,多情眼、远山眉、薄唇不点而赤,肌肤雪白。 如此漂亮也无法更改对方是个男子,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男子。 原本镇定的美妇人被这一点惊得后退一步,美目微睁:“你是男的?” “嗯哼?” 盘腿坐在床上的花渐浓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哪怕刚才命悬一线。 他乌发瀑布般垂在身后,犹如披了一件披风。而两鬓的发丝却短至肩膀,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 “你千里迢迢而来,竟然不调查好吗?” 或许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花渐浓说话时的声音有些沙哑,颇有磁性。 荒唐!汴京第一美人竟然是个男子! 美妇人——石观音冷下脸来,她得到的消息和亲眼所见截然不同! 在石观音复杂的目光中,花渐浓扯过一旁的发带将长发束起。 他一边将辫子拢到胸口一侧,一边笑着抬眸:“怎么?见我是个男子,你就没了杀心?” 花渐浓这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尤其是唇下那颗痣,给他这张多情的脸平添了不少暧.昧风情。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站在自己床前的石观音,喟叹一声:“深夜前来,孤男寡女,当真是让我有理说不清啊。” 石观音勾起唇角:“怎么?和妾身独处一室不好吗?” “嗯哼?” 花渐浓微抬起头,轻笑一声:“若你是个男的就好了。” 此言一出,石观音的脸顿时冷下来,眼中满是杀意。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6-30 第26章 v章三合一 石观音对自己特别满意,尤其是这张脸。她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到她这张脸不动心,若是有,那便杀了。 那些江湖名门望族的少侠,在见到她之前或温润或高傲,但每一个不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么多年以来,石观音听到最多的便是对自己容貌的夸奖,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一瞬间,不大的房间里杀气四溢,放在不远处摊开的书都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直面强大杀意的花渐浓微微合眼,抬起下巴仰视着床前的石观音。 他面色如旧,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或者你男装,我勉强愿意和你共处一室。” 话音未落,一阵掌风迎面而来,强劲的内力将他垂在脸颊两侧的乌发吹起,那张俊朗的脸顿时呈现在石观音面前。 之前花渐浓那番话已经表面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前来所为何事。 原本看这人长得不错准备收入囊中,没想到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石观音眼中满是冷意,身上轻薄白衣无风自动,看上去仙气飘飘。 她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尽管如此,也足以将面前这个不会武功的青年碾碎! 但,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 床榻四分五裂,发出的巨大动静将睡在走廊尽头的白玉京惊醒。 石观音蓦地转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 也是一身白衣,优雅且风.流,从容不迫地落地,怀中正揽着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 “来得真及时。” 这种状况,花渐浓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抬手抵在楚留香胸口,正准备拉开距离时门外再次飘来一道白衣身影。 刚刚抬起头的花渐浓不假思索地再次低下头,甚至还将脸埋在了楚留香胸口。 “别怕。” 楚留香低头安抚一句,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怕的似乎不是石观音。 “没事吧?” 清朗的嗓音自背后响起,不是白玉京又是谁? 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真面目…… 楚留香无奈叹气,只能任由对方将脸颊埋在自己胸口。 盛春的衣衫不厚,更何况楚留香听到动静后立刻赶了过来,也只是匆忙穿了一件外衫。 此时怀里青年呼吸时的热气清晰地传递到胸口,被柔软脸颊贴着的那一部分也升起了热意。 花渐浓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就连披头散发的时候都很少。以至于现在,他身后的长发多半垂在了楚留香揽在他腰间的手上。 发丝微凉,轻擦过温暖的手背,一瞬间引起一阵轻颤。 “石观音。” 楚留香脸上维持着那股微笑,和平日里没有丝毫区别。 这个人就是拥有着魔力,只要出现在身边,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必担忧。 花渐浓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楚留香胸口衣衫上的绣花。 身后,石观音轻笑一声,看着对面三个容貌出众的男子。 “楚留香。”她缓缓开口,随即视线挪到楚留香身后的人身上,“白玉京。” “没想到小小一个客栈,竟然会有这等人物。” “小小一个客栈,阁下不也来了?” 花渐浓慢慢转过身来,背对着白玉京,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拥抱变得粉红。 他双臂环抱,轻挑一笑:“不过几天,想必是千里迢迢而来,你看看,皮肤都差了,还有了黑眼圈。” 因着白玉京在场,花渐浓再次夹起嗓子。而这么一来,他说的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石观音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依旧光滑细腻,好像是有些粗糙…… 这一发现让她沉下脸来,愤怒且冰冷地看向花渐浓。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要将人气得半死,这张嘴怎么不毒哑?! 原本还想着将花渐浓喂药带走的石观音冷哼一声,杀意逐渐在房间里弥漫。 方才的动静并不小,周围的旅客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生怕引祸上身。 而客栈老板哆哆嗦嗦地站在楼下,也不敢上楼。 楼上的那个白衣人他之前曾听别人唤他“楚留香”,这天底下只有一个楚留香。 既然是那位在,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这么想着,老板连忙回了房间,着急地将房门反锁。 而二楼,不大的房间内四个容貌出众的人长身玉立,以对立的方式站着。 花渐浓束发的发带在楚留香将他从石观音掌下捞走时散开,此时正乌发如瀑。 他自然知道自己那么说石观音会生气,他就是故意的。 容貌精致中又带着英气的青年微抬起下巴,似一只得意洋洋的猫。 在不同人眼中,他这幅模样就有不同的意思。 石观音恨不得立刻将人碎尸万段,但在楚留香眼里就成了娇纵可爱。 哪怕在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也不忘挑衅吗? 白衣男子无奈,抬手摸着鼻子。 大概是杀意太过浓重,一道利刃出鞘声在剑拔弩张的房间内响起。 在场四人,有利器傍身的只有白玉京。他腰间佩戴的正是名满江湖的长生剑,不少人趋之若鹜,想要占为己有。 今日,长生剑出鞘。哪怕是楚留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长生剑的威力。 听到长剑出鞘声,石观音嗤笑一声,并不将白玉京放在眼里。 别说是白玉京了,就算加上一个楚留香她也不在乎。 话虽如此,但石观音还是打起了精神。毕竟她从未与这两个人交手,之前只是听说过,至于武功究竟怎么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 一息间,原本站在门口、楚留香身后的白玉京犹如一道幽魂般冲向石观音。 房间内银光一闪,出鞘的长生剑将清冷的月光映出,明亮至极,直接落在了石观音双眼。 “哼。” 白玉京一出手,石观音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对付。 剑意冲天,这一剑是直冲石观音命穴,若是得手,怕不是要一击毙命! 美妇人面不改色,宽大的衣袖扬起,似一片烟雾般挡住了白玉京的视线。 而势如破竹的长生剑在接触到石观音的衣袖后竟然感到了强大的阻力,仿佛刺入了一滩沼泽。 白玉京脸色一变,握着长生剑的手腕翻转,试图将剑从诡异的沼泽感中拔出。 但他越用力,长生剑陷得越深。 石观音面色如常,若是忽略掉她用力的胳膊,恐怕还真的以为她对付白玉京很轻松。 见状,一旁的楚留香也向前一步准备出手。 他手无一物,仅凭一双手加入了战场。 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在此刻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所到之处,家具四分五裂,地板块块揭起。 如此大的阵仗,除了打作一团的石观音三人外,其他人难免被波及到。 而现场也就只有花渐浓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青年后退数步,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才停下。 不对,他们就这么打起来,怎么受伤的是他?! 花渐浓一边站稳,一边抬手摸了一下隐隐泛痛的肩膀,脸色都白了不少。 另一边,三道白影化作一阵风飞出窗户,而房间内已经是千疮百孔。 青年看着已经无法住人的房间,快步走到窗前向下望。 那三人已经跃出百米远,明月之下,高楼之上,三道白衣身影幽影一般对立着。 背对月光的那个身上白衣崭新,唯有腰间剑鞘略旧。可他手上那柄长剑却是在月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冷光,看上一眼便会浑身瑟瑟发抖。 此人正是长生剑白玉京,他身侧那个气质优雅风.流的便是盗帅楚留香。 能让这两人一同出手,想必对面那个人也不容小觑。 方才的动静不小,有人听到动静后报了官,此时高楼之下站了一队人,看样子不像是官府的。 花渐浓不会武,站在二楼向下望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才敢确定来的是神侯府的人。 他转身抓起一套衣裙随意套上,楚留香和白玉京联手应该可以称不少时间。 青年背对着窗外月光,略微转过头瞥了一眼百米外交手的三人。 * “那是谁?竟然能和楚留香平手?!” 高楼下,一个腰佩长剑的捕快表情震惊,望向石观音的目光都写满了惊讶。 这次带队的是追命,他仰着头,月光耀眼却不刺眼,能够让他清晰地看清高楼之上的对决。 汴京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追命微微眯起双眼,察觉到周围有不少藏在暗处的人,怕不是来探查情况的。 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还有丐帮,这些人都来了。 “当真是热闹啊。” 一道轻柔的声音打破深夜寂静,随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 追命一听就知道是谁,不过,等他转过头后才发现花渐浓竟然蒙着面。 “你觉得谁会赢?” 不过几息,身着红裙白衫的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同样抬头望着高楼之上的三人。 “楚留香的功夫不低,而那位剑客也是如此,这两人加在一起,能打得过的恐怕寥寥无几。” 追命沉吟片刻,随即开口回答。 花渐浓轻纱覆面,露出的那双眼睛幽深。他眉梢一挑,转过头望着身侧的追命:“带我上去。” “那里危险。” 追命皱眉,正在交手的三人周围已经狼狈不堪,就连他都要斟酌片刻,更何况花渐浓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找死? “死在一起也比现在好。” 花渐浓看出追命眼底的担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出一句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的话。 闻言,追命再次眉头紧皱:“这不是儿戏。” “你知道那是谁吗?” 花渐浓收敛笑意,认真地看着追命,一字一顿:“那是石观音,无论是楚留香还是白玉京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更不能去了。” 追命与楚留香他们不同,虽说也算江湖人士,但更多的是神侯府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证群众的安全,花渐浓自然也在群众之内。 “他是为了我而来,待打败楚留香和白玉京就会对我下手。” 红裙美人难得正经一次,露出的那双眼睛中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惧意。 “若是因为我而让他们两个手上……” 花渐浓抬头望着月下三人,语气沉稳中又夹杂了几分无奈:“那我还不如当场自尽。” 这番话一出,追命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将人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眼看身边的人还在纠结,花渐浓直接一把抓住追命的胳膊,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月光洒下,恰好落在他眼眸,明亮清透,却泛着淡淡的粉色。 追命一愣,在看到花渐浓的眼睛后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身处云端般。 待他再回过神,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上楼顶,面前正是交手的三人。 强大的内力将周围破坏得狼狈不堪,追命迎面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气,立即稳住身形。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刚才不是在和花渐浓…… 对了,花渐浓呢? 追命脸色大变,立刻环顾四周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还真过去了!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花渐浓,但这人在这种时候灵活得像一尾鱼,呲溜一下就从他掌心溜走。 “好热闹啊。” 花渐浓站在一旁,三人互相碰撞的内力将他身上的白衫红裙吹得猎猎生风。 月光皎洁,他这次披头散发,发间没有任何点缀,仅有月光。 他刚到时,三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石观音手腕一转,径直往花渐浓的方向去,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真的起了杀心。 而白玉京足尖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长生剑伴着月光,斜劈过去堪堪挡下石观音。 待两人同时落地,一旁的花渐浓也走了过来。 他身姿挺拔,轻纱蒙面,仅露出一双明亮含笑的双眼。 楚留香看到他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眨眼间就如同一只白鸟般落在他身前。 “小心。” 高大的身影挡在花渐浓面前,与那股淡淡郁金花香一同而来的便是强大的安全感。 “嗯。” 花渐浓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番楚留香,见对方只是白衣微脏,并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平日里喜欢开玩笑捉弄人,但在这种场合下,还算是有点良心。 青年上前一步,与楚留香并肩,直视着停下手的石观音。 “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动静吧?” 花渐浓微微一笑,毕竟在石观音一开始的计划中,只需悄无声息地潜入他房间,随后将他毁容就行。 整个过程简单毫不费力,又不会引人注目。 可现在,她和楚留香白玉京两人一交手,发出的动静犹如天崩地裂,甚至还引来了神侯府的人。 石观音冷下脸来,事已至此,花渐浓此人她非杀不可! 眼看此人眼中浮现出浓重的杀意,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哪怕石观音根本没有出手,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月光被云层遮挡,夜空无星,高楼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好机会! 石观音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她衣带飘飘,宛如仙子下凡,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在花渐浓面前。 “当心!” 白玉京瞥见这一幕,立刻出手。 可他与花渐浓中间隔了数步,就算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石观音。 眼看石观音已经出手,生死一线的花渐浓竟然没有任何要躲的迹象,反而是直视着充满杀意的石观音。 “宝贝,看着我。” 又轻又柔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紧接着便是刻意压低的声音:“杀了你自己。”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微微上挑的尾音,语气缠.绵暧.昧,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情话。 花渐浓眉眼弯弯,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他浑身僵直,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尽管如此,他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刺眼一出,原本杀气汹涌的石观音美目一顿,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黑暗之中,吐血声十分明显,更别提肋骨寸寸断裂的脆响。 听到动静的几人大惊失色,尤其是离得远看不清状况的追命,心里已经猜到花渐浓此时的惨状。 血腥气随风飘散开来,如此浓重的气味,恐怕全身是血了。 一想到那位美人香消玉殒,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唯有一人面不改色,一身白衣站在夜风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乌云散去,月光再次倾洒而下。 白玉京飞身而来,抬手准备扶住背对着自己的花渐浓。 他见惯了生死,但在这一刻,伸出的手还是颤抖起来。 “扑通!” 有人倒地不起,发出的动静不小,高楼上的瓦片骤然断裂。 “你……” 白玉京刚一落地,面前那位容貌惊艳的石观音突然倒地。她身上洁白似雪的衣裙不知何时浸满鲜血,猩红的血迹快速蔓延开来,犹如落满红梅。 死的人竟然是石观音! 石观音!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美人,在沙漠之中无人能当的高手石观音! 方才楚留香和白玉京联手都没能杀掉此人,可现在,她竟然死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渐浓身上。 方才离石观音最近的人就是她! 夜风微寒,月光落下时更是平添了几分冷意。 花渐浓确实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石观音是怎么死的。那一掌打在石观音自己身上时,他离这么近,自然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咔嚓”一声,在如今深夜格外得骇人! 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由于距离太近,石观音溅出的血染上他身上的白衫,就连覆面的轻纱都沾上了血迹。 在数道目光中,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袭来,紧接着,温暖宽阔的胸膛与他发寒的后背贴在一起。 “没事吧?” 沙哑且磁性的声音,是楚留香。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刻,强撑镇定的花渐浓泄了一口气。 美人本就身姿单薄,此时更是弱柳扶风一般倒下。 楚留香抬手,稳稳接住腿软的花渐浓,掌心依旧干燥温暖,密不可分地贴在了他的腰间。 “她死了。” 花渐浓垂眸,视线落在了倒在屋檐上狼狈不已的石观音身上。 强大如此也无法抵抗自己一掌,若是这一掌落在花渐浓身上,怕不是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青年现在才感到些许的惧意,哪怕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就像怕鬼的人去玩鬼屋,明明知道鬼都是员工假扮的,但还是怕得全程闭眼。 花渐浓深吸一口气,溅上血的白衫似白雪红梅。 “没事了。” 楚留香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了青年眼中残留的惧意,语气柔和下来。 除了自己那次手上,恐怕这是花渐浓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又或者是,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虽说石观音死不足惜,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惨死,对于尚未踏入江湖的小辈来讲无疑是一个噩梦。 楚留香在心中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的肩膀上轻拍一下。 大约是反应过来,青年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 花渐浓垂眸,察觉到白玉京探过来的视线,于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没事,今夜麻烦你了。” 他的视线落在白玉京拿剑的胳膊上,一条猩红血线在崭新的白衣上很是明显。 “小伤。” 白玉京行走江湖多年,更别提有不少人觊觎着长生剑。早些年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何况胳膊上只是一小道口子。 “没事就好。” 眼下看起来,没受伤的他似乎比受了伤的白玉京还要可怜。 “你……” 追命大跨步过来,皱眉看着眼前这堪称玄幻的一幕。 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估计都杀不死石观音,但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身为神侯府的人,追命下意识地看向当时离石观音最近的花渐浓,想要追问一些事情。 但这时,楚留香开口打断了他:“石观音已死,按理来讲江湖事江湖了,不过既然发生在汴京,那后续便交由神侯府了。” 他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但追命知道,楚留香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多追问,他在护着花渐浓。 难道石观音的死真的和花渐浓有关? 花渐浓自然注意到了追命探究的目光,不过,既然楚留香开了口,他便不多说什么。 出来的着急,他脸上没有化妆,只要被人看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的。 青年垂眸深思,随后果断地转过头来靠在楚留香怀里:“时间不早了,又发生这种事情,我实在怕得紧。” 他低吟道,为了装得更像,还刻意抬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楚留香身形高大,肩宽腿长,自己这么半靠着,对方就能将他遮挡大半。 花渐浓一开口,楚留香就能猜到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半揽着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花渐浓离开。 而高楼上,白玉京收起长生剑,垂眸看着石观音的尸体。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要发生一场恶战。 “在下告辞。” 白玉京拱手告别,眨眼间就如同一只白鸟飞走。 如今月下高楼,只剩下追命一个人,以及一具尸体。 “哎——” 一声叹息响起,外形略不拘小节的神捕只好捞起那具尸体回去。 “下次一定要宰她一笔!” * “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回到客栈的花渐浓和楚留香落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陷入沉思。 花渐浓扯下蒙面的轻纱,俊朗清雅的面孔在月光下格外好看:“没了,最后一间房被白玉京订下。” 他半合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挡得完完全全。 楚留香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月下芝兰玉树般的青年。 “你为什么要以……女子示人?” 冷不丁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花渐浓一愣,万万没想到楚留香会对这件事情好奇,之前也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疑问。 月光下,留着略妖异发型的青年勾起一抹笑:“想知道?” 又是这个模样…… 楚留香对花渐浓这个表情很是熟悉,经常发生在对方想要捉弄人的前一刻。 “哎——” 他叹口气,走到花渐浓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月光遮挡,郁金花香以及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白衫红裙的花渐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轻挑眉梢:“怎么?现在可是在外面。” 他一开口就将周围的气氛破坏,以至于楚留香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罢了罢了。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看来你只好和我将就一晚了。” “哦~” 花渐浓微歪着脑袋,清亮的眼睛笑意满满:“原来是邀我共眠。” 多么正常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讲,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但次数多了,楚留香已经有些习惯,在听到对方这些开玩笑的暧.昧话语后还能面不改色。 “回去休息了。” 楚留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率先一步离开。 刚才经历一场混战,他身上的白衣微脏,却丝毫不显狼狈,看上去更加恣意潇洒。 望着楚留香的背影,花渐浓抿唇深思,却又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住的时间久了,楚留香这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 他自己闻不到,花渐浓刚推门进来就嗅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你睡里面外面?” 楚留香脱掉脏污的外衫,回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花渐浓。 对方进来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像是初到陌生环境就警惕起来的猫。 不过这只猫可不亲人。 楚留香抬手将外衫抛在一旁,站在床前沉默地看着花渐浓。 “嗯?”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后,花渐浓才反应过来。他眨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我睡里面。” 青年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衣裙,只着雪白寝衣上前一步。 窗户紧关着,屋外的月光也只能透进来一半的亮度。因此,房间里的光线处在一种不明不暗的程度。 而这种晦暗不明的光线无异增添了几分暧.昧。 但花渐浓却没有在楚留香眼中看到一丁点儿的异样情绪,哪怕是尴尬、不满,都没有。 楚留香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情绪,他知道花渐浓是男的,睡在一起又不会发生什么。 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和胡铁花姬冰雁睡同一处不知道多少次了。 “晚安。” 花渐浓躺在床内侧,只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腹部,随后就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晚安?” 楚留香沉吟片刻,随即在花渐浓身边躺下。 他闻不到气味,但能感受到离自己半掌距离之外的花渐浓身上的温度。 客栈的床不大,平时睡一个人刚刚好,现在躺着两个成年男性,略微有些拥挤。 深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房间里两道不同的呼吸声渐渐趋同,一道平缓,一道难以差距到。 * 翌日一早,熟睡的楚留香就被身边的动静惊醒。 他睁开双眼,眼中的警惕在看到身侧坐起来的人后渐渐消失。 “起这么早?” 楚留香侧目看了眼透着光的窗户,这个点儿街上的早餐摊子都没支起来。 闻言,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的青年哑着声音开口:“不早点起来化妆,香帅以为我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的?” 花渐浓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下意识地往楚留香那边凑,习惯地调.戏对方。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楚留香退无可退,只好任由对方将脑袋搁在了自己胸口。 花渐浓并没有将全部重量压下去,只是故意逗弄:“哎。” 他叹口气,随即便绕过楚留香下了床。 不过,花渐浓刚在铜镜前站定,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的胭脂水粉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他的房间早在昨晚对决石观音时破得粉碎,恐怕那些胭脂水粉也一起破碎了。 青年眉头紧蹙,他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没什么理由,纯粹不想。 他站在这里的时间久了,楚留香很快反应过来。 光线昏暗的床榻之上,宽肩窄腰的男子坐起身来。他单腿屈着,胳膊随意搭在上面。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楚留香做出来却是潇洒帅气。 花渐浓转过身,模样有些可怜:“哎——” 刚醒来不久,他就已经叹了两次气。 一阵衣物摩擦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原本坐在床上的楚留香已经衣着整洁地站在他面前。 “需要什么?“ 白衣男子开口,口吻平淡,仿佛说出的话早已习惯。 花渐浓顿住,目光狐疑。 如此熟练,该不会经常帮女子买胭脂水粉吧? 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毕竟楚留香红颜知己遍布天下,靠的不全是那张俊朗的脸。 “寻常用的就行。” 花渐浓将长发尽数揽在胸口,食指点了点唇下那颗痣:“不过这个时间,水粉铺子没开吧?”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也只是露出神秘一笑。至于他要怎么做,却是丝毫不提。 “总不能去偷吧?” 留在房间里的花渐浓坐在床边,他翘着腿,摸着下巴猜测着。 太阳出来后,光线昏暗的屋子渐渐亮起来。而坐在床边晃脚的花渐浓昏昏欲睡,若不是起来化妆,他绝不会起这么早。 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开门声将他昏沉的睡意顿时驱散。 花渐浓睁开眼,一副似梦似醒的惺忪模样。 “喏。” 楚留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除了花渐浓要用的胭脂水粉外,竟然还有一套崭新的衣裙。 “???” 原本还不甚清醒的花渐浓立刻站起身来,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你真去偷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楚留香立即被这句话咽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无奈抬手摸着鼻子:“难道我只能去偷吗?” 此话一出,花渐浓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对。误会对方后,他立刻扬起笑来。 “还不是因为盗帅名气太大?这天底下盗术能比得过盗帅的恐怕寥寥无几。” 花渐浓这人很狡猾,他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好,因此利用起来熟练得很。 面对这么一张脸,哪怕乖巧是装出来的,也难以让人训斥。 “哎。” 这下叹气的人轮到楚留香了,他抬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你的尺寸,买的成衣。” 当花渐浓穿上后发现刚刚好,简直就像是那皮尺量过一般准确。 他抬眸,眉眼稍弯:“看来香帅以手丈量的功夫不错。” 说罢,青年拎起胭脂水粉坐在铜镜前。 镜中缓缓多出一道白衣身影,楚留香站在花渐浓身后。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青年化妆,但每次看到都要惊叹。 仅凭胭脂水粉就能易容,当真是厉害。 虽说是易容,其实只是改变了面部轮廓线条,将男性特征削弱不少。 还是花渐浓那张脸,只不过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貌美的女子,全然看不出来是男扮女装。 “石观音已死,想必无花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花渐浓执笔在眼下点了一颗痣,头也不回地询问。 “差不多。” 楚留香长臂一伸打开窗,短暂地将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揽入怀。 “你……”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楚留香忍不住开口询问:“要留在汴京?” “或许吧。” 一开始花渐浓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傍晚对方收拾好东西离开。 残阳如血,依旧是客栈普通的房间,依旧是他们两个人,依旧是早上那个位置。 花渐浓单手支着脑袋,微微合眼:“慢走不送。” 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时甚至头也不抬,看来是不在意楚留香要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有缘再见。” 待脚步声消失后花渐浓才睁开双眼,他半低着脑袋,因此一睁眼就能看到桌子上那一叠银票。 之前那个玩笑楚留香竟然还记得。 青年望着银票,沉默许久后嗤笑一声。 “谁要和你有缘。” 第27章 打人更美 楚留香走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没有任何不同。 昨天楚留香刚走,今天又轮到了白玉京。 坐在楼下大厅的花渐浓面不改色,一边将小笼包淹死在醋里,一边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 白玉京坐在花渐浓对面,只点了一碗面,此时已经减半。 他说罢,突然抬起头沉默地看着面前光彩依旧的美人,眼中略有深思。 “看我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再加上白玉京并没有遮挡自己的视线,以至于花渐浓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难不成是……”他撂下筷子,单手托腮,“舍不得我?” 又是这样。 白玉京移开视线,他还是难以习惯。 周围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而所有的动静在经过两人时似乎被过滤掉,很静,静得能够听到花渐浓发间珠翠的脆响。 “这次多谢你了。” 眼看白玉京无话可说,花渐浓大发慈悲地绕开了话题,反而正经地开口道谢。 “我没帮上什么忙。” 白玉京微微摇头,他也只是拖了一段时间,若是真算起来,自己还真不是石观音的对手。 最终石观音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除了花渐浓就无人知晓了。 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白玉京便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他。若是强追着人逼问,到时候朋友都做不得。 “再会!” 白玉京吃完起身,抬手冲着花渐浓微微拱手告别。 汴京人才辈出,也鱼龙混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留在汴京不知该如何生存。 但。 白衣剑客回眸,一眼就看到了花渐浓含笑的嘴角。 她已经有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了。 * 白玉京走后,花渐浓在客栈退了房。这里的房间不大,住起来并没有特别舒适,之前是因为中原一点红楚留香他们住在这里,他这才勉强留下。 花渐浓是一个享乐主义,离开之后当天就找了一个在汴京鼎鼎有名的客栈落脚。 一室一厅,房间内的熏香都非凡品。住上一晚要价颇高,若不是花渐浓手里有楚留香以及金伴花留下来的银票,恐怕也住不起这销金窟。 “哎——” 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虽然花渐浓之前一直是一个人,但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人陪在他身边,时间久了,也便习惯了。 而今再次孤身一人,怎么就这么难以忍受? * 暮春时节,城中的花谢了又开,一直花团锦簇。 在房间里待了五六天的花渐浓总算是出了门,这些天他懒散地躺着,也不用化妆,整个人都轻松得很。 但再躺下去估计骨头都要酥了。 汴京第一美人入住清风楼的消息早已传开,这些天不少人围在他门口试图制造偶遇。 但蹲守了好几天,那紧闭的房门竟然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该不会是清风楼的老板故意这么说,我看他就是为了赚钱!说不定阿浓姑娘根本不在这里!” “哼!什么汴京第一美人,连面都不敢露,我看是汴京第一丑人吧!” 这几天,这些声音在花渐浓房间门口从未断过,要么是痴心妄想地幻想和美人来场偶遇,要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诋毁。 躺在内间的花渐浓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好像外面的人说的不是他似的。 青年衣衫半解,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外,瓷白的肌肤因为衣衫的摩挲透出几分红意。 白里透红,又是如此暧.昧的一幕,让人看到后不免浮想联翩。 房间里原本的熏香被换掉,此时正在博山香炉中燃烧着,透露出一股花香。 花渐浓侧目,透过垂在不远处的纱幔看到了溜进房间里的阳光。 “依我看……” 在门口来回踱步假装路过的男子讥笑一声,抬手拍了一下友人的肩。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他话刚出口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李兄?李兄?” 原本还等着他说话的友人疑惑追问,待顺着此人的目光望过去后也呆愣在原地。 只见一位妆容精致的红衣女子站在门口,此时正瞥着他们。 这……这世间竟然有这等美人?! 花渐浓轻挑眉梢,虽是勾唇一笑,但眼底的情绪却是冰冷:“依你看,如何?” 她听到了! 那位李公子脸上顿时黑红交替,尴尬和羞赧快要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天下女子皆是……” 和李公子同行的那位友人眼睛一转,立刻与其拉开距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训斥对方。 不过他装模作样的话也没有说完,花渐浓一眼就看穿这两人心中所想,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垂眸绕着胸.前一缕长发,笑意盈盈地抬眸看着面前丑态百出的两人,随即轻声道:“既然是朋友,那么互相打一下也没关系吧?” 花渐浓温柔一笑,那双多情眼水波潋滟,只要这双眼睛能望向自己,当真是死不足惜! 本就觉得无聊的青年没想到乐子来得这么快,依靠在门框上后口吻冷淡:“打十下让我看看诚意。” 走廊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无其他人,没有人发现花渐浓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粉光。 甚至在他话音落后,那两个朋友竟然目光呆滞地面对面互扇起来! “啪!”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双方都用尽了力气,三两个巴掌下去,两个人脸颊红肿一片。 在一旁看戏的花渐浓冷笑一声,朱唇勾起,嘲讽地看着面前两人。 当着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忍了这么久,总算是抓到两个出气。 青年关上门,毫不留情地绕过两个正在互扇巴掌的男的,扬长而去。 鲜红的裙摆在空中拂过,走廊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暖香,除此之外就是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啊!你打我干什么?!” “你不也打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花渐浓的控制时间早就过去,清醒过来的两人面面相觑,脸颊的疼痛不似作伪。 或是积怨已久,又像是恼羞成怒,这两人竟然又在走廊打作一团。 “有趣。” 雅间内,一位模样俊朗的青年缓缓开口,他的手边放着一把剑,一柄剑身狭长,形式古朴的剑。 花渐浓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走廊的那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他此时走在汴京街头,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找到有趣的东西。 “怪不得陆小凤和楚留香都喜欢麻烦。” 他无奈地摇摇头,尽管如此,他也不会主动去找麻烦。 “实在不行……” 红衣美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低眉沉思,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周围看过来的视线都被他完全忽略。 “姑娘……” 陷入沉思的花渐浓思绪被打断,抬眸冷眼望了过去。 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腰间还悬挂着一把长剑。 不过,花渐浓并不觉得此人是江湖人士,反倒像是世家子弟。 “有事?” 青年今日浓妆艳抹,一身红裙将略单薄的身躯裹住,整个人好似一朵盛开的红牡丹,又像是雪中傲立的红梅。 更别说他此时冷眼看过来,攻击性极强。 若是发到短视频平台,恐怕不明真相的网友会大喊“妈妈”。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种谁也瞧不起的冷艳!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陌生青年呼吸急促起来,就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充斥着些许的激动。 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花渐浓提高警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但他这幅模样让陌生青年更加激动,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姑娘,有兴趣喝一杯吗?” “抱歉,我不喝酒。” 花渐浓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心里已经将面前的人打上了“脑子有点问题”的标签。 哪有一见面就请人喝酒的?看来是心怀不轨。 “真巧,我也不喝酒。” “……” 这人从哪儿学来的搭讪方式? 花渐浓难得沉默下来,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不开口,周围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但那个奇怪的青年却不这么觉得。 对方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汴京城中长得如此漂亮的,恐怕只有前段时期横空出世的花渐浓了吧。” 见这人认出自己,花渐浓缓缓扬起一抹笑:“是妾,不知公子当街拦下妾所为何事?” 美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像是一坛陈年的酒,不用饮下,只是闻到味道就足以让人沉醉。 “自然是想和姑娘认识。” 青年慢慢上前,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优雅:“在下宫九。” “宫九?” 花渐浓微眯起双眼,缓缓重复着对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居然格外得缠.绵。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青年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心里如同放了烟花一般。 这个名字好耳熟,该不会是那个太平王世子吧? 花渐浓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不多,唯一记住的也就只有一点——死m。 这人有受虐癖,经常受伤,并且在疼痛中得到快感。 该不会真是他吧?没有这么巧吧?这人找他做什么?他可不是s。 也没有任何倾向! 花渐浓步步后退,显然已经知道宫九的身份。 见状,试图假装天真的宫九也卸下了伪装。他虽是在笑,却给人一种冰冷。 像蛇。 “你不会武功,身边也没有保护的人。” 宫九慢慢走到花渐浓面前,随后绕着对方看了一圈,活似打量评估商品价值。 他在红裙美人面前再次站定:“听说你曾和楚留香共处一室?那人万花丛中过,能得到美人欢心也正常。” 这句话有些过分,平白无故地揣测起两人身份。 花渐浓不知不觉地沉下脸,但并没有像宫九想象中那样给自己一巴掌。 “公子羡慕?难道也像和香帅恩爱?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宫九还是不熟悉花渐浓,若论恶心的人程度,此人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闻言,宫九也懒得维持脸上的笑意,直接抬手拢住花渐浓的脖颈。 指腹下,脖颈处脉搏的跳动清晰传来,强劲有力。 他垂下头,精致的眉眼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细腻肌肤,轻声道:“你知道什么?第一眼就害怕我?” 宫九不像楚留香他们那么心软,在看到花渐浓露出的破绽后不仅不假装看不见,甚至直接咬了上来。 “糟糕。” 青年在心底喊道,和楚留香他们在一起久了,他竟然放松不少。 眼前的宫九可不是什么狭义上的好人,心机深沉,自己这点儿伪装在对方眼里恐怕都不够看。 “公子方才不是要请妾喝茶?” 花渐浓能屈能伸,哪怕脖子被一只大手桎梏着,照样转过头来看着对方:“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不是吗?” 听到他的妥协,宫九闷笑几声,觉得眼前这人当真有趣。 说不定拿鞭子抽人时会更美,更让人痛快。 他很期待。 第28章 初到兰州 京中别苑,一间客房内不断传出鞭打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喘息。 屋内,轻纱随处可见,朦朦胧胧地将房内的一幕呈现,似水中月雾中花。 纱幔后,两道身影朦胧而现。一个着绯红衣裙,手持长鞭而立,一个倒在榻上,衣衫凌乱。 这一幕无论是谁来了都要大惊失色,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别苑行如此淫/乱之事! 男子低沉沙哑且动情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在空间不大的客房内很是明显。周围的空气都要被这阵动静搅得粘稠,令人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手持长鞭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青年,朱唇轻启,发出一道冷哼。同色的眼影上挑,将那双多情眼勾勒得盛气凌人。 这一幕只有倒在榻上的青年看到,本就被疼痛引起的快感因着这一眼更加跌宕。 “阿浓,手上力气这么小吗?” 倒在踏上的青年乌发散开,领口大开着,露出一大片布满鞭痕的雪白胸膛。 此人正是宫九,他抬手抓住鞭尾,轻喘着:“要不要我教教你?” 这声音听得花渐浓忍不住想要后退,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垂眸,纤长的眼睫线条流畅,在瓷白的眼下落了一片阴影:“妾身只是在为公子考虑,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话音落地,花渐浓手腕一甩,原本被握在宫九手中的鞭尾立刻抽出。 “啪!” 长鞭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随即落在宫九胸口。 正如花渐浓口中所说,他这次下手很是用力。单是鞭打的声音都犹如一道惊雷,只一下,宫九身上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衣衫顿时破开。 罪过罪过。 青年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拿着鞭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花渐浓目光略微呆滞,只是一味抬手扬鞭。鞭挞声立体地萦绕在耳边,将他那颗脆弱的心脏折磨得七零八碎。 回想起那天在街头,他前脚刚“婉拒”,宫九后脚就一手掐他脖子,一手掏出一叠银票。 那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花渐浓一眼就看到了那叠银票,如此得漂亮…… 他后悔了,不应该见钱眼开…… “啪!” 是节操碎掉的声音。 “啪!” 他,花渐浓,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声闷哼响起,倒在榻上的宫九放松下来,抬眸望着站在榻前俯视着他的花渐浓。 他原以为这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会拒绝,都已经做好了威胁人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见钱眼开。 青年坐起身,身上的白衣已经破烂不看,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又要脑补什么。 花渐浓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落地,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后将手里的长鞭甩在一旁。 房间里的熏香都是暧.昧的味道,他转过身:“公子好好收拾一下吧。” 为了防止看到大尺度的一幕,花渐浓十分自觉地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坐在外间。 再这么下去,他恐怕真变成抖s了! 这可不行! 花渐浓猛地站起身,还没等他做些什么,身后悄无声息地贴近一道危险的气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游到颈侧,布满薄茧的手指贴着他跳动的脉搏:“阿浓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吧?” 此时,花渐浓似一只被猛兽捉住的猎物,淡淡杀意扑面而来,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因此汗毛直立。 “自然。” 他微微一笑,心里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至少从表面上看,他真如宫九所想那般听话。 若是稍有此人不顺心,恐怕会杀了他。 花渐浓很少直面杀意,宫九是继石观音后第一个杀意如此明显的人。 他可以用技能离开,但凭这人的性格,说不定会不依不饶。 该不会追杀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他吧? 一瞬间,花渐浓很是后悔,他真是一步踏错步步错。还不如当时直接跟着楚留香离开汴京,至少不会遇见这么……离谱的事情。 傍晚时分,宫九这才离开,只留下沾了血的长鞭和花渐浓共处一室。 只剩下他一个人后,花渐浓总算是放松下来。 他走到香炉旁,掀开盖子后直接一盏冷茶将里面燃烧的香料扑灭。 不能这么下去…… 夕阳落山,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光也从花渐浓昳丽的脸上消失,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瓷白。 无人知晓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别苑里的下人只知道九公子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女子,而且那女子十分受宠。 自从来了别苑,九公子每天都去那人房里。 对于这些传言,花渐浓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斤斤计较,岂不是要累死? 不过是几句流言蜚语,在外人眼中自己确实如传言那般。 这点儿程度还比不上当时在网上骂他的人。 入夜,花渐浓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支金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值钱。 虽说宫九这人有些变态,但他真是有钱,这足金的金簪随手就送。 不对,花渐浓,你怎么又见钱眼开了! 妆容精致的美人猛地坐起身,恨铁不成钢地将手里的金簪扔到榻上的矮几。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灰溜溜地将金簪拿了回来。 “哎——” 青年长叹一声,在明亮的烛光下,他施了一层粉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玉般的莹润。 正当他准备长吁短叹时,身侧的窗户猛地窜进来一道黑影,径直落在他榻上。 “!!!” 花渐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缩。但软榻就这么大,他再躲也躲不开,只能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压在腿上。 他无声蹦出一句脏话,连忙将腿抽出来:“你你你!” 任谁被这么大一只黑影砸到腿上都会大惊失色吧?正如被一人高的蟑螂飞扑到脸上。 花渐浓跳下榻,顾不上凌乱的衣摆:“你是谁啊?” 他话音刚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都不用看,单是闻就知道这人受了重伤。 宫九身份特殊,他别苑里戒备森严,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很明了。 “刺客!” 花渐浓抬手抓过一旁的长鞭,警惕地看着软榻上的黑影。 他表情严肃,警惕不已,直到倒在榻上的人抬起头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中原一点红?” 怎么会是他? 距离两人上次相见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花渐浓原以为中原一点红早已离开汴京,没想到居然会在宫九的别苑再见。 等等,中原一点红究竟是跟着他来的,还是来刺杀宫九的? 一瞬间,花渐浓已经猜到了结果。 不过,现在没时间让他们叙旧,中原一点红已经听到了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闭上双眼,原本的杀意在翻窗发现屋里人是花渐浓的那一刻不动声色地消散。 花渐浓嗤笑一声,似乎在说着什么讥讽的话,但中原一点红已经听不清了。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上衣被脱了个精光,伤也被处理好包扎起来。 原本明亮的烛光被吹灭数盏,只剩下床边一盏。 中原一点红侧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花渐浓。已经深夜,此人依旧妆容精致,衣衫整洁。 “醒了?” 听到动静后,花渐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状态虚弱的中原一点红。 能将此人伤成这个程度,别苑恐怕有不少高手。 “你怎么糊弄过去的?” 闻言,花渐浓从床脚挪到床头,双手撑在中原一点红两侧,低下头轻声道:“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说罢,他直起腰,丝毫不顾及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说说你吧,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若不是宫九平日里在他房里上药,恐怕今晚中原一点红就要失血过多而亡。 “想知道?”黑衣杀手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告诉你。” 他将花渐浓方才说过的话还了回来,说罢就闭上双眼假寐。 见状,花渐浓一巴掌摁在中原一点红胸口的伤口处,笑意盈盈:“我可是救了你,若是你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岂不是也逃不掉?” 说罢,貌美的青年俯下身,从旁边看宛如他整个人趴在杀手身上似的。 “我现在就去外面高呼一声‘刺客在此’!” 尽管一个月没见,但花渐浓依旧如中原一点红印象中那般。 杀手垂眸看着对方因弯腰而落在自己赤.裸上身的微凉发丝,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楚留香知道吗?” “什么?” “楚留香知道你在宫九的别苑吗?” 花渐浓收敛笑意,望着身下的中原一点红,随即讥笑一声:“怎么?你吃醋了?放心,我今晚就好好宠幸你。” 青年说话时的声音虽然如同情话一般缠.绵,但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中原一点红冷下脸,抬手掐住花渐浓柔软细腻的脸颊,稍一用力,那张可恶的嘴便被迫张开。 他那双绿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想杀了眼前的人。 杀手冷哼一声,哪怕身受重伤也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不会武功的花渐浓。 中原一点红手掌因为力度向前,虎口卡在花渐浓张开的牙齿间:“牙尖嘴利。” 这句话没有带大多的杀意,花渐浓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平日里只有他捉弄中原一点红的份儿,今天倒好,自己被捉弄了。 趴在中原一点红身上的花渐浓与那双幽绿色不似常人的眼眸对视着,随即垂眸将卡在自己唇间的虎口狠狠咬一口。 他不留丝毫力气,犹如应激的猫,微尖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咬破中原一点红虎口处的肌肤。 直到舌尖传来一股血腥味,花渐浓这才松口。 他用尽了力气,松口时脸颊微酸。可被咬的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是瞥了一眼虎口处渗血的牙印。 眼看花渐浓动气,中原一点红松开钳制着对方的手。 离开温热的口腔后,虎口处泛起一阵凉意。除了渗出的血迹,他手上还残留着口水。 “我就应该把你丢出去!” 花渐浓猛地起身,瞪了一眼占据他床铺的中原一点红:“你最好今晚恢复的差不多,明天宫九来了我可保不住你。” 说罢,青年侧首吹灭床侧的蜡烛,转身在窗边软榻上躺下。 他背对着中原一点红,只给对方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从花渐浓刚才的话中,中原一点红似乎听出什么,幽绿色的瞳孔在夜间发出一道冷意。 房间里的熏香早已散去,只留下夜风的凉意。 春末夏初,白日里已经能感受到热意,但到了晚上,更多的便是冷。 花渐浓睡觉时喜欢开窗透气,软榻在窗边,夜风阵阵拂过,将他身上单薄轻柔的春衫吹得浮动。 突然,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 平常青年睡得很早,今晚因为中原一点红才熬到现在,对于旁人来讲不早不晚的时间,于花渐浓而言已经很晚。 他几乎是一躺下就陷入梦乡,就连中原一点红起来给他盖被子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花渐浓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的树上蹲着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扰人清梦。 他坐起身,睡意还有些浓,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突然间,青年猛地抬头回望。 只见不远处的床榻上空无一人,再低头一看,原本床上那条被子竟然盖在他身上。 哼,做了好事却不说,难道等着别人替他开口? 花渐浓见过不少不善言辞的人,但像中原一点红这种闷葫芦还是头次见。 昨晚因为有人在,他没卸妆就睡了,一早醒来,脸上的妆容已经有些斑驳。 “哎。” 等青年收拾好后,宫九准时来到。 “昨晚睡在榻上?” 宫九一进来就看到了软榻上随意堆着的被子,不由得望向站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的花渐浓。 昨晚那刺客受伤逃跑,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人的踪迹。受了伤能跑多远?说不定还留在别苑内。 但一群人找了将近一整晚都没有收获…… 宫九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探究,试图透过花渐浓平静倨傲的表面看清他心底的想法。 “打扫一下床铺,便把被子抱到榻上。” 他一边解释,一边转过身来望着面色微白的宫九。 既然中原一点红是来刺杀的,那么被刺杀的人只能是宫九。 啧啧啧,受了伤还望他这里来,真是死m。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冷淡,今日的妆容却格外的清淡。不似宫九之前见过的浓妆艳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冷淡雅丽的一张脸,打人时是否会蒙上一层粉? 想到这一点,宫九隐隐兴奋起来,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折扇放在一旁,随即笑吟吟地望着花渐浓:“阿浓,还不开始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花渐浓在心里骂了一句,可表面上还要保持一副冷艳。 “今日公子想用什么?” 他在床边一坐,纤细的手指不断拂过放在一旁的工具。每看到一件,他的心就一颤。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离开…… 青年垂眸,纤长卷翘的眼眸闪过一抹懊悔。 “只要是你,都可以。” 这句情话在花渐浓耳中听来还不如楚留香随手一揽,强忍这心中的抗拒,他的手落在一柄戒尺上。 距离上次见到戒尺还是他上学的时候,花渐浓偏科,数学极差无比,经常被数学老师打手板。 拿着神圣的教具,花渐浓心在颤抖。 “阿浓真会挑。” 宫九抬手摸着薄唇,轻声道,语气粘稠不已,仿佛被扇一巴掌还会舔手的那种。 被自己脑中想的这一幕恶心到的花渐浓手腕一抬,拿着戒尺在空中扇了一下。 他冷下脸,模样看起来确实像个教书先生。 这么一看,宫九更加兴奋,哪怕身上的伤还未好,哪怕因为戒尺的疼痛伤口裂开,他依旧面色酡红。 突然,手里拿着戒尺“惩罚”学生的花渐浓猛地低下头去,那双涂了浅绿色眼影的眼眸深情地望着倒在床上的宫九。 “公子,妾身的手痛。” 芙蓉面,多情眼,弱柳之身,说话时的语气却犹如风月场上的老手。 花渐浓单手撑在宫九脸侧,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呵气如兰:“时间还早,不如休息休息?” 他放下戒尺,空出的那只手轻柔地拨开宫九脸侧的碎发。 对方额头满是汗,更别说还是这么一副表情,是个人都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暗香浮动,还陷在兴奋中的宫九抬眸,却只看到一道粉光浮现,随即,被疼痛满足的心仿佛被吹了气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见宫九中招,花渐浓直起腰,嫌弃地看了一眼沾了血的戒尺。 他将宫九扔在床上,随即翻出前段时间买来的迷.药,手下毫不留情地喂给了宫九。 也不知道大招的有效时间是多久,唯一被他用过大招的就是中原一点红,但用过他就立刻走了,也不清楚中原一点红多久才恢复正常。 青年躺在榻上长吁短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 要不…… 花渐浓微眯双眼,视线落在床上的宫九身上。 对方中了大招,又被他喂了迷.药,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如梦似醒的幻觉中。 目前他是不担心宫九醒来揍他了,毕竟大招结束后,对方对他的好感应该能够达到七十。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讲,七十的好感度不算太高,可对于宫九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花渐浓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是回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青年模样狼狈,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沾染,衣衫大开,瓷白的胸膛处缠绕的绷带已经染成血红色。 “算了算了。” 貌美青年无奈摇头,最终还是拿出伤药将宫九身上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便将外衫脱下,抬手将宫九推到一旁后躺下。 “希望醒来后一切顺利……” 房间内,点燃的熏香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味道。床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两间外衫,一红一白,恰好将沾了血的戒尺盖住。 至于床榻上,两个模样出挑的人躺在一起,一个身受重伤,身上绷带缠得到处都是。另一个安然无恙,此时正侧卧着补觉。 事情似乎在按照花渐浓所想的那般,醒来后,宫九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瞥了一眼身侧的花渐浓后才猛地起身,抓起地上沾了血的外衫套上,匆匆离去。 “???” 花渐浓坐在床边,抬头时也只看到宫九的背影。 这人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害羞了?不应该吧? 他沉思着,乌发尽数散在身后,眉头紧蹙,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理解。 还是说,宫九觉得丢脸,回去想除掉自己的办法了? 好感那么高也挡不住对方要杀死自己的冲动吗? 一时间,花渐浓都不知道该哭该笑。 突然,窗户处传来一阵动静,他抬眸望去时,那只黑猫已经落地。 “你……” “黑猫”抬眼,看着凌乱且沾血的床铺,以及坐在床边只着寝衣的花渐浓,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中。 不过半天不见,对方进展就这么快? 怪不得,楚留香也会败倒在她手里。 一瞬间,中原一点红心中似乎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能板着脸冷眼看着花渐浓。 “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来的正是时候。” 花渐浓见来人是中原一点红,顿时不慌了,靠在床头笑吟吟地回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一句简单的询问,中原一点红却脑补了其他的事情,顿时移开视线:“好了。” “好了?这么快?” 宫九的药是什么灵丹妙药吗?那么重的伤一晚就好了?也是,对方经常带伤,药当然要好的。 眼看花渐浓相信了这鬼话,中原一点红实在忍不住。 他上前一步,走到花渐浓面前,垂眸望着衣冠不整的美人:“你是自愿的?” 之前花渐浓曾说过,他就喜欢楚留香那种年纪大的,不管怎么看,宫九也不在他的狩猎范围内吧? 更何况宫九此人心机深沉,并非花渐浓能够驾驭得了的。 中原一点红知道花渐浓这张脸漂亮,足以让不少人为她一掷千金。但有时候,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杀手垂眸,苍白的脸,幽绿的眸。虽说表情冷淡,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少关心。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中原一点红不明白,他抿唇,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你就不怕有人过来抓你?大白天还一身黑衣。” 花渐浓合上眼,靠在床头:“我自己有打算,不会出事。” “哼。” 中原一点红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见面前的人执意如此,他也懒得多说,直接转身离去。看样子是不会再来了。 花渐浓一眼都没看过去,似乎是不在意。 话说回宫九,这人自从那天从花渐浓房里出去后,一两天都没有过来。 也不知道是丧失了兴趣,还是故意在躲着花渐浓。 既然如此,那他偷偷走也没关系吧? 已然初夏,空气也灼热起来,窗前那颗树的叶子都卷了起来。 花渐浓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瘫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就当他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许久没有过来的人终于踏入他房间。 “阿浓这是要做什么?” 宫九脸色依旧苍白,他本来就被中原一点红刺杀一次,第二天就来找抽,伤能好才怪。 花渐浓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担忧:“只是在想梳什么发髻。” 他快步上前,眼中闪过适当的关心:“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宫九听到这句话后深深地看着花渐浓,那双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让人难以猜测。 “怎么了?” “我要出门一趟。” “嗯?” 花渐浓疑惑,出门就出门,和他说做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宫九微眯双眼,没有丝毫商量的直接开口:“你和我一起。” “去哪里?” 花渐浓心中警惕起来,该不会是去地牢吧?然后狠狠地审问他一番。 “兰州。” * 兰州位于西北,海拔高,风沙大。分明已经入夏,但兰州的温度却没有很高,夜里甚至还有几分凉意。 花渐浓不明白宫九为什么要来兰州,他坐在马车里,乌发雪肤,身上红裙黄衫,垂眸时犹如菩萨低眸。 身侧的人正在喝茶,茶香四溢间马蹄声接连起伏。 他敢肯定,大招的时效已经过了,可宫九的表现却让他摸不准头脑。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吁——”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正在想着事情的花渐浓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虽然他已经伸手扶着旁边的车厢稳住身形,但身侧的白衣青年还是伸手揽过他。 “阿浓小心些,受伤了吗?” “没。” 花渐浓摇摇头,觉得现在的宫九有些危险,他看不透,还不如之前,好歹还能猜出几分心思。 他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车夫和宫九说着什么。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反正离了汴京,要不就趁现在跑路? 花渐浓睁开眼,车夫已经将问题解决,马车再次往前行驶。 在哒哒马蹄声中,他沉吟片刻,随即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兰州做什么?” “去解决一些事情。” 说这句话时,宫九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感觉对方说的像是要解决掉他一样? 花渐浓浑身一颤,脸上扯出一抹笑来:“是吗?从汴京到兰州路途遥远,公子还真是辛苦。” “有阿浓在,算什么辛苦?” 和楚留香不同,宫九说出这些话来给人一种被盯上的恐惧。 花渐浓只好笑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长风拂过,外面鸟叫不断。 他撩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看样子快到兰州城了。 兰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姬冰雁好像也在兰州,还是兰州首富。 一想到这里,花渐浓便想到另一件事情。 原著中可是有故事发生在兰州,只是现在石观音已经死了,这个剧情还会继续下去吗? 天色已晚,他们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兰州城,住的是城中最好的客栈。 花渐浓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某些时候。 前段时间他刚以为宫九改邪归正,没想到一离开汴京就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若是只有两个人,花渐浓咬咬牙还能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动手。但还有车夫在,每次在车厢里动手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么喜欢被折磨,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 “好好休息。” 宫九站在门外,那双眼睛温柔。 “嗯。” 花渐浓点点头,心中一颤。他不是没遇见过温柔的人,花满楼就很温柔,说话时让人如沐春风。 但宫九的温柔只浮现在表面,听到之后心生的不是感动,而是恐惧。 这真是…… 花渐浓第不知道多少次懊悔之前的选择,他站在房间内,等宫九出去后才出门。 也不知道剧情会怎么样。 青年走在街上,长发低束在脑后,没有任何饰品点缀,只有一条垂在腰间的发带。 兰州城内也很热闹,只是和汴京相比逊色一些。街上有不少充斥着民族风情的东西,还有一些小吃。 花渐浓之前去过西北,虽然不是兰州。他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 因此,在看到熟悉的小吃后不免陷入沉思。 人为什么要工作……他当时就不应该去工作…… 大约是压抑久了,花渐浓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自己的曾经,然后在脑中一直回想。 “咦?” 街边的灯不算亮,大部分都处在黑暗之中。西北天黑得晚,现在最后一缕光刚好消失。 再过不久就到了花渐浓休息的时间了,但他却出了门。 “怎么?你认识她?” 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内,留着络腮胡的壮汉顺着好友的目光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子。 那人妆容精致,五官也格外得漂亮,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与城中百姓不同。 “认识。” 听到他的询问后,好有微微颔首,看表情有些无奈。 说稀奇也不是,毕竟这人经常露出这幅表情——在他那些红颜知己面前。 一时间,壮汉抬手将放在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猜测道:怕不是哪个红颜知己追上来了? 就在他猜测时,坐在对面的好友突然起身,径直往那位美人的方向去。 “喂!老臭虫!” 花渐浓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杏子。这边的杏还不错,比他在家买的好吃。 刚准备付钱,身后就率先递过来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我替他付。”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花渐浓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似的。 淡淡的郁金花香缠绕在衣角,仿佛气味比楚留香更先认出花渐浓这个人。 “好久不见。” 青年转过身,眉眼如画,在光线昏暗的街上犹如一副鬼气森森的画卷。 “你怎么……” 来人正是楚留香,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松了一口气。 距离上次在汴京分别已经两月左右,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再见。 花渐浓:“哎——” 他长叹一声,面上的表情满是苦涩,似乎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如意。 怎会如此? 察觉到这一点后,楚留香心生疑虑。 毕竟花渐浓并不傻,哪怕身无分文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更何况自己走的时候还给对方留了不少钱财…… “楚郎……” 青年的声音幽幽想起,在这个场景下似鬼魂一般轻灵。 “我过得好惨啊……” 这句话更是让楚留香幻听,犹如“我死得好惨啊”一般。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但听到花渐浓的这句话,楚留香还是担忧开口询问。 “哎——” 花渐浓再次长叹一声,随即抬手抓起楚留香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仰面抬眸望着楚留香,那双多情眼中泪光闪闪。 这是楚留香第一次见花渐浓流泪,心中不由得一颤:“究竟是多么大的事情,竟然会让他为难成这幅样子?” 他在心里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只好微微低下头安慰:“花兄,到底怎么了?” 花渐浓张口,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阿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宫九! 青年止住话,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黑暗中,一道白衣身影逐渐显现,不是离开的宫九又是谁? 宫九离开的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回去,就在街上看到了和陌生男子姿态亲密的花渐浓。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但并不妨碍宫九将人划入自己的范围内。 他微微笑着,眼底却暗沉一片。 这个死变态该不会杀了他吧? 想到这一点,花渐浓下意识地握紧了楚留香的手。 他的情绪被楚留香清晰地察觉,很奇怪,在面对石观音的时候对方都没有怎么害怕,现在又怎么会害怕一个陌生的男人? 楚留香嘴角微弯,一只手任由花渐浓攥着,另一只手“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在下楚留香,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宫九。” 楚留香……有意思。 宫九微微颔首,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被楚留香遮挡得完完全全,只露出一片裙角的花渐浓。 听到这个名字后,楚留香在心里轻嘶一声。一边微笑着和宫九问好,一边暗地里回握了一下花渐浓的手。 阿浓啊阿浓,你还真惹了个大麻烦。 第29章 趁热喝了吧 楚留香在心中无奈苦笑,他在听到对面那个白衣男子表明姓名后,浑身立即警惕起来。 他虽然是江湖人士,但对于“宫九”这个名字也算是了解一些。 街边昏暗的烛光将对峙的三人照亮,但大部分还存留在无边黑暗之中。 躲在楚留香背后的花渐浓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宫九身上的情绪,若不是挡在他面前的是楚留香,恐怕宫九早就上手了。 青年低垂眼眸,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楚郎~” 一道委屈至极又娇滴滴的声音自楚留香背后响起,自刚才起一直没开口的花渐浓抬手握住面前的白色衣摆。 “我知错了,莫要再赶我走了。” 此言一出,两个白衣男子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只不过宫九只能看到一片绯红衣裙,楚留香回首低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什么时候赶过花渐浓?! 这般诬蔑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饶是楚留香也难免卡顿片刻。 不过,藏在他身后的花渐浓见他回头,立刻眨了眨眼睛。 楚留香明白了,楚留香松了一口气,楚留香回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宫九。 开演。 “九公子,阿浓她……前段时间耍脾气,独自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竟然是九公子收留了。” 白衣盗帅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让人挑不出一丁儿的毛病。 他随即开口,甚至都不等宫九回答:“楚某在此多谢了,阿浓顽劣,这段时间麻烦九公子了。” 这番话说得很亲密,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有立场说出这种话。 闻言,宫九微眯双眼,视线不动声色地从花渐浓露出的衣裙上挪开。 他当然知道花渐浓之前和楚留香认识,却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哪怕直接将人抢过来也无妨。可这人是楚留香,宫九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他千里迢迢将人从汴京带到兰州,没想到就是给这人制造机会。 早知道…… 宫九轻笑一声,表面上看起来一副世家公子的优雅得体模样,但花渐浓知道,这人心里说不定正在想着该如何杀死他! “在下这段时间来对阿浓情真意切,只是没想到……” 话说到这里,宫九无奈叹气,做出的样子很是深情,仿佛与花渐浓已经私定终身一般。 他摇摇头,再次抬眸时,眼中的情绪满得都快溢出来:“阿浓,下次可别一个人离开了,很危险。” 说罢,宫九微微拱手示意,随即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念。 待这道白衣背影消失在黑暗后,花渐浓立刻从楚留香背后探出头来:“这时威胁吧?!刚才那句话就是威胁吧?!” 是在暗示他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会把他抓走吗? 花渐浓大为震惊,就连一直握着楚留香手掌的那只手都忘记松开。 “他怎么了?”楚留香再次叹气,话中带着几分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关心,花渐浓再次泫然欲泣:“他就是个死变态!” 死……变态? 楚留香愣住,花渐浓虽然平日里有些娇纵,但从未用这种词来形容人。 难道宫九真的…… 瞥见楚留香脸上的诧异,花渐浓勾勾手指,示意对方俯身过来。 白衣男子顺从地弯下腰,侧耳细听。 花渐浓凑到对方耳边,轻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 越往下讲,他的情绪就越激动,就连声音都大了不少。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近,小声说话还好,声音一大,楚留香只觉耳边像是炸起一道雷。 “抱歉。” 花渐浓轻咳一声,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我都在想要不要……” 他抬手做刀刃状,咬牙切齿向下一劈。 “那我可要去大牢里捞你了。” 楚留香无奈笑笑:“好了,之后小心一些。” 夜色无边,寒意也侵袭而来。被留在小酒馆内的大汉——胡铁花喝了一壶又一壶,无奈地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这么远的距离,他就算武功再高,也只能听到一些隐隐绰绰的声音。 至少在胡铁花眼里看来,大概就是两男争一女,老臭虫抱得美人归。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 胡铁花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再次抬眸时,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已然走了过来。 “嚯!” 等人走近,胡铁花这才看清那位红裙女子的脸,顿时愣住。 方才隔了些许距离,他看得模模糊糊,只知道是个美人。如今走近一看,世间竟有如此美貌? “咳!” 楚留香轻咳一声,将好友的思绪唤回:“这位是花渐浓。” 他抬手往花渐浓的方向示意,随后又向对方介绍留着络腮胡的胡铁花。 “胡大侠。” 在外人面前,花渐浓一直都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只有楚留香知道——或许还要加上个中原一点红。 这人实际上就是一只邪恶的动物。 “姑娘好。” 胡铁花爽朗一笑,立刻为花渐浓腾出一个位置。 等人落座之后,他看向自己老友,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他们聚在此处是为了营救蓉蓉她们,那岂不是……老臭虫带着红颜知己去救红颜知己? 不对,蓉蓉她们不算红颜知己,那是家人。 一瞬间,胡铁花只觉得楚留香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她们几个之间生了嫌隙。 楚留香自然不知道自己好友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花渐浓是男子的人,当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他们可是兄弟,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 看到胡铁花之后,花渐浓暗地里打量对方一番,很快就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不过石观音死了,他们这趟沙漠之旅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红裙美人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多有打扰了。” 这次他是真的要跟着进沙漠了,一来,为了防止宫九下黑手,二来,石观音死后,剧情说不定会有所改变。 尽管楚留香武功不低,但遇到一些危险,难免会受伤。 “相识一场,来,喝酒!” 胡铁花和楚留香酒量极好,简直是把酒当水喝。但花渐浓不行,他从不喝酒。因此听到这句话后微微婉拒。 “他不喝酒。” 楚留香屈膝,姿态散漫地坐着,随后就抬手喊来老板,差人将花渐浓刚买的杏给洗了洗。 这两人喝起酒来简直吓人,花渐浓坐了一会儿,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夜色。 现在早就过了他休息的时间,困意也随着夜色的浓厚加重。 不过,楚留香救了他,又有胡铁花在,他难得体贴地没有开口。 但楚留香是什么人?讨姑娘欢心易如反掌。尽管花渐浓是男子,可他余光中一直注意着,自然看出了花渐浓眼中的困倦。 “明日还有要事,今晚就到这里吧。” 闻言,胡铁花诧异不已。 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每次喝酒不是喝到尽兴?这才哪儿到哪儿? “那行?” 胡铁花迟疑,随即就看到楚留香放下酒坛子,起身和花渐浓往外走。 嗬!他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因为美人等不及了。 先一步离开的两人并肩而行,兰州的夜晚寒凉,不似白日里那么晒。 花渐浓身上的衣裙略轻薄,如今浑身带着寒意。 “还在因为那件事情担忧?” 清雅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落在花渐浓肩头。 “宫九千里迢迢来兰州,想必有要紧事在身,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动手。” “哎——” 花渐浓摇摇头,他抬头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这人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想,不过……” 青年话音一转,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开口:“他倒是很守信用,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 之前他曾吐槽过房间里的熏香不好闻,几乎是半个时辰内,他房间里的熏香就换了。 想要城里某家糕点铺子的糕点,早上说的,中午就送过来。 尽管宫九此人是个变态,但有些地方花渐浓还是承认,出手大方,说到做到。若不是个受虐狂,恐怕他还真会心甘情愿地留下。 美丽的青年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发现身侧人眼神的变化。 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方过得也不算太惨。 “还剩一间房。” 他们回来的刚刚好,不然花渐浓今晚又要和楚留香凑合。 “明日要去找我一个朋友。” 花渐浓关门之际,楚留香突然开口:“好好休息。” “嗯。” 房门合上,将两人之间彻底阻隔开。 他没有去想楚留香方才那句话,毕竟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早就知道。 准确地来讲,花渐浓并没有将楚留香的话放在心上。 深夜,房间里安静不已,唯有外面的风声敲打着窗户。 这几天风沙较大,平日里喜欢开窗睡觉的花渐浓都关上了窗。 夜深人静之际,紧闭着的窗户似乎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但很快恢复平静。 睡得正熟的青年没有丝毫反应,一只手随意搭在床边,另一只手盖在脸上。 寂静之中,房间里似乎有另外一道呼吸声,极轻极浅,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影子渐渐地覆盖住床上熟睡的人,毒蛇一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随即发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窗户透过蒙蒙亮的光,太阳还没出来。 花渐浓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在铜镜前坐下时依旧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他抬手往桌子上摸,突然动作一顿,惺忪的睡眼都立刻清醒睁开。 不对! 这间客栈是楚留香他们住的,并不是那件豪华的客栈。他昨晚入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过来,那些胭脂水粉、衣衫珠钗可都不在。 但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的正是胭脂水粉,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发钗。 “……” 闹鬼了? 花渐浓沉默不已,他睡觉也没有很死,但昨晚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 或许是楚留香准备的? 他想不明白,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化妆就来不及了,若是被外人知晓,那就不好玩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在楚留香他们醒来之前堪堪化好妆。 今天的妆容色彩丰富,眉间花钿不似之前那么复杂,只是轻轻点了颗痣。 他起身,随意将长发挽成髻,抬手在一堆发饰中挑了几支装饰。 “笃笃。” 青年刚起身,紧闭的房门就被敲响。 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吱呀——” 站在门外的楚留香手还停在半空,突然眼前一亮,一张似层林尽染的漂亮面孔在眼前呈现。 “今天很漂亮。” 楚留香微微一笑,这种话张口就来。 直男下手就是没轻没重。 花渐浓微微一笑,坏心眼起来:“难道之前就不好看?” 他蹙起眉,明显是在故意捉弄对方。 这些话估计有不少人和楚留香说过,以至于对方在听到这句话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卿若日日同,如何让我赏尽千秋色?” 不得不说,楚留香很会讨人欢心。 一开始花渐浓只是想要捉弄对方,但听到对方的回答,他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楚留香垂眸,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后就知道自己回答没什么问题。 “走了。” 花渐浓轻咳一声,从楚留香身边经过时,发间的枫叶发钗很是晃眼。 楼下的人不多,加上他们两个也只有五个人。胡铁花早就坐下,正撑着脑袋等着。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眼望去,虽然知道花渐浓皮相极佳,但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愣神。 更别说其他人了。 若不是有楚留香那等俊美的人在花渐浓身侧,恐怕早有人上来搭讪了。 “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自从知道花渐浓要一起进沙漠后,胡铁花说话时也不再遮掩。 “先去拜访吧。” 毕竟他们同那位好友已经许多年未见,关系再好,在这种事情上也难以肯定。 更何况当年还发生了那件事情。 楚留香无奈地看着胡铁花,对方倒好,根本就没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没有明确讲出那个“他”是谁,可花渐浓早就知道。 姬冰雁,兰州首富,当年和楚留香胡铁花一起,在江湖上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知道剧情的青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最终姬冰雁还是一起进了沙漠。 不过楚留香和胡铁花就不清楚了,两人一个沉稳,一个着急,明显就是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剧情走,姬冰雁确实拒绝了他们,而胡铁花也将对方府上的美人绑走,最终,姬冰雁的的确确答应进沙漠。 原著中篇幅不算多的剧情发生在眼前,花渐浓倒是觉得有趣。 等坐上姬冰雁的马车后,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文字描述的奢华怎比得上眼前所见,这已经不算马车了,简直就是一间移动的房间。 头戴帷帽的青年上车后将帷帽摘下放在膝上,露出那张足以让人心动的脸。 姬冰雁瞥了一眼,随即开口:“阿浓姑娘身上的熏香还不错。” 这句话在楚留香和胡铁花耳中听来很正常,但花渐浓却不这么觉得。 姬冰雁能做到兰州首富,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他甚至算得上多疑。 如今突然谈起这件事,想必心有怀疑。 可他一不会武功,二不是什么有名之人,对方怀疑他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花渐浓想起一件事来。 他身上的衣服是宫九准备的,之前也一直和对方待在一起,身上自然会沾染上对方的气息。 果然,花渐浓脑中的猜测刚冒出来,姬冰雁就开口询问:“倒是和我前几日那位客人身上的熏香一样。” 客人?原来那天宫九出去是去见姬冰雁了。 他们两人竟然有关系? 花渐浓垂眸敛目,脸上的表情无端显出几分孤寂,以及……害怕? 他,胆敢直面石观音,在宫九身边待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害怕姬冰雁?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 率先开口的是胡铁花,他对花渐浓的印象很好,觉得对方是一个人老实话不多的弱女子。 如今姬冰雁这幅模样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在欺负人,顿时拔刀相助。 至于楚留香,他一眼就看出花渐浓在搞什么鬼,无奈一笑。 “你说的那个客人,是那位宫九,九公子?” “你知道?” 姬冰雁一顿。 “见过。” 楚留香言简意赅,哪怕知道花渐浓方才那副模样是故意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对方当时的些许惧意。 哎—— 朋友嘛,兄弟嘛,就是这样的。 他往旁边挪了挪,抬起在自己旁边轻拍一下。 做这个动作时,楚留香一句话都没有讲,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动作时什么意思。 花渐浓一副弱柳扶风地起身在楚留香身侧坐下,随即侧过头,额头抵在对方肩头。 这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楚留香无奈,又无法拆穿,只好继续善解人意:“阿浓……和九公子认识。” 话已至此,他说罢也没有继续往下讲,明显是在意着什么。 有些时候,话说一半更能让人明白什么。 一瞬间,姬冰雁看向花渐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手段。 不仅迷得楚留香晕头转向,就连那位九公子都敢招惹。 而话题中心的花渐浓则是继续靠在楚留香肩头,呼吸间满是对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郁金花香。 这股香气被楚留香的体温一焙,呈现出一股诱.惑感,似乎是从对方肌肤里骨头中透出似的。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花渐浓渐渐地闭上双眼,他起得太早,再加上马车很稳,周围还是熟悉的味道。 “睡了?” 胡铁花一转头,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睡着的花渐浓后立刻压低声音。 他看看熟睡的花渐浓,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好友,欲言又止。 “好了,别说了。” 出于对朋友的了解,楚留香猜到胡铁花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于是直接开口打断。 这一觉睡得人如梦似醒,花渐浓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楚留香身上那件不染纤尘的白衣。 他坐起身,眼神很快清醒过来。 “抱歉。” 青年抬手揉了揉头,脸上的疲惫很明显。 “没休息好?” 楚留香很少看到他这幅模样,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嗯。” 花渐浓向后一靠,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卷。 “总觉得房间里有其他人在,或许是我多想了。” 他掩唇打了个哈欠,毕竟真有人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是吗……” 楚留香想的就多了,平日里萦绕着笑意的脸上都认真不少。 “到了。” 马车猛地一停,闭目养神的姬冰雁睁开眼。 外面黄沙漫天,太阳就像是离他们只有百米,热意翻滚,一下车,干燥感扑面而来。 热浪裹挟着黄沙打在脸上,整个人就像是被烘干的鱼。 见状,花渐浓戴上帷帽,比其他人好上一些。 “沙漠就是这样。” 姬冰雁面不改色,说话时的口吻都严肃起来:“在这里面,死人正常的很,不少人都有来无回。” 若不是楚留香,他估计也不会来到这里。 花渐浓透过轻薄的纱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岔子。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未知的沙漠。 但花渐浓似乎忘了一件事情,他的运气不好,抽卡向来保底、买刮刮乐从来做慈善,就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越不想要什么,反倒是越来什么。 此时,身穿水蓝色衣裙的美人站在黄沙中,视觉上也带来不少清凉。 面前站着的,衣衫有些凌乱,但不见丝毫狼狈的俊美青年不是宫九又是谁? 他倒是想直接转身就走,可宫九与姬冰雁相识,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放任对方独自一人在沙漠。 “阿浓,真巧。” 宫九微微一笑,他就用这幅优雅得体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迷路认不清方向。 “是很巧。” 花渐浓在帷帽后的表情扭曲一瞬,说出的话却温柔不已。 剧情竟然崩坏到这种地步吗?宫九为什么会进沙漠! 也是,都各种武侠大杂烩了,他再抱怨也没用,趁热就着馒头吃了吧。 第30章 欺负人 无边的苍黄沙漠之中,一行人缓缓向前。热浪将地面上方的空气扭曲,就连骆驼都开始烦躁。 “停下休息。” 花渐浓翻身落地,刚踩到沙面就后悔不已。 怎么会这么烫?这才夏初,白天的沙漠就变成了滚烫的铁板,而他们都是洗干净的鱿鱼。 方才下来是头上的帷帽嗑在骆驼身上,犹如一朵花般掉落在地。 “阿浓小心些。” 这声音…… 花渐浓抬眸,宫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才掉落的帷帽。 美人的脸在阳光下放大了美貌,看上一眼就觉得刺眼,似乎是抬眼只是耀眼的太阳。 “多谢。” 花渐浓礼貌一笑,抬手握住帷帽想要接过来。 手上轻微用力,没扯过来。见状,他只好不断用力。 可他这点儿力气在会武的宫九面前算不上什么,白衣青年微微靠近,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股熟悉的熏香扑面而来,和花渐浓身上的气味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渐渐杂糅在一起后就很难分辨。 “公子?” 周围这么多人,就算宫九想杀他也不敢动手吧? 青年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微微弯起,似月牙泉一般。一点粉光落入,闪烁着,星星一般。准确地来讲,是流星,转瞬即逝。 花渐浓轻而易举地从对方手中拿过帷帽,立刻跑到楚留香身边。 “怎么了?” “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清醒过来的宫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被这双眼睛盯上,和被黑白无常盯上有什么区别? 他浑身一抖,立刻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在沙漠之中,每个人都像是要被烘干成葡萄干的葡萄。花渐浓身上的衣服单薄,比其他人略微好一些,但没过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被晒红。 他坐在一旁,再次将帷帽戴上,脸颊又热又痛。 之前有个同事,他们当时进行户外工作,对方每次午休都要找有太阳的地方躺下。春天还行,直到夏初,对方午睡半小时后醒来,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已经被晒得通红。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发热的脸颊,心里一惊。他记得当时那个同事回来后胳膊就开始痛,就算穿着短袖也难以忍耐。甚至几天后还开始蜕皮,状况很惨。 我该不会也掉皮吧? 这个想法让花渐浓浑身一冷,根本无法想象脸上出现这中情况。 虽然他平日厚脸皮,但他的脸皮不厚啊。 “晒伤了?” 楚留香回来后掏出一盒伤药递了过来,随后就在花渐浓身边坐下。 和他们这些风吹日晒的江湖人不同,这恐怕是花渐浓经历得最艰难的环境。 一开始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余光瞥到青年戴上帷帽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花渐浓平日以女子身份示人,就连肌肤也娇嫩不已,之前他只是握着手腕,松手时对方手腕上满是指痕。 “哎。” 接过楚留香递过来的伤药后,花渐浓轻声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一时之间都无奈至极。 毕竟从一开始让花渐浓跟着就是为了防止宫九下手,哪知对方也来了沙漠。 “我脸上有妆,涂不了。” 听到他带着无奈的声音,楚留香从思绪中回过神:“既然带着帷帽,那么不上妆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帷帽为了能看清路,材质一般很轻薄,站的近了,隐隐约约间也能看到遮盖住的脸颊。 若是一阵风吹过,花渐浓这才是挡都没法儿挡。 “难不成你想一直痛着?” 青年的顾忌楚留香都懂,他单腿屈膝,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探过去拨开帷帽看了一眼。 “已经红了。” 模糊的视线猛地变清晰,花渐浓下意识抬眸,最先看见的便是楚留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便是那张俊美的脸。 “哎,那没办法了。” 他起身去卸妆,上药的时候偷偷摸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楚留香拿来的伤药一打开就能闻到一股清凉的味道,有点像薄荷。涂在晒伤的脸上后,烫意和细痛顿时缓解。 “呼——” 花渐浓扣上帷帽,转身回去。 “阿浓受伤了?” 宫九微微倾身,说实话,他长得很好看,犹如一块金镶玉,优雅中带着贵气。 但他的癖好实在是太怪了,花渐浓这种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这人是狗鼻子吗? “没什么大事。” 水蓝色衣裙的美人撇过头,语气不冷不淡,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我倒是有好多话想和阿浓说。” 这句话宫九说的缠.绵悱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过一段跌宕起伏的感情。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花渐浓沉默下来,他抬眼望着不远处的楚留香三人,帷帽下的眸光一闪。 “楚郎就在不远处,妾实在是担心。” 只有在这种时候花渐浓才会用这种称呼,他呵气如兰,哪怕将脸蒙上,但看身姿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 “哎。” 青年侧过头,隔着轻薄的纱幔望向面前的宫九。他压低声音:“公子放心,有些事情我都懂得。” “是吗?” 宫九蓦地勾起唇角,他笑时与沉着脸时给人的感觉不同。比如现在,他就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见对方反问,花渐浓轻挑眉梢,脸上表情平淡。但听到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后,顿时脸色一变。 “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花渐浓浑身一冷。 他能有什么秘密?只有男扮女装这一个。可宫九怎么会知道? 尽管隔着一层薄纱,但宫九依旧能够猜到花渐浓此时的表情。 真想将面前的纱幔扯掉,他很想看看对方此时的表情。 但宫九注定要失望了,除却一开始的震惊,花渐浓之后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 就算宫九说出去也无妨,世人总不能因为他男扮女装而杀了他。 更何况,花渐浓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就算是男装的他,估计也没什么人肯指责。 不过…… 宫九直视着面前带着帷帽的花渐浓,突然,对方抬手触碰到遮挡的纱幔。 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较女子的手略大,但和男子比又有些小。 可这无法否认这是一只漂亮的手,漂亮到足以让宫九注目。 紧接着,那只手撩开遮挡着面容的薄纱,露出一张清雅俊秀的脸,似山水画一般。 还是随意挽就的发型,也还是那个五官,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若说之前的花渐浓是一块温润的玉,那他现在就是一块耀眼的宝石。 “公子,我可不在乎那些虚名。” 花渐浓面部线条流利,雪白的肌肤因为晒伤蒙上一层红,却更加夺目。 他微微前倾,随后轻声道:“宝贝,为了你我,把这件事忘记吧。” 说罢,花渐浓直起腰,额头有细汗冒出。 虽说技能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试图催眠。 显然,失败了。 看来不能催眠。 宫九眸光一闪,即惊讶于花渐浓就这么挑明,又疑惑于刚才那个称呼。 “既然我们都有对方的秘密,那就如此吧。” 和宫九之间的事情已经困扰花渐浓许久,今日对方过来,那他还不如直接说明。 青年微微抬眸,眼神依旧,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毕竟我做的那些事情,换了其他人也能做。” 这话说的没错,两人之间又没什么感情,一个见钱眼开,一个见色起意,难不成还情比金坚? 宫九明白花渐浓说的这些话,他微眯双眼,觉得此时的花渐浓和他之前认识的截然不同。 难道身份的转变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哎,我是真心觉得阿浓不错。” 事已至此,宫九还装作一副贴心模样,和原本的他没有丝毫符合。 “公子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清楚。” 花渐浓微微一笑,放下帷幔后便往楚留香的方向去,只给宫九留下一道背影。 “呵。” 留在原地的白衣青年笑了一声,但具体是什么笑却很难形容,一如他这个人。 “说了什么?” 楚留香一开始就注意到不远处交谈的两人,直到花渐浓回来才开口询问。 “当然是把之前的事情解决一番了。” 青年夹着声音,温柔似水。 “那结果如何?” “啧。”花渐浓蹙起眉,“不好说,宫九也没说清楚,通篇下来全是我一个人在讲。” “放心。” 这种时候,楚留香能做的也只是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着安慰。 一队人休息片刻后继续向前,一天走下来,除开那几个武功高强的,还有对此已经习惯的人外,每一个人都一脸疲惫。 当人,那个“外”只有花渐浓一个人。 当太阳下山之后,沙漠里的温度以能感受到的程度下降,不过片刻,花渐浓就察觉到寒意阵阵来袭。 周围没有任何绿意,就算是有,也早已干枯。一眼望去,苍黄与墨蓝色在天边交融。 “哎——” 自从进了沙漠,花渐浓就一直叹气。实在是太干了,干得他每次开口说完话就觉得喉咙像吃了沙子一般。 明月高悬,在无边沙漠之中,抬头仰望时仿佛只手可摘。 篝火点燃后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跳跃的火焰将周围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坐在火堆旁,花渐浓这才觉得身上的冷意驱散不少。而脸上的晒伤似乎也好转许多,至少不再泛痛。 趁着其余人不在,他撩开帷帽让楚留香看了一眼,如今只是微微泛红,说不定明天就会恢复。 “谢了。” 周围陌生人太多,以至于今天花渐浓整个人都正经不少——楚留香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条件有限,先将就一下吧。” 姬冰雁递过来一份肉干,一旁的篝火上还煮着肉汤,连盐都不用放。 “没事。” 花渐浓微微一笑,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娇生惯养,没辞职之前做户外工作,每天中午都是冷馍配咸菜。 回想起那段日子,他只觉得辛酸,看着手里的肉干都莫名感动起来。 “沙漠中的势力虽然不少,但能排的上名次的却不多。” 和他们相比,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兰州的姬冰雁比他们更熟悉。 “如今石观音已死,剩下的几个威胁没那么大。”他侧目,看着楚留香,“沙漠之王扎木合就是其中一个。” “扎木合……” 一提及这件事情,楚留香就觉得无奈且头疼,心中还担忧不已。 扎木合就是他此次的目标,准确地来讲,是扎木合的儿子黑珍珠。 “对方既然敢给你留下信息,想必没有什么恶意。” 知晓剧情的花渐浓开口安慰,他难得安慰人,以至于楚留香听到之后还有些受宠若惊。 肉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围是略微嘈杂的谈话声。花渐浓喝了一碗肉汤之后就开始犯困,算算时间,已经到了他平日里的休息点。 楚留香率先发现,便催促他去帐篷休息。 姬冰雁的人动作很麻利,片刻就将帐篷搭好。除了守夜的人,其余人大部分在外面聊天,只有花渐浓一个人钻入帐篷呼呼大睡。 等人走后,姬冰雁冷不丁地开口:“真心的?”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好朋友。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万花丛中过。 可以说楚留香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但让他专属于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这人就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停留呢? 一开始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姬冰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也是,在外人眼中,花渐浓就是一个美人,而且还算是和自己关系亲密——至少在他们眼中如此。 楚留香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宫九还在。两人在对方面前可是演了一出好戏,总不能刚过去几天就否认吧? “是。” 因此,白衣男子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即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然是真心,他对朋友想来是真心的。 反正对方问的是不是真心,又没指明关系。 和花渐浓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楚留香也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了。 姬冰雁可不知道这一点,听到之后十分诧异,那张平常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都因为这句话浮现出几分惊讶。 “那蓉蓉她们……” “兄妹。” 姬冰雁知道楚留香是将苏蓉蓉三人当做家人的,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有些怔楞。 “罢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不成问题。” 他摇摇头,望着面前不断燃烧的篝火。跳跃的火焰将他已经沧桑的脸照亮,虽为兰州首富,但岁月还是在脸上留下了痕迹。 在楚留香眼中看来,姬冰雁的担忧根本不会发生,毕竟自己和花渐浓只是朋友,只是兄弟。 此时,他的“好兄弟”已经酣然入睡。沙漠的夜晚寒冷,花渐浓和衣而眠,身上裹着一条薄毯。 为了保护花渐浓的秘密,楚留香与他同睡一个帐篷,刚进来时就发现他已经睡着,动作都轻了不少。 身形高大的白衣青年走上前,垂眸认真观察着花渐浓的脸,见晒红褪.去后才安心躺下。 帐篷并不大,躺下两个成年男性也只是恰好,若是动作幅度大些,两个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楚留香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在沙漠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他又何必在乎那些? 话虽如此,但当一只雪白的手覆上楚留香胸膛时,闭着眼睛的他还是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环境,逼仄的空间,亲密的两人。 这并不是花渐浓第一次做这种行为,但寻常几次都是以女子形象,唯有这次,是男子。 “睡不着?” 楚留香轻声道,一边开口,一边抬手试图将趴在自己胸口的人给推开。 那知花渐浓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直接抬起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楚郎,就这么抗拒妾身吗?” 他大约是睡着后突然醒来,声音略微沙哑,绝不是平日里的温柔。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花渐浓喜欢这么捉弄自己。 若是女子模样,他还能从善如流,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怪异。 就算是朋友,估计也不会像他们这样吧? 瞥见楚留香脸上的无奈,花渐浓轻笑出手,圈着对方脖子的胳膊稍微一压,那张俊美的脸就放大在眼前。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微微抬脸就能亲上的程度。 楚留香侧过脸,剑眉星目,竟然一副被逼迫的模样。 堂堂盗帅何曾露出过这幅表情?向来都是他“调.戏”别人,但这次…… “哈哈哈哈。” 花渐浓直起腰,但双手依旧撑在楚留香身上。 青年乌发自上垂下,似牢笼一般将楚留香整个人笼罩其中。 “明日要早起,你再不睡,小心明天起不来。” 暧.昧的气氛下,楚留香如此说道。 “那你推开我啊。” 长相清雅的青年勾起唇角,如此温润的脸做出这幅表情,给人一种极大的割裂感。 “楚郎一副抗拒的样子,却不推开我。”花渐浓拉长声音,原本修剪好的头发再次长长,随着他的动作垂在肩头。 “难不成是因为心中也有所期待?” “嘶——” 楚留香说不出心中所想,只觉得花渐浓这一出搞得他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来。 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花渐浓垂眸,纤长的眼睫这盖住眼底深思,让人难以察觉到。 哪怕是楚留香,也只顾着如何打破现在奇诡的气氛,并没有发现他的奇怪。 说实话,中原一点红和宫九长得都不错,但花渐浓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坑蒙拐骗,样样都会做。但偏偏…… 楚留香啊楚留香。 青年掀起眼皮,雪白的肌肤衬得那双乌黑的瞳孔更加明显。 “又怎么了?” 事已至此,楚留香甚至都习惯了,破罐子破摔一般懒散躺在地上,任由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动手动脚。 “很有趣。” 压在身上的青年低声道,眉眼弯弯,似乎遇到了有趣的事情。 “比逗中原一点红有趣得很。” 明明是一句实话,但楚留香听着却不是滋味。真是稀奇,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盗帅轮到自己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睡了。” 引起一切胡思乱想的人随心所欲地回去睡觉,被他搅得心神不定地人却翻来覆去。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再次想起这件事情,怀疑花渐浓是故意的。万一对方只是想看他出糗呢?之前捉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 白衣男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随后才安心入眠。 他没继续深思,也不敢深思。 毕竟他和花渐浓可是好兄弟啊。 * 翌日,天微微亮时,不大的帐篷里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楚留香第一时间惊醒,不过侧目一看,发现是花渐浓早起化妆。 “晒伤好了?” 刚睡醒,成熟男性的声音沙哑磁性,一听就很贵,全网无代餐的那种。 花渐浓盘腿坐着,乌发尽数散在身后,听到动静后侧目回望,露出半张施了粉黛的脸。 乌发雪肤,明眸皓齿。 一瞬间,楚留香被晃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合上眼。 “嗯。” 花渐浓回答后就转过头继续化妆,心思并不在楚留香身上,和昨晚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待他收拾好,身后的人也坐起身来。 “咦?” 楚留香原本正低头整理衣衫,一抬头就看到泫然欲泣、满脸委屈的花渐浓。 他先是怔楞,方才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吧? 只见青年原本雪白的脸颊此时覆上薄红,细眉蹙起,眼眸水润。 等定睛一看,楚留香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受委屈,而是妆容问题。 花渐浓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挽就的发髻层层叠叠,一支嵌宝石鎏金簪步摇微微晃着。 “阿浓姑娘醒这么早。” 胡铁花正在外面伸懒腰,一回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花渐浓。 他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样?难不成老臭虫欺负你了?!” 此人虽然有些五大三粗,但在某些地方上也心细不已,就是不懂女人。 “我是什么坏人吗?喜欢欺负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有鬼啊 听到胡铁花的话后,楚留香开玩笑地回答,眨眼间就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他合上折扇,随即在胡铁花肩膀上一敲,拉长声音:“怪不得你总抱怨平日里没有人喜欢,连女子妆容之物都不知道。” 闻言,胡铁花似乎反驳了什么。不过花渐浓并没有注意,他侧目,越过楚留香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宫九。 大约是许多天没有受虐,对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不满。 他在对方察觉之前挪开视线,随口说了几句便往骆驼旁边走。 今天是个阴天,层层乌云将耀眼的太阳遮住。原本难以忍耐的热意都因此衰弱不少,最重要的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晒伤。 花渐浓单手当着光线,微眯起双眼往远处眺望。黄沙漫天,一望无际。 但就在这满目的苍黄之中,几个黑点突然冒出,并且由远及近。 能让花渐浓看到,想必楚留香几人已经察觉到。原本前行的队伍猛地停下,似乎是要等那些人过来。 一时之间,警惕的气氛在队伍中不断蔓延。 沙漠本就危机四伏,他们如今不知道那队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是…… 姬冰雁双眸微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该不会是…… 反观花渐浓,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眼底流露出的情绪,不见丝毫害怕。 “阿浓如此从容不迫,难道知晓那些是什么人?” 宫九冷不丁开口。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花渐浓微微一笑:“有几位在,我害怕什么?” 他视线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宫九身上:“难不成几位会让我受伤?” 两句话,他就堵住了宫九。 一旁的胡铁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仔细打量片刻后突然往楚留香那边蹭了蹭,压低声音:“这个九公子怎么这么像那天和你抢人的那个?” 楚留香一下子就听懂胡铁花的话,他又不能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认下。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一直粘着阿浓姑娘。” 话音刚落,原本那群黑点已经到他们面前。 楚留香几人顿时看了过去,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那几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摔落下马。 “……” 这种堪称碰瓷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呆住,知晓原因的花渐浓撇过脸,发现身边是宫九后又换了一个方向。 姬冰雁率先回过神来,下来后快步走到黑衣人面前检查一番。 等他起身时,手里已经拿着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这就是极乐之星吗? 花渐浓微眯双眼,看来看去,也只觉得那只是一颗尺寸大一点的钻石。 “竟然是……” 看到极乐之星后,姬冰雁脸色一变,他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开口:“惹上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开口,另一队人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骑在骆驼上的花渐浓抬手戴上帷帽,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遮挡得完完全全。 接下来的一切就和原著中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他和宫九。 在得知这群人的身份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宫九微微勾起唇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或许可以合作。” 楚留香沉吟片刻,站在月光下的身影风.流倜傥,这几天在沙漠之中也不见丝毫狼狈。 听到他这句话,花渐浓打了个哈欠。 一路赶到这里,天早已暗下,再过不久就到他休息的时间了。 “能走到这种地步,想必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提醒道:“可别被对方骗了。” 楚留香这人的体质都能和死神小学生相比,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时间一长,大家都已经习惯。 对此,花渐浓无奈摇头,石观音一死,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请。” 前去通报的人回来请他们,尽管龟兹国王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但还是摆足了架子。 想起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花渐浓对其没有丝毫好感。 “几位请坐。” 周围几人行走江湖,在这种场合理所当然地报上假名,唯有花渐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直接报出自己本名。 他忽略掉周围人的视线,在楚留香身边坐下。 好像走…… 现场的气氛太像公司团建,更别说龟兹国王还在长篇大论,比领导还能讲,语气中也满是对自己身份的骄傲。 “困了?” “嗯。” 花渐浓看似端坐着,实则已经眯了一会儿,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犯困。 全凭上学时打瞌睡的经验,从未被老师抓到过。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在这里磨蹭大半天,花渐浓浑身不适,像是一尾被丢在沙漠中的鱼。 察觉到花渐浓情绪不高,楚留香侧身过来:“今晚肯定走不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就知道。 花渐浓无奈,只能任凭他们按照剧情设定走下去:“行,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在场之人除了他之外全是高手,几乎是他一动,所有人就注意到。 换做旁人,突然成为焦点后恐怕会不安,但花渐浓是谁?早已习惯落在身上的目光,因此毫不在意地离开。 “这位倒是随心所欲。” 龟兹国王不满,在他眼中,自己是一国之君,所有人都需看他眼色行事。 而那个花渐浓居然中途离场,岂不是不将他这个国王放在眼里? 花渐浓才不管龟兹国王的想法,除了营帐后,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明月高悬,透过遮挡在面前的一层薄纱后变得更加温柔。寒意随风而来,将他身上的衣裙吹得猎猎生风。 身后的火光将黑暗驱散,巡逻的守卫在看到他之后稍有警惕。 “这是父王的客人。” 身后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紧接着,在筵席上的琵琶公主就走到了花渐浓面前。 “姑娘怎么出来了?” “困。” 花渐浓言简意赅,一副不想多费口舌的样子。 见状,琵琶公主微微一笑。她已经知晓这队人的身份,不仅要和他们合作,还要将人留下来。 毕竟…… “姑娘是中原人士?” 这人是要查户口吗? 花渐浓已经困意来袭,并不想和琵琶公主再次花前月下,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为此,青年干脆撩起垂在面前的薄纱,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回去吧。” 听到他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对他外貌震惊的琵琶公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往回走。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父王身后,而那个花渐浓早已不见身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阵寒意顿时涌来,琵琶公主浑身僵硬,突如其来并且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她心都提了起来。 她武功虽然比不上楚留香他们,但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花渐浓也算是绰绰有余,可方才,她居然没有还手之力! 有这么一号人物在,那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还能安然无恙地实施吗? 琵琶公主突然不自信了。 * 花渐浓此时已经睡着,龟兹国王安排得刚刚好,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独处一室。若是深夜发生什么,就算楚留香几人武功高强,也难以过来。 呵。 青年和衣而眠,仅拆了发髻,脸上的妆也没卸,似乎已经猜到今晚会发生什么。 深夜,宴会刚刚散场。可楚留香几人脸上并没有尽兴的欢畅。 “那几人都是有名的穷凶极恶之徒,至今在通缉令上还能找到他们的名字。” 姬冰雁开口,觉得方才或许是一场鸿门宴。 “聚集这么多武林人士,看来龟兹国王是想解决这场政变。” 宫九嗤笑一声,他身为太平王世子,自然能够看透龟兹国王的打算。 他说罢,回头瞥了一眼营帐,随即独自离去。 “诶!” 胡铁花疑惑,本想开口拦下独自离开的宫九,却被姬冰雁拦下:“他深入沙漠有自己的打算,和我们不同。” 他说的隐晦,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用去管宫九。 “那我们还和龟兹国王合作吗?” 楚留香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他知道,龟兹国王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们,想必也会有事情让他们帮忙。 方才宫九已经点破,如果继续和龟兹国王合作,那么他们就要掺和进一国政事之中。 他们连自己朝廷的事情都不想掺和进去,何况一个沙漠小国? 这种事情一旦沾上,就如同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再说吧。” 楚留香有些头疼,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心中满是怅然。 他该如何救下蓉蓉她们呢? 夜色无边,寒风阵阵。被裹挟起的黄沙被绿洲挡在外面,绿洲之内,一个个帐篷犹如蘑菇一般冒头。 其中一间早已熄了灯,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一阵脚步声将寂静打破,不慌不忙地朝着床榻的方向去。 正当此人站到床边时,一只白皙的手猛地袭来。 “九公子深夜闯入我房间,该不会是想再续前缘吧?” 花渐浓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就立刻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宫九。 深夜、寂静的房间,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 任谁半夜醒来突然看到这一幕都会大喊一声“有鬼!”。 第32章 安然无恙 看着已经坐起身且面露笑意的花渐浓,宫九思考片刻,随即回答:“我迷路了。” “……” 这三岁小孩儿都不会相信的借口,放在宫九身上还真有几分可信。 这人虽然看上去聪慧,实则是个路痴。 只是,迷路还能让人刚好走到他房间吗? 花渐浓盘腿而坐,仰面看着宫九:“那你再去找找,我要睡了。” 他话音刚落,不顾宫九现在还站在自己床前,直接躺下准备睡回笼觉。 “我找不到。” “……” “我不认路。” 原本假装没听见的花渐浓被宫九一声声地吵着,被逼无奈,他只好起身。 “外面那么多侍卫,公子不会问一声吗?” 花渐浓觉得宫九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他仰面抬眸,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眼中一抹浅笑。 “岂能让外人知道我不认路?” 这个理由当真是幼稚,花渐浓长叹一声,紧接着,一张银票递到他面前。 “够了吗?” 宫九了解他,一个见钱眼开的笨蛋,只要出钱就能将他哄骗走。 “谈钱多伤感情。” 花渐浓吃一堑不长一智,抬手接过银票后迅速下床,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温柔:“公子,请,妾为你引路。” 如此快的变脸速度,宫九轻挑眉梢,抬脚跟上了花渐浓的步伐。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将他带到这里。 看着还未入睡的楚留香三人,宫九气极反笑:“故意的?” “什么?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 花渐浓装傻,微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宫九,脚下一转,立刻躲在楚留香背后。 “哎,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住在一起的。更何况,公子那毛病,一个人的话万一再走丢怎么办?” 楚留香无奈:“还没睡?”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吧?”见宫九没有追问,花渐浓这才从楚留香背后现身,“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三个挑灯叙旧?” 听到他的话,楚留香三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啧啧啧,老臭虫艳福不浅,估计高兴得睡不着吧。” 胡铁花幸灾乐祸,但话刚说出口就想起来花渐浓和楚留香关系匪浅,后知后觉地抬手捂着嘴。 “哦~” “楚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有那么多人喜欢也正常。” 花渐浓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吃味。这让胡铁花不由得直呼大气,这都能忍。 看来楚留香还没放弃和龟兹国王合作…… 实际上,花渐浓心里担忧的却是这个。 在他看来,苏蓉蓉三人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和龟兹国王合作也没什么帮助,反倒是欠对方一个人情。 那人鬼精,人情指不定有多难还。 “明日一早就走。” 楚留香开口,短短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猜测打消。 “当真?你不做驸马了?” 胡铁花闷笑几声,笑过之后表情严肃下来:“我们想走,龟兹国王能放我们走吗?” “管他呢。”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几颗豆大的泪水。 帐篷里烛光昏暗,将他的脸照得晦暗不明。就连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显得阴暗,给人一种心机深沉的错觉。 他摆摆手,满脸困意:“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要离开。 楚留香紧随其后。 “这两人什么意思?” 胡铁花侧过头,问姬冰雁。 “睡你的吧。” 姬冰雁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吹灭了蜡烛。黑暗之中,宫九微眯双眼,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扳指。 而离开的花渐浓停下脚步,转过身借着月色看向身后的白衣男子:“有事?”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楚留香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就连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都温和不已。 “你在说什么?”花渐浓一脸疑惑,“我知道什么?知道有人看上你了。” 青年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看背影,似乎是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 楚留香没反应过来,方才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花渐浓在气什么,因为此人根本就没有生气。方才只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不然暴露得更多。 花渐浓在床边坐下,惊魂未定。 他好像也没流露太多,楚留香怎么就这么敏锐?那岂不是说姬冰雁几人也有所察觉? 虽然他对楚留香有所信任,但这并不表明他会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秘密。毕竟在这个时代,穿越什么的难免会被当成妖怪。 花渐浓不敢冒险,哪怕知道楚留香不是那种人。 “呼——” 青年本就困倦,如今有胡思乱想这么久,不知不觉间向后一歪,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时床上的青年自然睡醒,乍一看还有些迷糊。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最大的反派石观音都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梳妆好出门,绿洲的清晨带着寒意,露水极重。一层淡淡的水雾薄纱似的将整片绿洲笼罩着,仙境一般。 “准备好了?” 花渐浓隔着雾气瞥见不远处的楚留香几人,走过去后低声询问。 “不生气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楚留香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生气。” 妆容清新雅丽的青年愣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 花渐浓不想在这件事上聊太多,于是转移开话题:“现在就走?” “还要一会儿。” 楚留香是个聪明人,在察觉到青年对这个话题的抗拒后便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讲。 准备离开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告知龟兹国王——似乎也没这个义务。更别提什么驸马的事情,楚留香根本不会同意。 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停下。 “我和你一起。” 花渐浓抬眸,他本来打算代替楚留香去和龟兹国王说这件事情,毕竟他可以用技能控制对方。 但转念一想,反正楚留香也知道他身怀绝技,一起去也没什么。 “小心。” 胡铁花和姬冰雁已经做好了打出去的准备,自从两人进了龟兹国王的营帐后就一直提心吊胆。 片刻之后,见两人并肩走出,胡铁花立刻上前:“怎么样?” “走了。” 花渐浓抬手一挥,随即扣上帷幔向前。 而他身后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对着两位好友点头示意。 “竟然这么轻松?那老头没为难你们?” 楚留香神秘一笑,低头摸了一下鼻子:“或许吧。” 或许?这是什么意思?为难就为难,不为难就不为难,怎么是或许呢? 胡铁花摸不准头脑,只能闷头上前。 黄沙漫天,出了绿洲之后,空气里的水分仿佛被抽干,花渐浓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得很。 “嘶——” 驼铃声中,水蓝色衣裙的美人轻嘶一声,从帷幔中放下的洁白手指上沾了一片猩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 楚留香一惊,难道是受伤了? 他一边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一边低头关心。 而接过帕子的花渐浓捏着帕子捂着鼻子,说话时的额声音都闷闷的:“太干了,流鼻血了。”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严重吗?” “还好。” 花渐浓一手捂着鼻子,一手随意挥了挥,示意楚留香不必担心。 他之前去西北工作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就没睡好。呼吸时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将身上的水分抽去。第二天醒来时喉咙痛,流鼻血。 比现在惨多了。 “先止血吧。” 楚留香无奈,解下水囊递给花渐浓:“多喝些水。” “谢谢。” 在这种情况下,花渐浓一向有礼貌,将自己的利齿和尖爪收敛起来,看上去软萌无害。 实则,当你将手伸过去想要抚摸时,邪恶的他就会伸出爪子抱着手狂咬。 这个人,估计只有睡觉的时候无害。 楚留香见花渐浓没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而身后的青年总算止住血,垂眸看着手上弄脏的手帕,思索着。 都脏了,楚留香应该不要了吧。 他随手将沾了血的帕子塞到骆驼身上的布袋,又将手擦拭干净。 太阳炙烤着沙漠,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带的水有限,不到渴得不行的地步绝不喝水。 花渐浓快要趴在骆驼的脑袋上,柔弱得很,阳光大大削弱了他的精力。 远处有人策马而来,楚留香警惕起来,心想:“该不会又是什么侍卫?” “敢问阁下可是楚留香前辈?” “我是。” 思索片刻,楚留香应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对方身上的服装明显是外邦,听到他应下后点点头:“王子派我在此处等您,总算是等到了。” 王子?难不成是黑珍珠? 毕竟楚留香认识的王子有限,其中沙漠中的王子更是少之又少,想必只有那位挟走蓉蓉她们的黑珍珠了。 “请。” 花渐浓挑眉,本以为会遇到石观音的弟子们,没想到居然是黑珍珠。 既然如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可就不知道了。 青年抬手摸了摸泛着痛的鼻子,藏在帷帽之下的表情神秘莫测。 和楚留香猜的一样,此人还真是黑珍珠派来的,而他一直担心的苏蓉蓉三人也毫发无损。 一行人到扎木合时,苏蓉蓉三人正和黑珍珠打得火热,瞥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扑了过来。 “好啊你,来得这么慢,难不成半路被耽搁了?” 第33章 来一发? 楚留香扬起一抹笑,与前几天不同,这抹笑轻松得很,仿佛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出了一点问题,不过已经没事了。” 他翻身而下,视线落在黑珍珠身上。 没想到这人将蓉蓉她们拐到沙漠,居然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派人在沙漠里守着。 这人费这么大功夫,到底为了什么? 一时间,许多疑惑涌上楚留香心头,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身后,花渐浓慢悠悠地下来,刚站稳,身边就凑过来一个白衣人:“阿浓心中作何感想?” “嗯?” 花渐浓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宫九,他知晓对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看到自己吃味。 可宫九不知道的是,自己和楚留香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青年勾唇一笑,尽管帷帽遮挡着脸颊,但这么近的距离,宫九还是可以瞥见薄纱后的一抹姝色。 “三位姑娘平安无事,我自然是高兴了。” 尽管花渐浓讲的是心里话,但宫九心里还是不太相信。毕竟这两人之前在自己面前可是一副情深模样,心里若是有一个人,又岂能容忍对方关心其他女子? 宫九突然有些看不懂花渐浓了,他不明白。若是他,看到心上人关系其他人,怕不是要将人关起来。 风裹挟着黄沙吹来,一旁的楚留香几人已经叙完旧,抬手往花渐浓的方向示意:“这位是花渐浓,旁边那位是宫九。” 相比于花渐浓,宫九这个名字倒是让在场的人侧目。 有关此人的传言不少,但今天还是在场的人第一次见到宫九的真面目。 和楚留香一样,宫九也是一身白衣——其余衣服在手下那里,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没想到神龙一样的九公子竟然会来到这里。” 黑珍珠率先开口问好,他——应该是她,早已听说过宫九的名字,据说此人无论是什么武功都能学会,当真是聪明绝顶。 “其他风景看得多了,便想看看大漠风光。” 宫九微微颔首,看起来芝兰玉树,一副有涵养的模样。 他身边的花渐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撇撇嘴。 这人有时很聪明,有时看起来又笨笨的。 青年抬脚,想要往前走,却被身侧的宫九一把抓住手腕:“阿浓,不和王子问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位“阿浓”身上。 一身水蓝色衣裙包裹着单薄的身躯,身材高挑,站在宫九身边也只是低了半个头。 这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身形都格外出众,只是头戴帷帽,看不清长相。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丰神俊朗。” 花渐浓隔着薄纱暗自瞪了宫九一眼,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发现。 他笑吟吟地看向黑珍珠,他们两个一男一女,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 黑珍珠身披一见乌黑斗篷,斗篷之下浑身漆黑,唯有一张脸是苍白的,白得有些渗人。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这是一张英俊到完美的脸。 此时,她听到花渐浓的声音,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在对方身上。 黑珍珠眼眸暗沉,对视时总会让人以为是深潭。 “阿浓姑娘。” 看上去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么有礼貌。 花渐浓轻挑眉梢,微微一笑——尽管其他人看不到。 扎木合在沙漠深处,周围黄沙遍布,围绕着一处绿洲,树丛稍矮,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大片湖泊。 没想到沙漠之中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色。 黑珍珠带着人先行休息,她一副冷酷模样,倒是和苏蓉蓉三人聊得来,说话时的语气以及表情都明显柔和不少。 胡铁花见状打趣道:“嘿!老臭虫,看来你也没那么受欢迎。” 瞥着前方交谈甚欢的四位,楚留香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一旁,花渐浓收回视线,在心里想道:“好姐妹能不交谈甚欢吗?说不定现在正在吐槽着谁呢。” 青年微微垂下头,帷帽上的薄纱被风吹起,那张漂亮的脸在众人面前转瞬即逝。 哪怕只有一眼,也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花渐浓面不改色,抬手理好随风乱飞的帷幔后就放慢了脚步,直到他走在一群人最后。 交谈声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青年侧目望着一旁泛起层层涟漪的湖泊,目光幽深,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原本在和苏蓉蓉三人讲话的楚留香余光中瞥见落后的花渐浓,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好像从进了沙漠开始,对方的情绪就一直不高,尤其是这几天。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但楚留香思来想去,他们这一群人一直在一起,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停下,等花渐浓走过来时开口询问:“怎么了?” “嗯?”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花渐浓冷不丁地听到楚留香的声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楚留香斟酌一番,用词委婉。 “有吗?” 微风阵阵,但吹来的却是黄沙。 花渐浓认真思考片刻,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平常那么活泼:“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这明显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眼中满是笑意,除此之外便是些许包容。 两人并肩而行,一高一矮,一白一蓝,乍一看十分和谐。 “哎——” 听到身侧的叹息声,花渐浓步子一顿,直接转过头来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楚留香。 “楚郎这么关心我,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之前花渐浓也会闲来无聊调.戏人,但从未用上“爱”这个字。“爱”与其他的感情不同,明显更加沉重。 当然,楚留香爱过人,但也只是爱过。每一个他都爱过,正因如此,分开之后从未有人公开辱骂过楚留香。 只是骂他是个混蛋。 “嗯哼?” 见楚留香不说话,花渐浓勾起唇角,总算是开心起来。果然,还是迫害别人好玩。 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中原一点红了。上次对方愤然离去,身上还带着伤。 “又在发呆了。” 楚留香抬手,但花渐浓戴着帷帽,他的手只能向下,落在青年单薄的肩头。 “花渐浓……是何方人士?” 不远处将两人之间的互动尽数看在眼里的宋甜儿满眼疑惑。 她一开始以为花渐浓和楚留香只是朋友,但看双方亲密的姿态,似乎不像是她所想那般。 听到她这句询问,胡铁花立刻移开视线假装听不到。 姬冰雁无奈:“我和这位阿浓姑娘只认识几天,了解不深。” 他糊弄过去,说罢就匆匆向前。 “嗯?真是古怪。” 胡铁花和姬冰雁这幅有所掩饰的模样被宋甜儿三人看在眼里,她们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神。 对此毫不知情的另外几人一路奔波劳累,早已疲惫不堪。黑珍珠将他们安置好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和大家印象中一样神秘。 花渐浓单独住一间房,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洗漱一番。 眼下还没到他休息的事情,于是擦干湿发后坐在铜镜前简单化了个妆。 就当他将唇脂放下的那一刻,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没等他开口回答,外面便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花渐浓只能听出来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但具体是谁便猜不到了。 她来做什么? 青年疑惑不已,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宋姑娘?有什么事吗?“ 来敲门的正是宋甜儿,瓜子脸上嵌着两只明亮的眼睛,乌黑发亮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口。 “阿浓,是吧?” 见花渐浓开了门,宋甜儿微微一笑,说话时带着些许的广东口音。 “请进。” 青年微微侧过身,让站在门外的宋甜儿进了门,不过他并没有关上门,反倒是将门全部打开。 “宋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边询问,一边在宋甜儿对面坐下。 花渐浓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长发湿润散在身后,雪肤红.唇,犹如脱画而出的美人。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宋甜儿有些天真烂漫,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中原人吗?怎么和他认识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清甜,就连那双笑弯的眼眸都明亮似星。 花渐浓学着她的动作,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宋姑娘有什么疑惑吗?” 他不答反问,那双多情眼看得宋甜儿面红耳赤。 这不对,她又不是没见过美女,怎么就……虽说眼前的人长得确实好看…… 宋甜儿在心里胡思乱想,越想越逻辑混乱,到最后,居然只顾着盯着花渐浓的脸。 “……” 原以为她要来做什么的花渐浓瞥见这一幕,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宋甜儿回过神脸,抿唇,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说话时情绪都有些激动,方言都出来了。 “觉得宋姑娘很可爱。” “可……可爱?” 花渐浓点点头。 “你这人真会转移话题。”宋甜儿轻咳一声,顿时扭过头去,两条辫子一甩,十分生动活泼。 “我确实是中原人士。” 他轻咳一声,正经回答了宋甜儿的问题。 “那……” 宋甜儿眸光一闪,总算是将来的目的问出口:“你和楚大哥是什么关系?”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花渐浓微微一笑,拉长声音,脸上表情十分神秘:“你猜。” “我才不猜。” 宋甜儿一副被捉弄的微怒,猛地起身,两条辫子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轻轻甩动着。 她冷哼一声,但甜美的长相以及身上鹅黄色的衣裙将脸上的冷意融化。 花渐浓轻笑一声,同样起身。 宋甜儿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他看到后自然要起身将人送走。两人刚走到门口,原本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回过头。 花渐浓被吓了一跳,张口还没说出什么,一只小麦色的纤纤玉手呈刀刃状向他劈来。 “!!!” 怎么突然出手?! 宋甜儿的武功和其他人相比不是很高,但对付花渐浓这种不会武的人简直绰绰有余。 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在房间里打起来,花渐浓步步后退,被迫靠在桌沿。 青年乌发大部分铺在桌面,一副惊讶模样。 “你不会武功?” 宋甜儿站定,上下打量着面前半靠在桌子上的人。对方上身几乎快要躺在桌面上,乌发如瀑,将那张淡抹的脸衬托得更加漂亮。 距离太近,以至于她能够嗅到潮湿水汽中夹杂着的淡淡暖香,丝丝缕缕,存在感极强。 “在下只是一介弱女子。” 花渐浓双手撑在桌沿上,抬眸笑看着与自己距离过近的宋甜儿。 对方微微弯着腰,两条辫子垂下。 两人如今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强抢良家妇女,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是两个女子。长相甜美的那个以强势的态度步步紧逼,而那个模样清雅温和的美人姿态柔弱。 花渐浓很会利用自己这张脸,察觉到宋甜儿表情的变化后慢慢直起身,将本就过近的距离拉得更近。 先是那股暖香和着潮湿的水汽一并传来,紧接着是贴近后明显的呼吸和温度。 宋甜儿一惊,回过神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你……这么近做什么?” 她连忙后退,站定后上下打量着花渐浓,随即小声嘟囔:“不会武功还来沙漠,也不怕出事。” 说罢,宋甜儿立刻转身跑开,背影有些惊慌失措。 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花渐浓轻笑一声,走到一旁拿起棉巾擦拭着还有些湿润的长发。 他低着头,突然听到身后窗户处传来动静。 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地来,他这里是沙漠热门景点吗? 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待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不已:“怎……” 他原以为来的还是楚留香那几位好妹妹,却没想到一转头,来的居然是楚留香。 对方一身白衣,姿态慵懒地靠在窗边,一只胳膊抵在窗台上,另一只手举在半空,手指微屈——方才那阵动静明显是他敲的。 白衣男子见花渐浓转过身来,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眸似春风,又明亮不已。 这一幕若是放到网上,一定会爆火。 午后阳光倾洒,西北的海拔高,太阳都比在中原时清透,蓝天洗过一般。如此开阔的一幕在此时成了陪衬,唯有窗前那个风.流倜傥的人引人注目。 “……”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口吻平淡:“香帅怎么来我这里了?真是稀客。” 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让楚留香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似乎并没有惹他生气吧? 楚留香起身,绕到门口进来。 “有事?” 花渐浓长发未干,将手里的棉巾扔到一旁后双臂环抱,上下打量着楚留香。 “没什么事难道就不能过来?” 楚留香垂眸,抬手摸着鼻子。他方才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宋甜儿,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抬手“邦邦邦”给了他几拳。 打完之后也不等他开口询问原因,自顾自地扭头就走。 惹得楚留香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究竟是哪儿惹这位姑奶奶不高兴。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前脚刚被宋甜儿揍了几拳,后脚就被花渐浓阴阳怪气。 他不是楚留香吗?不是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楚留香吗?不是那个特别受女孩子喜欢的楚留香吗?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面露迟疑的楚留香,坐在一旁的花渐浓勾起一抹笑。 他轻咳一声,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香帅怎么一副饱受摧残的额模样?” 闻言,楚留香向前一步,身上那股郁金花香扑面而来:“我倒是想弄明白你们在搞什么。” 他语气无奈,掀起衣摆后在花渐浓身边坐定。 “没想到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香帅也会苦恼。” 花渐浓倾身过来,半干的湿发垂下,贴在楚留香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凉意顿时袭来。 又开始了。 白衣男子在花渐浓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刚开始他还会躲,现在……已经习惯了。 青年柔软温热的身躯靠过来,与此同时,那只洁白修长的手也搭在了他胸口。 花渐浓下巴抵在楚留香肩头。微微抬眸:“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都可以说给妾身哦。” 这时他又扮起知心大姐姐了,不过再大也大不过楚留香。平日里很少谈及年龄这件事情,但楚留香的确比他大了许多岁。 楚留香无奈叹气:“又要收多少钱?” 他一语点破,侧首垂眸看着与自己姿态亲密的青年。 “谈钱多伤感情。” 花渐浓撇撇嘴,以楚留香的角度来看,趴在肩头的青年眼型圆润,细眉微蹙,乌黑的瞳孔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清透。 大约是犯懒,他脸上的妆容也简单不已,只有眼下点了颗痣。 楚留香默不作声,突然伸手探了过来。 没想到他会伸手的花渐浓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一只大手控制住。 眼下传来的摩挲将花渐浓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此时双目微瞪,浑身僵硬,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动物。 “你……” 青年哑口无言,楚留香指腹的温度很烫,薄茧擦过眼下细嫩的肌肤时还有点痛。 “你干什么?!” 花渐浓蹙起眉,抬手便往楚留香胸口锤了一拳。好巧不巧,和宋甜儿打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立刻从楚留香身上起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横眉冷竖:“我好不容易画好的,你就这么轻易擦了。” 原本搭配的协调的妆容因为楚留香方才那一抹,他眼下那个故意点上的泪痣顿时化作一抹红痕横在雪白的肌肤上。 楚留香手都停在半空,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身为一个能够玩花丛中过的浪子,他又岂会不知道妆容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尽管花渐浓不是女子。 更何况,对方脸上的妆看起来是刚化好的,格外服帖漂亮。 但现在,因为他刚才那一抹,青年的妆顿时变了一个味道。 花渐浓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补妆。 寂静在房中蔓延,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内的气氛也越来越浓重。 楚留香清了清嗓子,走到花渐浓身后。 一面不大的铜镜中顿时浮现出两道身影,一柔一刚,一红一白。 “抱歉。” 楚留香眉眼柔和,包含歉意,道歉时的语气都十分之诚恳。 听到道歉后,花渐浓眸光一闪,随即将眉笔撂下:“哪儿错了?” 身后的白衣男子弯下腰来,单手撑在桌面,呈半抱的姿势将人困在怀中:“我不该随便动手,也不该破坏你的妆。” 楚留香并没有发现,自己这幅妥协纵容的模样有多么暧.昧,也或许是注意到了,但因为两人都是男子,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一句道歉?” 花渐浓一动不动,哪怕已经察觉到背后的热意。 他低垂眉眼,浓郁的郁金花香将他包围起来,伴着一股炽热的体温,以及无法忽视的男性气息。 楚留香轻叹,抬手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 他这次可没带钱,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腰间悬挂着的玉佩。 “我不要。” 花渐浓瞥见后直接拒绝,他能看出来那块玉佩是楚留香常年贴身佩戴的额,因此婉拒。 虽说自己爱财,但也不是什么都要。 楚留香一愣,弯腰时束起的长发以及发绳从肩头滑落,尽数落在花渐浓两侧,像是牢笼一般将人困在怀里。 “算了,我原谅你了。” 花渐浓轻咳一声,虽然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人当真可恨,不是说没有龙阳之好吗?怎么现在这么……没有边界! 花渐浓的性取向随妈妈,一开始看到楚留香的时候就有所好感,哪知对方开口就是“楚某没有龙阳之好。” 他可没有什么掰弯直男的想法,但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平日里的玩笑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漂亮的青年沉思片刻,抬眸看向铜镜,与镜中的楚留香对视:“来一次?” 第34章 预收加更 “什么?” 站在花渐浓身后的楚留香与铜镜中那双明亮的双眼对视,真诚地发出一声疑惑。 “要试试吗?” 花渐浓起身,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抬手搭在楚留香肩头,步步紧逼。 白衣男子蹙起眉,若是说刚开始听到青年那句话时有些疑惑,那么现在他便明白了。 这是能随便来的吗? 楚留香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他无奈至极,双手举起却无处可放,只能以一种投降的姿势任由对方将自己推倒在床。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尽管现在处于劣势,俊朗的男子依旧纵容不迫,甚至还想好声好气地劝站在面前的花渐浓。 青年长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柔顺地垂在身侧,分明是没什么重量的发丝,却像是要将他压垮一般。 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话后轻抬眉梢,单腿屈膝挤入楚留香双.腿之间。 “玩笑?” 青年居高临下,此时略微垂眸,那双清透乌黑的眼眸幅度不大地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楚留香能够感受到花渐浓身上的温度,尤其是那只屈起的腿。 他向后挪了方寸,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躲,花渐浓便逼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楚留香抬头仰望着背光的青年,他见过不少美人,身为一个浪子,又怎么会没有几段风.流韵事? 但在怎么风.流,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他最快的一段尽管只认识了几天,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但现在,自己和花渐浓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谈论这个,难道不离谱吗? 察觉到楚留香脸上的表情,花渐浓嘴角扬起,直接倾身而下。 单薄的身躯下压,乌发垂下,漂亮的脸颊也在眼前放大。 楚留香从一开始就知道花渐浓长得漂亮,这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无法让人忽略。更何况此时对方妆容精致,一身红裙火焰一般热情。 这等姝色还如此主动,能忍住的还算男人吗? “阿浓。” 楚留香开口,语气无奈。 他很少这么叫花渐浓,之前几次也只是为了做戏,但这次不知道出于是什么目的,竟然喊了这么柔软的称呼。 “嘘——” 花渐浓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示意楚留香噤声。 他原本单腿抵在床上,此时却不断向前,直到整个人都半跪在床上。 为此,楚留香退无可退——他已经靠在墙上,半是纵容半是意味不明地让花渐浓跪坐在自己双.腿之间。 此人肩宽腿长,身材强劲有力。一身白衣优雅,但衣下的肌肉精瘦结实。 红裙不断向前,直到压住白色衣摆。 花渐浓抬手,分明指尖微凉,可隔着衣衫落在楚留香胸口时,却带着堪比烙铁一般的炽热。 两人不是没有过如今过近的距离,但之前只是玩笑,这次竟然来真的。 体温渐渐交融,而花渐浓也半贴在楚留香胸口,两人鼻尖相对,只要微微前进半寸,就能突破现在的关系。 太近了…… 这是楚留香第一次想要落荒而逃,现在,他可以看到花渐浓卷翘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的眼睫下是那双漂亮的眼眸。 此时,那双眼眸中正映出他的身影。 只映出他的身影。 这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对方眼中只有自己,心中也只有自己。 夕阳渐落,暖黄色的阳光自窗户倾洒而入。花渐浓背着光,这道阳光便为描着他的身形。 人在衣中晃。 楚留香居然有一瞬的晃神,眼前红白两种极致的对比让他眼花缭乱。 身为许多年前就在江湖闻名的高手,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花渐浓。 可他没有。 花渐浓瞥见楚留香的晃神,再次露出一抹笑。他涂了唇脂,颜色似娇艳的红牡丹,唇形漂亮,微薄,一颗圆润的唇珠嵌在红.唇上。 这抹红距离楚留香越来越近,他瞳孔微缩,想要后退,但背后就是一堵墙。 “怦!” “怦!怦!” 猛烈的心跳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刚开始仅有一道,但很快,两人的心跳声逐渐重合。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饶是楚留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身份仿佛和平时调换过来。 白衣男子仰着头,平日里温和的笑意早已不见,麦色的肌肤上表情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 随着那抹红的靠近,楚留香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眉头微蹙。 但…… 花渐浓在快要吻上时蓦地低了低,最终在男子的喉结上留下一枚绯红色的唇印。 这一吻将两人之间朋友的界限顿时打破,暧.昧无限蔓延。 青年能够感受到楚留香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呼吸时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温度。 他眉眼低垂,明亮的眼眸被遮盖,就连眼中的情绪也无法窥探。 在喉结处传来一阵温热柔软时,楚留香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推开花渐浓,而是一愣。原本脸上的纵容和诧异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晦暗、深沉。 察觉到身下人浑身紧绷,肌肉鼓起,花渐浓眉梢一抬,刚想露出一抹笑,下一刻眼前便天旋地转。 待他眼中的世界恢复正常时,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楚留香反制。 对方仅凭一只手就将他摁在床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抬起,随后擦去喉结上的唇印。 “阿浓啊阿浓,你还真是……” 他话未说完,最后的几个字被吞吃入腹,只留下一声喟叹。 花渐浓仰面倒在床上,乌发铺了一大片。极致的黑衬得他肤色更白,在余晖中仿佛透明一般。 压在身上的白衣男子体型高大,哪怕没有露出,仅凭一个刚才的一个动作就能体会到肌肉蕴含的力量。 听到楚留香这句话,花渐浓微微一笑:“怎么?香帅恼羞成怒了?” 他亲自捅破了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此刻,楚留香面露无奈,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两人之间仅隔了两层衣衫,体温已经触感传递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还是如此暧.昧的一个姿势,但凡有人进来,两人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们两个现在本来就不清白。 楚留香一转方才的劣势,欺身压下,衣物摩挲声让两人现在更加密不可分。 “怎么?想明白了?” 尽管被楚留香桎梏着双手压在床上,但花渐浓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惧意,还能盯着楚留香的视线露出一抹类似于挑衅的笑。 “……” 楚留香再次叹气,并不是代表他妥协,而是没招了。 眼前这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可就这么算了,刚才那些岂不是白白承受了? 白衣男子低下头,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围绕起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地单手捏住花渐浓的脸颊,稍微一用力,柔软的脸颊便向中间鼓起。 花渐浓此时双手被桎梏在头顶,脸颊又被掐着,大半个身子又被楚留香压制。 这个姿势不管怎么看都充斥着浓浓的控制感。 最后一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昏暗的光线将床榻之上本就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粘稠。 “我只把你当做朋友。” 楚留香斟酌片刻,委婉道。 他也不傻,能够看出花渐浓对他毫无暧.昧感情,只是一时兴起。 见状,青年侧过头,撇撇嘴:“万花丛中过的香帅倒是有原则。” 此人并不是广义上的君子,即可以和认识几天的姑娘亲密,又会拒绝主动贴上来且没有感觉的人。 花渐浓抬脚,直接踹向楚留香:“起开。” 大抵是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原本态度柔和缠.绵的青年顿时变了个态度。 楚留香哼笑几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就松了手。 “慢走不送。” 红裙美人侧卧在床,微微眯着双眼看向站在床边整理衣衫的楚留香。 这一幕颇有一种事后感。 不过两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聪明的人早已将方才的事情遗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做朋友。 花渐浓合上眼,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 尽管刚才楚留香已经收着力气,但松手后他双手手腕处还是浮现出一圈鲜红的指痕。 “哼。” 寂静之中,一声轻哼响起。 花渐浓大可以对着楚留香使用大招,何愁对方不听话? 但他没有。 而起身的楚留香刚整理好衣服就听到了青年的冷哼,动作一顿:“之后莫要这样了。” “怎样?” 花渐浓睁开眼,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楚留香那身白衣倒是显眼得很。 “看上了,两人都没问题,来一次怎么了?” 若是放到之前,他这句话传出去恐怕又要被人挂瓜条。但成年人早已心知肚明,更何况他现在纯粹一个理论王者。 之前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后面工作久了,又觉得恋爱没什么意思。 青年轻笑一声:“我想香帅比我更懂吧?” 楚留香叹气,但他也无法反驳花渐浓。除去朋友这层身份,自己没有原因去改变对方的想法。 算了算了,楚留香,你自己还一堆烂桃花的。 白衣男子摇摇头:“是是是,我谨遵教诲。” 第35章 色诱我就从 花渐浓撇过脸,并没有接话。 这人太过分了,刚刚拒绝他的投怀送抱,眼下又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楚留香一顿,不明白青年为什么又不高兴。 对方的方才送客的情绪太明显,他也只好顺从地离开,不然现在看起来柔弱无害的人说不定会跳起来再给自己几拳。 闭着眼睛的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 哼! 待人走后,懒散躺在床上的美人这才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抓过一旁的枕头狂揍一顿。 下手极重,很难不怀疑他是把枕头当做了替身。 * 众人只在扎木合待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便要离开。临行时,苏蓉蓉三人还对黑珍珠有所不舍。 四人聚在一起又在谈论什么悄悄话,丝毫没有将楚留香放在眼里。 昨晚楚留香刚从花渐浓房中出来,就被苏蓉蓉三人拽过去指责一顿。无非是什么不顾及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将对方扯入了危险之中等等。 说着说着,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脖子。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满脸无奈的楚留香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准确地来讲,是摸了一下喉结。 上面还残留着唇脂的鲜艳,因为被指腹擦过,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楚留香无奈叹息,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不远处的花渐浓。 对方今天没戴帷帽,那张漂亮的脸毫无遗漏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然,今天的花渐浓与之前有些不一样——换了发型。 虽然这人每天都会根据妆容的不同搭配发髻,但一成不变的就是脸颊两侧的短发。 但这段时间疏于修剪,原本只到下巴的短发已经长到肩膀。今早他坐在铜镜前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两边的头发梳上去。 以至于今天楚留香见到时还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夸了一句。 当然,花渐浓明显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看到楚留香后面无表情地径直绕了过去。 “……” 完全被忽视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眼中无奈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哎——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花渐浓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转过头与楚留香对视。 开玩笑,他昨晚刚做出那种事情,还是被拒绝的,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至少不应该…… 青年为自己找着理由,转过身瞥了一眼宫九。 “阿浓是在看我吗?” 宫九上前一步,让花渐浓将他那张俊朗的脸看的更清楚。 这个人…… 因为拥有的太多,想要的也能轻而易举得到,以至于宫九喜欢痛苦,并以此为乐。 钱、权,他生来便有,因此,美人美酒珍宝也应有尽有。 若是这番话讲给其他人,说不定宫九早就被骂“炫富”,花渐浓说不定还会恶狠狠地抢过他的银票。 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多他一个怎么了?! 花渐浓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阿浓……” 对方又在喊他,在宫九眼中看来,花渐浓就是那个目前难以得到的。 越是得不到,心里便越痒。 “走了。” 感受到宫九的靠近,花渐浓立刻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见状,宫九微微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一离开绿洲,苍黄的沙漠无边无际。由绿转黄,这个反差极大,以至于人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渐浓还真有些水土不服,整个人都散发出懒散的感觉,坐在骆驼上要么半闭着眼睛,要么就是抬眼看向天边。 “再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青年这幅模样看着很难受,楚留香看见后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担忧,不由自主地就凑了过来。 “我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他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石观音已死,但她的那些弟子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楚留香他们不知道的是,沙漠之中还养育着一大片罪恶之花。 虽然之前花渐浓曾说过不想来沙漠,但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放任那片罂粟花自由生长吧? “嗯?” 青年面露沉思,眼神都透露出几分认真,因此,楚留香以为他又开始难受了。 “石观音的据地不就是在这里吗?要不去看一眼?” 在众人的目光下,花渐浓冷不丁地开口,提及的事情还是在众人意料之外。 “石观音?” 姬冰雁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石观音死了,但对方的据地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却不知道。 而且…… “虽然石观音死了,但她的石林洞府可还有人在。” 他话音刚落,立刻抬头看向面色有些许苍白的花渐浓,意味不明:“阿浓姑娘千里迢迢,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吗?” 不愧是姬冰雁。 花渐浓轻笑一声,漂亮的脸染上病态之后非但没有狼狈,反倒是更加吸引人。 他直起腰,脸上表情不变:“姬老板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是有什么事?” 楚留香思索片刻,他知道花渐浓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改变主意的人,也知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及石观音。 在场所有人之中,若是说最了解和最相信花渐浓的,那非楚留香莫属。 “哎——” 花渐浓微眯双眼,望着沙漠中盘旋的鹰隼,缓缓开口:“诸位可知石观音这么多年来能有那么多人效忠,除了武功高强外还因为什么?” 忽的起了一阵风,将风沙吹起,在场的人无一不抬手遮面。 花渐浓仅是低下头,他能够感受到沙子打在脸上的感觉,微痛。 “因为她漂亮?” 宋甜儿迟疑开口。 “非也。” 美人柔和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他说话时的语气分明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在炎热的沙漠无端生出一阵寒意。 “因为她手上有一种可以控制人精神的药。” 花渐浓掀起眼皮,他今日的眼妆是浅绿色,瞳孔也因为这个颜色显得冷淡几分:“只要沾上一次就会成瘾的药。” 楚留香脸色一变,他听说过石观音手下的人对其忠心不已,不少在江湖上有名的男子也倾倒在对方石榴裙下。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人背叛。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石观音御下有方,如今听到花渐浓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令他们震惊的还在下面,花渐浓以一种旁观者平淡理智的口吻讲述那种药的危害,越往下讲,他们身上的寒意便越重。 直到最后,胡铁花还打了个寒颤:“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物!” “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拿到,不知道又要危害多少无辜之人!” 苏蓉蓉被花渐浓方才的讲述惊到,不敢想若是有个心术不正的人得到这种药,江湖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还是去看看吧。” 楚留香抬手揉了揉额头,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去看一眼。 见他们没有过多的疑问,花渐浓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比如说他是如何知道石观音手中有这么一种药之类的。 青年抬手掩唇轻咳,眉眼间带着几分愁绪。 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丝毫不知晓,不过,有楚留香他们在,就算有事情,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吧? 花渐浓再次确认了自己是个乌鸦嘴,怎么就说什么来什么呢? 不过,眼前这个人应该算不上是麻烦吧? “我每次遇见你,你都是一身伤。” 夜幕降临,身穿水蓝色衣裙的花渐浓蹲在一个伤员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放肆地打量着靠在一旁的黑衣人。 “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他抬眸,与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对视上。 “不过也不重要了。”话刚问出口,他也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否认,“你又受伤了。” 黑衣人——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后撇过头,不想和眼前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若是之前,花渐浓或许会识趣地离开。但他现在无聊得很,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已经很少去调.戏楚留香。 眼下中原一点红来了,他自然会给自己找些乐子。 “不理我?” 青年笑着,灿烂的笑脸让中原一点红不敢看过来,似雪原孤狼,在看到篝火时第一反应不是接近,而是逃离。 正当黑衣杀手沉思时,花渐浓单手撑在一旁,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先是一阵熟悉的香气扑来,紧接着才是一道含笑的声音:“该不会还在因为别苑的事情生气吧?” 他说罢,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中原一点红的胸口:“吃味了?” “没有。” 听花渐浓讲了这么多的中原一点红额角青筋鼓起,明显是一副忍耐到极致的样子。 就连反驳对方的话都说的坚定,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从舌尖绕一圈。 他越是一副抗拒模样,花渐浓便越想捉弄他。 青年整张脸都呈现在眼前,居然放弃了之前的发型…… 尽管心里不想承认,但中原一点红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花渐浓和平常的不同之处。 香气萦绕在鼻尖,黑衣杀手冷着一张脸,苍白的脸上,那双幽绿色的瞳孔更加显眼。 “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花渐浓那根停留在半空的手指总算落下,落在中原一点红的心口,“很难让我不多想啊。” “……” 中原一点红哑口无言,这么久不见,对方的脸皮依然这么厚。 他干脆闭上双眼,但视觉消失之后,其余的便更加灵敏起来。 比如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花渐浓的呼吸,浑身微微紧绷,因为察觉到身边有人存在。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杀手。 花渐浓眼中含笑,不过他也没将人逗恼。在中原一点红闭眼没多久,他就准备起身离开。 刚一起来,他的腿就不受控制地弯曲——蹲太久,腿麻了。 地面是沙子,就算是摔倒也不会很痛。 花渐浓想要稳住身形,奈何脚下的沙子实在是太软,他踩上去根本落不到实处。 现在腿又麻了,两条腿软面条一般。 突然,一只苍白如纸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向上一撑便将他扶稳。 出手的人除了中原一点红又能是谁呢? 黑衣杀手甚至眼睛都没睁开,仅凭声音就能准确无误地扶稳花渐浓。 “好厉害。” 为此,青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哪怕中原一点红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夸赞的理由。 但由于之前被花渐浓捉弄过太多次,以至于黑衣杀手在听到这声夸赞后,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人又要搞什么鬼?” 还好,花渐浓站稳之后只说了一声谢谢,随后便离开了。 只说了一声谢谢…… 莫名的,中原一点红烦躁起来——虽然这股燥意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大概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前刺杀对象吧。 中原一点红没继续深想,又或者是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身为一个杀手,还是一个天下第一杀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受人控制。 离开的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些,他在篝火旁坐下,火光将他莹白如玉的脸颊照得晦暗不明。 “红兄不过来?” 楚留香收回视线,开口询问。 “嗯。”花渐浓轻哼一声,嘴角却带着笑意,“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这句话看似在埋怨,实则很亲密。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楚留香将视线落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上,身侧青年的存在感极强,呼吸间,两人的影子映在沙漠上,渐渐摇晃着重合在一起。 或许……这样就能让对方放弃那个荒诞的想法吧? 白衣男子很少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尽管有时候他确实是用哄女孩子的手段哄过花渐浓。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是朋友,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做。 被撕开的边界线看似粘合回一开始的样子,可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花渐浓,他们都知道,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 今晚的星星很多,好像一抬手就能摘到。花渐浓抬头看了片刻,这才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守夜的另有其人,不需要花渐浓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守夜。因此,他心安理得地早早休息。 中原一点红和他们相遇只是一个意外,这人不知道又在执行什么任务,又或者是接了什么委托。估计当时身上的伤没好就深入沙漠,当时一行人遥遥地就看到一个黑衣身影踉踉跄跄。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与中原一点红勉强算是朋友,在花渐浓眼中看来,自己也算是朋友。 而队伍里恰好还有一个仇家。 鬼知道中原一点红一睁开就看到宫九那张脸的想法,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花渐浓笑吟吟地探过头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夜色无边,与聚在一起的众人不同,包扎好伤口的中原一点红孤狼似的坐在一旁。 哪怕吃东西也是花渐浓送过去的,冷冰冰,毫无笑意,不近人情。 “就像个死人一样。” 宋甜儿如此点评。 花渐浓侧身睡着,往常他躺下没多久就会睡着,但今天却翻来覆去,明显心里有事压着。 忽然,黑暗之中的那道身影动了,他爬起来,似是憋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到黑衣杀手面前。 中原一点红还保持着靠在石头上的样子,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 “进去。” 拆了发髻的青年长发如瀑,眼尾的浅绿在沙漠之中似一泓清泉。 从他过来时中原一点红就听到了动静,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随即说出这句话。 能够让花渐浓在睡觉之后重新起来的人,中原一点红勉强算第一个。 眼看自己话已出口,但窝在脚边的黑猫一动不动,青年冷酷地扯起嘴角:“你知道我的本事,要么自己进去,要么……” 他意犹未尽,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威胁。 中原一点红总算睁开眼睛,那双绿眼在火光晦暗不明的夜里更像是一匹狼。 两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沉默地对视片刻后,孤僻警惕的黑猫总算是起身,“屈尊降贵”地进了帐篷。 黑暗之中,仅有帐篷外的一点火光照亮。 花渐浓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丝毫不顾及干不干净。他早就习惯了,之前工作的时候,每天午休都是直接往地上一躺。 现在多好,至少还有毯子垫着。 青年用毛毯将自己裹了起来,随后闭上眼睛就睡,哪怕周围还有一个人,丝毫无法阻挡他睡觉的步伐。 身后,躺下的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没睡,而是盯着花渐浓的后背看。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背影,以及乌黑的长发。 和上次相比,她的头发长长了。 黑衣杀手敛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有些搞不明白花渐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说着喜欢楚留香,却又和宫九纠缠不清,甚至还…… 想到这里,中原一点红觉得有些闷,大约是身上的伤又痛了吧。 “还看我?” 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因为困倦变得轻柔和缠.绵。 花渐浓已经到了如梦似醒的一步,但背后那道目光实在是难以忽略,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问出口,他也不等中原一点红回答,直接顺势一滚,像一个瓶子似的滚到中原一点红面前。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黑衣杀手退无可退,只好任由裹成卷饼一样的花渐浓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满是药味儿,而花渐浓身上的暖香变得很淡。 气味分很多种,往往能够体现出主人的性格。不上药时的中原一点红,身上是一股干净的皂荚香,被体温一热,无端显出几分成熟。 此时,他身上的药香变得强势不已,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将花渐浓身上的暖香逼迫得无处可逃,骤然消散。 “嗯哼?” 花渐浓睁开双眼,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胸口相贴,鼻尖相对。 “方才不是还看我,怎么现在不作声了?” 呵气如兰。 中原一点红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过近的距离让两人呼吸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暧.昧缠.绵。 “没看你。” “哦~” 这幅嘴硬的样子略微驱散花渐浓的睡意,他勾起唇角,眼眸温柔勾人,压低声音说话时更像是在说情话。 因着水土不服,美人的脸色略微苍白,哪怕涂了红也遮挡不住。 他拉长声音,被裹紧毛毯中的手再次伸了出来。 抬手时,宽松的衣袖向下滑,露出两截藕白的胳膊。肤若凝脂,线条流畅优美。 花渐浓仗着中原一点红身上有伤,无比张狂地抬手勾住对方的脖颈。 他嗓音沙哑,介于男性与女性中间,却不突兀:“那你在看什么?鬼马?” 中原一点红屏住呼吸,微微后仰:“没有。” 他即不找借口,也不撒谎,只是一味地否认。 昏暗的环境将不算宽敞的地方烘托得更加狭窄,似乎只能躺得下他们两个。 中原一点红能够隔着一层毛毯感受到花渐浓身上的温度,已经对方说话时轻微颤动的胸口。 不知道想到什么,一直是死人脸的黑衣杀手猛地闭上眼睛。 他常年不见光,肤色苍白如鬼,因此,一旦浮现出其他的颜色就格外明显。 黑暗之中,花渐浓轻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脸红了哦。” 对方的胳膊还圈在自己脖颈处,对于一个杀手,脖子这种命门几乎不会让其他人触碰。 或许是受了伤,也许是眼下的气氛太暧.昧,中原一点红只是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作。 黑衣杀手睫毛纤长,却不卷翘,直直的,像是剪下了羽毛粘上。 他闭着眼睛,那双幽绿眼眸带来的冷酷削弱几分。 突然,中原一点红眼睫止不住地颤抖,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薄唇上那个柔软温热的触碰是什么?手指?不对,花渐浓的手正握在自己手里。 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的花渐浓闷笑几声,搭在他后脖颈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 “害羞了?” 中原一点红猛地睁开双眼,强大的压迫感将狭小的帐篷占据,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花渐浓。 对方还在笑。 那是一个吻。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清雅磁性的声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只见一位白衣男子背后而立,正单手撩开帐篷的帘子。 第36章 沙尘暴 突如其来的人让中原一点红立刻推开了花渐浓,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连忙坐了起来。 而被推开的花渐浓则是轻笑一声,侧卧着,单手撑着脑袋:“怎么?香帅聊完了?” 青年抬起眼眸,细微的光落入他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丝毫不觉得被楚留香撞破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害羞,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毕竟一个身材好长得帅的男的自己面前,还是一副不谙情爱的模样,谁能忍住不亲? 花渐浓坐起身,裸露在外的胳膊被水蓝色衣袖遮盖:“有事?” 未曾想,楚留香在听到这句询问后略微感到些许诧异。 这个语气和之前有了区别,似乎是将一些不着实际的亲昵褪.去,变得和寻常朋友一样。 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花渐浓,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他们之间除去朋友之情外还真的没什么。 顶多花渐浓存了一点色心,但被拒绝后也识相地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按理来讲,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是这样。 楚留香站在外面,左手还挑着帘子,跳跃的火光隔了这么远,照过来时已经昏暗不少,更何况他此时还背着光。 暗色侵蚀着他的脸,除非视觉极佳,不然难以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中原一点红武功高强,自然能看到楚留香脸上一闪而过的未知情绪。 而花渐浓则瞥过视线,不管不顾地再次躺下,在打了一个哈欠后慵懒开口:“你们聊,我睡了。” 中原一点红:“……” 他和楚留香能有什么好聊的?而且刚才还被看到了那么尴尬的一幕。 而楚留香此次过来就是为了找花渐浓,但现在对方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他也不好继续打扰,微微颔首后便放下了门帘。 帐篷里再次只剩下中原一点红和花渐浓两人,望着美人侧卧的背影,黑衣杀手选择一言不发。 他挪了挪位置,简直是要睡到角落,恨不得和花渐浓拉开天大的距离。 听着后面的动静,昏暗之中响起一声嗤笑。 中原一点红的动作一顿,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笑,也不明白刚才对方为什么要亲自己。 难道是因为…… 不,不会的。如果真是那个样子,花渐浓又为什么要和其他人纠缠? 这个问题困扰中原一点红许久,以至于他忽略掉了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 身为一个杀手,他早已习惯这些伤,就算将这些伤口再次撕裂,他也不会露出其他的表情。 花渐浓呼吸舒缓,似乎已经睡着。 * 翌日,尚在睡梦中的中原一点红听到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睁开双眼。 幽绿色的眼眸在光线昏暗的帐篷中发亮,锐利的目光一眼望向发出动静的人。 “醒了?” 花渐浓放下描唇的笔,转过身望着惊醒后眼中没有丝毫睡意的中原一点红。 “还真是警惕。”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中原一点红已经对花渐浓这种说话方式习惯,醒来之后也不准备再睡一会儿。 花渐浓扯了条发带随意将长发束起,脸上的妆也很是清淡,看上去仿佛没化一样。 外面已经响起收拾东西的声音,青年起身撩开门帘,先是嗅到一股寒意,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身后,男性的气息渐渐贴上,隔着一掌距离,中原一点红身上的药味儿便沾染上花渐浓的衣袖。 面前的人没继续向前走,中原一点红也没开口催促,只是默默地站在对方的背后,仿佛一道影子似的。 站了约摸一分钟,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花渐浓总算是抬脚向前走。 “阿浓姑娘。” 胡铁花打着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昨晚看到楚留香来和他们一起休息的时候震惊不已,既是好奇又是八卦地询问对方是不是和花渐浓闹了别扭。 毕竟从一开始,这两人便是一起休息的。 对此,楚留香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招对付外人还好,胡铁花可是他自幼相识的好朋友,一眼就看出些许端倪。 当然,看出来是一回事,身为好朋友,他自然不会落井下石。 只是,胡铁花没想到和花渐浓从一个帐篷出来的人居然是昨天遇见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还以为是宫九。 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么错综复杂? 胡铁花摸不着头脑,和花渐浓问好之后便匆匆往姬冰雁的方向去。 青年收回视线,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胡铁花方才的未尽之意。尽管如此,也只是轻挑眉梢。 他抬眼看着天上盘旋的鹰隼,冷不丁开口:“你来沙漠是为了做什么?” “……” “哦~不能说的秘密。” 没得到回答的花渐浓也不恼,自顾自地往下讲:“那你知道石观音的石林洞府在哪儿吗?” 他说话时头也不回,若不是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抑或是和鬼讲话。 “你要去哪里?” 听到“石观音”这三个字,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总算开口。 他当然知道石林洞府在哪里,身为一个杀手,执行任务之前又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尽管石林洞府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 花渐浓转过头,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好了,要不是遇见你,我们说不定要在沙漠找多少天。” 他说起甜言蜜语来熟练得很,含笑的眼眸以及深情的目光,足以让人沦陷。 望着面前清新脱俗的美人,中原一点红突然想起昨晚,准确地来讲,是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 对方吻上来时究竟是什么表情?像平常的漫不经心,还是眼带笑意…… 突然,中原一点红回过神来,脸色立刻变了。 他想这些做什么?! 黑衣杀手抬眸,原本站在面前的花渐浓早就离开了,此时正站在骆驼旁侧首和姬冰雁说着什么。 很快,中原一点红发现姬冰雁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 刚才问他就是为了这个? 有那么一瞬,中原一点红心中升起些许不满,但转瞬即逝,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不远处,花渐浓将垂落在脸颊的头发绕到耳后,坐稳后骆驼慢慢站起来,还发出了一声轻哼。 青年笑了一下,伸手在骆驼脑袋上摸了一把。 中原一点红当真知道石林洞府的方向,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昨天询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时候也没回答。 黑衣杀手气质冷淡,鲜少主动和人讲话。 花渐浓望着沙漠,心里有些担忧。不过很快,这份担忧就逐渐消散。 武功最强的石观音已经死了,就算石林洞府还有人,估计也奈何不了楚留香他们。 青年稍微呼出一口气,抬眸看着前面的楚留香。 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快点解决吧。 他颇为头痛,只是来了一趟沙漠,这短短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今天风沙很大,平常可以一眼望到天边,今日只能看清前方十米左右。 被迫无奈,花渐浓只好再次将帷帽带上,希望可以遮挡风沙。 “嘶——” 就连胡铁花都有些受不了,单手捂着脸:“这玩意儿要把人脸给刮烂!” 眼看风越来越大,为首的姬冰雁猛地停下:“是沙尘暴!” 他话音刚落,原本正在前行的队伍立刻停下。 “快趴下!” 姬冰雁眉头紧蹙,这些天相安无事,万万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沙尘暴。 在沙漠里,一但遇到沙尘暴,非死即伤。而且看这沙尘暴的架势还不小,他们能不能安然度过还是未知。 不少东西被沙尘暴裹挟飞走,但现在众人已经来不及去想其他东西,保住命要紧! 这是花渐浓第一次遇见沙尘暴,之前虽然在西北工作,但沙尘暴已经很少见,见的最多的也只是沙尘天。 整片天空被染上苍黄的颜色,风声呼啸似鬼嚎,沙子漫天飞舞,眨眼间,每个人头上都蒙上了不少沙子。 花渐浓在听到姬冰雁的话后就立刻翻身下来,但突然遇到沙尘暴,骆驼受惊,他下来时格外困难。 就在他刚刚落地时,一只手猛地拍到他后脑勺,因为这个,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 吃了一嘴沙子的花渐浓连话都说不出口,按在身上的力气很大,大到他无法动弹。 耳边是狂风呼啸,巨大的声音让他只能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擂鼓一般,吵得人头晕目眩。 待周围恢复寂静之后,花渐浓被人如同拔萝卜一般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帷帽早就随风飞走,不知道掉在何处。他坐在沙面上,浑身都是沙子,低下头摇晃脑袋,沙粒雪花般掉落。 “咳咳咳!” 青年吃了一嘴沙子,正低着头不断“呸”着,模样瞧起来很是狼狈。 “怎么样?” 一道黑影将他笼罩,随后便是关心的声音。 花渐浓不用抬头就知道蹲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他没开开口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对方没事。 “看来我们走散了。” 楚留香无奈苦笑,尽管他们趴在原地,但沙尘暴过后,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同。 他拍去身上的沙子,随后抬手理了理花渐浓散开的长发。 乌发从指缝溜走,原本沾在上面的沙子也簌簌掉落。 “走散了?” 花渐浓抬眸,环顾四周之后赫然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整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只有自己和楚留香。 他双手撑在地上站起来,抬眼望着周围:“我不识路。” 青年蹙着眉,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办法。他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时不知所措也正常。 楚留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眉眼稍弯,抬手在花渐浓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放心,有我在。”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顿时安下心来。对方就有这种能力,只要出现就会给人带来强大的安全感。 “中原一点红说过路线,只是现在一场沙尘暴过去,不知道按照原本的路线还能不能过去。” 花渐浓长发散在身后,发带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 突然,他眼前出现一只掌纹清晰的大手,掌心中拿着的正是一条蓝白线编织的发绳。 楚留香今日束冠,恰好又带了条发绳,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谢了。” 青年早已将昨晚的事情抛在脑后,心里也没有隔阂。至少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些许轻挑。 他抬手从楚留香手中抽走发绳咬着,随后便用手扒拉着头发。 “我来吧。” 花渐浓这个模样看上去不是很方便,楚留香见状伸出手接过对方拢在两掌之间的长发。 白衣男子垂眸,认真且熟练地将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时难免会碰到头皮,布满薄茧的指腹擦过头皮总会带来一阵酥麻。 花渐浓耸了耸肩,想要躲避。 “别动。” 身后传来的声音沉稳,短短两个字便让浑身发麻的花渐浓僵硬地待在原地,任由楚留香触碰着自己的长发。 一只手伸到面前,他后知后觉地将发绳递过去。 “好了。” 楚留香只是简单地将青年的长发束在一起,蓝白相间的发绳牢牢捆着长发,其余与乌发一起垂在身后。 “谢谢。” 花渐浓脸颊两侧的头发虽然长到肩膀,但束起时还是有一些无法束起,只能散落在鬓边。 “走吧。” 看着面前的青年,楚留香沉默片刻,像是在走神,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等花渐浓疑惑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后才回过神来。 无边沙漠,两人并肩前行,偶有风吹过,卷起地面砂砾乱飞。 * “老臭虫!” 花渐浓已经很久没有徒步走过这么久了,头顶的大太阳像是要将他浑身的水分晒干,两条腿也如灌了铅一般。 “累了?” 见状,楚留香停下脚步,侧目看着身侧抓着他胳膊弯下腰喘气的青年。 不过,他的话恰好与不远处的呼喊重合,以至于头昏眼花的花渐浓根本就没听到。 “他们来了?” 等花渐浓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往这边跑来的胡铁花。 体力真好。 满头大汗的青年面露羡慕,对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还能跑起来。 恐怕一群人中只有他的身体素质最差了。 “就你们两个吗?” 眨眼间,胡铁花已经到了面前,他也是因为沙尘暴与众人走散,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失散。 “对。” 楚留香蹙起眉:“你也是?” “我一抬头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在,他们该不会都走散了吧?” 在沙漠之中走散很危险,要么运气好和队伍汇合,要么就独自一人行走在沙漠之中,没水没干粮,几天就撑不下去了。 楚留香心里担忧起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看来这次的沙漠之行运气不太好。 “反正都要往石林洞府,说不定他们也在往那边走,大家总会碰头。” 花渐浓擦去脸上的汗水,心中感叹道:“还好今天的妆很淡,不然妆一化可怎么办?” 另外两人和他想的一样,简单交谈之后,三人一同往石林洞府的方向走——也不知道方向是否和一开始说的一致。 再次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天上的太阳都快要落山,金橙色的太阳坠在地平线,遥遥望去巨大一个。 再走就要死了…… 花渐浓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顶多是汗湿薄衫,心里却在不断叹气。今天把他大半年的运动量都走完了,第二天能不能下床走路还不一定。 “该不会是那里吧?” 胡铁花遥望着远处,抬手指了一下。 闻言,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过去,只见苍黄色的沙漠中出现了一大片耸立的石林,隐约可见些许绯红。 花渐浓微眯双眼,转过头和楚留香对视一样:“大约是。” 眼看快要目的地,口口声声说着要走不动的青年还是强撑着往前走,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坐下,毫不顾忌。 “中途可以休息一下的。” 看着席地而坐不断喘气的花渐浓,楚留香半蹲下来,无奈说道。 “没事。” 花渐浓摆摆手:“再耽搁天都要黑了。” 他可不想天黑赶路。 周围寂静无声,眼前的一幕不愧于“石林”两个字,高大的石头约摸两三米,一根根地组成现在的石林。 天渐渐暗了下来,而气喘吁吁的花渐浓也缓过来。 楚留香伸手将人拉起,向前一步打量着周围:“还真有人。” 透过石林间的缝隙,不远处的建筑发出光亮,一看就有人居住。 没想到石观音死了,她的那些弟子们居然没有四散而逃,竟然还留在这里。 花渐浓紧跟在楚留香和胡铁花身后,三人悄无声息地逐渐接近亮着灯的建筑。 “要等一下姬老板他们吗?” 青年扒着面前的石柱,压低声音询问。 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能打的就两个,而里面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虽说里面的人基本上武功不如他们两个,万一耍什么心眼? 楚留香思索片刻,随即回过头来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先待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便一跃而起,在月色下犹如一只轻盈的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眼前。 花渐浓和胡铁花都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地看着楚留香突然离开,他们两个甚至都来不及开口阻拦。 “他一个人应该没事吧?” “放心吧,老臭虫不知道去过多少危险的地方。” 对此,胡铁花倒是放心,脸上看不到丝毫担心害怕。他虽然外形看上去粗犷,实则心细。 尽管不知道阿浓姑娘和老臭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瞥见对方眼中的担心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应该不会什么大问题。 胡铁花靠在石柱上,压低声音:“等事情结束,阿浓姑娘还要回京?” 这倒是问住花渐浓了,他原本没打算离开汴京,却被宫九带出汴京。若是说再回去的话…… 长相漂亮的青年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可不回汴京,他又要往哪边去? 总不能跟着楚留香吧?对方一个浪子,居无定所的,偶尔会回海上和苏蓉蓉三人待在一起。 察觉到花渐浓的迟疑,胡铁花也想到了这件事情。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倒是会劝阿浓姑娘跟着,但…… 胡铁花和楚留香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是两小无猜,哪怕十年不见也不会削弱他们之间的感情。 正因如此,他知道楚留香并非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人,爱过就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一直爱,根本不可能。 花渐浓不知道胡铁花心里在想这件事情,单纯以为对方只是好奇他的去处。 “估计会在西北待一段时间。” 话刚出口,花渐浓一愣。 他总说楚留香是一个浪子,一缕风,但他又何尝不是?至少在这里,他没有家,没有亲人,在多出辗转。 月光垂下,不远处的罂粟花海翻涌成浪,大片大片的绯红像极了血海。 花渐浓收敛情绪,转头看向不远处:“还不回来?他该不会想在里面过夜吧?” 他只说对了一半。 楚留香轻功很好,潜入时没有一个人发现。 如今石观音已死,掌控石林洞府的人变成了长孙红,至于曲无容,在得知石观音死在中原后当夜叛逃。 其余弟子武功不如长孙红,只好任由对方上位,石观音留下来的男宠也被对方一并笑纳。 楚留香潜入时,长孙红刚和一个俊朗男子结束,此时正靠在对方怀里。 “还没问出来吗?” 她嗓音慵懒,满是餍足。 “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告诉我们。” 男子开口,低声哄着脸色难看下来的长孙红。 重要的东西? 偷听的楚留香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着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让长孙红如此念念不忘。 “我武功在众弟子中虽是不低,可在这茫茫沙漠中却只是中等。”长孙红咬紧牙关,“若没有那个东西,我又如何在沙漠立足?” 听到这番话,楚留香突然想起花渐浓曾说过的可以控制人的药。 里面人要找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他眸光一闪,随后起身往别处去。 周围的人还不少,不过没有一个发现潜入的楚留香,以至于这道白衣身影易如反掌地进入了书房。 想来也不会放在这里,既然接手石林洞府的人都没有找到,那就不会在明面上。 环顾书房一周,楚留香随手翻了起来,试图比长孙红先行找到那种药。 第37章 男菩萨福利 月光自窗沿溜进书房,将寂静昏暗的书房照亮方寸。一抹白衣在书房中慢慢走动,看样子似乎在找着什么。 突然,楚留香的手搭在书架上一动不动,在开门声响之前如同鬼魂一般飞上房梁。 他们不是还在卧室吗? 半蹲在房梁上的男子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等外面的人蹑手蹑脚地走近之后,他轻挑眉梢。 怎么会是他们? 突然而来的两人并不是长孙红和男宠,反倒是一对夫妻,一对楚留香认识的夫妻。 拥翠山庄少庄主夫妇。 他们来做什么?拥翠山庄和石观音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石观音这人谨慎得很,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东西藏在哪里。”面色苍白带着病态的女子开口,“我们一定要抢在长孙红面前找到。” “好,待找到,你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李玉函一想到这件事情,望向自己夫人——柳无眉的眼神都心疼不已。 两人在书房中翻来翻去,除了一面石观音爱不释手的镜子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柳无眉站在月光下,忧郁漂亮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她抬眸环顾四周,连可能有密室或者暗格的地方都找了。 别说是药方了,就连一包药都没找到! 思及此,她捂着嘴咳嗽起来,看似纤细的身子弱柳扶风一般摇晃起来。 一旁本就担忧不已的李玉函立刻伸手扶着:“无眉!” “我没事。” 柳无眉咬紧牙关:“这毒向来无解……” 看着她这幅痛苦的模样,李玉函立刻抱紧她,眼中似有泪花闪烁:“老天为何要对我们不公!” “不。” 倚靠在李玉函怀里的柳无眉突然抬眸,压低声音:“还有一个人。” “谁?” “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 李玉函知道这个人,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他们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神水宫宫主,世上武功最高,同样也是最可怕的人! 莫说是他们夫妻俩,恐怕他父亲李观鱼都奈何不了水母阴姬。这个世上,又有谁能与水母阴姬一战呢? 柳无眉望着窗外的月光,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受这种痛苦的会是她?!为什么不是长孙红曲无容她们! “或许……有人可以呢?” 柳无眉压抑着身上的痛苦,掀起眼皮,那双柳叶眉下的漂亮眼眸闪过一抹狠毒:“谁说必须是我们去神水宫了?只要能够拿到解药,死了谁都不重要!” 书房被月光分割成两半,一半月光皎洁,一半昏暗幽深。 柳无眉此时站在明暗交界线上,漂亮的脸被月光分割成两半。她勾起唇角,声音轻柔:“楚留香,他一定可以。” 书房周围没什么人巡逻,寂静在这间书房蔓延,而柳无眉的这句话掷地有声。 “他?” 李玉函揽着柳无眉,看到对方额头满是冷汗,立刻将人抱起:“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之后再议。” 两个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丝毫不知道他们方才谈论的人正在房梁上。 待人走后,楚留香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他抬手摸着下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不过,方才柳无眉说的那些话……她吃了那种药? 怪不得。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随后悄然离开。 月下,一抹白影飞速而过,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没有一个人发现。 “怎么样?” 楚留香落地,一抬眼就发现姬冰雁他们来了,环顾四周,只少了一两个人。 “和你想的差不多。” 花渐浓听罢,思索片刻:“现在掌权的是?” “长孙红。” 青年了然,不仅石观音死了,就连无花也死了。如今的长孙红看来是遇不到无花了,能走到这一步也正常。 “不过……” 楚留香话音一转,无奈一笑,将刚才在书房听到的那些话讲给众人。 “拥翠山庄?” 姬冰雁:“拥翠山庄居然也和石观音有关系。” 他握紧双拳,这江湖上又有几个没听说过拥翠山庄的名字?凭借这李观鱼的名头,大家看到李玉函都会对其客气几分。 只是没想到…… “恐怕李观鱼已经无法管他们了。” 花渐浓靠在石柱上,回想着原著,但他都是好多年前看到了,最多记得大概剧情,这种细节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柳无眉身为石观音的弟子,还吃了那种药,能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意外。“ 青年似乎有些困倦,整个人都蔫儿蔫儿的,如今只是强行打着精神。 他听完楚留香的话,心里便一直想着直接强行闯进去的可行性。 “反正石观音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那些也不成问题。”胡铁花和花渐浓想到一处去了,“我们几个干脆直接闯进去算了。” 楚留香原本还想再商量一下,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瞥了一眼靠在石柱上昏昏欲睡的花渐浓。 青年脸上的妆容略微花掉一些,不过在月光下并不是很显眼。 “好。”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他看了看,除去身上有伤的中原一点红外,他们这几个人已经足够了。 听到动静的花渐浓掀起眼皮,望着几人的背影:“嗯?” “他们要硬闯。” 一旁的宫九笑吟吟道。 “你怎么没去?” 花渐浓循着声音侧过头,看着身侧同样倚靠在石柱上的宫九:“你怎么不去?” “阿浓怕不是忘了?” 宫九微微倾身而下,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识路。” “……” 听到这个理由,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很快就将视线挪开。 他觉得与其担心宫九在里面迷路,倒不如担心对方会因此故意找虐。 楚留香他们已经进去,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将浓厚的睡意压下,强撑着精神看向不远处的罂粟花海。 “这边是阿浓说的那种花?” 宫九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他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即便往一个人身边去。 那人是姬冰雁的人,对沙漠很是熟悉。 等问清楚之后,花渐浓勾起嘴角,一边拍了拍手,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外面的问题解决了吧。” 他口中所说的“外面的问题”,指的便是那一大片罂粟花海。 这玩意儿不太好处理,一群人收拾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铲除。还好姬冰雁想的周到,带了不少东西进沙漠。 那些重量轻的东西早在沙尘暴时被吹飞,还好花渐浓要用的东西还在。 月色如水,忙碌了许久的花渐浓猛地站起身眼前发黑,摇摇晃晃的,还要中原一点红伸手扶了他一把。 “好累。” 身侧的美人轻声道,语气都带着几分委屈。 中原一点红默不作声,只是垂眸打量着身侧的人。 那件朴素淡雅的水蓝色衣裙上沾了不少泥沙,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而来。他知晓花渐浓的习惯,走这么久的路肯定会抱怨。 月光下,她的脸白皙到透明一般,黛眉轻蹙,而那双眼睛里满是困倦。 解决完该不会连夜赶路吧? 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在看他,并没有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 楚留香他们还没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虽然宫九说快了,但花渐浓已经困得一闭眼就能睡着。 石林耸立,月光挪移时角度发生变化,沙面上的影子也变着。原本站在月光下的花渐浓渐渐被阴影覆盖,他靠在石柱上,突然身形一矮。 身边站着的黑衣杀手闭目养神,手却准确无比得捞到花渐浓的胳膊。只是,他并没有将人捞起来。 “我好困,先睡了。”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总算是睁开双眼。这里石林耸立,扎帐篷都没办法,她要怎么睡? 很快,他就知道了。 被他拽着胳膊的人奋力挣扎开,随后——席地而睡。 “……” 中原一点红从未将“随意”这个词和精致的花渐浓联系起来,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花渐浓。 沙漠夜里冷,平常搭了帐篷还要裹着毛毯,更别说现在席地而睡了。 黑衣杀手蹲下:“你……” “嘘——” 花渐浓闭着眼睛,大约是困到极点,说话时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我就眯一会儿。” 他话还未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被吞进喉咙似的,中原一点红听得不甚真切。 望着面前随意躺下的花渐浓,黑衣杀手冷漠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皱眉的表情。 而迷迷糊糊的花渐浓隐约感到一阵暖意,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但他实在是太困了,连睁开眼睛看一眼的精神都没有。 沙漠寂静,不远处姬冰雁的人正在小声谈话。月亮被云层遮住,仅有的光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石柱旁,被黑衣裹着的青年安然入睡。 等花渐浓再次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帐篷顶。 嗯?他不是睡在地上吗? 青年半夜醒来,望着头顶的帐篷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再次睡了过去。 身上盖着的毛毯温暖,将夜里的冷意尽数阻挡在外。略微逼仄的空间和昏暗的环境带来安全感,原本蜷缩着睡觉的青年渐渐舒展身子。 清早,花渐浓准时醒来。 他低垂着眉眼,等缓过来时才有心思去想自己怎么睡着这里的。 这次的帐篷略小,只睡了他一个。 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地化妆了。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脑袋,抬手时,一件眼熟的黑衣从肩头滑落,掉在地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嗯?” 这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中原一点红的衣服。 对方的衣服怎么会在自己这里?难道他昨晚头脑不清醒硬趴下来的? 花渐浓觉得不太可能,想起自己一睡醒就躺在帐篷里,他猜测或许是中原一点红没有喊醒自己,善心大发地把他送了回来。 觉得自己猜到真相的青年起身,将那件黑色外衫放在一旁后开始化妆。 居然还知道把他的东西送过来…… 收拾好之后,花渐浓捞起放在旁边的黑色外衫,随后便起身出去。 时间还早,仅有守夜的人在外面。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篝火已经熄灭,淡淡的寒意袭来,让青年不由自主地拢紧衣衫。 他原以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一个,没想到刚站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拎着剑从远处而来。 “你伤还没好吧?” 中原一点红闻言一顿,抬眸望了过来。 对方今天穿了件湖绿色百迭裙,腰间系带却是绯红,随意打了个结后任由其垂下。上身着浅粉暗纹短衫,内搭件淡黄色抹胸。 “在看哪儿?” 花渐浓嘴角下压,神情有些不悦。 闻言,自觉冒犯的中原一点红立刻收回视线,薄唇轻抿,有些尴尬。 “喏。” 花渐浓上前几步,再次扬起一抹笑:“多谢。” 他伸手,将搭在胳膊上的黑色外衫递了过去。在中原一点红接过时再次开口:“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喊醒我?” “不是我。” 中原一点红将自己的衣服随意搭在胳膊上,听出花渐浓话里的意思后蹙起眉。 他回想起昨晚那一幕,楚留香他们出来时看到睡在地上的花渐浓满是惊讶。 另一边,姬冰雁让人在不远处扎帐篷。他刚准备把人喊醒时,楚留香阻止了他。 等帐篷扎完后,中原一点红再次想把人喊醒时,胡铁花又拦下他。 黑衣杀手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是对花渐浓有意见?非让对方睡在地上? 正当他疑惑不已时,胡铁花清了清喉咙,装作不在意地开口:“今天阿浓姑娘实在是太累了,就别喊他了。” “那个,老臭虫,我们都不方便,还是你来吧。” 说罢,便将不远处的楚留香拽了过来。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离开——反正有人在,他又何必守在那里。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发呆,就不怕保不住性命?” 熟悉的声音将中原一点红的思绪从昨晚拉回现在,他回过神抬眼看过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些许烦躁。 “凭你?” 花渐浓的笑凝固在脸上,横眉冷竖。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非但没有杀气,反倒是让人口干舌燥。 黑衣杀手的视线再次落在他眼角,浅色的眼影将他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明亮,像是一泓清泉。 而此时,这双明亮的眼眸中正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你又……” 花渐浓搞不懂,中原一点红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发呆两三次。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 青年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面前的黑衣杀手。 却被躲开。 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冷淡的样子仿佛自己欠了对方一百万似的。 望着那道劲瘦挺拔的背影,留在原地的美人气笑,转过身抓起一把沙子抛过去。 黄沙在被丢出的一瞬间四散,根本威胁不到离开的杀手。 这一幕被刚出来的楚留香瞥见,抬手摸着鼻子:“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说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之前一直都是中原一点红对花渐浓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如今居然身份调换。 “好些了吗?” 没等花渐浓回答,楚留香就再次开口问道。 “嗯?” “水土不服。” 见花渐浓面露疑惑,白衣男子走到他面前,低下头:“还难受吗?” 早起的淡淡寒意随着太阳升起消散得无影无踪,金灿灿的阳光洒下,全部落在楚留香脸上。他身上那件白衣镀上一层金光,更不用提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了。 “好多了。” 花渐浓露出一抹浅笑,丝毫不见昨天的阴阳怪气。 看来已经不生气了。 将青年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的楚留香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总算消失。 “今天就能离开。” 哪怕亲耳听到对方说没事,他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花渐浓能够感受到楚留香传递过来的关心,为此,他垂在身侧的手绕着腰间系带:“嗯,对了。” “昨晚多谢了。”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 楚留香摆摆手,开玩笑道:“不如回去之后请我喝酒好了。” “我可不会喝酒。” “你喝茶。” 楚留香忍不住笑意,眼眸都弯了起来。 这人…… 花渐浓移开视线,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 石观音的那些弟子武功只是尚可,还算不错的只有长孙红。但她对上楚留香这些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人,不出十招就要落败。 至于她们这些人究竟怎么处置,花渐浓并没有过多询问。他主张来这里也只是不放心那些药。 等众人好不容易出了沙漠,苏蓉蓉三人准备歇一晚就回船上。而胡铁花因为那个追了多年的人喜欢上自己,一回来就要立刻离开兰州。 宫九更不必说了,对方似乎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不过,他临走之后特意单独见了花渐浓一面,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他离开时脸上的表情看着不是很开心。 中原一点红也想走,但身上的伤没好全,隐隐有发炎的趋势,被花渐浓强行留在兰州。 至于他自己和楚留香……则是遵守约定去喝酒了。 兰州有不少酒楼,但楚留香却选择了一个其貌不扬的酒馆。两人刚进去时正逢日落,残阳如血,就连酒馆里都显得晦暗不明。 “一壶酒,一壶茶。” “我这儿可不卖茶。” “这位朋友喝不了酒,按酒的价格卖茶,不好吗?” 老板还真端上来一壶茶,茶叶普通,泡出来的茶也一般。不过花渐浓并不在乎,他也不是什么会品茶的人。 两人面对而坐,自从他们进来起,酒馆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望了过来。 一男一女,容貌气质皆是出奇得好,似画中人一般。 花渐浓落座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一缕茶香与酒馆里的酒气格格不入,和他倒是相似。 “我难得请客,你就喝这个?” 身着浅绿色衣裙的美人单手托腮,美目流转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似乎有些想笑。 “喝酒品的不是价格。”楚留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手对着花渐浓隔空碰杯,“而是人。” 这句话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暧.昧,以至于花渐浓想笑。 难道楚留香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朋友,说这些话又怎能不让人多想? 正因如此,他才会试探性地询问对方要不要试试,却被拒绝。 花渐浓坐直身子,手肘撑在桌面,刚想开口指责对方,但转念一想:“原著里他们纯兄弟确实会说一些暧.昧的话。” 青年“呵”一声笑出来,一副无奈的模样。 “嗯?” 转眼间,楚留香一杯酒下肚。在听到突如其来的笑声后动作一顿,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令花渐浓不满的事情。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 “没什么。” 花渐浓背着光,笑起来时那双多情眼勾魂摄魄,何况还如此认真地看人。 “喝酒。” 他端起酒杯,杯中却是茶。 青年姿态慵懒,抬手碰杯的动作也漫不经心。 一声脆响,花渐浓碰完杯后已经将手收回。 短暂露出的白皙手腕转瞬即逝,仅一瞬,就将楚留香的视线吸引过去。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楚留香曾说过一句话:“美人哪里都是美的。” 这句话放到现在也一样。 花渐浓打着哈欠,碰过杯之后并没有喝。再过一会儿就到他休息的时间了,现在喝茶的话,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困顿睡意之中,他听到一句询问:“之后要去哪里?” 宫九已经回去,而被他带出汴京的人还留在兰州。 “唔……” 花渐浓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酒杯,纤纤玉指将瓷白的酒杯完全比了下去:“可能在西北逛逛吧。” 他没做任何打算,身无一物,居无定所,无论去哪里都一样吧? 一瞬间,青年身上那股懒散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淡淡的寂寥。 楚留香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在某些时候总会感到寂寞。正因如此,他才能无比敏锐地察觉到花渐浓身上的变化。 他自诩了解花渐浓,但在这一刻,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酒馆里的人虽然不多,但绝对称不上寂寥。因着太阳落山,老板逐个点亮烛台。 暖黄色的烛光代替阳光将酒馆内照亮,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偶有几声叫喊将平静打破。 可坐在其中的花渐浓却是一眼不发,他低垂眼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将那双勾人的眼遮盖。 他肤色白皙,越是昏暗的环境越显露出洁白。此时面露几分忧愁,让人忍不住多多关怀。 “喝完了?” 还没等楚留香开口关心,花渐浓就已经将刚才的情绪收敛,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嗯。” 按照楚留香的酒量,这一壶酒根本不算什么。他看着面前的青年,第一次浅尝辄止。 “走吧。” 白衣男子起身,上来的一壶酒他已经喝完,而那壶茶只倒出一杯。 闻言,花渐浓也跟着起身,浅绿色的裙角擦过楚留香身上的白衣,不免沾染上几分酒气。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繁星。兰州城的天黑得慢,尽管如此,两人离开时也已经一片漆黑。 街上没有几家店还亮着灯,漆黑的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花渐浓沉默着,身侧人的存在感极强,身上那股郁金花香也格外有攻击性。 只是站在楚留香身边,第一感觉便是安全。 那种成熟的韵味是很难伪装出来的,是经年沉淀的,是阅历,是经验。 “要去边城看看吗?是和兰州不一样的感觉。” “嗯?” 说实话,花渐浓其实并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和楚留香一起。他没想到居然是对方先开口询问,不是浪子吗?居然会找同伴了? 大概是他眼中的疑惑太明显,正侧目等着他回答的楚留香抬手摸了下鼻子:“你若是准备在某个地方久住,我们到时候再分开。” 楚留香没想那么多,现在花渐浓四处漂泊,他也是如此。接下来同行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若是不顺路了直接分开就行。 能够朋友遍布天下,此人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江湖上分别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楚留香已经习惯了。 “随便。” 望着繁星下的白衣男子,花渐浓挪开视线,慢吞吞地回答。 “不过……” 他话音一转:“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 这一点楚留香早就知道,白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中捏着一把折扇,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唰”地一声展开扇子轻摇。 阵阵微风吹向花渐浓,将他散落在脸侧的发丝吹动,引起阵阵痒意。 “放心。” 白衣青年勾起唇角,魅力四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花渐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是个浪子,可这人实际上很有钱,不然也不会给出那么多银票。 估计楚留香名下的庄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就连他用来发预告信的信笺都是名贵无比的。 “那还差不多。” 花渐浓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彻底将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弃。 算了算了,既然楚留香接受不了,他还是换个目标吧。 不然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古代,他可没太多的乐子。总不能每次都是嘴上调.戏人吧?太无聊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花渐浓在这种事情上可谓是白纸一张。 从沙漠回来后,几人除了胡铁花之外都住在姬冰雁府上。对方是兰州首富,宅院占地极广,从刚入门时就能看出来。 花渐浓和楚留香从酒馆回来之后就回了房间,只不过,青年回的不是自己的房间。 “笃笃。” 两声不慌不忙的敲门声打破寂静的夜,屋子里同样寂静无声,在听到敲门声后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门外的绿裙美人双臂环抱:“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抬手摁在门上:“你若是不开门,我就直接闯进去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没什么反应的屋子顿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 “吱呀——” 紧闭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有事?” 中原一点红甚至没披外衫,只穿了一件寝衣。单薄的衣衫遮不住有料的身材,这种似透非透更让人浮想联翩。 “哇哦!” 花渐浓的视线下滑,落在对方腹部。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已经能表达出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绿眸杀手脸一黑,抬手就准备关门。 见状,花渐浓先是伸出手卡在门中间,随即步伐一转,整个人都挤了进去。 “你!” 中原一点红看着硬闯进自己房间的人,冷着脸:“早知道就直接关门夹死她。” 青年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花渐浓并不知晓。他一进来就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腿来:“换药了吗?” “……” “看来是没换。” 他缓缓点头,随着动作,发髻间的步摇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脱吧。” “?” 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甚至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翘腿而坐的美人。 “我替你上药。” 花渐浓双臂环抱,食指轻轻点着唇下那颗痣,眉眼弯弯,看样子对接下来的一幕很是期待。 “不用。” 中原一点红拒绝。 他垂眸看着花渐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哼。” 青年站起身,步步紧逼:“我是在关心你啊,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你肯定不会让别人帮你上药,我就来了。” “朋友?” 谁曾想,在听到他这句话后,中原一点红停下后退的脚步,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对啊。” 花渐浓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没把我当朋友吧?那我们相识以来的这些天算什么?” “没有。” 中原一点红冷言冷语,也不知道他说的这句“没有”指的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没有把对方当做朋友。 “你好狠的心!” 花渐浓瞪着眼前只穿了一件寝衣的杀手,抬起手来甚至想动手。 他在不动用技能的情况下自然奈何不了中原一点红,对方只是轻微抬手就拦下他的进攻。 本就是在开玩笑的青年动作一顿,一边试图把胳膊抽回来,一边说道:“你总是在受伤,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当心你老了……” 眼看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中原一点红直接将人推到床边。 “你干什么?” 花渐浓在没抽出胳膊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不过,他也没抗拒,只是顺从着对方的力道在床边坐下。 昏暗的房间内,两人一坐一站。站着的杀手正握着美人的手腕,一掌尽握,不留空隙。 而坐在床边的绿裙美人突然勾唇一笑,眼眸水润深情。 “不是要上药?” 或是妥协,又或是心怀不轨,中原一点红抬手解开上衣,在花渐浓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脱去上衣。 单薄的上衣褪.去,杀手结实有力肌肉明显的上身显露出来。 中原一点红的脸本就苍白,但没想到他的身体更白,毫无血色,像是纸人一般。 胸肌隆起,视线下滑,腹肌分明,却不夸张。除此之外,上面新伤旧疤纵横,非但没有破坏美感,甚至显得更加诱.惑。 花渐浓喉结上下微动,眼睛毫不遮掩地上下挪动,甚至还想继续向下。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单手盖住他的脸。 “上药。” 中原一点红的伤在背后,胸.前的伤他已经处理过了。 赤.裸着上身的杀手拿过一旁的伤药放在花渐浓手中,另一只盖在对方脸上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呼吸时的温热,已经对方眨眼时眼睫的轻扫。 他松开手,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 花渐浓轻咳一声,虽然房间里没点灯,但离得这么近,也足以他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甚至,由于高度的差别,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中原一点红结实劲瘦有力的腹部。 如此近的距离,他都能在呼吸时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热气。 明明是最先提出这件事情的人,但现在,最先挪开视线的却也是他。 和那些刻意练出来的肌肉不同,中原一点红明显是从一次次实际任务中锻炼出来的。 苍白的肌肤覆盖着结实有力的肌肉,让人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人就是要看这些才有力气啊。 绿裙美人轻咳一声,撇过头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等中原一点红依言坐下后,他打开伤药望向对方的背部。 他从未觉得一个男性的后背这么有张力,宽肩窄腰,上面的伤口为其平添了几分性.感。 “你是不是沐浴了?” 身后的人语气略沉,似乎对眼前看到的一幕不满意。 中原一点红没回答。 花渐浓看着面前明显裂开且有发炎趋势的伤口,面无表情地抬手在上面摁了一下。 猩红的血迹顿时从泛白的伤口渗出,将他圆润白皙的指尖染红。 痛感传来,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指责都没有,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和他结实的背不同,花渐浓的指尖是柔软的,落在身上时,最先带来的不是痛,而是痒。 这只手并不适合握剑,剑太冷硬。 中原一点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鼓起——并不是因为伤口在痛。 “已经过了我休息的时间了。” 身后的人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伴着靠近时的感觉以及体温,一并影响着绿眸杀手。 “嗯。” “嗯?” “你要留下?” 第38章 不敢承认 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询问时,花渐浓刚将药涂完。 他指尖还沾着膏药,浓郁的清凉药香在周围不断蔓延。 “你想让我留下?” 青年不答反问,自中原一点红背后探头过去,侧目含笑看着对方。 从侧面看,他整个人就像是趴在对方背上似的。 刚涂过药的背部满是清凉,在花渐浓靠近时,体温也染了上来,衬得那股凉意更加浓重。 “你觉得呢?”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和谁学的,若是平常,他肯定会回答,要么是肯定要么是拒绝。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略微垂眸。 他此时正半靠在对方肩头,低垂眼眸时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对方腹部的肌肉。 “我想能有什么用?万一某人不愿意,非让我走呢?” 温柔但带着可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着过近的距离,中原一点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花渐浓说话时胸口的震动。 “不会。” 这个回答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也将两人刚才不断反问的问题给回答了。 听到这两个字,花渐浓略微感到几分诧异。毕竟以他对中原一点红的了解,对方很少会答应这种事情。 “当真?” 他侧过头,只需前进半寸就能吻上面前苍白如纸的脸颊。 中原一点红又不说话了,但他却突然抬手抓住花渐浓虚搭在肩头的手,用力一拽,原本就半跪在床边的人顿时顺力倒下。 同时,背对着花渐浓而坐的杀手挪动身子,刚坐好,一个浑身带着暖香的美人就倒在他怀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花渐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眼前一顿天旋地转。 待他眼前的世界恢复正常后,一抬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中原一点红线条锐利流畅的下巴。 青年摔倒时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原本只是虚虚拢上的手直接摁在对方肩头。 微凉的体温和温热的掌心对比明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颤抖一下。 “你……” 昏暗的房间内,花渐浓被揽在怀里,不算轻的重量全部压在中原一点红腿上。 “你究竟是谁?”他直接扶着此人的肩膀摇晃,“快点把中原一点红还回来!” “……”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只是垂眸看着坐在自己怀里胡说八道的花渐浓。 他作势要将人丢出去,正在胡言乱语的人总算是安静下来,只顾着牢牢抱紧自己。 “你居然学坏了。” 青年放松下来,柔若无骨地靠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柔软细腻的脸颊贴在对方结实的胸口,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他今天没有围丝巾,而是带了一条项链,但与其说是项链,更像是项圈。 花渐浓发间步摇晃动,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谁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中原一点红身材太好,用眼看的时候就知道,此时坐在对方怀里,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原本被压下去的心思再次浮上心头,花渐浓眉梢眼角挂满笑意:“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看呆了?” 柔软的指尖缓缓拂过面前布满伤疤的肌肤,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接触那一刻就立刻绷紧的肌肉。 中原一点红侧目,那双毫无波澜的绿眸在此刻犹如盯紧猎物的猛兽一般,看得人浑身发寒。 如此放松,难道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吗?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一点红很想伸手去抚摸花渐浓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我要睡了。” 人/肉沙发很舒服,让原本就困倦不已的花渐浓忍不住闭上眼睛。 中原一点红抬手勾住他颈间的项链,不甚温柔地将人丢在床上。 但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花渐浓并没有露出任何羞怯的表情,反倒是自己往里一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 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中原一点红抬手摁了摁眉心,抓起一旁的上衣穿好。 “怎么穿上了?” 闭着眼睛的花渐浓开口。 不是睡了吗?还关心这种事情? 当然,这些话中原一点红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偶尔的玩笑话已经是他能做出来极限了,沉默寡言才是他的性格。 睡在内侧的美人连发间的步摇都没摘,这看上去并不像要睡觉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躺下后便闭上双眼。 身侧另一个人的存在明显影响到他,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无法安然入睡。下意识的警惕以及方才的热意一并折磨着他,理智下想的是她,情动下想的也是她。 造成这一切的人在身边心安理得地睡觉,丝毫不知道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因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当中原一点红准备就这么清醒一晚上的时候,身侧与他将近两掌距离的人一个翻身,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恰好和他肌肤相亲。 花渐浓闭着眼睛,手却有自己的想法。 当伸过去的手被一只厚实的大手握住时,他还理直气壮地说道:“你都让我留宿了,我摸摸怎么了?” 如此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摸的不是中原一点红,而是他自己。 青年侧躺着,此时的姿势和抱着对方没什么两样。 带着剑茧的指腹不自觉地摸索着手腕处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粗糙的痛感。 按照花渐浓的性格,这时应该会不依不饶。但中原一点红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侧目一看,这人早就睡着了。 “……”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离奇,中原一点红期待有之、欲.望有之,到现在全部化作无奈。 光线昏暗的房间再次恢复一片平静,唯有一道平缓的呼吸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 翌日一早,花渐浓准时醒来。 他睁开睡眼往窗户看了一眼,只看到朦胧的亮光。身侧的杀手似乎是被他吵醒,声音沙哑:“嗯?” “你继续睡。”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时额头突然抵在一片结实的肌肉上。 原本还睡意朦胧的人猛地清醒,睁开双眼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两人的姿势很是亲密,他一手蜷在胸口,另一只手盖在中原一点红的胸口——看样子还在不清醒的时候抓捏过,雪白的寝衣上满是褶皱。 尴尬瞬间席卷花渐浓,他清了清喉咙,试探地将手收回。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馒头呢。”花渐浓明显在胡说八道,“做了个梦,太饿了。” 青年坐起身,因为睡了一晚,漂亮的发髻松散,步摇也不知道掉在床上哪里。 他轻咳一声,起身试图从中原一点红身上跨过去。 当然,没成功。 在绿裙美人起身跨过一条腿时,从刚才起一直沉默的杀手忽然伸手将人拽下。 花渐浓趴在中原一点红身上,无奈叹气:“你又……” 他话未说完,唇下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意。 看上去冷漠如冰的杀手居然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但亲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花渐浓唇下那颗痣。 “嘶——” 花渐浓吃痛,他蹙起眉,试图向后躲。 但中原一点红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稳稳地摁在他腰间,无处可逃。 并且他此时整个人都趴在对方身上,不仅能够感受到渐渐滚烫起来的气温,还能清晰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等逃脱魔爪之后,花渐浓立刻从床上一跃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如同见鬼一般跑了出去。 而中原一点红在他走后,抬手摸了摸湿热的薄唇,凸起的喉结上下微动。 之前一直否认,在今日,他打破了杀手的准则。 太阳没升起之前的房间并不是很亮,大部分还处在半明半暗之中。而只剩下一人的房间内,突然想起一阵低沉的喘息。 逃走的花渐浓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身后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之前总是调.戏人,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对这种事情熟练至极的人。但没想到准备真刀真枪开干时,他第一个慌不择路地逃走。 还好中原一点红平日里一天憋不出十句话,这件事情对方应该不会往外讲吧? 姬冰雁的府邸很大,花渐浓跑出来才感受到微凉的地面。但让他现在回去穿鞋还是算了,万一再…… 光着脚快步离开的美人眉头紧蹙,淡红色的唇下赫然出现一个齿痕,犹如一个牢笼般将那颗痣圈在其中。 他满脑子都在回想刚才的事情,以至于在拐角处根本没发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在花渐浓毫无察觉地离开之际,那片白色衣角突然抬手拉住他。 “嗯?” “怎么从哪边过来了?” 拉住他的人正是楚留香,对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起这么早。 “没什么。” 花渐浓摇摇头,但脑袋只摇了一下就被固定住。 站在面前的白衣男子面露疑惑,抬手捏着他的下巴。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花渐浓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 察觉到这一点的楚留香收敛笑意,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俊美温和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 “嗯?” 白衣男子垂眸,捏着花渐浓下巴的食指微微倾斜,带着些许力气地摩挲着对方唇下的痣。 “被咬了?” 身为情场高手的楚留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青年下巴上明显是被人咬的,只是一个咬痕便能看出那人的占有欲。 “唔……” 被看破的花渐浓有些尴尬,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尴尬什么?楚留香又不是什么白纸,这人恐怕玩得比他还花。 想明白着一点,他微抬起下巴,让对方将自己脸上的咬痕看得更加清楚:“香帅难道看不出来吗?” 被反问的楚留香松开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脸颊上细腻的触感。 那个方向只住了一个人——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就算是……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着急吗?连鞋都来不及穿? 楚留香低垂眼眸,看着绿色裙下露出的一双脚,洁白细腻。 “还有事吗?” 青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看样子似乎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嗯。” 楚留香手指互相摩挲着,且不论他心里是如何,表面上倒是一副平淡模样。甚至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和平常一样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待会儿见。” 花渐浓点点头,只是态度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敷衍。他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应楚留香方才那句话。 倒不是他不礼貌,而是早上的地面实在是太凉了,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觉得冷意顺着脚心直往身体里钻。 等他回到房间好好收拾一番后,太阳已经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撒满房间。 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的花渐浓侧过头,打量着今天的发髻。 妆容穿搭都很好,只是…… 他正过脸,认真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唇下的咬痕还没完全消掉,明晃晃的,很是显眼。只要被人看到,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啧。” 花渐浓试图遮盖,发现遮不住之后便放弃了。 算了,就这样吧。 话虽如此,但出来看到面无表情的中原一点红后,花渐浓还是瞪了对方一眼。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楚留香已经和姬冰雁说好了,方才刚把苏蓉蓉三人送走,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人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毫无反应,一个怒目圆睁。 他无奈摇头,快步走了过去:“城里东西不全,剩下的在路上买怎么样?” “好。” 看到楚留香递过来的清单,花渐浓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把他开玩笑提出来的要求满足了。 不得不说,和楚留香在一起很舒服,许多事情都不用考虑,只需要跟在对方身边就行。 虽然说这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心所欲,但照顾起人来很耐心仔细。 花渐浓眼中的满意不似作伪,就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知道得到喜欢的东西后该如何表现,于是抬起头来望着楚留香那双春风般的眼睛微微一笑:“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句话很讨人喜欢,任谁在忙碌一番后听到美人用这种体贴的语气夸赞会不开心呢? 中原一点红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花渐浓接下来要和楚留香同行,只是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人分明昨晚还在自己房里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现在又和楚留香亲近。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说那些话。 花渐浓,你当真无情。 被扣上一顶无情帽子的青年此时将清单还了回去,眉眼弯弯:“下午吧,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眼下离正午还有些时间,花渐浓的东西很好收拾,除了胭脂水粉外就是一些头饰和几件衣服。 说罢,他总算是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中原一点红:“你……” “我是来……告别的。” 中原一点红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也是一片冷然,和早上抓着他咬的动情模样截然相反。 “嗯?”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花渐浓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番:“你的伤还没好。” “小伤。” 黑衣杀手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样子,低垂眼眸,握紧了腰间长剑:“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花渐浓再说些什么,转身径直往外走。 身后,对方关心的声音传来:“别碰水!” 花渐浓话是说出去了,但中原一点红有没有听到心里他就不知道了。 “这人生气了?” 平常甜言蜜语的人在这一刻却迟钝起来,等黑衣杀手离开后才后知后觉。 面容精致的美人黛眉微蹙,满脸疑惑:“他生什么气?我还没怪他咬我呢。” “原来是他。” 楚留香微微颔首,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声合上,看向花渐浓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总觉得这份温和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按理来讲,他应该告诉花渐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情场高手挪开视线,慢吞吞地开口:“不去收拾东西吗?” “哦。” 当青年转身那一刻,他忍不住补充道:“红兄是个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很难避免。” 不止是中原一点红,在江湖混迹,哪有不受伤的时候? “受伤是一回事,关心又是一回事。” 往前走的花渐浓在听到背后的话后头也不回:“就算常见,也不代表不能关心吧?” 他,在关心,中原一点红? 就算再不想承认,楚留香也必须承认,花渐浓是真的不会再对自己生出那些想法了。 他微微一笑,捏着扇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很好,身为朋友,他应该为其高兴。只是,中原一点红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忍受对方小脾气的那种。 楚留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 “好热……” 夏日炎炎,一辆和寻常相比宽敞许多的马车驶出兰州城。车上两角挂着铜铃,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辆马车两匹马并行,毛发光滑发亮,身躯矫健结实,一看就不便宜。 但从外表看就能看出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恐怕这辆马车就价值千金。 车帘以及窗帘用的是透气的锦缎,将车里的情况遮挡得严严实实。 “和中原相比,西北已经算凉爽了。” 马车内,一白衣男子端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只是他并不是给自己扇,而是听到对方的叹息后手腕一转。 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向身侧的青年,对方长发低束,面白如雪,正是花渐浓。 不过,这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男子,那位阿浓姑娘可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原因很简单——花渐浓今天早起犯懒,没化妆。 这是楚留香第四次看到真正的花渐浓,对方不施粉黛依旧好看,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清雅的外表,修长的身躯,身上套着一件竹青色圆领袍,腰间绯红色轻纱随意一系,将纤细的腰肢勾勒。 扇过来的风缓解了几分热意,花渐浓睁开双眼,他明白楚留香说的话,但还是觉得有些热。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待在空调房里不出门了,外面已经有了蝉鸣,嗡鸣声很大。 马车内和外表的朴实不同,都能放得下一张软塌,两边是可供一人躺下的长凳,被固定在车厢上。 花渐浓和楚留香现在并肩而坐,区别在于楚留香云淡风轻从容而坐,花渐浓嫌热,整个人都躺在铺了凉席的榻上。 他一边晃着腿,一边询问:“边城……万马堂是不是在那里。” “是。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们这些人的牵扯,花渐浓才进入江湖。但除开这些原因,对方并不是一个江湖人。何况万马堂不像是那些有名气的门派,很少有人特意去了解。 “没什么,只是听说过。” 青年往旁边挪了一下,整个人都倒在了榻上。马车很稳,但终归是在赶路,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些摇晃。 花渐浓侧卧着,在心里想道:“不会遇见傅红雪吧?” 想起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刀”的青年,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困了?” 炎热的夏天,尤其是在午后,的确会让人困倦不已。楚留香倒是还好,习武之人忍耐性很强。 两人身上的衣服差不多薄厚,花渐浓都受不了快趴在凉席上,他却是一副清爽模样。 “还行,早上没有起特别早。” 嘴上说着还行,但在楚留香的扇风下,花渐浓还是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幅模样很少见,以至于楚留香在他睡后盯着看了许久,仔细到能数清他睫毛有多少根。 和女子模样时不同,男子模样示人的花渐浓看上去书卷气很重,似修竹。给人一种干净文雅的感觉,单是看外表就会觉得这人读了很多书。 就连那些轻挑的话都说的少了——也可能是因为不再和他说了。 楚留香之前晚上睡前偶尔会猜测第二天花渐浓会打扮成什么样子,清冷?娇媚?可爱? 当第二天看到对方,猜中之后心情便会愉悦。 就算没猜中,一大早看到那么一张漂亮得宛如绢人娃娃般的脸,心情也会舒畅。 在微风的吹拂下,花渐浓脸颊两侧的长发被吹起,被遮掩的脸时不时地晃显。 论起花渐浓认识的人中,最能包容他的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一直觉得自己对花渐浓的包容一部分是因为两人是朋友,一部分则是因为对方常以女子模样示人,哪怕知晓对方是男子,但看到那张脸,还是会心软。 但今天,他对着男子模样的花渐浓还是包容。 试问,有哪个朋友能够做到拿着折扇给好友扇风?就算对方睡着了也没停下? 楚留香给姬冰雁扇过风吗?给胡铁花扇过风吗? 没谈过恋爱的花渐浓不明白,情场高手楚留香还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察觉到了苗头,但他不敢细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们是朋友”,试图麻痹自己。 夏日蝉鸣不断,伴随着马车外的铜铃声一同溜进车内。软塌上,竹青长袍的青年侧卧而眠,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对方扇风。 * 行至边城已到夏末,天气依旧炎热,就连树上的叶子都是干巴巴地打着卷儿。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瓢泼大雨。 在听到巨大雨声时,花渐浓还愣了一下。他跪坐在榻上,探手撩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淋漓的雨幕将整个世界模糊。 “好大的雨。” 湿热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雨势太大,顺着风往马车里刮,他连忙放下帘子。 楚留香拉下木板,这才避免车内被雨水打湿。 “快进城了。” 两匹马在雨中奔跑,但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慢慢走路。 “成精了?” 花渐浓靠在一旁,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反正楚留香知道他是男子。 还有一个原因,夏季太热,让人心烦,根本没精神化妆。 雨滴打在车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仿佛是有鞭炮在耳边炸响。花渐浓凑到楚留香面前,闻着对方身上的郁金花香:“你之前来过边城?” 软塌足以让两人并肩躺下,一开始楚留香还睡在左侧的椅子上,不肯和花渐浓睡在一起。 直到对方斜倚在旁边,昏黄的烛光将他那张俊秀的脸照得晦暗不明:“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难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一路上并不是每天都能住在客栈,大部分还是在马车里休息。 不愿承认自己别有用心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和衣在花渐浓身边躺下。 此时,哗啦作响的雨声之中,楚留香将手里的游记放在一旁,身侧传来的温热足以证明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 “五六年前来过。” 他回想起当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只是待了几天就走了。 突然,车猛地一停。 原本就双手撑在榻上身体前倾的花渐浓一时不稳,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鼻端满是郁金花香,肩膀两边□□燥温暖的手掌扶着——他顺势摔到楚留香怀里了。 “怎么回事?” 花渐浓面色不改地从楚留香怀里抬起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而白衣男子松开手,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柔软的触感。 “我看看。” 坐在榻上的花渐浓点点头,抬手抓过一旁的发带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束起。 “朋友,这么大的雨,你这是要去哪里?” “进城。” “不如上车,我们一道。” 将这番对话听得不是特别清楚的花渐浓轻抬眉梢,但这又像是楚留香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对方就是这么热心肠,见谁都能说上两句。 太大的雨声将外面那人说话的声音遮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或许是因为楚留香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又或许是对方太热情,外面那人居然同意了。 见状,花渐浓翻出一条干净的棉巾。 他本想遮掩一番,但他又不是什么必须女装,不然就会死的人。 不过,在陌生人上车前,花渐浓还是用面纱遮住了脸。 毕竟他实名走江湖,所有人都知道“花渐浓”这个人是个貌美的姑娘,甚至还是“汴京第一美人”。 若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这么一想,花渐浓面露笑意。这抹笑就是楚留香最熟悉的那种,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楚留香将人请上来,接过花渐浓递过来的棉巾,一边递给对方,一边礼貌询问。 面前的人浑身被雨水打湿——这场雨来得太突然,边城这段时间很少下雨。 对方上来后便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刀,面白如纸,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傅红雪。 “傅红雪。” 第39章 投怀送抱 花渐浓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还没进城就能遇见傅红雪。 他心里暗自诧异,表面上却没有透露出什么。 外面大雨滂沱,马车内倒是干净宽敞。不止有软榻,甚至还有一张矮桌,桌子上随意放着一碟糕点,一壶酒,一壶茶。 傅红雪这个名字在西北乃至东北一带小有名气,楚留香微微一笑,翻出干净的衣服递给对方:“傅大侠,久仰大名。这件衣服从未穿过。” 面对白衣男子的善意,面色苍白的傅红雪凝眸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衣服,略有迟疑。 “你受伤了吧?” 正当他疑惑时,旁边坐着的蒙面女突然开口。 见他回望,对方露出的那双明亮眼眸微弯:“伤口被雨淋湿很容易发炎。” 闻言,傅红雪这才接过那件干净的衣服。 他在两人目光下脱掉上衣,伤口已经发白,猩红的血将他身上那件黑衣染透,若不是血腥味太大,恐怕花渐浓还发现不了。 “先上药吧。” 楚留香将伤药递了过去,没想到傅红雪身上的伤居然会这么重,下手的人明显是奔着杀死他而来。 “傅兄……”白衣男子这般喊道,见傅红雪没有露出抗拒的表情,再次开口时无比自然,“这是得罪了谁?” “想杀我的人很多。” 傅红雪涂着药,头也没抬,眼中满是讥讽。 马车内散发出浓浓药香,面白如纸的青年抬手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见状,花渐浓自觉移开视线——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女子。 鹅黄色圆领袍衬得他肤色白里透红,尽管薄纱蒙面,但依旧可以看出容貌不凡。 虽然江湖人没那么多规矩,但终归男女有别。 长发低束的青年侧过头,与楚留香对视上。 看到白衣男子眼中的笑意时,他瞪了对方一眼,听着旁边的衣物摩挲声,悄无声息地将手探过去在对方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嘶——” 虽然花渐浓不会武,楚留香也算是皮糙肉厚,但这么来一下还是会受不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被傅红雪看在眼里,如此亲密,他自然而然以为这两人是恋人。 “多谢两位,敢问尊姓大名?” 楚留香轻咳一声,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在下楚留香。” “花渐浓。” 和花渐浓相比,楚留香的名字可谓是鼎鼎大名,整个江湖——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的名字。 因此,傅红雪在听到后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意遇到的一个好心人居然是楚留香。 “没想到是您老人家。”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青年微微颔首,眼中带上几分敬意。 “我并不老。” 白衣男子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反驳。他的确比这些年轻人年纪大一些,但还没到能够称“老人家”的地步。 不知为何,楚留香在反驳后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花渐浓。 鹅黄色衣衫的青年眉眼含笑,哪怕一句话都没讲,但楚留香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两位是要去边城?” 傅红雪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基本上独自一人,要么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讲,要么有人和他说话时回上几句。 眼下他受了前辈的帮助,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交流。 但楚留香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傅红雪此时的勉强:“是,估计小半个时辰后就能进城。” 白衣男子很好相处,尤其是他唇形微微上翘,又经常面带笑意。除非冷下脸来,否认一眼望去就是一个和善的世家公子。 花渐浓微微侧身,难免会碰到楚留香。 淡淡的郁金花香缠上他衣角,就连长发都有些许相缠。 傅红雪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楚,注意力全在自己和楚留香相贴的胳膊上。 很有力…… 花渐浓下意识地去幻想楚留香的肌肉,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他在想什么?! 蒙面的青年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余光中一直注意他的楚留香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怎么了?” “没事。” 短短两个字,从花渐浓嘴里说出来时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嚼碎,听上去很是生气。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吧?怎么生气了? 楚留香下意识地回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了美人生气,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两人之间很亲昵,与朋友之间不同。这一点傅红雪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沉吟片刻,这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他还需要说话吗? 略有些尴尬的傅红雪咳了几声——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身上新伤盖旧伤,又淋了一场雨,眼下已经有发炎生病的趋势。喉咙中的痒意泛上来时,他想压抑,但还是咳了出来。 “进城之后去医馆看看吧。” 花渐浓挪过视线,目光温柔:“伤本就严重。” “多谢。” 傅红雪没有应声,只是道了声谢。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说不定并没有将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花渐浓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他们这些穿黑衣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受了伤不去看,非要硬抗。 中原一点红也是如此。 但…… 自己和傅红雪不熟,对方要做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劝,提醒一句已经是不错了。 马车在雨幕中进城,因着大雨,街上没多少人。长街两边的各种商铺也紧闭店门,生怕雨水飞进店里。 客栈很好找,楚留香拿起伞下车,安排好一切之后才拐回来接人。 “多谢两位相助。” 已经进城,傅红雪便起身准备离开。尽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尽管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对方犹如一只孤狼,不愿与人为伍,也不会与人为伍。好像从小到大一直就是孤身一人,有人亲近,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楚留香递过去一把伞,随后,傅红雪一手撑伞,一手拿刀,在大雨滂沱之中跛脚而行。 “哎。” 花渐浓蹲在马车上,望着那道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长叹一声。 “小心。” 楚留香收回视线,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伸到花渐浓面前。 当青年微凉的手搭上来时,白衣男子漫不经心地回握。 望着站在车前的楚留香,花渐浓眼眸一转,随后向下一跃。 雨幕将两人的身影模糊,白衣男子手中撑的伞向花渐浓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被雨淋湿。单薄的衣衫贴在结实有力的身体上,一眼就能看到衣服下赏心悦目的肌肉。 花渐浓身形修长,尽管没有楚留香高,但也是一个成年男性,重量并不轻。 可他使坏突然从马车上跳扑到白衣男子身上时,对方居然身形稳如泰山,连晃都没晃一下。 “投怀送抱?” 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一手稳稳接住突然跳下来的人,侧目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花渐浓。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花渐浓的脖颈,对方如同挂在他身上似的。 雨水击打在伞面,发出类似于油炸的动静。伞下空间很小,本就容易滋生暧.昧,更何况两人现在的姿势亲密,犹如接亲一般。 花渐浓抬手拍了拍楚留香被雨水打湿的后背:“快点走,一会儿就淋湿了。” 他半趴在对方肩头,夏季衣衫单薄,被雨水打湿后更是恍若无误。趴在上面时,几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楚留香发力时结实的胳膊。 白衣盗帅无奈,单手将人半抗半抱进客栈——还没进客栈,只是到屋檐下,挂在身上的人就非要下来。 “哎——” 楚留香还未成亲,就已经体会到带孩子的折磨。想一出是一出,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 这种明晃晃的偏爱,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之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小辈,还是那种他若是成亲早就能生下对方的小辈。再怎么和善包容,也没到这种程度。 花渐浓拍拍起了褶皱的衣服,侧目看着身旁收伞的白衣男子:“身材很好哦。” 他这句话是正常的夸赞,但楚留香听到之后却抬起头来认真打量着他:“怎么?你……” “别乱想。” 花渐浓弯眸一笑,面纱之后的表情温柔:“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罢,他率先转身往客栈里走,丝毫不在乎身后面露沉思的楚留香。 客栈里人并不多,边城算不上繁华,外来的人要么是江湖人士,要么就是经商。 青年进来时客栈大堂只坐了四五个人,看打扮应当是江湖人,刀剑不离手的。 花渐浓轻纱蒙面,但身形窈窕,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有几位在他一进来就将视线落了过来,目光饱含恶意,犹如粘液一般让人恶心。 青年眉头轻蹙,抬脚往柜台去。 “呦,走什么?不如陪我们喝一杯?” 在经过一桌人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睛小如绿豆的壮汉抬手试图去抓花渐浓的手,却落了个空。 料子极佳的衣袍从他手中溜走,带来一阵凉意。 他非但没退缩,反倒是更加兴奋,起身就要拖拽花渐浓。 “这位,你是要做什么?” 一只大手拦下壮汉,语气带笑。 楚留香走过来,手轻轻一拨,起身的壮汉便摔倒在地。 “和他废话做什么?” 花渐浓面无表情,对于刚才的时候看似毫不在意。 但在两人上楼之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突然抬手连扇自己数个巴掌,还一边扇一边大喊:“我是混蛋!我该死!” 巴掌声响亮,将整个大堂的寂静打破。 花渐浓垂眸看了眼被刚才那个壮汉抓过的衣角,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便宜他了。” 青年低声嘟囔着,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因此变差。 外面的雨势变小,淅淅沥沥的,听上去有些烦人。房间里光线昏暗,花渐浓点亮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将不大不小的房间照亮。 雨滴顺着风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在一阵雨声之中,花渐浓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坐在铜镜前。 “笃笃。” 敲门的人不用问他就知道是谁,果然,没等到他回答,关着的房门就被人推开。 楚留香将刚才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换下,刚收拾好就来敲花渐浓的房门。 他进来后动作无比自然地走到青年身后,丝毫不见外:“这件衣服配这个好看。” 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楚留香对于妆容也算了解,进来后认真打量片刻,很快就替花渐浓挑出适合身上衣服的唇脂。 “看来香帅很熟练。” 花渐浓上身倾斜,对着铜镜缓缓涂上唇脂。 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男子的模样示人,楚留香已经看习惯了。如今再次看到对方仅凭胭脂水粉就将自己的男性特征掩去,心里还是会觉得神奇。 站在背后的白衣男子存在感很强,饶是花渐浓对楚留香很是熟悉,但还是会感到几分不自在。 “找我做什么?” 他涂好唇脂,扭着脸照镜子,生怕有地方没化好。 “雨停了,不出去走走?” 楚留香也很久没来边城,不知道是否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只是为了来约花渐浓一起出门。 这人是有名的独行侠,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出个门还需要找人作伴。 坐在铜镜前的美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着笔思索要不要画个花钿。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吧?” 沉默片刻后,花渐浓总算是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等着他的人。于是,他没起身地在凳子上转了一圈,抬眸看着耐心等待的楚留香。 “我来。” 楚留香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渐浓的问题,而是动作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笔,弯下腰来抬起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让花渐浓都没时间反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 忽然拉进的距离让青年目光有些呆滞,画着精致的妆却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摆布,模样很是乖巧。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软下心来——只有楚留香知道,此刻的乖巧只是表象。 花渐浓抬着下巴,因此看向楚留香时需要略微低垂眼眸:“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并不是白衣男子的话,而是对方的动作。 沾了脂粉的笔点在花渐浓眉心,三两下就画出一个花钿。 “好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包裹起来,给人一种自己此时正在被楚留香环抱的错觉。 白衣男子放下笔,双手扶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转了过去。随即,又伸出一只手将铜镜拨到他面前:“怎么样?” “还不错。” 尽管不想让楚留香那么得意,但花渐浓不得不承认,对方画得确实很好看,和他今天的妆容很搭配。 “看来香帅给不少人画过。” 青年揽镜自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 楚留香:“只给你画过。”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顿时被烦躁取代。 “嗯?” 楚留香再次弯下腰,只要再向下一点,就能够将下巴搁在花渐浓头顶。 他居然还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 花渐浓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侧过头,试图不和铜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对视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年抿着唇,恨不得站起来抓着楚留香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这种话居然还敢怪我之前起不该有的心思?!” “阿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留香已经很少喊花渐浓的名字以及花兄、花公子之类。反倒是和其他人一起喊起了“阿浓”,不过别人喊得是“阿浓姑娘”。 “没什么。” 花渐浓没好气地站起身来,他站得突然,直接用脑袋撞到楚留香的下巴。 “嘶——” 白衣男子捂着下巴,面露无奈。 以他的身手,就算花渐浓没有提前告知,也不该被撞到。 楚留香摸着被撞红的下巴,嘴角含笑:“脑袋比你嘴还硬。” 青年梳了发髻,长发几乎全部扭着堆在头上,上面簪了几支发钗,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朵巴掌大的绢花。 这一下撞上去,没划伤都算好的。 花渐浓连忙起身,抓着楚留香的手就拽下来:“没事吧?” “嗯。” 白衣男子垂眸,青年的发髻两边的造型很像两只猫耳朵,此时正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闭上眼睛,下巴处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扰得人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是出了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地面却干得很快,偶有几个小水洼,其余只是一片潮湿。 花渐浓身穿柳绿暗纹破群,上身搭了件米黄色圆领衫,一条绿白相间的软璎珞垂在胸.前。 他双臂环抱,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就说明心里压着不开心的事情。 “阿浓啊阿浓,难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楚留香无奈开口:“你这么生气,无论什么,都是我错了。” “啧。” 他不这么说还好,花渐浓一听到这种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 “你道歉做什么?” 美人微微一笑,尽管眼底毫无笑意:“我只是在气自己。” 他侧目:“若是让别人知道,估计又要说我不识好歹,故意折磨堂堂楚香帅。” “阿浓……” “楚留香。”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喊出楚留香的名字,“之后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楚留香的全名。 流连情场多年的楚留香一顿,他听出了花渐浓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之前那些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的事情隐隐有了要被戳破的迹象。 花渐浓并不想在外面讨论这件事情,抬手摁了一下额角,声音放软:“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些,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 白衣男子垂眸,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花渐浓这句话。 楚留香很难说清现在的感受,像是蒙了一层雾,又仿佛被人用手捂着。 “对啊。”花渐浓停下脚步,他今日非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你自己亲口说的,我们只是朋友。” 时隔一个月的回旋镖正中楚留香眉心,他不傻,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年轻人。 “阿浓。”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了。” 花渐浓抿唇,分明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在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的。 尽管装出来的成分居多,但楚留香还是不忍再继续讲下去,只好就此作罢。 一个成熟男性,尤其是像楚留香这种情场高手,在面对感情的问题时总能给人最好的体验。 他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两人才不会尴尬,于是微微一笑,露出和平日里差不多的笑:“好,先吃饭吧。” “嗯。”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两人之间不见丝毫尴尬不满,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的。 一场雨后,街两边关着门的商铺纷纷打开店门,只是街上人少,莫名显得冷清起来。 花渐浓和楚留香随意找了一件饭馆进去,里面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到处坐着。 他俩一进来便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大部分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只有极少部分还在盯着看。 花渐浓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碗面并一个小菜。楚留香坐在他对面,闻言也要了和他一样的,只是多要了壶酒。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六个人,一个灰衣戴斗笠的青年坐在角落,面前放了盘花生,一言不发地剥着。其余五人分为两桌,一桌三人一桌两人,看起来并不认识。 “万马堂。” 楚留香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花渐浓。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围坐的一桌,很快就收回视线。 今天怎么回事?先是遇见傅红雪,然后又碰到万马堂的人。 花渐浓自嘲:“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他倒了一杯水,单手握着慢慢饮水。 平日里要将声音伪装得柔软温和,对于嗓子的伤害很大,平日里喝水润喉的次数也多。 两人安安静静地等着面上桌,除开他们刚进来时饭馆安静一瞬之外,眼下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他也跑不了多远。” 万马堂在边城有些知名度,甚至能算的上龙头老大——不少原因是因为一些人不屑于其争这个虚名。 花渐浓单手托腮,抬手摸了摸喉咙,觉得有些痛。 他这全是下意识地动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哼,我看他能躲多久!还天下第一快刀,我看是天下第一快跑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那三个人似乎放肆惯了,说话声音极大,觉得在边城无人敢得罪他们。 花渐浓本就心烦,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后略微蹙起眉。 “你说这天下第一快刀尚且如此,恐怕那个路小佳也不怎么样。” 此人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发出一道痛呼:“谁?!那个王八犊子打我!”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圈。 花渐浓笑了一下,美得惊心动魄。他只是觉得好笑,这人刚说过别人坏话,下一秒就被打。 但在万马堂那人眼里,则是他在故意笑话自己。 “你个臭娘们儿!笑什么笑?!” 花渐浓收敛笑意,但用不着他出手,坐在对面的楚留香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内力便打在壮汉嘴上。 “在吃饭的地方说这么臭的话,还能好好吃饭吗?”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仅凭一招就能看出武功不低。 “原来是人在说话啊,我还以为是蜣螂。” 楚留香平日里温和惯了,实际上他的嘴也很毒,和某人不相上下。 第40章 极品男色 “你!” 那壮汉在听到楚留香的话后立刻黑了脸,手往旁边一摸,抓起大刀就想冲向不远处貌若天仙的两人。 “我若是你,现在就赶紧乖乖道歉。”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位背对着众人而坐的灰衣青年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剥开花生向上一抛,随后稳稳用嘴接住。 “关你什么事!” 壮汉怒目圆瞪,丝毫不知道一开始打他的人就是这个灰衣青年。 “方才那一招看似简单,边城能做到的没几个人。”灰衣青年起身望着还不死心的壮汉,“若是想打,我和你打。” “你算什么东西?” 眼前的灰衣青年看上去身量单薄,有着一双奇怪的眼睛。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现在一看,这人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像死人。 “我?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怎么样吗?” “你……你是路小佳?!” “路小佳?!” 这个名字一出,壮汉那两个原本还不以为然坐着不动的同伙立刻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路小佳。 “路小佳?” 花渐浓沉吟片刻,随即一笑:“看来我运气却是不错。” 当然,他的运气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还不错了。 坐在他对面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刚来第一天就把传闻中的人见了个遍,阿浓运气却是不错。” 另一边,万马堂的三人也只是震惊一瞬,很快就恢复到了刚才的嚣张模样:“切,傅红雪还被我们打到重伤落荒而逃,不过是一个路小佳……” 他话还未说完,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得意不屑,胸口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嗬……” 壮汉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他一抬眼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路小佳,对方依旧是一副死人脸,手里拿着的那把无鞘剑已经收回。 剑? 壮汉缓缓低下头,怪不得他刚才感到一阵疼痛,胸口居然被刺穿,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眨眼间就将胸膛处的衣服染红。 “砰!”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转瞬之间没了气息,泰山压顶般摔倒在地。 不远处的凳子被压断,有木刺飞出,花渐浓刚想侧过头躲,一片带着郁金花香的衣袖便挡在面前。 这片衣袖轻飘飘的,但当木刺飞来时,衣袖上浮现出一片诡异的涟漪。 楚留香轻功举世无双,可武功也不低,内力化形不在话下。 “就这么出手了?” 花渐浓抬手将挡在面前的胳膊压下,于此同时,另外两个万马堂的人已经和他们同伴一起下地府。 好快的剑! 青年面露诧异,他见过出剑最快的便是中原一点红,而对方的师父——薛笑人更是能伤到楚留香的存在。 而眼前的路小佳还很年轻,在剑道上就已经如此出色,若是假以时日,恐怕还真能成为天下第一剑。 不过,花渐浓已经听到过好多天下第一,也不知道是谁评比的,这么多天下第一,听得多了都觉得毫无含金量了。 另一边,路小佳已经收剑。 他佩戴的剑无鞘,重新挂回腰间时还能看到剑上的血顺着向下滑落。滴答滴答,顷刻间就在地面积了一下片血迹。 路小佳连杀三人,眼中既没有满意也没有痛快,还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也是杀手,平日里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他好歹还有自己的情感,那双绿眼中偶尔浮现出些许别的情绪。 但路小佳却真像个死人一样,哪怕有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也毫无波澜。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两种人——死人,以及将死之人。 灰衣青年扶着斗笠,收起花生后径直离开,丝毫不顾及被自己杀死的三人还横尸饭馆。 在路小佳出第一剑时,其余人已经逃走,只剩下花渐浓和楚留香没动。 而现在,路小佳已经离开,剩下的还是他们两个。 “客……客官,你们的面还吃吗?” 一旁的老板有些害怕,边城确实是有些不太平,但他根本没想到死人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这里。 “吃。” 花渐浓摆摆手,他是真的饿了,吃完饭溜达回去就差不多该休息了。 而楚留香也跟着坐下,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放到面前也能云淡风轻地继续吃饭,不会露出丝毫恶心的表情。 这一点花渐浓比不上他,面上来后只顾着埋头苦吃,根本不敢讲视线分给旁边的死人。 “走。” 他撂下筷子,起身后不断催促着对面还有心思喝酒的楚留香。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走吧。” 他眼中带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害怕这种事情?” 闻言,花渐浓瞥了楚留香一眼:“平常遇见死人,和吃饭的时候有死人在旁边,这能一样吗?” 说罢,他轻哼一声。 楚留香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手在他头顶那两只“猫耳朵”上摸了一把。 “干什么?” 头顶被抚摸的触感转瞬即逝,花渐浓也如同猫一般立刻回过头来警惕地凝视着身边的白衣男子。 楚留香:“没什么。” 他垂下手,抬眼望着夜空。今晚没见月亮出来,大概是被云层遮挡,星星也没几颗。 “莫名其妙。”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楚留香刚才摸过的地方,见发髻没歪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客栈后,青年推开门准备洗漱休息。他隔壁便是楚留香,但这人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他关门之际漫不经心地跟了进来。 “你干什么?” 这已经是花渐浓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这么问了,他蹙起眉,一边转身将旁边的蜡烛点亮,一边头也不回地询问。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下。 郁金花香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炽热的体温也因为过近的距离贴上后背,更不必说成熟男性的存在感。 花渐浓一顿,脑中响起警报声。 他立刻回头,却忘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 “!!!” 青年被面前这张俊脸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惊魂未定。 昏暗烛光下,楚留香这张风.流不下流,优雅又随性的脸更加好看,更不必提这么近距离,两人四目相对,难免会面红耳赤。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了?” “继续聊。” “什么?” “今晚的事情。” 楚留香垂眸,视线落在青年唇下那颗痣上。从兰州离开的几天后,青年唇下的咬痕就已经消散。 但这一刻,他望着面前这张昳丽的脸,还是会想起那天清晨看到的一幕。 花渐浓反应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对方说的事情是什么。 他蹙起两条细细弯弯的眉,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满:“我不是说了吗?” “不算。” “哈?” 花渐浓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楚留香居然会耍赖! 但仔细一想,这人的确不算是君子。在这个时候耍赖抑或是风.流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是让人心跳加快。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楚留香还没有拒绝花渐浓的时候,在此等男色的诱.惑下,花渐浓说不定还真的头脑一热和对方来一场。 但…… 楚留香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抚过花渐浓柔软的脸颊:“阿浓,我又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逗我很好玩吗?” “好玩。”楚留香点头,闷笑一声,“但现在并不是在逗你。” 白衣男子不断逼近,花渐浓整个人都快要被他揽在怀里:“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对我不满,但人的想法总是会变。” “对啊,我现在就变了。” 花渐浓一扫方才的震惊不好意思,微抬起下巴,模样娇纵:“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所谓的“感兴趣”也只是对身体的兴趣。 楚留香知道,他低垂下眼眸。这个角度显得他无辜又勾人:“真的吗?” “……” 花渐浓咬紧牙关,怎么可能是真的! 毕竟楚留香身材好长得帅,魅力又强,不仅有钱还很大方。这个条件就算是放到现代也是被争抢的。 他的确是馋人家身子,但他已经被拒绝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花渐浓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张帅脸,在心里冷哼一声。 但他是坏马。 这样就能吃回头草了。 昏暗的烛光因突如其来的碰撞倒下,融化后的蜡烛流在桌面上,火光隐隐绰绰,最终还是不堪熄灭。 楚留香向后仰头,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突然撞上来。 “嘶——谁亲人是这么亲的?” 黑暗中,一道沙哑又优雅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花渐浓只觉得这声笑是贴着自己耳朵发出的,惹得他耳朵一痒,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废话。” 做女子打扮的青年凶神恶煞,抬手就扒对方的衣服。 猫会有喜欢的花吗?楚留香不知道,但他觉得,面前的这只猫心里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 喜欢身体也算喜欢。 昏暗的房间,平日里略有些乖张的猫仿佛卸下了防备,主动贴了过来。 柔软微热的身体贴在身边,呼噜声还能感到对方身体的震动。 平常,楚留香想要伸手去摸猫,被挠与不挠全凭对方心情。 心情若是好了,说不定能让自己顺着毛摸上几把。心情若是不好了,直接抬手伸爪在手上狠狠挠一下。 绝不像现在,居然这么听话。 据说猫注视着人缓慢眨眼就是在说“爱你”,楚留香轻笑一声,那现在花渐浓岂不是在说“爱他”? “变态!” “小色鬼。” 猫听话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地伸出利爪,却被一只大手握着。 两人你来我往,浑身颤抖的猫还是比不过坏心思的郁金香。 “牙尖嘴利。” 楚留香垂眸,被猫咬了也不恼,只是伸手掰开对方的嘴,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了摸猫尖锐的牙齿。 大概是在混沌中听到了这句话,瘫成猫饼的猫奋起,想要将伸到面前的手指狠狠咬上一口。 楚留香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楚,这只小猫咬自己是想要和自己玩,还是真的想咬死他。 大约除了猫自己,谁都不知道了吧? “你个混蛋!我不做了!” 出尔反尔…… 各种各样的词从楚留香脑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低下头,无奈轻笑:“小没良心的,晚了。” 猫抗拒起来比年猪还难摁,还要时不时地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挠出几道血痕。 事实证明,就算是武功高强的楚留香,在面对想要逃离的猫时也会被抓伤。 麦色的肌肤上抓痕明显,而罪魁祸首还在喵喵叫,看样子是想再来两下。 (逗猫小心被猫挠,不能用手逗猫) “小混蛋。” 若是放在平时,楚留香是绝对不会这么称呼可爱无辜的小猫的。 但有时候这些称呼并不是辱骂,而是宠溺纵容。 尽管现在他和猫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怎么会有人忍心去怪一只乖乖盯着自己,十分漂亮又听话的猫呢? 猫的身体很软,像一滩水,就算在小小的盒子里也非要挤进去。 还好楚留香的怀抱宽广,这才将闹了许久总算是筋疲力尽的猫抱到怀里。 小猫柔软微热的身体抱在怀里时,很难有人不感到满足,仿佛整个心都被充满了。 昏暗之中,花渐浓浑身是汗。他抬手抓住楚留香是头发,轻微扯了扯。 大约是长了记性,动手时都是在试探。 “怎么了?” 心满意足的楚留香低下头,眼中满是纵容。现在就算是花渐浓提出非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也愿意上天去摘。 而主动贴过来的花渐浓,在对方靠近时压低声音,十分恶劣地开口:“滚!” 没办法,猫总是这么喜怒无常。 楚留香愿意原谅他。 “不是困了?睡吧。” 他很熟练地哄着,手掌轻轻在对方后背拍着。 (哄猫睡觉,有的猫需要哄睡,楚留香大发善心,对于小猫很耐心。) 青年留着指甲,平日里还会用蔻丹染指甲。猫伸手抓人并不是故意的,但他很难控制力道,只是想让人陪他玩,对方身上就已经是抓痕。 这点伤对于楚留香来讲算不了什么,甚至在微痛之下,他更加努力。 “你真是混蛋!” “对对对,我就是混蛋。” 楚留香从善如流。 “坏蛋混蛋双拼!” “嗯……听上去还挺好吃?” 他低下头,与其含笑:“难道阿浓觉得很好吃?是在夸奖我吗?” “厚脸皮……” “你摸过了,知道厚不厚。” 花渐浓沉默下来,他居然说不过楚留香。这人脸皮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他闭着眼睛,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 看着总算安静下来的人,楚留香勾起唇角:”睡吧,小混蛋。” 两人有来有往,只是相比于花渐浓的咬牙切齿,楚留香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嘶——” “不是说让我睡觉吗?” “是啊,你睡。” “手拿开!” 闭上眼睛的花渐浓再次睁开双眼,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 为自己找到理由的花渐浓轻咳一声,收起指甲的猫爪子慢慢探过去。 如何证明小猫对你是亲近的? 看小猫会不会毫无防备地伸出爪子在你身上踩来踩去。 (逗猫玩,我家就这么逗猫,小猫都是这样。) 半个时辰后,刚才还亲亲蜜蜜的花渐浓冷下脸。 “滚。” 青年伸手扯过被子将脸蒙上,嘴里似乎在骂着什么。但几波过后,困意再次来袭。 房间里的声音直到半夜才停下,以至于花渐浓睡着后做梦都是在水里,以为自己变成了渔民。 翌日清晨,距离花渐浓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而他还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身上盖着的并不是客栈的被子,而是楚留香在兰州出发前特地按照他的吩咐准备的。 被面丝滑微凉,盖在身上很是舒服。 太阳还未升起,房间里半明半暗,出于昏暗交界处的地板上散落着衣服,青年喜欢的那件绿色破裙正被一件白衣压着。 完全浸在黑暗中的床上,一只洁白的胳膊自锦被中探出,上面留着几个齿痕。 花渐浓下意识地睁开双眼,紧接着就痛呼一声:“嘶——” 他浑身酸痛,仿佛昨晚被拉去建长城一般,稍一动弹就痛得龇牙咧嘴。 黑暗中,一只修长的手探出,将他往里揽了揽:“还早。” 肌肤相贴,对方的体温毫无遗漏地传递过来。说话时胸口的震动伴随着令人心颤的触感一并让睡意朦胧的花渐浓真正清醒过来。 “滚。” 醒来时,他第一句话和昨晚睡前最后一句一模一样。 早知道…… 青年咬紧牙关,男色好是好,但事后实在是太折磨人。 尤其是像楚留香这种习武之人,一身的劲儿,恨不得将他给撞零散了。全身的肌肉都没白长,昨晚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被骂的人也不恼,反倒是半撑起上身。 楚留香单手撑着脑袋,长发散落,有几缕垂在胸.前,就这也遮不住胸口的咬痕。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男子刚睡醒时的声音沙哑,传入耳中总能引起一阵痒意。 两人不着寸缕,稍微一动就能肌肤相亲。花渐浓手向后伸,在被子的遮挡下狠狠掐了楚留香一下。 他本想睡个回笼觉,但身侧的人存在感太强,还想着动手动脚。 青年披着长发,从一旁楚留香的钱袋中摸出几张银票,随后头也不回,直接反手“啪”的一声拍到对方胸口。 “慢走不送。” 还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动作的含义,楚留香便无奈地看着银票:“你拿我的钱给我?” 而做出这一切的花渐浓早已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他浑身不适,昨晚又睡得不好,此时正处在困倦状态。 “睡了,别吵我。” 餍足的楚香帅自然不会在意他的小脾气,反倒是很好说话地起身。 昏暗的天光落在这具充满魅力的男性身体上,不过在场唯一感兴趣的人并没有看见。 他三两下穿好衣服,转过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被子下面响起的舒缓呼吸后还是止住了话意。 昨晚的一切如梦似幻——他也知道,花渐浓只是对他的身子感兴趣。 堂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香帅第一次感慨自己这张脸。 * 花渐浓睡完回笼觉醒来时已经是午后,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他抬手遮住眼睛,觉得身上的不适并没有缓解。 大小不匹配,受苦的还是他。 青年咬牙切齿,但不得不说,真的很爽。 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好一会儿,花渐浓这才强撑着爬起来。 原本丢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捡起来搭在一旁,床尾放着干净的新衣服,就连发饰都搭配好放在一起。 散落长发的青年探手拿起那支金丝嵌宝石的发簪,轻挑眉梢。 还真是大方,这簪子一看就很值钱,上面嵌着的宝石颜色浓郁却清透,每一颗皆是如此。 关了一上午的房门总算是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人容貌昳丽,身形窈窕,长发挽在脑后,只装饰了一支发簪。 肤白胜雪,眉眼如画,单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副美人图。 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花渐浓下楼时大堂里除了打盹儿的老板之外没有一个人。 听到动静后,支着脑袋的老板抬起头望向二楼,顿时被美得愣住。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人,比昨天都漂亮。分明是同一个人,但一晚之隔,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花渐浓下楼后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楚留香的身影。 这人去哪儿了? 他疑惑片刻,但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算了,还是先找点儿东西吃吧。 青年无奈扶额,昨晚消耗不少体力,又睡到现在才起来,肚子早就饿得打鼓了。 街上的人不少,除了街两边开着的铺子外,街上还有不少摆摊的。 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正思索着换什么颜色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脚。 对方一动不动,明显就是故意挡在他面前的。 青年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此人一番,随即开口:“谁?干什么”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些烦躁。 挡路那人也在打量花渐浓,在听到对方的质问后冷笑一声:“就是你杀了我万马堂的人?” “???” 在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话后,花渐浓大为震惊。 他可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这人一上来就指责自己杀人,莫不是脑子坏了? “哼,你知不知道我们万马堂在边城……” “让开。” 花渐浓没耐心等他把话说完,颇为不耐烦地直接绕过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幅轻视的模样,让挡路的人眉头紧皱,在心里暗自喊道:“非要给你一个教训!” 他高抬起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抬起手就想着去拽花渐浓。 但青年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便呆立原地。等缓过神时,面前哪有什么美人? “撞鬼了?” 他口中的“鬼”此时已经找了一家面馆坐下,点了碗面后面露沉思。 花渐浓单手撑着下巴,细细弯弯的眉皱起:“杀人……万马堂……” 青年突然脸色一黑,那人说的该不会是指昨晚在饭馆里的那三个吧?万马堂就这种水平?谁杀的人都调查不清楚? 无缘无故背锅的花渐浓咬紧牙关,恨不得拐回去再将那人揍一顿。 杀人的明明是路小佳,对方不去找路小佳难不成是因为打不过?所以来找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人? 他冷笑一声,若是这人还不知好歹…… 花渐浓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将端上来的面拉到面前,一边吃面一边想着万马堂的事情。 他记得万马堂也只是因为傅红雪在调查万马堂有关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他早就记不清了。 说曹操曹操到,花渐浓还没咬断嘴里的面,一抬眸就看到了跛着脚而来的黑衣青年。 对方面色苍白,乌黑的眼睛,漆黑的衣衫,就连腰间那把刀都是黑的,唯有露出的肌肤一片苍白。 花渐浓眼眸一转,随即抬手冲着对方招了招。 其实他根本不用招手,从刚进来开始傅红雪就看到了他,毕竟那么一张脸,很少有人能忽略掉。 若是放到之前,傅红雪估计不会过来,他的性格使然。 但花渐浓昨天才帮过他,黑衣青年想了想,还是跛着脚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总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晕过去再也醒不来。 “你有去看大夫吗?” 话问出口的那一刻,花渐浓多多少少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肯定没去。 果然,傅红雪落座后微微摇头:“一些小伤,上了药就行。” “想吃什么?我请你。” 白衣美人双手捧着脸,说话时眼中满是笑意。 傅红雪动作一顿,开口想要拒绝,却被花渐浓拦下。 对付这种性格的人,他早就有经验了:“你别拒绝,不然我就要伤心了。” 让一个温柔的美人伤心吗? 花渐浓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 傅红雪垂眸,密密匝匝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漆黑:“谢谢。” “不必谢。” 花渐浓眼眸一转,略微直起腰来,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万马堂来:“听他们口中提到你的名字——你身上的伤是被他们伤的?” “不是。” 就当花渐浓以为自己猜错时,他再次开口:“是万马堂其他人。” “哦。” 青年微微一笑,眼中浮现是恰到好处的担忧:“那你现在身上有伤,若是他们……” “不会。” 傅红雪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中并无笑意,只有讥讽,对自己的讥讽。 “我接下来有一场大战。” “大战?” 能被称作大战的,要么是人数很多,要么就是对手很强。傅红雪口中所说的大战究竟是哪个呢? 两人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基本上是花渐浓在讲傅红雪在听,倒是和谐。 吃过饭后,黑衣青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随后握着刀起身。 “诶,不是说了我请客?” 见美人想要将银子还回来,傅红雪淡淡开口:“阿浓姑娘,拿着吧,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身为“天下第一快刀”,能让傅红雪说出这种话,想必对手很强。 花渐浓脸色一变:“你现在就要去?” “是。” “必须去?” “非去不可。” 傅红雪握紧了手里那把漆黑的刀,眼中满是坚定。 见状,花渐浓也不再劝他,而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看看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人,居然能让你觉得自己不一定活着回来。” 闻言,傅红雪微微摇头:“随你。” 他似乎并不担心花渐浓的安危,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一定活着回来,那么花渐浓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很危险? 傅红雪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等花渐浓跟在对方身后来到约定的地方,这才明白傅红雪为什么会让他跟着。 因为,他与对手是在大街上对决的。 青年身形窈窕,有弱柳扶风之姿,一身白衣衬得他宛如空谷幽兰,娉娉袅袅,很是吸睛。 而他前面的傅红雪虽然跛脚,但脸长得不错。 这一幅像是江湖侠客与世家小姐的一幕将街上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 花渐浓站定,抬眼望向人群中那个坐在浴桶里的人——路小佳。 原来如此,傅红雪是来赴路小佳的约。“天下第一快刀”和“天下第一快剑”,那个“究竟是傅红雪的刀快还是路小佳的剑快”的问题终于能分出胜负了。 不过,知道大致剧情走向的花渐浓面色如常,这两人不会打起来。 围观的人很多,整条街都快水泄不通了。 人群的议论声不断,在一阵喧哗声中,他抬眸环顾四周,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 这人原来是到这里看热闹吗? 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很快,淡淡郁金花香扑面而来。 “还难受吗?” 吃饱的楚留香当然神清气爽,而花渐浓也只是做的时候爽了爽,其余基本都是不适。 尤其是发现大小不匹配,自己临阵脱逃,对方却看似温柔实则不容抗拒地将他摁了下去。 “废话。” 回想起昨晚的旖旎,花渐浓清了清喉咙,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楚留香也早已看透他,只是一个嘴上功夫厉害的娇气鬼。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不远处对峙的两人:“你怎么和傅红雪一道来了?” “半路遇见了。” 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羞怯:“你觉得谁能赢?” 他故意询问。 原以为能够听到楚留香的选择,没想到对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他们不会打起来。” 花渐浓轻挑眉梢,面露诧异:“为什么?” “因为那浴桶有夹层,我听到了呼吸声。” 这人好厉害,这都能听出来? 青年知道江湖上人才辈出,许多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但他没想到楚留香竟然这么厉害,路小佳刚才一直在浴桶里,水声不断,恰好可以将呼吸声遮住。 可就这楚留香都能听出来里面藏了一个人。 花渐浓抬头望着楚留香,眼中的惊讶和钦佩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楚留香对这个眼神很受用,让他觉得对方眼中只有自己,还是如此钦慕的样子。 另一边,路小佳已经穿好衣服,手里的剑也抬了起来。就当众人以为他们两个药决一死战时,他却开口说道:“你走吧。” “哈?人都来了,就这么结束了?” “莫不是在耍我们吧?”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断,路小佳却浑然不顾,依旧是那副死人一般的模样:“你受了伤,我不和你打,待你伤好了再一决高下。” “路小佳!” 他这句话一出,第一个出声的并不是傅红雪,而是伴随着一声巨响的声音。 灰衣青年背后的浴桶炸开,从里面窜出一个手拿利器的大汉。 他落地后怒视着路小佳:“你出尔反尔!” “那又如何?” 这种指责对于路小佳来讲不痛不痒,青年收起剑,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转身径直离开。 而另一位当事人只是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同样毫无表情。 “切!散了吧!” 围观的群众顿时没了兴趣,满是失望地转身离开。 傅红雪收回视线,握紧了手里的刀。显然,他也没想到路小佳居然会临时反悔。 见黑衣青年想要转身离开,手持利器的咬紧牙关。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杀气时,傅红雪便已经察觉到。这种程度他根本就不用出手,只需往旁边挪一步。 他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也这么做了。 一跃而起的大汉眼睁睁地看着傅红雪轻而易举地躲开,他瞪大双眼,但已经出手,根本来不及将手里的刀收回去。 好巧不巧,傅红雪不远处站的人正是花渐浓和楚留香。 “小心!” 傅红雪一愣,立刻抬手想要阻挡。 突然,大汉居然停了下来,而他手里的刀摔落在地,直接劈到了他脚上。 一瞬寂静之后,痛喊声将周围的气氛打破。 “啊!!!” 花渐浓挪开视线,装出柔弱害怕的模样:“吓死我了,那刀刚刚都要伤到我了!” 被他抱住的楚留香收回手,无奈一笑,配合着青年往下讲:“没伤到就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到底谁头顶绿了 白衣男子面露关心,手牢牢贴在怀中美人腰间。 而花渐浓也是一副娇弱模样,脸贴在楚留香胸膛不肯抬起头,像是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得不知所措。 “你……” 丢了武器的大汉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相拥的白衣男女。他刚才分明看到那人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粉光,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分明都是因为那个女子! 难不成……难不成她是什么妖女?不用出手就能控制人心? 花渐浓在听到大汉开口的那一刻便抬起头来,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楚郎,这人好吓人。” 他说罢,再次将脸埋在楚留香怀里。 宽大衣袖的遮掩下,青年伸手在楚留香腰间轻轻戳了一下,示意对方将心生怀疑的壮汉解决掉。 “这位……侠士。”楚留香腰间一紧,不动声色地握住花渐浓柔软纤细的手指,随后开口,“刀可要拿稳了,这不就伤了自己?” 他微微一笑,分明是在笑,可壮汉却觉得后背生出一阵冷意。 “你们……” 大汉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惧意,但还没等他话说完,整个人突然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哎呀。” 花渐浓惊呼出声,柔弱无骨的手掌搭在楚留香胸口:“我们快走吧,当心这人再次行凶!”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少人已经将视线投了过来。有人认出晕倒在地的是万马堂的人,顿时开口叫好。 更何况他们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人还想着偷袭! 楚留香手指微动,方才就是他出的手。不过在场的人恐怕也只有傅红雪有所察觉,其余人皆以为那人是突然晕倒。 他低下头,低声安抚着怀中受惊的美人。俊男美女,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走吧。” 楚留香清了清喉咙,大概是觉得有些好笑。 而看到他强忍笑意的花渐浓虽然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还是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这一下可比刚才狠得多,就算楚留香武功高强,平日里一些伤对他来讲只是挠痒痒。 可这么脆弱的地方被暗算,他也会紧绷着脸痛呼一声。 “哼!” 花渐浓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来方才会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做出那种幼稚的事情。 青年身形单薄,比身侧的白衣男子矮了些许。 楚留香低头,压低声音:“还难受吗?” 说罢,他也不抬头,而是任由视线下垂。从他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到花渐浓耳后以及衣领内的痕迹。 “滚。” 大概是两人之间那层尴尬的隔膜被捅破,本就牙尖嘴利的花渐浓更加变本加厉。 楚留香闷笑一声,揽在对方腰间的手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一直没松开。 在听到青年不满的话后也只是柔和一笑,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没良心。”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花渐浓浑身一颤,大约是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浅红。 美人面如白玉,妆容清透淡雅,眼尾一抹浅蓝更是让他犹如冰川一般。但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雪白的脸上居然添了几分粉意。 活色生香。 原来这个词是这个意思。 楚留香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里有些痒。 昨晚的确是很快乐,耳边小猫叫得勾人,他恨不得将对方牢牢锁在怀里。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还不松手?” 人都走出二里地了,这人居然还揽着他的腰。 被训斥的楚留香依言松开胳膊,怀里那股柔软的触感顿时消失,热意也被一阵风吹散。 “我不久前遇到了万马堂的人。” 花渐浓整理一下衣衫,将略微有些低的抹胸向上扯了扯,试图盖住被脂粉简单遮掩的吻痕。 这人怕不是一只狗,到处都要留下痕迹宣誓主权。 他轻咳一声,将不久前的事情告诉楚留香,随即开口:“有人找你吗?” “没有。” 楚留香眼中并没有出现担忧,与其担心花渐浓,还不如担心那个万马堂的人。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花渐浓所有秘密的人。 “哼。”花渐浓微眯双眼,纤长卷翘的眼睫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一片阴影,“欺软怕硬。” 他摩挲着手指,原本只是打算旁观傅红雪和万马堂之间的事情,但如今,看这个样子是非要插手不可了。 罢了,边城也没什么好玩的,拿万马堂当个乐子算了。 若是让万马堂的人知晓他心中所想,怕不是要倾巢而出给他个颜色看看。 听到花渐浓这句话,楚留香毫不费力地就猜到他的想法。 对此,白衣男子并没有阻止,而是抬手虚虚在对方脑袋上抚了一下——今日青年发髻看着就复杂,他可不敢乱碰。 牵扯进万马堂也没什么,就算花渐浓是想深入万马堂,他也有信心将人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在外面走了这么一会儿,花渐浓腰酸背痛,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尤其是辛苦许久的那个地方,刚一下床的时候他都快惊了。一直被撑开,就算过了几个时辰也像是里面有东西似的。 花渐浓的第一反应是楚留香没给他清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时间太久,楚留香太有本事,他还没缓过神来。 这个发现让青年趴在床上无能狂怒,攥拳狠狠在床上锤了几下。到最后非但没有解气,反而自己的手被锤得发红。 “阿浓?” 耳边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现实,侧目之后,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他微微一笑。 “走开。” 话音刚落,花渐浓便快步向前走,看样子是想要甩开楚留香。 无端被嫌弃的盗帅抬手摸着鼻子,疑惑不已:“这么这么大的气性?我又惹他生气了?” 还是说……昨晚表现不好? 不应该,这一点楚留香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就算是男子,看对方昨晚的样子,应该是满意得很。 聪慧过人的盗帅面露沉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快步离开的花渐浓也没逞强多久,刚大跨步走了三两步就停下了。 痛! 太痛了! 比几个月后突然发现某软件会员没关扣了一两百还痛!比刚收拾好躺下就被告知因为同事出错所有人必须开会还要痛! 花渐浓啊花渐浓,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记性!长得帅并不能当饭吃! 青年清冷雅致的脸上划过一抹懊悔,但人总是无法共情之前的自己。若是再来一次,他估计还是会选择吃掉楚留香。 不行,就一次,一次就够了。 花渐浓在心里暗自发誓,眼神坚定。 “阿浓。” 身后,楚留香三两步就追上他。淡淡的郁金花香传来,呼吸间全是这个味道。 花渐浓抿唇,刚才还一副坚定模样,现在察觉到极品男色就在身边,顿时破了功。 “干什么?” 他没好气地问道。 楚留香已经习惯青年的小脾气了,听到之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就像是包容之前遇到的所有红颜知己一般。 “没什么,只是临近傍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衣男子几句话就将花渐浓哄好,青年从醒来到现在只吃了一碗面,听到他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喝点粥。” 他咬紧牙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 而楚留香看着他,莫名口干舌燥起来。 他确定自己没有龙阳之好……大约是有阿浓之好吧。 风.流倜傥的盗帅无奈摇头,“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徐徐微风吹过,将他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扬起。 不得不说,楚留香当真是俊朗。人长得好就算了,武功还强,又会讨人欢心。 花渐浓连忙摇头,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不就是睡了一觉吗?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他们只是做朋友时兼顾了一下床友而已。 青年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脑海里的暧.昧旖旎全部从脑袋里摇出去。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都是不约而同地在给自己找着借口,非要将自己蒙骗过去才肯罢休。 花渐浓是新手,第一次就遇到一个技术好人又好的,当然会念念不忘。当他成为像楚留香那样的浪子后,恐怕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只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雨后的边城再次热了起来,地面也变得干燥不已,偶尔还能看到空中飞来一片沙尘。 青年打着哈欠,浑身的疲倦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休息。 “回去休息吧。” 楚留香察觉到这一点:“我将饭菜带回客栈。” 他一直都是这么体贴入微,比之前更甚。 怪不得那么多红颜知己…… 花渐浓啧啧称奇,听到楚留香这个提议后没有过多思考就同意了对方这个主意。 “行。” 他轻咳一声,环顾四周之后压低声音:“药……”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花渐浓说出口后却是面红耳赤。 若是让中原一点红看到他这幅模样,恐怕就要大吃一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口出狂言的花渐浓吗? 楚留香弯眸一笑:“客栈有,我已经给你上过药了。是还难受吗?” “没。” 花渐浓轻咳一声,立刻转身往客栈的方向去。离开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不知道的还以为楚留香对他做了什么事情。 这种状态的青年很少见到,楚留香在花渐浓走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并不是嘲笑,而是一种觉得对方可爱的笑。 回到客栈的花渐浓并不知道楚留香在背后笑自己,他若是知道,恐怕又要抬起拳头在对方身上狠狠揍上几拳。 羞涩、听话、温和。 楚留香原以为自己能多看上几天这样的花渐浓,没想到两三天后对方就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若不是他身上有些咬痕还没消散,都以为两人那一晚只是一场梦。 这天,外面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又像是风雨欲来。 花渐浓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只要下床时不再腿软。此时,青年正倚坐在二楼栏杆处,临街来来往往的人他看得清清楚楚。 对面独自饮酒的正是楚留香,白衣男子袖口绣了一圈浅蓝色的卷草纹,乍一看还颇有几分书生气。 “哼。”在人群中瞥见那道眼熟的背影后,花渐浓冷笑一声,“看来万马堂的人等不及了。” 闻言,楚留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们再不动手,估计动手的人就是傅红雪了。” 这种江湖伎俩他见得太多,傅红雪武功再怎么高,碰上这么多人,就算能够活着离开,怕也要丢掉半条命。 不过……现在究竟是谁死还未可知。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 青年今日妆容明媚,一双多情眼都快被画成猫眼,望过来时显得十分无辜。身上浅粉色的衣裙也将他身上的气质柔和不少,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可楚留香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青年实际上最危险。 他再次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眉眼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他好奇得很。 * 深夜,月光清冷,将空无一人的街道照得亮堂堂,像是落下一地薄雪。 寂静的夜晚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破,长街中,一个身形高大浑身漆黑的青年持刀跛脚而行。 大约是夏末秋初,夜里已经有了不少寒意,青年毫无血色的唇边时不时地溢出几声咳嗽。 若是有人曾围观过前几天大街上的对决,估计就能认出来眼前跛脚而行的人究竟是谁。 黑衣青年——傅红雪握紧手里的刀,夜里的冷仿佛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似的。 他扯着嘴角,心里满是冷意。 心冷。 自出生起,他仿佛就和死亡密不可分,为了报仇,为了查明真相。就连这个名字,也只是因为出生那天鲜血染红雪地而来。 又来了。 傅红雪停下脚步,一直跛脚而行,那条腿已经隐隐有了痛意。 他前脚刚停下,后脚空荡荡的街上便出现许多道黑影。 杀手? 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后,傅红雪便肯定了心里这个想法。 他还以为这次来的人还是万马堂的,对方居然雇了杀手?还是说想杀他的另有其人? 这些杀手可不会和傅红雪闲聊,见他停下后立刻动手。 月光森寒,落在刀剑上更是冷意迸发。 空无一人的街道此时站了许多黑衣人,持刀那个虽然跛脚,但出手十分迅速。 几个杀手加起来也只是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相比于他,周围躺着的杀手仿佛伤得更重。 鲜血飞溅,有几滴落在傅红雪眼下,将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衬托出几分妖诡。 他握紧手里漆黑的刀,若非垂刀时有血顺着刀身流下,说不定还看不出来他刀上沾满了血。 “砰!” 最后一个黑衣杀手被他一掌击飞,看似赢了,实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这几天被万马堂的人追杀,身上旧伤未好又来新伤。 再厉害的人也遭不住。 傅红雪咳嗽起来,月光下,孤寂的背影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影子。 他低着头,手里的刀自然垂下,在地面已经积出一滩血迹。 血腥气在街上蔓延开来,突然,傅红雪的动作一顿。 一道阴影停在他脚边,悄无声息,犹如鬼魂一般。 他抬起头,一道同样身穿黑衣面色苍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唯一不同的便是对方有着一双独特的眼眸。 背对着月光的杀手有着一双翡翠般的绿眼,此时正毫无任何情绪波动地看着他。 傅红雪握紧手里的刀,他刚被八.九个人围攻,身上的伤也因此裂开,看似没什么,实则身上的黑衣已经被鲜血浸透。 杀手握着一柄细长而薄的剑,剑尖刺破月光,径直冲着他的眉心而来。 “砰!” 漆黑的刀横在面前,看看挡下黑衣杀手一刺。 而胳膊上的伤口顿时涌出血,眨眼间就已经顺着胳膊染上苍白的手背。 “搜魂剑。” 傅红雪咬紧牙关,眼中划过一抹讥讽,没想到背后的人竟然这么大方。 “你是中原一点红。” 被称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中原一点红闻言也只是抬眸看了傅红雪一眼,随即继续出剑。 “唰唰唰!” 眨眼间他已经刺出三剑,每一招都冲着傅红雪的死穴去。 身受重伤的傅红雪对上毫发无损的中原一点红,结果似乎并不难猜。 一刀一剑在空中对上,隐有火星飞出。 月光将两道略有相似的身影照亮,周围是数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中原一点红出手毫不犹疑,那双绿眸中满是杀意。 “砰!” 傅红雪飞出数米,最终落在撒满月光的长街。刚一落地,他便侧首呕出一口血。 “咳咳咳。” 杀气已经扑面而来,势不可挡的一剑飞来,气势汹汹。 他要死在这里了。 傅红雪在心里想道。 “等一下!” 寂静长夜,一道温和的嗓音突然想起。 失血过多的傅红雪勉强握着刀阻挡,眼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似乎相比于活着,死对他来讲是一种解脱。 在听到这道略有熟悉的声音后,傅红雪有些惊讶。 但令他更为惊讶的则是站在面前的黑衣杀手,对方刚才分明出手狠毒,招招毙命。 但听到这道声音后,中原一点红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大喊出声的人已经跑来,看样子一路都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 “别杀他。”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中原一点红又怎么可能听进去,他可是杀手。 傅红雪在心中想道,抬眸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窈窕背影,方才赴死时的慨然也削弱几分。 “有人买他的命。” 黑衣杀手见这人直愣愣地撞上来,出剑必死的搜魂剑硬生生地收回。 中原一点红垂眸,看着面前这张将近两月未见过的人——花渐浓。 他又大发善心要救人? 花渐浓抬手,轻轻地捏住中原一点红的剑尖。 放眼整个江湖,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敢这么做。而黑衣杀手见状并未阻拦,只是认真地看着。 “多少钱?我出一倍。” 了解他的中原一点红知道,他哪儿来什么钱。更何况自己是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眼前这人全部家底都不够十分之一。 “久别重逢,何必刀剑相向。” 另一道优雅的声音响起,一白衣男子踏月而来,正是楚留香。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本以为花渐浓已经休息了,没想到对方居然大半夜跑了出来。 花渐浓抬眼,认真地回望着面前背着光的中原一点红:“我没钱,但他有钱。” 一边说,还一边抬起胳膊伸手指向身后的楚留香。 “……” 中原一点红没说话,而是抬眼瞥了一眼楚留香,对方对他笑了笑。 两人算是朋友,他自然能看出楚留香的意思,这两人居然真的要救下傅红雪。 他蹙起眉,明明在场四个人,为什么他又被排出去? 花渐浓松开捏着剑尖的手,中原一点红的剑很锋利,出鞘必见血。他方才没注意,指腹被剑锋划破,猩红的血立刻涌出。 雪白的手,猩红的血。 对比鲜明的两种色彩刺痛中原一点红的眼,他收剑入鞘。尽管一句话都没讲,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见状,花渐浓松了一口气。 而楚留香也过来蹲下扶起重伤的傅红雪。 看着面前三人,中原一点红突然出手,只不过他身上毫无杀意,出手也只是捏住了花渐浓的下巴。 有些眼熟的动作让花渐浓被迫抬起头,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此时正映着月光。 “嗯?” 中原一点红指腹带着剑茧,摁在下巴上明显能够感受到一股粗糙的触感。 黑衣杀手俯身,苍白如月的脸瞬间放大在眼前,尤其是那双翡翠般的眼眸。 “一月有余不见……” 他扯起嘴角,森然一笑。 凄冷的月夜,黑衣杀手犹如鬼魂索命。 这句话没头没尾,花渐浓根本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正当他开口准备询问时,本就放大在面前的脸更近了。 一个吻落在唇上,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猛兽的撕咬。 第42章 让让让让,小狗来了! 这个吻太突然了,花渐浓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嘴唇传来痛感才抬手猛地推开撕咬自己的中原一点红。 面若天仙的青年瞪大双眼,捂着嘴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 “你你你……” 花渐浓明显被吓到,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中原一点红,话都说不利索。 当街强吻这件事情谁都能做出来,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性格内敛,平日里沉默寡言,犹如一个闷葫芦,何曾做出过这种冒犯的事情?! 青年黛眉轻蹙,眼中只有对这件事情的惊讶,却没有任何恼怒——对于中原一点红的吻,他并不厌恶。 楚留香垂眸,从他这个视角来看只能看到花渐浓的头顶。 大约是出来的突然,对方只是将长发低束在胸口,显得格外得温婉。 说实话,刚才确实吓到他了,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 和花渐浓的惊讶不同,楚留香除了震惊外,心里还有一道说不清的不满。只是这抹情绪太淡太淡,还没等他细细察觉就已经溜走。 而被推开的中原一点红则是抬手摸着沾了血迹的薄唇,同时掀起眼皮盯着仿佛靠在楚留香怀里的花渐浓,眼神冷淡,和刚才那个火热的吻毫不相关。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 黑衣杀手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承认自己心生妒忌,尤其是看到对方衣领处未消的痕迹。一直强行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在瞥见那一抹暗红后顿时爆发,甚至还做出了令自己震惊的事情。 身为一个杀手,如此冲动,若是在对决时,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但中原一点红忍不住,他放下手,唇边一抹红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月色笼罩着长街上的四人,每一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相比于略微淡定的花渐浓三人,身受重伤的傅红雪反倒是最震惊,平日里淡漠的双眼都因此瞪大。 一个是对他帮助颇多的两人,一个是要取他性命的天下第一杀手。 从最初,他认为花渐浓和楚留香是恋人,但刚才被杀手突然强吻的花渐浓…… 他和她,她和他。 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傅红雪陷入沉思,怪不得在听到阿浓姑娘的阻拦后中原一点红会停手,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楚留香垂在身侧的手指摩挲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却无人可知。 花渐浓:“就算不是第一次,哪有人当街这么做!” 还以为要被训斥甚至投以厌恶目光的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一顿,没想到花渐浓在意的点居然是当街。 难道他的意思是,没人的时候就可以? 那楚留香算什么?她与楚留香已经在一起了?既然如此,自己又算是什么? 中原一点红第一次有了迷茫的情绪,那双幽绿色的眼眸落在花渐浓身上,淡淡的,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 犹如一只被抛弃的黑猫。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花渐浓莫名有些心虚——不对,他心虚什么?! 想明白之后,青年直起腰,微微抬起下巴:“你,现在和我回去。” 他的语气称不上温柔,但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杀手缓缓点头。 “……” 傅红雪移开视线,觉得现在只是他做的一场梦,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身上的伤还在痛着,处处都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假的。 傅红雪:他应该和那些杀手的尸体躺在一起,而不是看着他们三个在这里谈论情爱。 “傅兄身上的伤需要处理,我带他先回去了。” 楚留香露出一抹笑,抬手扶着快要晕过去的傅红雪。 “嗯。” 花渐浓轻挑眉梢,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强行压下去:“或许有医馆还在开着。” “行走江湖受伤在所难免,我也算半个大夫。” 听到楚留香开玩笑的话后,青年勾起嘴角,抬手挥了挥。 两人离开,留在原地的花渐浓抬眸看向从刚开始到现在就一副莫名其妙模样的中原一点红:“说吧,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面冷如霜的美人向前一步,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中原一点红能够清晰地嗅到对方身上的暖香,一如每一个夜晚的梦。 黑衣杀手垂首:“你和楚留香……” “朋友。” 花渐浓像是提前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就已经开口回答。 这个答案中原一点红在听到后的确眼神温和下来,但他转念一想,花渐浓与楚留香那么亲密都只是朋友,那自己呢?岂不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说你方才怎么一副吃醋模样,原来是嫉妒啦?” 花渐浓明媚的眼眸一转,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笑。 他打趣着中原一点红,纤细柔软的手指还故意点了点被咬破的嘴唇:“很痛诶。” 闻言,黑衣杀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光落在他微红破了皮的唇上。 花渐浓的唇算不上薄,却也不厚,一颗圆润的唇珠嵌在其中,亲上去的触感很舒服,软如棉。 “痛?” 中原一点红垂眸,搜魂剑已经被挂在腰间,垂在身侧的两只苍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 就在花渐浓以为他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那两只手毫无预兆地探过来,准确无误地握在他腰间。 “!!!” 青年一愣,紧接着便眼前一花。 中原一点红扑了过来,双手握着花渐浓的腰向上一提,随即便将对方压在旁边的墙上。 月光洒落,却照不亮屋檐下的墙壁。 花渐浓视线猛地拔高,整个人都处在黑暗之中,而钳制他的中原一点红却沐浴在月光之下。 黑衣杀手用剑,手劲儿很大,发力时,胳膊上的肌肉将身上的黑色劲装撑起,充斥着满满的力量感。 中原一点红身体下压,一条腿挤入花渐浓双.腿之间,逼迫对方背靠墙壁,只能凭借坐在自己腿上稳住身形。 “嗯?” 突入起来的亲密让花渐浓抬眸,那双明亮的眼中满是笑意。 和这双深情且勾魂摄魄的眼眸对视上时,中原一点红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苍白的额角青筋鼓起。 他低下头,再次吻上美人的红.唇。 柔软的感觉顿时将他焦躁的心抚平,熟悉的暖香萦绕在两人周围。 花渐浓唇齿间的香气也被尝得干干净净,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接连不断,就连握在腰间的手也止不住隔着单薄的衣衫摩挲。 和楚留香的吻不同,中原一点红像是一头凭借着本能撕咬的猛兽,毫无温情可言。 或许是刚才抱怨过,黑衣杀手探进口腔后的动作温柔下来,轻轻舔舐着,孩童一般。 还是从未吃过糖的孩童。 花渐浓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双.腿自然下垂。拔高后,他被吻时只好低下头来。 纤长的眼睫不断颤抖着,两人都没有闭眼,因此更加清晰地看到双方在接吻时的情绪。 “若是让我掉下去,我就揍你。” 换气时,美人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喘息。 偷偷挪开一只手到处游走的黑衣杀手动作一顿,在察觉到花渐浓抬腿圈住自己的腰后,默默将手再次扶到对方腰间。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花渐浓靠在墙上仰头喘息,戴着项链的脖颈白皙脆弱。 他此时的模样很是诱人,让人忍不住再次吻上去。 缓过神后,满脸春情的美人抬手,带着香气的指尖摩挲着此时仰头看着自己的中原一点红。 “满意了?” 他勾起唇角,肿起的红.唇彰显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 “嗯?” 这还不满意? 花渐浓在光线昏暗的屋檐下轻抬眉梢,指尖一边点着中原一点红的薄唇,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那你想要什么?” “你。” 中原一点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和最开始时的冷漠无情截然不同。 “哦——” 花渐浓缓缓点头,摁压着对方薄唇的手指暧.昧不明地探入对方口中:“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心。” 后半句话他压低声音,微微上扬的尾音犹如一根羽毛般轻轻扫过中原一点红跳动的心脏。 “你的心在哪儿?”黑衣杀手将人抱了这么久依旧稳如泰山,无论是支撑着花渐浓的腿,还是握着对方腰的手。 “楚留香?你们……”中原一点红缓缓垂眸,直视着美人衣领旁未完全消散的吻痕。 “为什么不能只有……” “嘘——” 听出来中原一点红想说什么的花渐浓将手指抽回,一边漫不经心地将上面的湿润擦在对方脸上,一边开口说道:“你觉得我三心二意?还是浪荡?” 他低垂眼眸,看着快要趴在自己胸口的中原一点红,语气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口吻却冷淡下来。 “凭什么楚留香那些人流连情场是风.流,我却是三心二意了?” 妆容清冷的美人表情却是妩媚多情:“我的心只在我这里,你若是想要别的,就不要多说。” 说罢,他虚拢在杀手脸侧的手暧.昧地轻轻拍着对方的脸:“嗯?我还挺喜欢你的……身体。” 拍脸对于杀手来讲是一种带着侮辱和低视意味的动作,偏偏花渐浓做出这个动作时很是动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犹如牵连木偶的丝线一般紧紧扯着中原一点红的心。 “嗯?” 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的花渐浓微抬起下巴,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给你一刻钟思考,不然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黑衣杀手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吻了上来。 简单的一个吻仿佛已经将他的选择告知清楚。 * 看似是只猫,实际上是一只强劲有力的黑豹。一爪子拍下来便能将猎物狠狠摁在身下,尖锐的利齿压在猎物脖颈,脉搏的跳动、血液的流动。 这些都在诱.惑着黑豹,它只需轻轻咬下,猎物的脖颈就会多出两个血洞。滚烫的鲜血会立刻涌出,随着长满倒刺的舌头舔舐涌进喉咙。 至于猎物,也会从刚开始的挣扎到失血过多的安静。 弱小者的哭泣哀嚎只是上位者的兴奋剂。 花渐浓睁开惺忪睡眼,抬脚便将身侧栖息的黑猫一脚踹下床。 饶是过分多次的楚留香都没被他踹下床过。 “扑通。” 重物落地声很是明显,声音刚结束,一个肩宽腿长的人就从床边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将晦暗不明的天光遮挡得一丝不漏。 “痛死了。” 花渐浓胳膊搭在脸上,声音沙哑。 他侧目看向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中原一点红,眉梢轻挑:“生气了?” 昨晚将中原一点红拐回房间后,两人并没有继续做下去。 花渐浓尽管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但已经半夜,他困意来袭,根本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而以为能够贴上来的黑豹在被推开时也明白了,但来都来了,他只好将人摁着深吻片刻。 最终,居然还留宿了。 花渐浓抬起头,以防万一,他昨晚悄无声息地给中原一点红用了技能。至于是一技能还是二技能……全用了。 他现在还没玩够,并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是男的。 中原一点红嘛……到时候再告诉对方。 青年躺在床上,抬手摸着破皮的唇角,再次甩了一个眼刀过去:“你属狗的吗?” 只是几个吻而已,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狗咬了。 被骂的中原一点红再次上.床,苍白的胸口伤疤纵横。他低下头,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靠在自己腿边的美人。 活色生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了技能,今天的中原一点红格外得好说话,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乖巧。 真是离奇,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能够和“乖巧”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花渐浓清了清喉咙,困意消散些许。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他起床的时间,身侧沉默着的杀手赤.裸着上身,同样是赏心悦目的肌肉,但和楚留香截然不同。 一个是麦色肌肤充斥着阳光与成熟男性的魅力,一个苍白肌肤给人一种阴冷感。 花渐浓一时之间还真选不出喜欢哪个。 他冲着中原一点红招招手,对方还真的顺从地凑了过来。 “大早上就这么精神?” 美人压低声音,说话时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杀手耳边。 本就精神的人浑身紧绷,呼吸都粗重不少。 昏暗的床榻上,两人相拥。锦被下的温度节节攀升,空气都黏腻燥热起来。 初秋的早上寒意很重,但中原一点红却是满头大汗。平日里冷淡的脸此时咬紧牙关,齿间溢出几声喘息。 一道闷哼响起,将周围暧.昧的气氛打破。 锦被掀起,冷空气快速涌入,将里面的热意以及古怪的味道全部驱逐在外。 花渐浓将手随意在中原一点红身边抹了抹,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右手。” “嗯?” 另一边,缓过神的中原一点红嗓音沙哑,大脑还在回味着刚才柔软的触感。 “我用右手吃饭。”花渐浓侧目,表情有些纠结,“你刚刚弄上去了。” 听出美人话语中淡淡的嫌弃后,中原一点红沉默片刻,随后起身拿了条干净的帕子浸水后仔细地擦拭着花渐浓的右手。 每一根手指都被认真擦过,保证没有一丝一毫的黏腻和味道。 “行了。”花渐浓将手从对方手中抽离,嗓音慵懒,“本就痛,随便擦擦算了。” 话音刚落,他探头看了看窗户:“起来了。” 青年打了个哈欠,推开坐在床边的中原一点红后就开始梳妆。只是脖颈处的痕迹用脂粉多多少少能够遮挡,但破皮的嘴怎么遮? 他坐在铜镜前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摆烂。 太阳出来没多久,花渐浓总算是梳妆好,黛眉轻扫,唇红齿白。 乌黑长发拢在脑后,只添了个后压,两鬓除了几朵铜钱大的粉花后别无一物。 身后,中原一点红已经穿戴整齐,包着那把细长的剑靠在一旁。 “还不出去?难道是想看我换衣服?” 花渐浓头也不回,只是将视线落在铜镜中,在镜中一角看到了一片模糊的黑影。 这么暧.昧的话,若是放到之前,中原一点红定会一言不发地快速离开。但今时不同往日,对方也只是抬眼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身体,仿佛真的在思考。 不过,花渐浓可没这个打算。 察觉到美人略微沉下脸,中原一点红这才放开环抱的双臂起身离开。 “吱呀——” 开门声响起,门外门内两张俊脸猛地出现,明亮的眼眸与幽绿色的瞳孔对视。 手停在半空中作敲门状的白衣男子一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黑衣杀手脖颈处的吻痕:“真巧。” 楚留香这句真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中原一点红已经打开门对着他微微点头后离开。 虽然他们两个和同一个人有纠缠,但除开某些时刻,他们两人还算是友好——毕竟是朋友。 哎,朋友之间…… “杵在那里做什么?” 花渐浓起身,手上拎着一件粉色衣裙。 闻言,楚留香微微一笑,抬手将门合上。 等花渐浓下楼时,楼下一桌已经坐了三人。正是楚留香、中原一点红和傅红雪。 “伤怎么样?” 他没想到伤成那个样子傅红雪还能下床,因此在看到对方后略微有些惊讶。 “好多了。” 傅红雪抿唇,微微点头回应。 恢复这么快? 花渐浓面露诧异,但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在空位坐下。 见他下楼,楚留香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 “嗯?” 请帖? 花渐浓接过打开查看,与此同时,楚留香开口说道:“万马堂堂主马空群,邀诸位侠士万马堂一聚。” “他要做什么?” 将请帖看完的花渐浓眉头紧锁,他还没动手,马空群就自己出手了?而且请帖上并没有写明姓名,这是何意? 中原一点红:“他将初到边城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都请去万马堂。” “鸿门宴啊。” 花渐浓将请帖放下,侧目看着身侧的楚留香:“你怎么想?” “这么热闹,当然要去看看了。” 白衣盗帅折扇轻摇,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他要去,那花渐浓自然要跟着。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也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 “雇佣你的不是马空群?” 看到这张请帖,花渐浓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雇佣中原一点红刺杀傅红雪的人就是马空群,既然如此,对方又何必再给中原一点红请帖?直接让人过去就行。 中原一点红摇头,但出钱的人究竟是谁他却不说。 花渐浓也没过多询问,他们这些有名的杀手有自己的规矩也正常,何必让对方打破规矩。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美人扶腮,粉.嫩如桃花的妆容和衣裙让他看起来清纯娇媚,还透露出几分可爱。 宴会在晚上,还有段时间。 他捏着那张请帖,若有所思。 夜晚很快降临,一行四人到万马堂时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看模样皆是江湖打扮。 楚留香“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低下头在花渐浓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左边站在花瓶旁的是武当名宿“三无先生”乐乐山,右边那个被众人围着的年轻人是慕容家公子慕容明珠。” 说罢,白衣青年抬手搭在花渐浓肩上,稍微用力便让对方挪开视线:“那两个站在前面一言不发的便是万马堂的两个场主,花满天和云在天。” 刚进来不过一刻钟,楚留香就已经看到不少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还有几个赫赫有名的人士。 而他却能将每一个的名字点出来,可见心思细腻,观察仔细。 听到这些人的名字,花渐浓侧首,同样压低声音:“说实话,我都不认识。” “没事。”楚留香弯眸一笑,“都是些不重要的人,我们只需看热闹。” 说罢,他合上折扇,笑吟吟地直起腰。 站在花渐浓身侧后一步的中原一点红抬眸,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身为杀手,他的存在感很低,但敏锐得很。 暗处共有三十多个杀手,武功参差不齐,最高的那个大概是个二流高手。 还真被花渐浓说对了,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第43章 深夜干坏事 花渐浓模样娇俏,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江湖人士。刚一进来,在场的不少人都递过来视线,只是刚瞥上几眼就连忙收回目光。 这人旁边的那几个看起来就不好惹,一个浑身漆黑,腰间只悬挂着一把细长的剑,气息浅淡,若非站在美人身边,说不定还没人能发现。 另一个也是一身黑,带的不是剑,而是刀。这幅打扮让人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在边城名声鹊起的少年刀客——傅红雪。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那个白衣男子好相处一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一身白衣落拓潇洒,让人如沐春风。 周围的视线花渐浓大多数都察觉到了,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平常喜欢偷看他的人多得很,对于这些目光他早就习惯了。 这场鸿门宴是为了谁? 青年眼波流转间将在场的众人扫视一番,随后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停下。 对方看起来约摸十八.九,眉眼俊朗,正和身侧的姑娘说话。 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正姿态放松的年轻人立刻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过头直视着他。 啊,被发现了。 偷看被抓到,花渐浓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尴尬,反倒是微微一笑,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盛满笑意,很是多情。 “在看谁?” 身侧,楚留香的声音响起。 一片嘈杂声中,对方的声音很明显,磁性优雅,自带三分笑意。 “没什么。” 花渐浓收回视线,尽管如此,楚留香还是顺着他刚才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后目光了然,转过头来低声道:“那人便是叶开。” “叶开?” 这个名字对于花渐浓来讲并不陌生,而楚留香自然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情绪,微微一顿:“认识?” “不认识。” 青年转过头,抬眸看着身侧玉树临风的盗帅:“你认识的人还不少。” 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却带着几分调笑,大概是因为语气略微不正经。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毕竟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多了。” 他回答过花渐浓的问题,突然压低声音,明亮的眼眸深情:“阿浓是吃味了?” “……” 花渐浓并没有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 谈话间,周围来的人越来越多,但万马堂至始至终只有花满天和云在天两个场主在,至于马空群,却是不见踪影。 “马堂主究竟在搞什么?把我们喊过来就是聊天的?” 人群中有人开口表达不满,有人开头,抱有相同心思的人也连忙跟着出声。 “若是没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你们万马堂在边城称霸久了,该不会以为能够命令整个江湖吧?” 有人嗤笑讽刺,觉得自己今晚来万马堂只是给马空群一个面子,谁曾想来了之后只是干站着。 在一旁看戏的花渐浓勾起嘴角,觉得这些人好生有趣。更没想到最先出事的并不是万马堂的阴谋,而是内讧。 “诸位。” 见议论声接连起伏,花满天立刻开口:“堂主还有要事在身,马上就来。” “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 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同时还能够听到对方身上铃铛的清脆声。 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开身边的少女。 她双臂环抱,见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看过来后微抬起下巴:“他能有什么要事在身?” 此人正是丁家大小姐——丁灵琳,身穿一件月白衣裙,如此清淡的色彩似乎与她活泼的性格不合,因此脖颈间带着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两个金铃铛,手腕也是如此。 刚才那阵铃铛声正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大小姐自然有脾气,喜怒无常,却不让人厌烦,反倒是看着可爱。 花渐浓抬手摸着下巴,指尖轻点着自己唇下那颗痣:“她也来了……” 那岂不是路小佳也来了? 这么一想,他立刻抬眼环顾四周,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房梁上看到了那抹灰色衣角。 这人是壁虎吗? 花渐浓无奈想笑,在他看过去时,屈膝坐在房梁上的路小佳也看到了他。 不过对方只是扫了一眼,随后便挪开了视线。 “真热闹啊。” 美人弯眸一笑,清润的眼眸在明亮的烛光下像是会发光一般。 中原一点红侧目,手早已不动声色地搭在腰间的剑上,只要周围发生什么,他就能直接拔剑而出。 对于丁大小姐,花满天多多少少有几分忌惮,因此说话时也客气几分:“诸位有所不知,万马堂最近出了几桩命案,堂内兄弟总在不知不觉间死于非命……” “难不成你是怀疑我们?” 在场的几乎都是最近才来到边城的江湖人士,除了那个丁家大小姐。 云在天蹙起眉,他看上去比花满天不好惹,显得凶巴巴的。 大堂里烛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鬼影一般贴在地面墙壁,又随着烛火的晃动扭曲。 花渐浓掩唇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客气地靠在楚留香身上。 “困了?” 他这幅模样,楚留香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毕竟现在月上柳梢头,正是对方平常休息的时间。 青年的身体柔软温热,像是一块刚出炉的糕点。不过楚留香觉得这人更像是一只动物,毛茸茸热乎乎。 “好戏还没开场。” 花渐浓闭上双眼,几乎要将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楚留香身上,丝毫不考虑这样会不会对对方造成困扰。 好在楚留香抬手扶稳他的腰,神情间泰然自若,无比纵容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美人。 中原一点红收回视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那双幽绿色的眼眸映出一旁跳跃的烛火。 明明他也在旁边,为什么下意识往楚留香那边倾斜? 黑衣杀手陷入沉思,他太过内敛,昨晚当街强吻估计是他能做出来的最出格的事情。 就像现在,分明心里很在意,却只是握紧拳头独自思考。 傅红雪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离他们远一点。 一来是担心这场鸿门宴是为了自己所设,二来,三人之间的氛围好像难以插入。 被郁金花香包裹着的花渐浓昏昏欲睡,楚留香体温比他高,隔着两人略单薄的衣衫,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他后背。 为了支撑着他,楚留香微微发力,鼓起的胸肌是很合适的枕头,微软,脑袋抵上去很舒服。 “啊!” 旁边的人还在争论,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随后,万马齐鸣,声势浩大,直接将大堂内诡异的氛围打破。 还在安抚众人的花满天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在马匹嘶鸣声响起时,聚在大堂内的大部分不约而同地向外面跑去,不少人疑惑好奇,剩下的人则是看热闹。 而昏昏欲睡快要陷入梦乡的花渐浓被这阵动静惊醒,睁开双眼后瞳孔微微紧缩,仿佛真的吓到了。 此时,大堂内只剩下几人。 他们四个,叶开与丁灵琳。 几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番,一阵衣物翻飞声响起,自房梁上跃下一道灰衣身影。 路小佳剥着花生,高高抛起,随后用嘴稳稳接住。 此人丝毫不觉得现在出现有些古怪,也不顾及周围六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外面的动静不小,他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往外走。 旁若无人的模样让花渐浓侧目,眼中居然流露出几分好奇。 又看上了吗? 中原一点红低垂眼眸,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却露出这幅表情。若是让他那些师弟们看到,说不定会大惊失色。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花渐浓直起身子,后背的暖意渐渐消散。 美人粉衫随风轻扬,发间几朵小花清新脱俗,雪白脖颈间系着两指宽的同色丝带,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叶开!” 视线从花渐浓身上收回的丁灵琳跺着脚,十分不满地看着身侧若有所思的叶开:“你不许看!” 对于爱吃醋的大小姐,叶开一直都是以哄为主,辅以无视。 他轻咳一声,十分熟练地开始为自己解释:“那个白衣人有些眼熟。” “眼熟?” 丁灵琳略微收敛脾气,她只能看出来那个白衣人武功不低,单从走路就能察觉出来。 “江湖上喜欢穿白衣的人多了去了,你大概是看错了。” 大小姐双手叉腰:“我们也出去看看。” 叶开颔首,在听到丁灵琳的话后也觉得自己多想了,毕竟他现在就能数出来好几个喜穿白衣的人。 另一边出去凑热闹的四人走在最后面,楚留香手里的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花渐浓手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一个小辈看出真实身份。 花渐浓学着楚留香的模样展开折扇,微风将脸侧的乌发吹起,那张粉面桃腮的脸一丝不漏地呈现在昏暗的夜色。 突然,中原一点红突然发现对方已经很久没有留过之前的发型——尽管此人每日发髻都不一样,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垂在脸侧的两片头发。 花渐浓改变发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头发长长后懒得打理,便一直这么下去了。 他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视线,只是狐疑地回望,除此之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摇着折扇。 “这……居然又死人了。” 万马堂不少人过来围观,方才万马嘶鸣只是因为有人行凶,死的人在万马堂内似乎还很重要。 青年微微抬头,不过挡在他面前的人实在是太多,就算他踮起脚也看不到。 “你觉得这件事情如何?” 花渐浓头也不回。 “我并没有听到动静。”楚留香面露沉思,“从听到声音到众人出来,也不过片刻,凶手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离开。” 除非那个人轻功很好,可堪称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在这儿,那人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花渐浓若有所思:“你呢?” 他并未指出名字,中原一点红在听到后自觉开口:“没有人离开。” 就连藏在暗处的那些杀手都没有动弹。 “哼。”粉裙美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开口,“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人,居然能在这么多高手眼皮子低下杀了人……” 不管怎么看,这次越来越像一场鸿门宴了。 他环顾四周,众人神色各异,单从表情上很难看出来凶手究竟是谁。 只是,花渐浓总觉得这只是一场万马堂的策划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 当然,这个猜想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就连楚留香都没告诉。 美人余光中瞥见姗姗来迟的叶开和丁灵琳,两人对眼前的一幕同样感到诧异。 万马堂该不会是为了傅红雪吧? 他们之间的恩怨实在是太久远太复杂,花渐浓看书的时候都没有认真看,眼下也束手无策。 诶! 青年低垂的眼睛猛地抬起,里面还闪着淡淡的光。 他这幅欣喜的模样仿佛是已经猜出凶手是谁,见状,楚留香压低声音:“看明白了?” “没有。” 花渐浓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冲着楚留香勾了勾手指。 如同呼唤小狗一般的举动,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却依言附耳过去,脸上那抹淡淡的笑都没有消散。 他说话时的声音很低,除了楚留香之外其他人也只能看到那张朱唇轻启,至于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听罢,楚留香笑了笑。 花渐浓的想法他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一种这就是对方能做出来的念头。 “哎。” “嗯哼?” 身侧,貌美的青年正双臂环抱,脸上的表情颇为得意,觉得自己当真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 微抬着下巴,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唇角扬起。一副做了好事等待着别人夸奖的样子。 “厉害。” 楚留香憋着笑,眉眼弯弯,伸手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心满意足的花渐浓点点头,一看就知道是在心里赞赏自己。 中原一点红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在对方眼里,自己并不值得信任吗? 这个猜测让黑衣杀手心里抓耳挠腮一般难受,那张苍白的脸上都破天荒地出现了裂痕。 “中原一点红。” 正当黑衣杀手胡思乱想之际,一直在他脑海里作乱的美人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嗯?” 他投以疑惑的目光,刚才的纠结不满通通从眼中消失,饶是和他对视的花渐浓都看不出来。 “我有个想法。” 面若桃花的花渐浓扬起一抹明媚的笑,两条细长黛眉微挑,很是得意。 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众人也没找到杀手,花满天以夜已深为由让众人留宿。 聪明的人已经猜到万马堂这是在怀疑自己,心里不由得起了不满的情绪。 但无人开口,他们也只好随大流,一同在万马堂留宿。 但这么多人,万马堂的客房有限,几乎是三人挤在一间。这个条件可算不上好,好在他们行走江湖走南闯北,再差的环境都住过。 “还望诸位体谅。” 花满天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至少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 他们都满意,可花渐浓不满意。 在场一共只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是男扮女装,这些人居然把他和丁灵琳分在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后,楚留香同样惊讶。他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知道花渐浓是男子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怎么行? 丁灵琳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在这件事上还挺好说话,也不知道是对花渐浓有好感,还是心里憋着坏。 花渐浓觉得对方如果知道自己是男的,恐怕连夜就要换房间。 青年长叹一声,眼眸轻转,随后便微微一笑:“楚留香,这可怎么办啊。” 他眼睛水润,就这么无比信任地仰视着身侧的白衣男子,语气绵柔,尾音上挑。 撒娇做什么…… 楚留香轻咳一声,抬手摸着鼻尖:“你等一下。”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开,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而花渐浓撇撇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如此平淡,他刚才的语气都那——么温柔了。 中原一点红:“我可以不睡。” 他瞥过脸,心里不懂为什么花渐浓不愿意和丁灵琳共处一室。但此人平日里就有些娇气,和对方相比,花渐浓的大小姐脾气更大。 大概是要独占一间房吧。 事实证明,中原一点红对花渐浓的了解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偏差的。 夜色浓重,昏暗的环境下,此人就带着一身暖香凑了过来:“你不睡?难不成你要守夜?还是说想要让我和楚留香以及傅红雪共处一室?” 他这么一说,中原一点红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个傅红雪。 黑衣杀手蹙起眉:“为什么非要听他们的话?” 若是花渐浓真的不愿意,自己完全可以将他带出去。不过是一个万马堂,有何畏惧? “啧啧啧。” 花渐浓看出中原一点红的心思,伸出一个洁白修长的食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不懂,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好戏还没上演呢。” “热闹?” 杀手垂眸,幽绿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显出几分诡异:“死人热闹?” 若是这么讲,他每一天都能看到好多场热闹。 “哎——” 美人上身倾斜,半贴在黑衣杀手身上,语气抱怨:“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昨晚还说听话呢。” 他一提及昨晚,中原一点红的神情顿时变了,乌发遮掩下的耳廓微微泛红。 在外人看来,那个美人似乎是说了什么,随即身边的黑衣剑客就有些不自在。 唯有花渐浓知道,对方这是害羞了。 害羞的中原一点红比平常板着脸的更有趣,他不由得心痒,抬手想要去摸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练剑的人手都好看,至少中原一点红的手很好,宽大苍白,青筋溪流一般蜿蜒进漆黑的束袖,骨节分明,用力时能够看到苍青与纸白鲜明的对比。 正当花渐浓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杀手时,远去的楚留香恰好回来。 “好了。” “这么快?” 被楚留香话里意思吸引,花渐浓放下手,终于从中原一点红的身上撕开。 “咳。” 楚留香清了清喉咙,向花渐浓递了个眼神。 “哦~” 美人弯眸一笑,瞬间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的哑谜不太好懂,若不是不久前花渐浓刚刚和中原一点红讲过,说不定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夜深人静,丁灵琳独处一室。对于突然换房间的花渐浓,她并不在意。至于对方要和谁住在一起,她更不在乎了。 换房间的花渐浓这时站在屋檐下,很稀奇,他居然没有休息,眼下已经过他休息的时间很久了,都够做一场梦了。 “嘘——” 青年压低声音,身侧一左一右冒出来两个人,一黑一白,宛如黑白无常。 花渐浓轻哼一声,摩拳擦掌:“走,我们去会会他。” 他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三个人也就只有中原一点红看起来好一点,起码一身黑,与黑夜完美地融为一体。 至于花渐浓和楚留香,这两个人一个一身粉,一个一身白,往哪儿一站就十分显眼。 好在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就算他们直接硬闯进去都没事。 寂静的夜,清冷的月。三道鬼影在屋檐上转瞬即逝,动作快得让护卫难以发现,就算瞥见一抹残影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看错。 夜风轻抚着脸侧的长发,花渐浓攀着楚留香的肩膀,等脚落在实处后才松下一口气。 “怕高?” 白衣盗帅用气音询问,毫不意外地收到一个怒视。 中原一点红听着身边的动静,面不改色。 相比于另外两人,他做这种事情简直是轻车熟路,犹如呼吸一般简单。 眼前的房间还亮着灯,一道影子在窗户上晃动。夜已深,坐在书桌后的人起身吹灭蜡烛,抬手准备解开衣衫休息。 就在蜡烛熄灭之际,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袭来。 中年男子眼神凌厉,立刻转身躲开。 的确是躲开了,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眨眼间便出手点了他的穴。 此时,光线昏暗的房间仅有月光入户。 眼前的一切都浸在暗色之中,被躲开的长剑抬起,再次搭在他肩膀上,稍微前进一寸便可划破他的喉咙。 身后的人收手,点穴的动作无比迅速熟练。 黑暗中,一张脸猛地从旁边缓缓探出,雪肤红.唇,粉衫乌发。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马堂主。” 第44章 梅花庵惨案 眼前陌生的美人言笑晏晏,说话时的语气也很自然,似乎现在做出深夜闯入这种事情的不是他。 “嗯?” 见马空群没回答,花渐浓自顾自地勾来一把椅子坐下,腿一翘:“深夜贸然拜访是有点冒犯。” 这是有点冒犯吗?马空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突破穴位将面前的美人痛揍一顿。 说话间,站在马空群身后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上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楚留香!”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马空群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那个女子身边的白衣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进来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察觉,就连被点穴的时候也无力反抗。 马空群曾见过楚留香,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出现在边城。 早知道就派人好好调查一番,若是知道楚留香来了,他定然不会给对方请帖! 见马空群认出自己,楚留香也不着急,而是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马堂主,没想到您这个忙人还记得我。”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马空群回忆着自己是不是惹过他们,但除了楚留香之外,另外两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谈何而来的得罪? 见状,花渐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长话短说,这次将众人聚在一起,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直接开口询问,没有一丝一毫的铺垫,语气十分笃定,仿佛早就知道马空群心怀不轨。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马空群并不傻,他若是傻,多年前就不会在梅花庵陷害白天羽。因此,在听到花渐浓的询问后,他也只是发出疑问。 这幅表情当真是恰到好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渐浓在诬蔑他。 “哎——”姿态懒散坐在椅子上的粉衣美人起身,淡香浮来,“马堂主似乎并不知道,我最擅长撬开铁嘴。” 他走到马空群面前停下,对方因着横在脖颈处的利剑不敢开口喊人,又因为楚留香的点穴僵立原地无法动弹。 马空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渐浓走到他面前,随后微微垂下头。 离得近了,他将此人看得更加清楚,不是简单的貌美,脸上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宛如一副美人图。 此时,美人正凝视着他,那双水润的眼眸很动人,很深情。 “你……”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马空群大惊失色,张开嘴后却说不出一句话。 中原一点红站在花渐浓身后,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只是隐隐听到对方用气音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刚才还一副抗拒模样的马空群眼神呆滞起来,视线无法聚焦,像是突然痴傻了似的。 黑衣杀手一顿,握在手里的剑倒是稳如泰山,心中却掀起一阵波涛。 马空群这幅模样他很熟悉,因为自己也曾这样过,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只能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引导。 原来是要对人用幻术吗? 中原一点红在汴京时知晓花渐浓会幻术,还凭此抓到了“天一神水”案背后的真凶无花。 当时他愤然离去,觉得自己对于花渐浓的好感也只是中过对方的幻术。 楚留香倒是对此见怪不怪,他早就知道这一点,神情满是纵容。 “这次是为了陷害谁?” “白天羽的儿子……傅红雪……” 马空群张着嘴,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根本不用费任何功夫。 待他反应过来时,花渐浓早已重新坐回椅子上:“哦——看来你是想赶尽杀绝。” 青年手肘抵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向表情惊魂未定的马空群。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瞪大双眼,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似的。 更加诡异的是,马空群发现自己居然对眼前的美人下不去手,原本心里的那点儿恶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渐浓瞥了一眼,满意地颔首:“行了,我们就不打扰马堂主休息了。” 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见状,中原一点红收剑入鞘,紧随其后。 “你们!” 马空群眉头紧皱,眼睛瞪得像铜铃,身体却僵直无法动弹。这群人走了也不给他解穴吗?堂堂盗帅楚留香,居然听从一个弱女子的指挥! 他咬牙切齿,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人进来时,身体突然一松——穴解了。 楚留香…… 马空群握紧拳头,大跨步追出去,但外面云淡风轻,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 “你就不怕他接下来针对你?” 回到房间后,楚留香侧目看着坐在床边的花渐浓,一旁,中原一点红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看样子是准备就这么休息。 “难道你会让他伤到我?” 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询问后不答反问,发出疑问时还倚靠在床头,眼神妩媚动人,充斥着满满的暗示。 白衣男子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自然不会。” 他说罢,看向一旁已经闭上眼睛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双臂环抱,抱着的正是他那把细长的剑。三人共处一室,对方不至于没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是在假装不在意吗? 事实证明,就算是朋友,在面对感情上的事情时也会丝毫不让。 中原一点红内敛,心里想的什么很少说出口,大约是从小就被当做杀手训练,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和随时都能开口将甜言蜜语的楚留香不同,这人实在是一个闷葫芦。 当然,楚留香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和之前一样。他动情过太多次,也爱过很多人。 就如同现在,喜欢上花渐浓一般。 喜欢他,却不会一直喜欢。 就像总有人向楚留香问他那些红颜知己,他向来只回答两个字——“爱过”。 “睡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也不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和花满天讲的,居然能让他们三个住在一起。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那只是在必要的情况下。 算了,他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休息吧。 那两个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软榻上,十分君子。 这个时候这么有礼貌,之前怎么没见过?一个个地像饿狼似的,恨不得在他身上扯下一块肉。 花渐浓翻了个身,思索着要不要喊他们两个上来一起睡,反正大家都是朋友,睡一张床怎么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由于太困,他几乎沾床就睡,根本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已经睡过去了。 床上的被子微微鼓起,熟悉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隐约间似乎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只有中原一点红能够闻见。 有时候感官太敏锐也不好,比如现在,他闭着眼睛,听着花渐浓的呼吸声,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昨晚的旖旎。 雪白的肌肤不仅会因为指腹的摩擦泛起红意,还会因为吮吸变得血红,宛如雪地中落下的红梅。 越想,中原一点红心里越不平静,抱着剑的双臂收紧,额角青筋鼓起。 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花渐浓对自己睡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他睡得很好,第二天起来时都没等睡意清醒就先往旁边看。 原本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黑衣杀手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楚留香都不见踪影。 难不成他们两个有什么计划,偷偷离开没告诉自己?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花渐浓抛在脑后,他坐起身,趁着房间里没人连忙梳妆。 万马堂并没有什么胭脂水粉,而花渐浓也不像真正的女子,他必须通过化妆来遮掩自己身上的男性特征。 不过,某人办事向来妥帖,昨晚还空荡荡的桌子上,今早就多了一面铜镜和一个妆匣。 太阳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涌进房间,花渐浓在脸上点了一颗痣,随后放下笔。 恰好,他刚放下笔,外面就来了人。 楚留香一进来就见他收拾妥当,随后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又死人了。” “什么?” 花渐浓没想到昨晚他们去马空群那里溜达一圈回来后对方居然没有停手,他轻挑眉梢,无语地笑了一下。 “他是觉得我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吗?” 青年起身,想起那个面白如纸跛着脚查明真相的傅红雪。这一切本不该压在他身上,却因为一个阴谋忍辱负重这么久。 血海深仇,却不是自己的。 虽然花渐浓平常看起来有些坏坏的,但心实则有些软,尤其是看到那种什么都握不住,一切都会失去的小可怜。 傅红雪现在也不过十八.九,身上的伤层层叠叠,几乎没一块好肉。 “啧。” 粉裙美人起身,冷着脸:“他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隔这么久,梅花庵的事情该解决了——就当是帮傅红雪一把。 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的楚留香一愣:“你要掺和进来?” “嗯哼?”花渐浓抬眸,“香帅不是最喜欢麻烦吗?这次怎么样?” “你不是麻烦。” 楚留香轻叹,抬手在花渐浓发髻上轻轻抚了一下:“放手去做吧,有我兜底呢。”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比任何情话都动听,哪怕花渐浓不一定会陷入危险,哪怕楚留香知道对方身怀绝技。 “那我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美人勾唇一笑,眼波流转间俱是风情,抬手在楚留香胸口轻点,开玩笑地说道。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只觉得对方刚才那一点隔着胸腔直接点在了心上。 * 从楚留香口中得知死人的花渐浓姗姗来迟,刚到就看到傅红雪站在一旁。 “怎么样?” 闻声,傅红雪抬起头:“叶开有嫌疑。” 他并不是下结论,而是那群人直接认为叶开是凶手,此时正在大堂会审。 叶开? 花渐浓一愣,他怎么也扯进来了? 他知晓这一切都是马空群的阴谋,只是乍一听到叶开这个名字,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真让对方误打误撞找到白天羽儿子了。” 思及此,青年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跛脚少年,眼中情绪复杂。 “?” 察觉到他视线的傅红雪动作一顿,浑身警惕起来——他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这个眼神实在是让他心生警惕。 更何况,被这么一个美人盯着,再冷漠的人也会忍不住挪开视线。 傅红雪还年轻,根本无力招架。 三人进去时,丁灵琳正挡在叶开面前:“你们凭什么怀疑叶开?他与万马堂无冤无仇,何必杀人?” 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昨晚众人都在自己房间,只有叶开不在。 “丁小姐……” “哼,我看是你们不中用,自己找不到凶手,非要让叶开来定罪!” 在丁大小姐面前,花满天就算身为万马堂的场主也无法抗衡,毕竟对方身后可是丁家。 他颇为头痛,只好招手喊来人让对方去把堂主请过来。 “既然诸位怀疑是我杀了人,不如报官,任凭调查。” 被定下嫌疑的叶开并不慌张,面对看过来的众人,也只是露出一抹坦然的笑:“毕竟出了人命,怎么也得报官吧?” 这些人一直信奉江湖事江湖了,哪怕十几年前梅花庵惨案发生,也无一人报官。 除非他们主动报官,否则官府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 至于叶开为什么要这么说——“听闻神侯府和六扇门的人前来边城,刚好可以请他们。” “什么?!” “神侯府居然也来了?还有六扇门?” 诸葛神侯在江湖上名气不小,早年前也是“老四大名捕”之一。虽说现在身处朝堂,但是一代奇侠韦青青青的徒弟。他那几个徒弟如今又被御封为“四大名捕”,在江湖上也是名气不小。 至于六扇门,其余人不说,那个金九龄是少林名宿苦瓜大师的师弟,武功深不可测。 这两个地方的人来查万马堂的案子,无论是江湖还是官府,哪一处都能说得通。 花满天哑口无言,根本没想到叶开居然会这么说。 万马堂在边城堪称一方霸主,自然知道前些天神侯府和六扇门的人来了,至于是不是那几位还未可知。 他眉头紧皱,眼下这个情况…… “堂主!” 外面的一声呼喊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一直警惕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 花满天快步上前,将方才的事情全部告诉马空群,末了:“难道真要去……” “不必。” 马空群一进来就看到与楚留香站在一起的花渐浓,他莫名有些担心,这人该不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吧? 按理来讲,他应该提前向此人出手,以免自己的阴谋败露。可这人身边跟着个楚留香,他这该如何下手? 至于那个黑衣人,马空群已经知晓对方是鼎鼎有名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饶是他们万马堂所有人一起上,说不定都杀不了这两人——最多是身受重伤。 前提是他们一定会死。 马空群的计谋对付将他当做兄弟的白天羽还行,若是想要算计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那就有点危险了。 为此,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睡,心里一直担忧着。 今日再次相见,花渐浓看上去并不准备插手…… 察觉到马空群的视线,站在角落的美人嘴角微勾,虽然在笑,但马空群却觉得浑身发寒。 “你们起那么早去做了什么?” 收回视线后,花渐浓侧目询问身侧的楚留香。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居然和他打哑谜? 花渐浓有些新奇,诧异地抬眼打量着楚留香,对方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招了? 一会儿就知道? 青年若有所思,突然,他抬头环顾四周,看来看去都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中原一点红呢?” “你猜。” “……” 楚留香今天怎么这么讨厌! 花渐浓横眉冷竖,这人和中原一点红居然会有事情瞒着自己!当真是稀奇。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情。 美人嗔怒,但被瞪着的楚留香还有心思拿着扇子轻摇,简直将身旁的视线完全忽略。 平常都是花渐浓无聊逗别人玩,今天倒是被别人逗了。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尖,眉眼弯弯:“还挺有意思。” “我已经说过了,你们说的不算。” 大堂正中央,丁灵琳双臂环抱,她身后的叶开微微一笑,他想说的刚才已经说过了。 马空群突然头痛起来,明明好好的一个计划,居然生出这么多事端!先是蹦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渐浓,现在又惹上丁家大小姐。 他真该找个地方拜拜了! 对于头痛的马空群,花渐浓只当是在看热闹,对方的阴谋越无法往下进行他就越开心。 大堂内众人议论纷纷,各持所见,饶是马空群想要开口稳下局面都不容易。等他好不容易安抚好在场的人后,一道通报声将此刻的局面猛地打破。 “什么?!” 在听到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消息后,马空群顿时脸色大变。 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的事情怎么都在今天一起来! “先请他们在侧厅等着……” 众目睽睽之下,马空群只好压低声音让下人连忙拦下外面的人。但十分不巧,他话还未说完,一道正气凛然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 “六扇门查案!” 话音刚落,自外面走进来一个衣着时新华丽的男子,对方面容英俊,身上的衣服料子高贵不凡,手里捏着一把折扇。 和楚留香的扇子不同,此人的折扇一看就知道是价值千金的精品。 此人另一只手握着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大字——六扇门。 如此打扮,想必便是那个鼎鼎有名的神捕金九龄了。 金九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十分出众,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跟在他身后的青年。 古袖长袍,乌黑的长发轻拢,面色苍白,眼眸似寒星,皮相极佳,气质也如同空谷幽兰一般。 可惜是个瘸子。 在场之人无一人敢说出“瘸子”这两个字,只因这青年的身份——神侯府无情。 刚看到这两个人,花满天便忍不住闭上眼睛。 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金捕头,在下万马堂堂主马空群。” 有一种不详预感的马空群在看到金九龄和无情后顿时认命,无论心里多么不安,他表面上也只能故作镇定。 “六扇门金九龄。” “神侯府无情。” 他们根本不需要介绍,在场不认识他们两个的不超过五个。 “六扇门和神侯府还真来人了?” “这件事情居然这么严重?能让神侯府和六扇门联合上门?” 原本还在争论如何处置叶开的众人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话里话外全是震惊。 在此之际,一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花渐浓背后。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花渐浓侧目,先是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中原一点红,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楚留香身上。 “安心看戏。” 楚留香不答反笑,明亮的眼睛往大堂中央瞥着,示意花渐浓看。 现在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为此,青年只好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金九龄和无情。 “万马堂是有命案发生,没想到居然能惊动二位。” 无情手搭在膝盖上,他模样雅丽清隽,浑身气质却冷得出奇,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二人前来所为并非此事。” 他掀起眼皮,乌黑的眼眸看得马空群心里直发慌:“为的是十几年前梅花庵惨案而来。”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掷地有声。 “梅花庵”这三个字一出,不少人都面色一变,显然,他们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十几年前,在边城威名正盛的并非是万马堂马空群,而是神刀堂白天羽。一个雪天,在马空群与白天羽于梅花庵赏雪之时,三十名蒙面高手突然冒出,将白天羽一家残忍杀害。 提及往事,马空群后背惊起一身冷汗,根本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引得六扇门和神侯府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边城。 “这件事情,我也追查至今,可没一点儿消息。” 他扯着嘴角,面露悲戚,毕竟在众人眼中,他和白天羽乃是结义兄弟。 “面对围杀,以一手神刀闻名天下的白天羽都惨死,马堂主又为何留了一条性命?” 第45章 我来服侍你 金九龄开口询问,语气也很平淡,像是在走流程,并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偏偏马空群心虚,他的的确确和这件事情有关。因此,在听到金九龄的询问后,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 好在今日的衣服袖子宽大,能够将他的动作遮掩,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随着金九龄开口,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了过来。 一些知晓当年这件事情的人也觉得奇怪,可马空群和白天羽可是结义兄弟,比朋友还要再感情好许多呢! 花渐浓在一旁将马空群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哼笑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傅红雪。 对方在听到“梅花庵”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紧握双拳,眼神都泛起血丝。 “我……”马空群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眼角微湿,“天羽于杀手奋战二里开外,那些人一心想要他死,到最后只剩下七个人。” “当时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为了不拖累我们便强撑着往外走,那几个人也跟了上去。” 回忆起当年那一幕,马空群眼中似乎再次看到一片猩红。 身侧是白雪红梅,面前是被鲜血染透的白雪。 他混入杀手其中,在白天羽放松之际一剑刺透对方心脏。 直到今日,马空群依然能够回想起当时白天羽看向他的目光。震惊、不解、痛苦…… 但他却觉得十分痛快! 凭什么神刀堂能够压万马堂一头?!凭什么白天羽比他马空群受人敬仰?!凭什么白家能拥有那么多的财富! 哼,白天羽一死,不,他白家全部一死,无论是神刀堂还是白家的财富,都成他的了。 马空群身体颤抖,像是悲痛欲绝:“待我解决完面前阻拦的杀手后,天羽他已经……” 话未说完,他便抬手掩面而泣。 颤抖的身体并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兴奋和害怕。因白天羽的死而兴奋,因旧案被提而害怕。 “道貌岸然。” 花渐浓在心中点评,他头也不回,抬手摁住了激动的傅红雪:“放心,六扇门和神侯府的人来了。” 傅红雪一顿,缓缓转过头来回望着身侧的貌美女子。 对方今日还是穿着那件浅粉衣裙,乌发低束,发髻上斜插了一只粉芙蓉绒花。 “你知道。” 傅红雪双眼通红,搭在刀柄上苍白的手都在颤抖。 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自己就是白天羽的儿子,可花渐浓却十分笃定,在看到自己的异样后第一时间联想到现在的案子。 听到少年质问却笃定的语气,花渐浓愣住。 是他大意了,心里为傅红雪蒙上了一层可怜的滤镜后,却削弱了对方的能力。 眼前这个人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刀”的傅红雪,不是什么需要人怜惜的小可怜。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楚留香抬手,稳稳地落在傅红雪的肩膀上。 干燥温暖的大手将傅红雪不动声色地拉离花渐浓身边,白衣男子天生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傅红雪收回视线,略微垂眸:“对不起。” “没事。” 花渐浓慢吞吞地挪开视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情。 有些应激的傅红雪渐渐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质问,蓦地有些愧疚。 对方帮了自己不少,还从中原一点红手下救了自己一命,他刚才却是那个样子…… 一旁,中原一点红也收回视线。只是他的视线一直都是落在花渐浓身上的,如今也是。 呵。 黑衣杀手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仿佛花渐浓发善心被流浪猫咬了一口后他很痛快。 “是吗?” 金九龄并没有表明自己有没有相信马空群的说辞,反倒是意味不明地反问对方一句。 本就心虚的马空群在听到金九龄的质问后,身体止不住的一抖。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金九龄和无情会来! 他再次在心里发出怒吼,后背的冷汗快要将身上的衣服打湿。周围望过来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更别说随着金九龄的接连质问,已经有些发出怀疑。 “是啊,那些杀手那么厉害,又为什么要放过你?我若是他,定会杀你灭口。” “这么一说,却是蹊跷。” “神刀堂家财万贯,说不定是有人见财起意。” 角落里,一道温和的女声打破大堂诡异的寂静。 随着此人开口,马空群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转过头。他太过紧张,浑身紧绷,仿佛转头时能够听到“咯吱”的声音。 待看清楚是谁开口后,他心里一凉。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夜闯他房间的花渐浓。 察觉到马空群的视线,花渐浓冲着对方微微一笑,眼神好像是在说“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现在就要拆穿。” “诶,是啊,神刀堂那么有钱,白天羽死后,那笔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家全部被杀,白天羽死后,神刀堂也四分五裂,一部分远走去别的地方讨生活,一部分做起了买卖,剩下的便加入了万马堂。 当时还有不少人称赞马空群与白天羽兄弟情深,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愿意对白天羽的弟兄们敞开大门。 “说不定还真有人因为钱……” 众人接近真相的话犹如一把小刀凌迟着马空群,他闭上眼睛,恨不得现在就开口认罪。 不!不行!! 他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当年白家的人已经死光了!就连当初参与梅花庵暗杀的三十人也被白天羽杀的只剩七个,那七个人绝对不会将真相说出来。 这么一想,马空群稍微放松下来,一直紧绷着的脸也略微柔和起来。 他一放松,花渐浓就不乐意了。 青年站在众人身后,只能隔着空隙瞥见马空群那张脸——这已经足够。 一道浅粉色的身影缓缓挪动,随即站在门口旁边。 众人的背影错落不平,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他的马空群。 接连起伏的疑惑议论中,马空群一抬眸便再次看到换了位置的花渐浓。 美人依旧眉眼弯弯,两条远山眉下是一双无比动人的眼睛,任何人看到之后都不忍心挪开视线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在昨晚摄取了马空群的意识,将此次阴谋勘破! 马空群大脑猛地响起一道刺耳的嗡鸣声,仿佛被一人高的钟罩着,外面有人用尽全力敲响铜钟。 花渐浓眉梢轻挑,张开嘴对着马空群无声说了一句话。 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马空群想要摇头,更想要拒绝此人诡异的控制。 但已经晚了。 当他与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上,他的一切已经无处遁形! 妖女……这人是妖女! “是我……” 属于马空群的声音倏地响起,将大堂内众人的猜测打破。 他抬眼望向门外,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中年男子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额角已经渗出些许冷汗,被冷汗打湿的衣衫被风一吹,带来无数冷意。 听到他开口,几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是我?什么意思?” 无情从马空群的脸上看出几分古怪,他缓缓开口,寒星一般的眼眸似利刃一般刺向马空群。 “白天羽是我杀的。” “什么?!” 这句话宛如平地起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起。 “马空群!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你杀了白天羽?!你刚才不是说……” 站在众人中央的马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地将十几年前的梅花庵惨案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出,说到白天羽死时,他居然笑了。 “哈哈哈哈!谁想和他做兄弟!日日被这人压一头!武功家世财富地位!” 一开始是花渐浓在暗中控制,但说着说着,此人再次兴奋起来,犹如死到临头放肆起来。 他神情癫狂,眼中血丝浮现:“我什么都不如他,他却假惺惺地说着什么兄弟情深,我呸!”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无情开口。 他疑惑于马空群前脚还在装出一副无自己无关的模样,怎么突然间就认罪了? 花渐浓收回视线,饶有兴致地看着马空群喋喋不休。 他一直在抱怨,抱怨白天羽,抱怨神刀堂……没有一次是在抱怨他自己。 “哼,我当时就应该下手再狠一点!把他那个不知道去向的孩子给杀了!” 马空群抬起下巴,嗤嗤笑着。 这么多年,他过得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好。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梦见躺在血泊中的白天羽,对方的眼神复杂,仿佛是在恨他。 日日夜夜,他不断地追寻着白天羽后人的下落,只等将人找出后斩草除根! 他喘着粗气,话音刚落,一道杀气由远及近。 凌冽的杀意舔舐上马空群的脖颈,惊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强大的求生欲让马空群略有些狼狈地躲开背后一击,整个人步伐不稳,踉跄几步后才堪堪站稳。 “傅红雪。” 稳住身形后,马空群抬眼看着突然出刀的黑衣少年。 他视线下落,看到了傅红雪手里握着的那把漆黑的刀:“是你,看来我猜的没错。” “我杀了你!” 傅红雪双目赤红,尽管跛着脚,但出刀时快如疾风,每一招都充斥着杀意,恨不得将马空群碎尸万段。 带着血海深仇的少年气势汹汹,不凡的武功以及疾风般的刀势让马空群在数十招后狼狈倒地。 “咻!” 眼看要血溅当场,无情终于出手。 此人不会武功,自残疾后便无法练武,可轻功以及暗器堪称一绝。 他抬起手,袖间飞出数把一指长的小刀,皆稳稳打在傅红雪扬起的那把漆黑的刀上。 数刀一击。 “嗬——” 傅红雪被打断,此时,他平日里的理智已经被打破,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清醒。 “傅兄!” 见状,一旁看戏的楚留香终于现身。 他抬手握住傅红雪的手,另一只手迅速地点了对方身上几处大穴。 此人情绪大起大落,又被血海深仇昏了头,浑身内力混乱不堪。 “放开我!” 傅红雪怒目圆睁,自出生起他肩上便背起了一件事情——复仇。 母亲从未对他露出过一抹笑,每次都是厉声训斥,眼中只有恨意,从未有过一丝柔情。 他宛如一个机器,十八年来背负着梅花庵白家数十条人命在人世间行走。 傅红雪耳中嗡鸣声不断,周围人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就连站在自己面前楚留香的那张脸都看得模糊起来。 突然,一张清纯温柔的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紧接着,发麻且滚烫的苍白脸颊被一双温暖的手捧起。 “傅红雪,看着我的眼睛。” 这道声音像是被什么隔绝在外,隐隐约约听得模模糊糊。 “傅红雪,是我。” 黑衣少年神情恍惚,浑身颤抖。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眼前这张脸,试图听从对方的话去看那双明亮的眼睛。 “好了,凶手已经找到了,你该休息了。” 花渐浓蹲在傅红雪面前,洁白的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语气温柔似水。 他看着颤抖起来的傅红雪,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不止跛脚,还有癫痫,眼下看着似乎要犯病。 青年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他双手用力,尽管如此,削瘦的脸颊也没有一点儿肉被他挤出来。 “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已经与你无关了。” 神志不清的傅红雪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愣,这么多年,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还不够!” 他的武功还不够高,他的刀还不够快,他还不够为父报仇。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他说他可以休息了。 模糊的视线中,那道温柔且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粉光,极尽旖旎。 花渐浓身上一沉,闭上眼睛的黑衣少年倒在他身上,险些要将他压倒。 “我来吧。” 楚留香见状连忙抬手帮忙,这才避免了花渐浓整个人连同傅红雪一起摔倒。 “他好像有癫痫。” 青年见傅红雪陷入昏迷,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会儿给他找个大夫吧。” 花渐浓微微蹙眉,眼中的情绪快要溢出来。 “好。” 楚留香微微颔首,视线从美人身上收回。 方才的花渐浓他第一次见,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靠。 犹如冬日里盖在身上的厚厚棉被,更像是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那个样子的花渐浓时,他的心颤了颤。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擂鼓一般。 晕倒的傅红雪被楚留香带走,花渐浓转过身,眼中的温柔一扫而空。 他垂眸看着身受重伤的马空群,目光寒冰一般:“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粉色衣裙烟雾一般柔软,眨眼间便飘到了马空群眼前:“不止是白天羽死前你不如他,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如他。” 青年在马空群面前蹲下,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低垂眉眼,纤长的眼睫将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眸遮了个大半:“如今,你也比不上傅红雪。” “你……” 马空群捂着胸口,从伤口涌出的血液已经将他的手染得通红:“是不是你,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是不会……” “嘘——” 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便是含笑的声音:“而且,你找错了人,傅红雪可不是白天羽的儿子。” 说罢,他也不去看马空群震惊的目光以及脱口而出的质问,径直离去。 外面阳光明媚,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不远处的天边已经飞来一片土黄,估计过一会儿就能飞到这里。 “哎。” 刚才还放狠话的花渐浓仰面看着天,脸上满是愁绪。 “……”中原一点红低头看着他,“怎么了?” “你说这人的心究竟是怎么做的?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丝柔情吗?”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微微收敛眼神。 这是在说他吗? “可怜的傅红雪啊。” 啊,不是在说他。 “你知道?” “嗯哼。”花渐浓转过身,双手背后,笑意盈盈,语气却神秘得很,“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眼前的人唇红齿白,相比于这张动人的面孔,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中原一点红已经见识过很多次这双眼睛的威力了,不少人因此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美人不是人——并非贬义。 那会是什么?妖怪?还是仙子? 若是妖,应该是狐妖吧?如此擅长蛊惑人心,又长得如此貌美。 花渐浓并不知晓中原一点红正在给自己动物塑,他感慨过后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整个人透露出一副慵懒。 “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官府的人吧。” 突然,他话头一转:“你和楚留香居然瞒着我,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青年做出一副严肃模样,仿佛中原一点红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黑衣杀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沉默片刻,然后认真地开口回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切。”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花渐浓没意思地挪开了视线。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幅模样,中原一点红在犹豫过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抓住了青年垂在身侧的手腕。 身为一个杀手,一个自幼练剑的杀手,中原一点红虎口处布满剑茧,摸起来很是粗糙。 而花渐浓手腕肌肤细腻,平常用帕子擦几下就会泛红,更别说就这么用力握着。 因为中原一点红突然出手,花渐浓只好停下脚步:“怎么了?” “你不开心?” “何以见得?” 他拉长声音,停下脚步后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 和看起来冰冷的气质以及外表不同,中原一点红的掌心很热,只是接触了一小会儿,花渐浓就觉得自己手腕被握着的那一圈都热了起来。 “直觉。” “这种东西……” 花渐浓扯着嗓子,刚想说“你居然信这种东西”,但转念一想,中原一点红是杀手,当然会信直觉。 他叹了一口气:“没生气,就是觉得马空群这人还挺可恨。” 这个理由听上去几分真几分假,中原一点红察觉到花渐浓的情绪,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走吧。” “嗯?” “你还没吃饭。” 沉稳内敛中透露着孤僻的中原一点红松开手,掌心却似乎残留着对方肌肤的细腻。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忍不住攥拳摩挲,想要将这个触感牢记在心。 * 在外面吃过饭,花渐浓这才和中原一点红回了客栈。 他回去后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红雪,少年还没醒过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死人。 “哎。” “没什么大事,也找大夫来看过。” 楚留香将抓回来的药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站在床边背影窈窕的花渐浓:“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我对你也了解。” 花渐浓头也不回。 “是吗?” “当然。”花渐浓转过身,眼神多情,“你想听哪一部分?” “哦?” 楚留香抬了抬眉梢,饶有兴致地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还分这个?” “当然了,你这个如何我了解。”花渐浓的视线从楚留香的脸上慢慢下移,语气暧.昧,“身体如何我也了解。” “只是一次就了解了?” 两个成年人你来我往,都知道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次?”对此,花渐浓有些不满,蹙着眉,“你确定那是一次?” “一晚不就是一次?至于其他的,不算。” 楚留香拉长声音,饶有兴致地逗着花渐浓。 闻言,青年轻哼一声,快步走过来,随后一句话都没说地抬起手来拽着他的腰带就往外走。 而武功高强的楚香帅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花渐浓面前居然毫无招架之力,居然就这么任由对方以这么一种暧.昧的动作将自己扯出去。 倒不是因为花渐浓害羞气愤,只是刚才他们在傅红雪的房间里,当着对方的面说这些不太好,就算那人还在昏迷在床。 “砰。” 一声轻响后,房门被关上。 房间内,花渐浓已经松开勾着楚留香腰带的手。 他打着哈欠在椅子上坐下,看样子并不准备继续往下进行。 楚留香紧跟其后,他身上那股郁金花香也丝丝缕缕地扑到了花渐浓脸上:“我还以为阿浓要再熟悉熟悉。” “哈?” 青年扯下发髻上的步摇,一边拆着发髻一边回答:“我要沐浴。” 昨晚在万马堂回去就睡了,不过就算有时间也没办法洗漱,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呢。 他现在都回来了,床上的用品又是楚留香专门准备的,他可不想就这么直接上.床。 “好。”楚留香微微颔首,居然没说什么。 他起身去帮忙叫水,等店家把水准备好后,白衣男子缓缓关上房门,还落了栓。 听到动静的花渐浓动作一顿,纤细的手指停在腰间:“你怎么不走。” “我当然是要好好服侍一下阿浓了。” 白衣男子款步而来,站在他面前时影子有人一头巨兽,将面前的美人吞吃入腹。 花渐浓这时才察觉到楚留香比他高大不少,走过来时存在感和压迫感由远及近,宛如实质化一般黏在他身上。 “服侍?” 他侧目看了看窗户,外面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涌进房间。 楚留香轻笑一声,过近的距离让花渐浓甚至能够听到对方胸腔的振动。 男子以为面前的人会露出拒绝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十分坦然地展开双臂。 “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宽衣?” 花渐浓抬眸,睨了楚留香一眼。 他态度自然,丝毫不觉得让楚留香给自己宽衣有什么奇怪,模样看上去当真像一个被金玉堆养出来的公子。 “这就来。” 楚留香眼神暗沉,嗓音都沙哑起来。 粉色衣裙掉落在地,似枝头桃花被风垂落。随后便是一阵狂风暴雨,冒着热气的水被猛烈的动作推出浴桶,哗啦啦地落在地面。 一声轻响在房间里的动静中丝毫不起眼,花渐浓伸手扒着浴桶,纤细洁白的手指被热水烫过后泛着粉红。 他刚搭手没多久,一只麦色的大手便从身后探出,然后稳稳地将他的手掌尽数覆盖。 “怎么样?现在够了解吗?” 花渐浓闭着眼睛,闻言嗤笑一声:“哪个方面?都挺一般。” “哦~” 身后的楚留香低下头,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青年的耳后,沙哑的声音笑起来后更加磨人:“那就是我不够努力。” 嘴硬的花渐浓咬紧牙关,身体却软得很,仿佛要和热水融为一体。 柔软的糯米在石杵的捶打下变得黏腻,更加柔软,同时又十分粘人。 这个过程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动静也不小。 花渐浓闭着眼睛,他侧目看向窗户,阳光已经挪移到床边了。 “不休息?” 一直干燥的手拨开他黏在脸颊上的长发。 “还没到我休息的时间。” 青年的声音闷闷的,听着还有些哑,足以见刚才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 “距离晚上还有好久。”楚留香靠在床头,正垂眸擦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青年的湿发,“睡一会儿,我喊你。” 闻言,疲惫不已的花渐浓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头发被摆弄时的感觉很舒服,他从小就喜欢别人玩他的头发,还喜欢被人给自己化妆。 之前的事情好像距离他很远了,来到这里不过大半年的功夫…… 脑子里纷杂的思绪随着睡意渐渐消失。 平缓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胸口上下起伏,彰显着青年睡得很熟。 楚留香动作放轻,待手里乌发变得半干后才松开手。 “嗯?” 他抬手扶着花渐浓的肩膀,本想让人睡好,这样会更舒服一些,却没想到将人惊醒。 “别动。” 花渐浓抬手握着楚留香的手腕,语气有些不满。 闻言,楚留香只好松开手,任由对方以这个姿势躺在腿上。 青年身量修长,放在女子当中已经算是高挑,不过相较于身边的几个,却低了大半头。 这样的一个人,体重却不高,也不知道是为了保持身材还是因为食欲不振。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舒缓的呼吸声。 花渐浓睡得迷迷糊糊,等楚留香喊醒他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俊脸,目光都没有焦距。 “怎么了?” 楚留香喊过人后便起身穿衣服,等他穿戴整齐转身后看到的便是一脸恍惚的花渐浓。 “没睡好。” 青年眨眨眼睛,慢慢坐起身。 他抬手揉着额头,总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好几段梦,但现在清醒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 楚留香穿好衣服后一刻未停,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裙拿给坐在床边的青年。随后又趁着对方穿衣服的空挡将铜镜前的珠花挑出来摆好。 “不想吃。” 花渐浓将拿过来的暖黄色衣裙穿在身上,一边回答着一边走到铜镜前坐下。 他现在一听到“吃”这个字就觉得撑,仿佛身体都被撑.满一般,是一丁点儿东西都吃不下。 美人端坐,乌发如瀑,眉眼如画。 “你来。” 花渐浓使唤起楚留香很顺手,直接将梳子抛到身后。 这么近的距离,楚留香抬手便稳稳接住。 微凉的长发在指缝穿梭,带来一阵痒意。麦色大手勾起一缕乌黑发亮的长发梳着,动作温柔熟练。 “阿浓今天想要什么发髻?” 他微微弯下腰,凑到青年耳边低声询问。 “拿手的。” 花渐浓在这个上面并没有挑剔,万一他想要的发髻楚留香不会梳,顶着那种头出去,被笑话的还是他。 闻言,楚留香闷声笑了笑,随后直起腰梳了一个自己拿手的发髻。 整个过程中花渐浓一句话都没有讲,就连搭配什么珠花都没开口,任由楚留香把他当做娃娃一般打扮。 事实证明,此人的审美很好,搭配出来的妆容很符合花渐浓今天的穿着,明媚大于温柔,柔和中又透露出几分锐意。 像是秋季。 “阿浓还满意吗?” 两只干燥温暖的手搭在青年肩膀,不大的力道清晰地传递在花渐浓身上。 “还行。” 美人抬手拂开肩膀上的手,“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楚留香眼中带笑,开着玩笑说道:“既然如此,那阿浓姑娘下次需要服侍还喊我。” “哼,看你表现。” 白衣男子紧跟在黄衫美人身后,凭借对此人的了解,知晓对方口中的“还行”已经是很高的评价。 夕阳还未降落,客栈大堂被阳光分割成三半,居中的灿烂阳光两侧是淡淡的暗色,而左侧角落正坐着一个黑衣人。 “嗯?” 花渐浓在对方身侧入座,单手撑着脑袋:“你在这里干坐着做什么?” 闻言,黑衣男子抬眸,视线落在身侧的黄衫美人身上。 暖色的衣衫将花渐浓白皙的肤色都衬托得温暖起来,像午后阳光,强势中又带着温柔地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没什么。” 中原一点红答非所问,回答后视线下移。 青年脖颈间系了一条同色丝带,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大片洁白中的一抹红。 黑衣杀手握紧腰间的剑:“我要走了。” 若是放到平时,他都不会给花渐浓说一声,直接就转身离开。这次却特意等到青年下楼,非要告别不可。 “这么快?” 花渐浓听到之后也只是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好吧,路上当心。” 中原一点红移开视线,因此没有看到青年脸上那么淡淡的不舍。 他们分开的次数多了,总会相见。以至于花渐浓在得知中原一点红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诶?不吃完饭再走吗?” 眼看着坐在身边的黑衣杀手握着剑起身就往外走,花渐浓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了。” 中原一点红心里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听到身后花渐浓的询问后头也不回,回答过便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客栈。 残阳如血,阳光的色彩都浓郁起来,落在独行的杀手身上,仿佛洒下了一层金粉。 “奇怪。” 花渐浓面露沉思,眼睁睁地看着中原一点红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这幅好似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样子成功地吸引了楚留香,白衣男子凑过来,下巴都快要搭在他肩上。 “怎么了?难道红兄身上有什么秘密被你看穿了?” “那倒没有。” 话虽如此,可花渐浓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沉思模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他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说的也是,中原一点红一直都是一副冷漠神秘的黑猫,兴致来了在人身边轻蹭,想走就走,根本留不住。 青年突然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留香。 这人也像猫,优雅、敏捷、好奇心重,无法被拘束。 “嗯?” “没事——“ 他拉长声音,边城的日落很漂亮,看着看着就能入神。 不知道为什么,人在看日落的时候心中总会升起几分怅然,情绪都会忍不住低落起来。 * 傅红雪的伤休养了几天才好,本就重伤未愈,又情绪起伏如此之大,身体不垮才怪。 他得知马空群被六扇门的人带走后神情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他还是没能手刃杀父仇人! 少年眼中的痛恨太过明显,就算花渐浓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就算被官府带走,马空群的结局也是难逃一死。” 他试图开解快要被复仇洗脑的傅红雪,苦口婆心,恨不得指着对方的额头大喊“你又不是白天羽的亲儿子,查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不过,花渐浓也知道,就算自己这么讲了,对方也不会相信。毕竟他们两个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了十几天,他说这种话傅红雪又怎么会相信。 “娘她……” 傅红雪开口,但说了几个字就止住了话意。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他不想看到别人怜悯的目光。 娘?花白凤? 花渐浓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 就算花白凤在养孩子的时候对其灌输太多复仇,他也没立场去指责,毕竟就算是花白凤本人也不知道傅红雪不是自己的孩子。 “真是……” 青年猛地站起身,俯视着半坐在床上的傅红雪。 “抱歉。” 少年低下头,他误以为花渐浓是在因为自己非要复仇而生气。尽管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不怪他。 “你道什么歉。” 花渐浓移开目光,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个真相揭开,但…… 掉包孩子的白夫人已经随白天羽于十几年前的梅花庵中去世,接生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这世上唯一知道这个真相的恐怕只剩下一个人了。 “李寻.欢?” 楚留香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放下手里的酒,侧目看着懒散趴在桌子上的花渐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只是听说过此人一手飞刀绝世。” 花渐浓拨弄着桌面上的茶杯,犹如一只拨弄毛线球的猫。 虽然叶开的父母知道儿子并非自己亲生,却不知道叶开的真实身份——花白凤与白天羽的儿子。 “烦死了!” 青年难得露出这幅表情,一旁的楚留香酒也不喝了,起身走到他旁边坐下,学着他的模样趴在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无论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题,居然能让难倒我们阿浓?” 闻言,花渐浓松开拨弄茶杯的手,随后落在楚留香的脸上。他一边伸出手指才戳着对方的脸颊,一边皱着眉:“你说……假如一个人从出生就为了一个人活着,但是到最后发现那个人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傅红雪?” “你怎么知道?” 看着青年瞪大的双眼,楚留香闷笑几声,眉眼弯弯:“这不是很明显吗?怎么了?” “哎,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算了。” 青年转过头,只留给楚留香一个精致的后脑勺。 看着花渐浓脑后的绒花,楚留香伸手拨弄着。与此同时,语气沉稳地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每个人遇见同一件事情的反应和想法是不同的,或许你觉得不好的事情在对方眼中称不上太坏。” “那……” 花渐浓能够体会到对方在玩自己的头发,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傅红雪的身世上。 “更何况,人各有命,你又何必费心?” 成年男性的成熟在此刻一览无余,可靠又可信。 花渐浓眨眨眼睛,一直苦恼的事情因着楚留香的一句话缓慢解开。 是啊,自己和傅红雪认识时间并不长,再说了,对方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又何必在这里自寻烦恼? “你说得对。” 花渐浓直起腰,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正用手指绕着他发丝的楚留香根本来不及抽出手指。 “嘶——” 被扯住头发的花渐浓痛呼出声,转头一看,自己的长发正紧紧缠绕在楚留香指尖。 第46章 叛出师门 中原一点红爱上了一个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容貌只是对方不值一提的优点。 他沉寂了多年的心在看到对方时总会忍不住加速,犹如冰封长河融化,冰水叮咚作响。 但对方并不缺人喜欢,只要是想要,抬手一勾便会有无数的人冲上去。 他只是,其中一个。 对方身边的人太多了,比他长相好脾气好会说话的比比皆是,对方为何要喜欢他这么一个杀手? 终南山一带,明月高悬,深秋的夜不仅孤寂,还很冷。 一道漆黑的身影宛如黑豹般在林中穿梭,所经之处,点点猩红滴落在草丛。 身后,三道同样漆黑迅速的影子紧紧地追着他。 背后的动静不小,清晰地传递到黑衣人——中原一点红耳中。 他足尖点在草丛,借力施展轻功跃到树上。 此时,四道相似的影子追逐不断。 “砰!” 一柄长剑脱手而出,化作箭矢飞向前面不断逃离的中原一点红。 杀手头也不回,只是扬起手里的剑向后劈砍。 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强大的冲击让中原一点红握着剑的胳膊肌肉鼓起,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起来。 他向后一跃,身体因为这一击翻转,整个人面对着身后的三个杀手。 中原一点红稳稳落地,云层散去,明亮的月光再次洒落林间,透过斑稀疏的枝叶斑驳地落在地面。 “大师兄。” 眨眼间,那三道身影也跟着落地。 他们与中原一点红一样穿着一身黑,手里也拿着一柄细长的剑,气质与对方如出一辙。 一看就是同一个门派的。 “你若是认错,师父说不定还会网开一面。” 其中一个人开口,和其他几个相比,他明显更柔和一些。尽管如此,说话时身上的杀气却没有丝毫削弱。 面前受了伤的黑衣人与他们成对立的站位,身形挺拔如松,气质冷厉如剑。 这便是被称作“天下第一杀手”的中原一点红,同时也是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 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师弟们才不明白——为什么要叛出师门。 显然,中原一点红并不会向他们解释。 师兄弟平日里很少见面,也就只有小时候从师时见得次数多。对于这个大师兄,其余几人心里更多的是敬佩。 他们与其说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更不如说是一起从死人堆爬进组织的同伙。 藏在阴暗处、听命于人、给钱就干,仿佛老鼠一般生活在暗处,见的是尸山血海,杀的是男女老少。 他们又怎么能生出脱离黑暗走向光亮处的念头呢? “出手吧。” 身为师兄,中原一点红最明白在师父眼中自己是什么下场。而奉命追杀他的师弟们若是手软,回去也难以推辞。 青年握紧手中搜魂剑,以一敌三,哪怕身上有伤,但疼痛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丝毫不落下风。 能被天下人熟知,他的功夫自然不敌。 但他们师出同门,所用招式、出剑动作一模一样,每一个人都知道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出剑。 这时比的不是剑招,而是谁更加熟练,谁能抢在对方之前将其一剑毙命! 中原一点红咬紧牙关,手腕一抖,眨眼间便刺出三剑。 他下手并没有留情,完全是冲着杀人去的——尽管对面的是自己的师弟。 同样,对方也是如此。 高手过招,几乎是眨眼间便已经数十招。 他们皆是以快剑出名,和他们的师父一模一样。其中学得最好的就是中原一点红,眼下,他们既是凭借人数与对方打成平手,也借着对方身上有伤。 数百招后,中原一点红隐隐有落败之势。 以他们为中心的十几米内一片狼藉,花草树木皆因他们的剑气四处零落,宛如狂风过境。 空旷的环境让月光尽数洒落,为每一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冷意。 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但很快便重新握紧。 前来追杀他的一共六人,他从六人围攻中冲出来,眼下还剩三个。 生死各半,若是赢了,他今晚便安然无恙,至于之后,死在师父剑下。若是输了,今夜便死在终南山下。 呵,横竖都是死。 中原一点红苍白的脸上溅了几滴猩红的血,凄惨月光下,黑衣杀手身形矫健,苍白的脸幽绿的眸,以及脸上猩红的血。 几种对比鲜明的色彩让他现在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浑身气质竟比手中的长剑还要锐利。 “大师兄,你已经是强弩之末。” “今日若不是死我们手上,来日也要死在师父剑下。” 中原一点红又何曾不知道这一点,他磨着牙,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透露出几分诡异以及孤注一掷。 死?他已经见过太多的生死了,于他而言,自己的死亡只是寻常。哪怕他死在这里,这天底下估计也没人能够发现,也无人为他叹惋。 或许…… 生死之际,中原一点红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也许对方知道自己死了会难过几天,也只是几天罢了。 中原一点红咳嗽着,每咳一声,唇角溢出的血越多,就连他握着剑的手都布满鲜血。 大约是临死之际,他居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和在边城分别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身上的衣服厚了,头发长了,看向他的目光…… 等等! 原本意识快要消散的黑衣杀手猛地清醒过来,他抬手握着剑挡下迎面刺来的长剑。 身侧,另一道剑气削落他一缕长发。 伤口的疼痛提醒着中原一点红,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错觉,对方真的出现了! 幽暗林间,一道红衣倩影站在月光的分割线外,被枝叶分割的月光零散地落在那张貌美的脸上。 中原一点红心里发紧,生怕对方被发现。 他另一只手摘叶为刀,拼尽全力将三个师弟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不敢让对方察觉到那道身影。 “咻!” 一道利刃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数道暗器齐发。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原本对中原一点红下杀手的三个人顿时四散开来。 他们顺势回望,一眼就看到了从昏暗林间缓缓走出来的美人。 雪肤红裙,乌发红.唇。 “哎呀,我来的真是不巧。” 此人不是花渐浓又是谁? 美人娇笑出声,目光从不远处的四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明显受了重伤的中原一点红身上。 “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是这么一副狼狈模样?” “大师兄是为了这个人?” 其中一个明显也受了伤的杀手开口,从花渐浓走路的姿势便能看出此人并不会武功,刚才也只是用暗器偷袭。 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见状,中原一点红抬脚想要冲到花渐浓面前。 “大师兄?原来还是同门相残。” 花渐浓痛心疾首地摇头:“你们当真是残忍!” 他话音刚落,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美人冷下脸来也是美的,尤其是在月光的加持下,衬得她更像是一只厉鬼。 森森鬼气扑面而来,花渐浓抬起胳膊,宽大的衣袖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尽数堆积在手肘处。 与猩红衣裙对比鲜明的雪白肌肤在月光下发光一般,但现场无一人注意,视线全部落在了美人的手上。 花渐浓晃了晃手里的筒状物:“你们江湖人更知道这是什么吧?传闻江湖上暗器如云,但最有名的便是孔雀翎。” “孔雀翎?” 看他们有所疑惑,美人勾起唇角:“怎么?不相信?要试试吗?” 花渐浓一边抬眸望向其中一个看起来伤势最轻的,明亮且蛊惑人心的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但孔雀翎的威名江湖谁人不知? 他们还真不敢试。 三人面面相觑,顿时陷入了僵局。 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美人手里拿着真假难辨的孔雀翎,身后是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局面顿时翻转。 实在不行就奋力一搏,反正中原一点红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三个杀手收回视线,一个对付身后的中原一点红,另外两个突然冲向不远处的花渐浓。 “小心!” 中原一点红侧身躲开一击,出剑时还分心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花渐浓。 但他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看着向自己飞扑而来的两个杀手,花渐浓非但没躲,就连脸上都没有透露出丝毫慌张。 “砰!” 刺向花渐浓的两柄长剑折射出一道月光,突然,其中一个在半空中拐了一个弯,将另一把剑挡下。 “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向中原一点红飞扑而去,反手冲着背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反目成仇的杀手撒了一把迷.药。 尚清醒的那个连忙闭气,可不知怎么的那个吸入迷.药,立刻晕倒在地。 另一边,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花渐浓的呼喊声后抬脚将面前的人一脚踹开,并借力飞向红衣美人。 两个人中途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但中原一点红在将美人搂在怀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施展轻功逃离。 风声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两边的树木向后倒去。 花渐浓被中原一点红的胳膊紧紧地搂着,片刻后就发觉两人肢体接触的地方变得湿热黏腻。 “伤这么重……” 青年都不用低头看,一闻就知道是血。 中原一点红不语,大约是没力气说话,他几个起落便带着花渐浓回到镇上。 身后的人不一定再追,这应该算个好消息,但黑衣杀手脸上的表情却不好看。 他紧握双拳,侧目看着身侧的花渐浓:“你怎么来了?楚留香呢?” “从边城分开了。” 听对方的口吻,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和楚留香就说好了,顺路就一起走,不顺路就分开。 他想要南下,对方却要再回船上一趟。 花渐浓可不是那种非要黏着某个人才能活的性格,十分洒脱地对楚留香挥手告别。 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他不由得陷入沉思。 大约是觉得花渐浓孤身一人,尽管会幻术,但为了万无一失,楚留香特意准备了不少轻便的暗器给他用来防身。 至于刚才那个孔雀翎,是假的,只是一种类似于暴雨梨花针却没那么高杀伤力的暗器。 思绪回到此刻,花渐浓趁着月色上下打量一番强撑着站在身侧的中原一点红:“你到底是……” 只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挺直如松的黑色身影便如同泰山崩塌一般倒下。 “诶!”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一变,连忙伸手去扶。他一手扶着中原一点红的肩膀,另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 两个人体型差异明显,黑衣杀手看起来瘦,实则身上全是精壮的肌肉,倒下来的时候宛如一座小山。 “嘶——” 险些被压倒的花渐浓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黑色后脑勺,忍了又忍,还是没说什么。 人都成这个样子了,他总不能再冷嘲热讽。 明月高悬,镇上空无一人。长街上,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紧密相拥,脚下滴滴答答积了一小片血。 * 纷杂的雨声不断敲打在窗户上,将房间内的寂静打破。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药味儿。 房间里并未点灯,雨天特有的光线充斥着不算大的房间,将坐在窗前听雨的美人照得清清楚楚。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花渐浓缓缓转过头:“好点了没?” “嗯。” 中原一点红醒来先咳了几声,刚察觉到喉咙的干涩疼痛后,一杯温水就送到自己面前。 “谢谢。” 黑衣杀手就着花渐浓的手喝完一杯温水,喉咙总算是不再那么难受。 “现在可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将水杯放下后,花渐浓扯着一把椅子,随即在床前坐下,饶有兴致地盯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憔悴的中原一点红。 闻言,对方抬眼看了看他,眉宇间蕴含着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我叛出师门了。” “哦?” 这倒是真的让花渐浓惊讶,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怪不得薛笑人要追杀他。 毕竟几个师兄弟之中,只有他是知道他们的师父其实是薛家庄的二庄主薛笑人的,那个脑子有病的傻子。 只是,花渐浓不明白,中原一点红怎么突然要叛出师门?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却没有说些什么。 因为,他根本没有立场说出那句话。就算讲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让对方厌恶自己。 “你走吧。” 屋外雨声连绵不绝,莫名吵得人心烦。 花渐浓背着光,那张漂亮的脸隐藏在晦暗中,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这句话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根本不在乎中原一点红这个人。 “再说一遍。” 美人缓缓开口,抬眸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黑衣杀手。 对方刚才说话时无比理直气壮,但在听到花渐浓语气平淡地让他再重复一遍时,却挪开了视线。 花渐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蓦地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深情?很为我考虑?” 他站起身来,略单薄的身影将本就不明亮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床榻之间,光线本就不甚明亮,更别说现在。 美人的影子覆盖在中原一点红身上,他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花渐浓微抬起下巴,俯视着面色苍白的杀手:“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 他缓缓开口,眉眼微弯:“是不是觉得之后薛笑人就会过来亲自杀了你?你担心对方看到我后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中原一点红不知道是该震惊花渐浓居然知道他师父就是薛笑人,还是震惊对方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难道花渐浓不止会幻术,还会读心术不成? “你该不会……” 正当中原一点红猜测着床前人的想法时,一张心心念念的脸便放大在他面前。 面前的人容貌昳丽,这么近的距离,足以他嗅见对方身上那股脂粉混杂着暖香的气息。 “为了我叛出师门吧?” 花渐浓双手撑在中原一点红身侧,身体下压,却在快要触碰上时停下。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更让人心烦意乱,恨不得抬手圈着这人的腰强行抱在怀里。 他话音落地,随后便笑吟吟地看着中原一点红。 对方那双绿色的眼眸微微缩小,哪怕一句话都不说,青年也能看出来——他说中了。 被说中心思的中原一点红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抬眸直视着花渐浓:“不是……” “当真?” 花渐浓单手撑着身子,抬起另一只手格外温柔地抚摸着男子苍白的脸:“说不定我高兴了会做出什么呢。” 他指腹细腻柔软,温热的指尖落在冰凉的脸上,就像是火星落在了冰面。 中原一点红浑身一颤,撇过脸一言不发。 “算了。” 贴在脸颊上的手掌突然抽离,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花渐浓直起腰,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时不时地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将光线昏暗的房间照亮一瞬。 虽然中原一点红夜能视物,但当闪电亮起的那一瞬,他还是被花渐浓那张脸吸引。 “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那个人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献给我。” 美人拉长声音,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故作伤心地感慨:“罢了罢了,我就知道男人的话听不得,还不如去找温柔地人。” 花渐浓刚迈出一步,垂在身侧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 他头也不回,语气冰冷:“不是让我走吗?我这就离开,绝对不会妨碍你。” 此人可曾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平日里基本都是一副温和好相处的模样。 自己当真是让对方伤心失望了…… 中原一点红眼中情绪复杂,他紧紧地握着花渐浓玉一般的手腕,力气不小,不用猜就知道他不想让对方离开。 可花渐浓都这幅模样了,他还是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 “我错了。” 杂乱的雨声中,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房间里诡异的寂静。 背后的人似乎坐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听着身后的动静,被拉着手腕的花渐浓一动不动。 他铁了心的要走。 这个发现让面对师弟们围攻还内心毫无波澜的中原一点红有些心慌,指腹忍不住摩挲着对方细腻敏.感的手腕内侧。 “阿浓。” 这是中原一点红第一次这么喊花渐浓,平常对方就连对方的全名都很少叫。 黑衣杀手抬头看着面前决绝的背影,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自责。 他刚才那句话低沉,语气又可怜,宛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被认为生气伤心的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哪有什么难过的样子,他刚才那一出就是故意在逗中原一点红。 毕竟老实人逗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更何况,他要不这么做,恐怕天荒地老了中原一点红还将心里的话憋在。 “错在哪儿了?” 美人在沉默片刻后语气听上去略微柔和下来,但还是能够听出不满的情绪。 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松开了手。 花渐浓一愣,以为自己演得太过。正当他准备转身时,一个宽阔微凉的胸膛紧贴上来。 下一秒,青年如同馅料一般被人紧紧抱住。 和脸色一样苍白的双手交叠搭在花渐浓的腹部,青筋微微鼓起。只是看这双手就十分性.感,更不论身后的人。 中原一点红低头,将脸埋在花渐浓的颈窝深吸一口:“哪儿都错了。” 因着这个姿势,他说话时的声音微闷,正因如此,听起来有些可怜。 花渐浓舌尖顶了顶腮,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学会装可怜了。他垂眸看着贴在自己腹部的手,对方掌心微凉,但现在已经和自己的体温融和。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青年重新说道。 “你别离开。” “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嗯。” 花渐浓哼笑一声,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冷而亮的光线将他的脸照亮。 “原谅你了。” 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是安稳落地。 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如同一尾鱼溜走。 “我会保护你的。” 黑衣杀手闭上眼睛,线条利落的眼睫轻轻扫过花渐浓的颈窝,带来一阵痒意。 若是薛笑人来了,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花渐浓受伤。 第47章 混入古墓 “保护?” 花渐浓自然听到了中原一点红的这句话,他叹息一声,腹部微微放松。 双手搭在他腹部的中原一点红察觉到了,总算抬起头侧目看着他。 只是这个姿势并不能看清楚花渐浓的全貌,只能窥见一般白皙的脸颊,上面施了一层薄红。 “薛笑人再怎么厉害也不是天下第一,总会有对付他的办法。” 花渐浓将中原一点红的手掰开,毫不犹豫地从对方怀里抽离。 紧密相贴的触感也随着他的离开消失,身后的黑衣杀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不过,当花渐浓转身后,对方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躺回去。” 美人瞪了他一眼,语气称不上好:“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想早点死的话直说。” 见他并不是在生自己的气,中原一点红松了一口气,依言躺下。 伤口确实很痛,但自己已经习惯了。 雨一直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花渐浓几乎一.夜未睡,这对于一个早睡早起的人已经是很难得。 他微眯起双眼,抬起下巴示意中原一点红往里挪一挪。 读懂他眼神的青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默默地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中原一点红在床上躺了一.夜,被窝里已经被伤药的味道浸透,微凉微苦,如同走近医馆一般。 不过困倦的花渐浓也不介意,甚至还挤了挤身旁的病号:“傍晚换药,到时候喊我。” 话音刚落,他就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甚至都没等到中原一点红的回答。 低头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的心跳渐渐加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比外面的雨声还要吵。 青年低下头,身侧的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暖意,半张脸盖在被子下,只露出精致的眉眼。 客栈的床算不上大,更何况是躺了两个人,他们几乎是紧密相贴,对方身上的温度以及气息格外霸道地冲过来。 中原一点红如今很煎熬,可他又舍不得推开,只好就这么闭着眼睛强忍,宛如被烈火烹炸。 雨天很适合睡觉,光线的昏暗、雨声的哗啦,以及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泥土腥味的潮湿水汽。 花渐浓睡得很熟,至于中原一点红?他并没有注意到。 待睡醒,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雨停了。 青年闭着眼睛缓神,张口询问:“怎么没叫醒我?” 他开口后,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房间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气。 身侧的黑暗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一道低哑的嗓音:“你太累了。” 中原一点红睁开眼睛,他并没有睡着。身侧躺了一个人,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药换了?” 事已至此,花渐浓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坐起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再来这么几次,他都担心自己的作息被破坏。 “嗯。” 从小到大,中原一点红受伤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换药什么的比花渐浓熟练多了。 房间里太黑,花渐浓下床后摸索着走到烛台前点蜡烛。 两人眼前猛地一亮,烛光摇曳几下后总算是稳定下来,落在一旁的花渐浓脸上,并将其影子拉扯在地。 灯下看美人也算是一件雅事。 “想吃什么?” 平常都是别人这么问花渐浓,这次倒是他照顾其他人了。 花渐浓甩灭火折子,转过头看着半靠在床头的中原一点红:“……我问你话呢,看我做什么?” 太深情的话中原一点红并不会讲,每当遇见这种情况,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诉说心意,而是挪开视线。 好在他这个小习惯早已被花渐浓看在眼里,如今一看到他挪开目光就知道对方是在害羞。 “哼。” 美人轻哼一声,转身往外走。不过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的动静,只好停下脚步转过头:“我不走,只是去点菜。” 身手敏捷地从床上下来的中原一点红丝毫不像身受重伤的人,听到花渐浓的解释后才缓缓点头。 此人做了这么多年杀手,早已变得如霜雪如利刃,但此刻,在烛光的照耀下,居然多了些许的柔和。 花渐浓转身离开,眼中却多了笑意。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那番话影响,现在一看到他离开就忍不住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分离焦虑的动物。 不过……这种变化花渐浓还挺喜欢。 两人简单吃了晚饭,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一样吃得很清淡。等看着杀手喝下药后,他才说起自己的打算。 “薛笑人武功较薛衣人如何?” 中原一点红不假思索:“不如。” 虽然自己师父的武功很高,但相比于那位,还是在对方之下。毕竟那是被称为“血衣人”和“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 若是薛笑人武功比得上自己大哥,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装疯卖傻,在暗地里搞那么多小动作。 “你想让薛衣人帮忙?” 中原一点红并不认同这个想法:“此人并没有什么善心,早些年杀人如麻,更何况师父还是他的弟弟。” 薛笑人都装傻子都这么多年了,薛衣人都没有放弃对方,就算是薛笑人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都愿意给对方摘下。 若是要让薛衣人伤害薛笑人,估计难以登天。 “用不上他帮忙。” 花渐浓打着哈欠,他托着下巴,认真打量着中原一点红,随即问出了一个对方都觉得无奈的问题:“那相较于你呢?” “我自然比不过他。” 薛笑人出剑之快武功之高,估计两个中原一点红加起来都不敌。他尚未与师父交手,全盛状态估计也只能在对方手下撑百招。 “如果薛笑人不还手呢?” “不还手?” 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想笑,只是他嘴角刚扬起一点,随后就凝固在脸上。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他多少都要说对方是在痴心妄想。但这是花渐浓,对方虽然不会武功,但会幻术。 妙僧无花的武功也不低,但对上花渐浓却束手无策。 面前的黑衣杀手表情越来越凝重,眼神都复杂纠结起来。 花渐浓等的时间有些久,于是抬手在中原一点红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你有几分把握?” 花渐浓思索片刻:“若是你们两个不是一见面就立刻打起来,八成吧。” 八成……若是中原一点红一个人,对上薛笑人也仅有一成把握。可花渐浓张口就是八成,可见其有多么自信。 “好。” 中原一点红闭上眼睛,咬牙答应了花渐浓这个听起来有些剑走偏锋的办法。 感情不一样,面对事情时的反应也不一样。 几个月前花渐浓头脑一热对付无花时,中原一点红还有些无动于衷。可现在,他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去想,万一当时出了意外怎么办? 若是……若是自己伤还未痊愈就对上师父,估计连百招都撑不下去。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花渐浓的幻术究竟是如何施展,以至于中原一点红自从知道仅凭他们两个就要对上薛笑人时,内心是一刻都放松不下来。 “放心。” 花渐浓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很有把握,反过来安慰起中原一点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中原一点红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整个天地在他眼中颠倒,耳中响起一阵嗡鸣声。 这是在意他吗? “让让。” 花渐浓根本没有注意到中原一点红表情的变化,他抬手推搡着对方,不过手上的力度并不大,还是在顾忌着对方身上有伤。 美人翻身上.床,醒来也没一个时辰,又开始困了。 “我晚上睡觉不算老实哦。” 虽然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没有提过要两人住在一间房,可看到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花渐浓时,思索片刻后还是假装什么都不在意。 不过,他要是问起来,花渐浓也能找出理由。无非是什么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又身受重伤,万一半夜来人要暗杀你我怎么办? “终南山距离薛家庄有些距离,就算薛笑人想亲自杀你,赶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花渐浓侧身躺着,呼吸时闻到的全是中原一点红身上的苦涩药味儿。 “这些天你可要把身上的伤养好,我们两个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 “嗯。” 对于这句话,中原一点红的回答很简洁。不过花渐浓也知道对方这个性格,也不指望对方说出什么振奋人心的话。 若是对方真那么说的,他说不定还会被吓到,觉得是有鬼上了中原一点红的身。 夜色如水,桌子上的蜡烛还在燃烧。 花渐浓虽然背对着门口,但烛光还是有些晃眼。他半梦半醒,抬手拍了拍试探着想要搂他的中原一点红。 对方吓了一跳,默默收回胳膊,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被美人发现。 “太亮了。” 发现自己多想后,中原一点红松了一口气,抬手屈指一弹,一道无形内力便将桌子上燃烧的蜡烛熄灭。 房间内再次恢复到一片漆黑,视线被削弱后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明显。 许是喝了药,原本还不适应身边有人酣睡的中原一点红强撑了一刻钟便忍不住闭上眼睛。 屋外寒风阵阵,将关着的窗户吹得哗哗作响。 房内却是温暖如春,并不是因为点了炭火,棉被覆盖,被下两人紧紧依偎,自然暖和。 * 翌日一早,花渐浓准时醒来。他动身时,睡在身侧的杀手立刻惊醒,手往一旁摸去,却没有摸到佩剑。 “你继续睡。”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并未转身回望,只是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低声道。 中原一点红身上伤重,需要多休息。眼下还早,只是他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言,杀手微微颔首,尽管花渐浓看不到。 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并不闹人,中原一点红甚至觉得很安心。他一边重新躺下,一边听着花渐浓梳妆的声音入睡。 花渐浓在脸颊上点了一颗痣后撂下笔,起身便往外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他居然连发髻都没挽,只是用发簪低束在脑后。 “掌柜的,借纸笔一用。” 蓝衣美人走到一家书铺,借了纸笔后抬手写下几个大字:“命危,速来。” 一连写了数封,随后便折起塞到信封,花钱托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花渐浓寄完信走在街上,雨后的空气湿润微凉。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他刚出来没多久就觉得身上有些冷。 时间尚早,早点铺子都没多少人。他随意找了一家坐下,准备吃点早饭再回去。 这个铺子不大,店内放了五张方桌,他来时仅有一桌客人,看衣着打扮像是道教弟子。 花渐浓进来后只是扫了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依照习惯在角落坐下。 “一碗肉丸胡辣汤,一笼包子。” 落座后,他便一言不发。店内除了水开的声音外便只剩下那一桌道家弟子,声音不大不小。 不过这店就这么大,就算花渐浓不想偷听别人讲话也没办法,那几个人的谈论声早就溜进他耳朵里了。 “那小子消失了,真的不会有什么麻烦?” “你说谁?杨过?” 听到耳熟的名字后,花渐浓眉梢一抬。 他怎么忘了,这里是终南山,不仅全真教在这儿,就连古墓派也在这儿。 青年眼波流转,一开始是被迫听那几个全真教弟子聊天,现在则是认真偷听。 “不过是一个小弟子,失踪就失踪,你担心什么?”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人颇为不屑地开口,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啧,我说的不是这个。”提出这个话题的人压低声音,“你忘了他是谁送过来的?” 听到这里,花渐浓大概明白了。 此时杨过已经离开了全真教,那应该是去了古墓?而身后那人担心的并不是杨过,而是郭靖。 毕竟当初是郭靖亲自将杨过送到全真教的,现在人不见了,若是郭靖过问起来,他们可不好交代。 这几个弟子甚至算不上第三代弟子,他们师父的师父都畏惧郭靖,更别说他们了。 此时郭靖堪称当世威望最高的大侠,长期镇守襄阳,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一声郭大侠? 花渐浓若有所思,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店家的声音率先将他打断:“客官,你的肉丸胡辣汤和包子。” 老板口音略重,带着浓浓的陕音。 “谢了。” 花渐浓微微颔首,快速吃过饭后带了一份粥回去。 回去时太阳当空,街上都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中隐约可见几个全真教弟子。 难道全真教是在找杨过?还是说下山有别的事情? 他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回到客栈后和中原一点红简单提了几句。 “师弟他们回去后定会将我们在终南山一带告知师父,你外出要多加小心。” 中原一点红单手端着碗,米粥的香气丝丝缕缕,他却没什么心思吃饭,满脑子都是此次生死之事。 “我不是已经说了?定会保你无恙。” 花渐浓坐在床边翘起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不久前寄出求救信的人不是他。 把握当然是有的,只是他担心到时候再出什么岔子,毕竟他的技能施展起来有不少限制。 大招就不必说了,这次估计用不上。一二技能一个需要对视一个需要开口,若薛笑人抢在他前面一剑刺过来,恐怕他和中原一点红都得命丧黄泉。 青年认识的人不多,更别说武功能够和薛笑人抗衡的人了,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今楚留香也不知道有没有离开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距离他最近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只是那人和楚留香一样漂泊不定,花渐浓还真不能保证对方能准确无误地收到信。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给中原一点红,讲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中原一点红吃的药一日三次,里面大概有催眠的成分,对方喝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你睡吧。” 花渐浓微抬起下巴示意对方躺下,他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不过看了一刻钟也没翻页,明显是在被什么事所困。 躺在床上的中原一点红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些养好伤,在杀他们的人来之前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房间里安静得很,花渐浓还特意关上窗户,又起身将床帘放下。 待中原一点红睡着之后,青年放轻动作离开了房间。 至于他要去哪里,这就不知道了。 已然入秋,虽然阳光明媚,但多多少少透露着几分孤寂冷清。枝头的叶子也掉得差不多了,街上都有了卖石榴的。 镇上热闹不已,尽管比不上一些热闹的城镇,但处处充满着烟火气。 距镇上不算特别远的路上顿时冷清下来,群山隆起,虽是秋季,但远远望去依旧青翠欲滴。 乡间小道上,一道蓝衣身影格外显眼。衣带当风,飘飘然宛如天仙下凡,将周围都衬托成了一副山水画。 此人正是花渐浓,他出来为的并不是别的事情,而是要找一个人,一个他认识,对方却不认识他的一个人。 山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通过,两侧有明显的车轮印。 昨天下了一场雨,路上满是泥泞,周围的树叶被雨水冲刷过,不少被打落堆在地面。 花渐浓走得很慢,一来是当心滑倒,二来是寻人的时候要观察仔细。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找到,已经这么久了,说不定对方已经进了古墓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杨过是被玉蜂蛰到后遇见了孙婆婆,对方把他带回了活死人墓。 至于位置…… 依稀记得是重阳宫后面的沟里? 花渐浓深一脚浅一脚,突然觉得自己找杨过的这个决定是个错误的选择。 现在的杨过也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武功也称不上很好,估计中原一点红手下都撑不过十招。 一场雨后,林间的空气都清新不少,若不是小路太过泥泞,不然还真适合赏景。 全真教依山而建,花渐浓现在都没到半山腰。他体力称不上好,要是工作时的他说不定还能勉强一口气爬上去。 “来都来了……” 事已至此,青年只好给自己找着借口,要是现在就走,他多多少少还有些不甘心。 临近正午,一道蓝衣身影在茂密林间缓慢穿行,走上一段路便要停下休息片刻。 阳光透过枝叶落下,被分割成小块落在此人身上。 花渐浓抬起头,秋季的山上更为凉爽,他却浑身燥热。一边往上爬,一边后悔不已。 像他这种不善运动的人,今天这一趟下来明天估计都要躺床上好好休息了。 上次这种运动量还是在工作跑调查的时候。 花渐浓站在一处杂草丛生的沟边,此时正垂眸向下望。这条沟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断崖,究竟是谁说这是沟的? 青年苦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命苦。他望着再前进一步就要摔骨折的横沟,心情很是复杂。 就像是当年工作的时候趁着休息日在办公室打游戏被领队看见后责令他写八千字检讨那样。 “有没有人啊——” 正当花渐浓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的时候,自沟底响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听到这声求助后,青年顿时打起精神。 该不会真的找到杨过了吧? 他蹙起眉,试探地喊了一声:“喂!你在下面吗?” “对对!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脚扭到了。” 下面传来的声音稚嫩,听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年龄倒是和杨过对得上。 花渐浓看着面前的横沟,不由得疑惑杨过究竟是怎么下去的。差点忘了,对方会武,自然和他这种不会武功的不一样。 “那我怎么帮你呢?” 见找到了人,花渐浓渐渐冷静下来,精致的眉眼在阳光下漂亮至极。 “你能不能喊人来救我……” “这儿就只有全真教,我可进不去。” 原著中,杨过是被玉峰蛰到的,恰好遇见了孙婆婆。眼下却是脚扭了,难道还没到对方进活死人墓的剧情吗? “求那群牛鼻子道士帮忙还不如死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便确定下面的人就是杨过。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地势,杂草丛生,隐约有荆棘夹杂其中。昨天又下了雨,估计地面泥泞湿滑。 “哎——” 花渐浓扯下绑在脑后用作装饰的发带,随后将有些碍事的宽大衣袖束好。 调查的时候徒步负重爬了那么多山,他还不至于害怕这么一个山沟。 一个树下,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地面,身上的衣衫脏得不行,还破了好几个口子。 他捂着肿起来的脚踝,脸上满是担忧。 上面那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下他,实在不行,只能等着全真教那群牛鼻子道士来救他了。 对此,杨过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希望,那群人巴不得他消失呢。 少年抬头,随即便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山坡除了茂密的杂草外还有一些半人高的小树苗,不少树枝上还带着刺。 杨过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不然那个正从坡上滑下来的人是谁? 这大白天的总不能闹鬼了吧? 少年神情恍惚,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山坡上滑下来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对方看上去二十出头,肤白胜雪,乌发云鬓,两弯细眉下是一双清润温和的眼眸,鼻梁挺直,最吸引人的便是对方微微扬起的唇下的那颗痣。 “你……” 杨过张了张嘴,被突然降临的美人慌了神,说话时都有些磕磕绊绊:“你怎么也下来了?” “当然是看你情况怎么样了。” 不仅人美,说话的声音也这么温柔好听。 杨过咽了口唾沫,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在听到有人回应自己时第一反应就是欣喜,但察觉是个大姐姐后他又失落起来。 对方又该如何救他? 只是令杨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直接从坡上下来,身上那件水蓝色的裙摆沾了不少草屑泥土,甚至还被荆棘划破不少。 “谢谢你。” 尚年幼的杨过憋了许久,最终只是低下头道了声谢。 全真教全是男的,这还是他进全真教以来第一次遇见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也不知道他们在襄阳怎么样了。 大约是离开太久,这段时间还一直孤苦无依受人欺负,尽管杨过自己也还手了,但人受伤的时候很脆弱,总会忍不住去想家人朋友。 花渐浓在少年面前蹲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杨过还是个孩子呢,还没有成长到之后的可靠模样,在全真教犹如一个小可怜。 他低头看着对方:“哪只脚扭了?” “这个。” 杨过指了指右脚:“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了。” 他从重阳宫掏出来后不分方向的狂奔,生怕那群人将他抓回去。但天黑路滑,又下着雨,他一脚踩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沟底了。 “没伤到骨头。” 花渐浓仔细检查一番,随后抬头环顾四周:“你知道从哪里能出去吗?” “知道。” 好歹是在全真教待了这么久,赵志敬又不交给他修炼方法,他没事的时候经常往外跑。 “那好。” 花渐浓点点头,随后在杨过面前蹲下:“我背你,你指路。” “我……” 看着美人要被自己,杨过脸“唰”的一下红成苹果,扭扭捏捏的。 “快点。” “好。” 少年轻咳一声,慢慢地趴在了花渐浓的背上。 一股夹杂着淡淡苦涩药味的暖香顿时扑面而来,杨过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你受伤了?” “没有。” 花渐浓:“你是说我身上的药味儿?一个朋友病了。” 他背起杨过,按照对方指的方向往外走。 此人虽然看起来纤细瘦弱,但背起少年时手并未颤抖丝毫,很稳很可靠。 杨过低下眼睛,他上次被女子背还是娘身体好的时候。 “出去后就是全真教的地界,你把我放下就行。”少年胳膊环着花渐浓的脖颈,“谢谢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他微抬起下巴,将道谢的话说得豪情壮志。 闻言,花渐浓眉眼一弯:“恐怕你帮不上我。”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万一我能帮上呢!” 杨过有些急,立刻开口追问。 “我现在可是在被追杀呢,不然也不会躲进终南山里。” 花渐浓这句话真假参半,不过杨过听到后没有丝毫怀疑:“追杀?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是啊。” 他步伐很稳,因着背对着杨过,说话时脸上带笑,语气却是无奈忧伤:“我和情郎两情相悦,奈何他师父为人狠毒,一直在追杀我们。” “原来你说的那个朋友是这个意思。” 这种苦命鸳鸯的戏码经久不衰,杨过年纪小,就连话本子都没看过几个,一听花渐浓这番可怜的话,顿时起了同情心。 “他师父很厉害吗?” “嗯……”花渐浓思索片刻,问起杨过来,“你知道五岳剑派吗?” “知道。” “大概是比五岳剑派的掌门还要厉害吧。” “这么厉害?!” 原本还想着报答花渐浓的杨过在听到这个比喻后顿时泄了气,若是郭伯伯还在,他肯定求着伯伯帮忙。 但现在…… 他孤身一人。 杨过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花渐浓误以为对方被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 现在的小孩儿真好玩,说什么信什么。 实则不然,杨过平日里古灵精怪,准确地来讲是有些皮。他可不轻易相信陌生人,与大人相比,小孩子似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花渐浓的脚步渐渐满了下来,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讲,但杨过很敏锐地发现了:“是累了吗?要不停下来休息吧。” “嗯。” 青年也不逞强,他将杨过放下,宛如卸下了重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只不过有些腰酸背痛。 当然,这些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在周边看看。” 花渐浓环顾四周,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再过一个时辰就快傍晚了。他离开前托客栈掌柜照顾中原一点红,晚上若是不回去,对方肯定要担心。 青年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风采。有些人越凌乱越美,给人一种没有任何修饰的纯粹。 “你小心。” 杨过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身后是一棵参天大树。 他看着那道水蓝色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对方消失在自己眼前。 面对离开的花渐浓,少年似乎并不担心对方抛下自己离开。肯定不会的,不然对方也不会背着他走这么远。 杨过想的没错,花渐浓还真的只是在周围看了看,发现了一条小路,看样子可以通过这条路离开。 “啊!!” 一声大喊打破林间寂静,原本栖息在树枝上的鸟纷纷扑闪着翅膀离开。 杨过? 花渐浓立刻往回跑,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你没事吧?” 他走得有些远,又背着杨过走了这么久,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等他回到原地时,杨过已经捂着脸躺在地上。 花渐浓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了杨过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一个妇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一个拄着拐的妇人。 孙婆婆。 青年心里缓缓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你没事吧?” 他三两步走到杨过身边蹲下,目光担忧。 “我的脸好痒啊。” 杨过按着原著剧情走,明明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却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马蜂蛰了脸。 一开始是一阵刺痛,紧接着便奇痒无比,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抓烂。 “你被玉蜂咬了。” 孙婆婆起身,轻叹一声:“先和我回去吧,玉蜂和其他的蜂不一样。” 这一切都按照着剧情走,不同的是,跟着孙婆婆走的人不仅有杨过,还有一副女子打扮的花渐浓。 当年林朝英建立古墓派时蹭设下几条门规,第一条便是男子不准踏入古墓一步。但杨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算。 至于花渐浓,这是女的,也不算。 孙婆婆发了次善心将人带回古墓,却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一大一小都是男的。 古墓里阴冷,甬道和墓室四通八达,宛如迷宫一般。这么大的地方只住了两个人,之前是三个。 孙婆婆将他们带到一间墓室,嘱咐他们不要乱走,随后便去拿药。 花渐浓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很是镇定。 “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杨过抬起手交叉搓了搓胳膊,眼神从周围一一扫过,当看到身后点燃的白蜡烛后猛地一颤。 “墓里当然冷。” 花渐浓面色如旧,居然丝毫不怕。 无论大小,正常人猛地进入这种地方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反应,当然不排除有些人胆子大。 杨过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压低声音:“这里该不会有鬼吧?” 看着少年这幅模样,花渐浓眉梢一转,刚想压低声音捉弄杨过,一抹白影便猛地从两人眼前飘过。 杨过:“!!!” 真的有鬼啊! 第48章 这就是你的情郎? 少年腿脚不便,但瞥见那一抹突如其来的白影后脚也不痛了,整个人连退数步,直到自己紧贴在墓室的墙壁上。 墓室仅有两根白蜡烛照亮,初次之外无一物,连张椅子都没有。昏暗的光线将花渐浓与杨过的身影拉得细长,并随着烛火的摇曳在墓室中摇晃。 一片昏暗阴森中,那一抹白犹如脱窍而出的魂魄,轻飘飘无法抓握。 花渐浓也心头一颤,但他并不是被白影吓到,而是被一惊一乍的杨过吓到。 这世上哪儿来的鬼? 至于那抹白影——花渐浓侧目看去,门口站着的只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眉眼清冷似霜。 “你们是何人?” 女子开口,声音平缓没有任何波动,仅有的只是一抹不解。 花渐浓了然,看来此人就是古墓派第三代掌门人——小龙女了。 对方当真如书中所说那边清新脱俗,一身白衣似空谷幽兰,哪怕没有这张漂亮的脸也不会泯然众人。 他微微一笑,态度自然且温和,先是对着小龙女颔首问好,随后便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对方。 闻言,小龙女眼中的疑惑消散,但态度并没有变得温和。 她几乎在古墓派寸步不离,鲜少见到外人,此次非但有外人闯入,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男的。 尽管那个男的看起来只是个孩子。 正当三人僵持之时,去拿药的孙婆婆回来,一过来就看到呈三足鼎立之势的三人。 “上完药之后便将他送走。” 小龙女身姿窈窕,见孙婆婆回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对方说道。 尽管古墓派只有她们两个,但小龙女好歹是掌门,尽管平日里对方对自己态度温和,但掌门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点头。 “好。” 这时,孙婆婆才想起来询问杨过住在何处。 少年对于那些前尘往事一概不知,听到孙婆婆的询问后没有犹豫地回答着对方:“全真教。” 这三个字一出,本就阴冷的古墓里气氛更加冰冷。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造成这幅局面的杨过愣住,环顾四周后试探开口:“怎么了?” 小龙女蹙眉,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是全真教弟子。古墓派和全真教的那些恩恩怨怨她很清楚,甚至门规中几条都是与全真教相关。 “两位有所不知,他是被全真教欺负得太惨,独自逃了出来。”花渐浓面不改色,“若是可以,他都恨不得脱离全真教。” 青年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小龙女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又未见过外人,虽然清冷乳霜,但在某些事情上称得上一句“单纯”。 此时,她听到花渐浓这句话,不免心生疑惑:“你不是全真教弟子么?他们为何欺负你?” 白衣少女的目光平移,随后落在贴着墙壁而站的杨过身上。 有些时候受了莫大的委屈,独自一人足以抵抗,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可当有人关怀问起时,那种自欺欺人的不在意便顿时溃散。 杨过在全真教这段时期饱受欺凌,名义上的师父只肯教他内功心法,那些同门又因初见时自己不敌郭伯伯而记恨他。 这些他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只是强压在心里。 从山坡上摔倒被荆棘划伤脸颊身体时没关系,扭到脚独自在沟底淋了一.夜的雨也没关系,就连被玉蜂咬了也没关系。 但此刻,听到小龙女那丝微不足道的关心时,杨过自欺欺人的冷静顿时溃散。 听罢少年的身世,上了年纪的孙婆婆抬手拭泪,看向杨过时的眼神都怜惜起来。 “那群道士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就让他留下来吧……” 小龙女虽然可怜杨过,但并不同意孙婆婆的提议:“门规不可更改。” 她意已决,孙婆婆也只好依言将杨过送回全真教。 阴冷墓室中,花渐浓侧首打了个喷嚏。他衣衫略单薄,从山坡上滑下来又沾了不少雨水,在古墓里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寒。 另外三人都有内力武功傍身,这点儿冷根本算不上什么,小龙女还能在寒玉床上躺一宿。 尚未离开的小龙女听到后侧目过来,认真地看着浑身狼狈的花渐浓,随即开口:“若是不嫌弃,便在古墓收拾一下吧。” “嗯?” 花渐浓看着面前冰肌玉骨的少女,犹豫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待他收拾好穿着与小龙女如出一辙的白衣出来后,少女坐在一旁:“你虽年纪不小,但现在习武还来得及。” 面前这人穿上白衣后与古墓派看起来很适配,仿佛天生就该待在墓里。 小龙女话并未说得明确,但花渐浓能够听出来对方的意思。 他无奈一笑,那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于昏暗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我怕是除了死之后就再也不想见到任何墓了。” 青年语气温和,说话时的语气也不慌不忙。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面对小龙女时的态度和面对楚留香他们时的态度截然不同,以至于小龙女三人觉得花渐浓是一个温柔的人。 实则不然。 “为何?” “大概是之前见过的太多了。” 花渐浓无奈一笑,身上的气质都变得低落起来。若是小龙女工作过,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不是低落,而是社畜味道。 “哎。” 小龙女走后,孙婆婆这才看着杨过叹息一声。 要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杨过:“没事,我和他们还有来有往呢。” 少年扬起一抹笑,并不想让孙婆婆担心自己:“等我长大了就回襄阳找郭伯伯。” 唯一知道剧情的花渐浓不语,他知晓眼前这个少年之后会遇见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些早,眼下让他在意的是孙婆婆。 对方在送杨过回全真教时意外丧命…… 白衣美人站在蜡烛旁,白皙的脸与一旁的白蜡烛遥相呼应,鬼气森森。 “我与您一起。” 花渐浓扬起一抹笑:“毕竟我与他相识一场,又年长不少,看对方安然回去才放心。” “那好。” 孙婆婆颔首,三人离开活死人墓时天已经黑了。终南山连绵不绝,秋夜凉,今夜无星无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 只是三人刚走近距离古墓不远的林间,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全真门下弟子尹志平,奉师命拜见龙姑娘。”1 杨过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抖了抖,连忙抬手拉住了身侧的孙婆婆。 花渐浓看出了杨过的害怕,于是开口:“是他们欺辱你在先,只是反抗时没控制好力道。” 青年依旧是一副温柔的语气,可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身体微冷:“江湖上打打杀杀生生死死,你早晚要习以为常。” 他抬手在杨过肩膀上拍了拍:“我去看看。” “我去吧,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 孙婆婆看出花渐浓不会武,外面那个尹志平不知道人怎么样,若是起了冲突,对方也无法对付。 “哎,我们一起吧。” 杨过抿唇,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毕竟是他杀了人,总不能躲在别人身后。 一人做事一人当,全真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间,尹志平抬眸打量着不远处,蕴藏在黑暗之中的禁地处处透露着危险阴森。 他朗声喊过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时,自黑暗中缓缓走出三个人来。 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丑陋婆子,一个是他们找寻的罔顾门规的杨过,至于另一个。 尹志平的眼神在看清楚那道白衣身影后微微一变,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面容清丽精致,神情温和,一身白衣本应出尘,此人却犹如云彩般柔软。 “拜见前辈。” 他收敛脸上的表情,误以为花渐浓便是小龙女,行礼时态度都好上不少。 见杨过出来,尹志平身后一个道人猛地冲过来,一手拽着杨过的衣领,另一只手直接给了少年一拳。 他打过人便想将杨过拽走,但眼前一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双手已经发麻。 至于被他突然打了一拳的杨过,则是被那个面容丑陋的婆子挡在身后。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在古墓听到杨过的遭遇后本就心疼怜惜,没想到这群人当着她的面就下如此狠手! “前辈有所不知,这人乃是我全真弟子,心肠歹毒,居然杀人后潜逃。” 尹志平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躺在担架中的鹿清笃。 他义正严词,仿佛在替天行道一般。 “人都死了还要被你们抬着尸体跑来跑去。”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语气柔和,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尖锐,“当心半夜去找你们。” “龙姑娘……” “在下姓花。”花渐浓弯眸一笑,纠正了尹志平的错误,“你们门规如何规定的?有说比武不论生死吗?” 他打量着站在对立面的一群人,微微一笑:“三岁小孩儿尚知愿赌服输,全真教这么大一个门派,难不成喜欢耍赖。” “哦~”花渐浓阴阳起来根本无人能插嘴,只见长得温柔似水的女子冷下脸来,“难道你们在比武大会上输了也要向全武林讨要说法?” 原本对他印象还不错的尹志平脸色一黑,眼神都冷了下来。 “看来之后各种武林大会不必请全真教了,万一被讹上呢?” 花渐浓几乎火力全开,以最温和的态度说着最尖锐的话。 孙婆婆冷哼一声:“是你们逼着孩子比武,如今出了岔子倒是知道急了。倘若出事的是这个孩子,你们还会如此大动干戈吗?” 被两人接连怒怼的全真教弟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说又说不过,若是动手…… 一旁举着火把的几个人已经后退,保持在一个既能照亮周围又不会受伤的程度。 “口出狂言!” 这时又来了十几个道士,不过眨眼睛,将近二十号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孙婆婆面不改色,她站在杨过面前,稳如泰山,似乎就算全真掌门来了都不能带走杨过。 她本想说古墓派已经认可杨过,借此让全真这些人收敛一些。 可没想到她人还在这里,这群人就直接对杨过动手,若是她走了,杨过岂不是又要被欺负? 一时之间,孙婆婆升起了将杨过带回去的想法,大不了她撑着这把老骨头求求掌门。 一时间,两队人呈对立之势,人数上,全真教共二十多人,气势上就已经获胜。 花渐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侧身低头压低声音:“去找龙姑娘。” 说罢,便将杨过往身后一推。 “拦住他!” 尹志平沉下脸,厉声道。 “哼,我还在这儿!” 孙婆婆目光一凛,抬掌便将冲向杨过的人击飞。 她赤手空拳,面对这些持剑的道士丝毫不落下风。只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她拦下一个又来一个。 眼看孙婆婆被五六个人围住无法脱身,一旁又有人冲向跑远的杨过,花渐浓蹙起眉,快步挡在前往古墓派的小路上。 “诸位这时要强行将人带走了?” 白衣女子长身玉立,那张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火光下透露出几分神秘。 “让开!刀剑无眼!” 他们一眼就看出花渐浓并不会武,挡在他们前面犹如蚍蜉撼树,甚至都不用拔剑,只需抬手一推就能将人掀翻。 就当有人试图对面前的白衣美人动手时,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在同门的目光下呆愣在原地。 “唰!”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的佩剑早就到了美人手里。 这一切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浑身心生寒意。 古墓派在全真教一直都蒙着一层神秘面纱,他们了解甚少,眼下一个不会武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夺下自己的佩剑。 难不成,她们真是活死人? 这么一想,不少全真弟子后背泛起一阵冷意。更别说秋季的夜晚凄凉孤寂,眼前的陌生美人又一身白衣,站在光线昏暗处宛如幽魂。 花渐浓拔出长剑,眉眼温柔,只是眼神微冷。 “全真教在武林上也算是名门正派,今夜却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他冷哼一声,“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两位插手我全真内部的事情,岂不是多管闲事?” 尹志平多多少少还维持着表面功夫,但躺在担架上脸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赵志敬一跃而起。 “呸!那个杂毛是我徒弟,师父管教徒弟天经地义!” 他经刚才已经看出那个面容丑陋的老婆子武功不低,立刻下令:“摆阵!” 孙婆婆一脚将面前的人踹飞,但下一刻,全真教的数个弟子摆阵将她围起来。 另一边,花渐浓艰难应对。毕竟技能实战需要对视,若是一两个人还好,但四五个实在有些苦难。 毕竟他只有一双眼睛,每次只能控制一个人,待技能失效后又要重新来一遍。 但次数多了这群人便会生疑,他只好做得隐蔽些,大部分都在打嘴炮。 “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赵志敬是铁了心地要将杨过带回去,瞧他这个模样,得手后说不定要怎么蹉跎少年。 他抬手将挡在面前的弟子推开,上下打量着连剑都拿得不熟练的花渐浓:“我劝你别不识好歹,当心伤了你这张脸。” “是吗?” 花渐浓微眯起双眼,见赵志敬有要动手之意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笑了起来。 “杨过是郭靖郭大侠送到全真教的,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交代。” 青年轻抬眉梢,眼神直直地盯着赵志敬:“你身为杨过师父,自己做了什么心知肚明。郭大侠在襄阳镇守,全真这幅做派当真寒了郭大侠的心。” “哼,油嘴滑舌。”赵志敬根本就没有将花渐浓放在眼里,如今听这人说了这么多话,耐心早已耗尽,“想等那个杂毛搬救兵?” 他衣冠楚楚,但所做之事却令人不齿。 另一边,孙婆婆识破阵法,以一敌多破了阵后便起身往花渐浓这边赶。 杨过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古墓,但里面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小龙女。 现在只剩她们两个,先回古墓再说。 “休要逃!” 一道嗓音沙哑的声音破空而来,紧接着便拦下孙婆婆。 “让我来。” “郝师叔!” 自林间飞掠而来的是个白发白眉的老道,他落在孙婆婆面前拦下她:“贫道郝大通,拜见婆婆。”2 孙婆婆脸色顿时一沉,尹志平和赵志敬这些小辈武功已经不俗,更别说这个郝大通了。 尹志平喊他师叔,看来是王重阳那七个弟子之一。 她与郝大通打作一团,下手毫不留情,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对上百招。周围的草木也因两人强大的内力波动纷纷折断,全真教的几个弟子立刻后退数步。 另一边,赵志敬已经懒得和花渐浓争执,直接抬手擒向对方。 青年本想着用技能,没想到全真教的人这么喜欢以多欺少。他刚抬眼看向赵志敬,一旁那个小弟子就立即太剑刺向他。 孙婆婆被郝大通拦着,周围又全是全真弟子,杨过还没回来,他腹背受敌。 这群人哪里有一丁点儿名门正派的作风! 赵志敬的手快要碰到花渐浓的肩膀,身侧的长剑也距离他只剩几寸。 青年蹙起眉,脸色总算是严肃起来。 他先反手提剑将那个弟子刺过来的剑拦下,但赵志敬已然到他面前。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在众人面前划过。 “谁!” 赵志敬的手顿时血流如注,与此同时,那道银光入地三分,正是一柄细而长的剑。 他那张脸顺着剑飞来的方向看去,肿成猪头的脸上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划过。 “再乱动,砍掉你的手。” 一道森然的嗓音在他面前响起,不过是一息之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他和那个白衣女子之间。 “你怎么来了?” 花渐浓一惊,根本没想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会过来。 眼前背对着他而站的黑衣人不是中原一点红又是谁? “天色已晚,接你回去。” 中原一点红面色苍白,出手狠辣。 赵志敬的武功可是第三代弟子中最好的一个,可刚才却被此人一剑划破手掌。 若不是他躲得及时,恐怕自己这只手就要被剑通个窟窿。 “你是谁?!” 赵志敬握着伤了的手,鲜血滴答下落,片刻间就将地面的草染成血红。 另一边,孙婆婆与郝大通僵持着。一个是王重阳弟子,一个是受林朝英教过的人。 多年前的恩怨似乎又在他们身上延续,下手皆是毫不留情。 “中原一点红。” 不断摇曳的火光下,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脸色苍白似鬼,尤其是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头猛兽。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赵志敬不由得浑身一颤。 但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在听到此人报上性命后,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立刻强行瞪大。 “中原一点红!” 这就是那个全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人? 这个名字就像是暂停键一般,连打成平手的孙婆婆和郝大通都停了下来。 老道自空中稳稳落地,抬眼看向那道黑衣身影:“你就是中原一点红?” 他眼神略微有忌惮,“全天下”这三个字很是唬人,他们在场的所有人也就只有此人被冠上“全天下”的名头。 花渐浓眼中也担忧,但担忧的不是别的,而是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 “呵,你们难不成还想继续拦着?” 见有了救兵,孙婆婆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郝大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全真的人还是那么无耻!” 她侧身瞥了一眼花渐浓,示意对方现在撤退。 读懂孙婆婆眼神的青年抬手圈住中原一点红的手腕,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但原本的剧情已经发生偏移,还未等他们三个离开,前去找小龙女的杨过总算是跑了回来。 “婆婆,这些人要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一位白衣少女翩然而至,眉眼精致,眼神却毫无感情。 她一一扫视着周围的人,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孙婆婆身上。 见小龙女来了,孙婆婆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将方才发生过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随即瞥了一眼郝大通。 “全真教便是如此做派么?” 白衣少女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抬头看着郝大通:“我来和你打。” 她年纪比郝大通不知道小了多少岁,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爷孙,让人不由得担心起小龙女来。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小瞧她,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古墓派第三代掌门,想必武功并不低。 更何况,古墓派的武功以及内功都多多少少压制全真教的招式。 郝大通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武功心知肚明,还是不想落下一个欺负小辈的名头,在听到小龙女的话后装模作样地婉拒了。 另一边,花渐浓在小龙女来了之后便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中原一点红身上。 黑衣杀手犹如一座高山般挡在他面前,仿佛有他在,所有的危险都不会碰到他。 天下有不少剑客觉得感情会影响自己出剑的速度,曾经的中原一点红也是这么认为。 但现在,若是有人心怀恶意地碰到花渐浓一下,他手里的搜魂剑非但不会慢,反而会比平日里快上三分。 “我又不会出什么大事,你身上的伤如何?” “没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但花渐浓根本不信。这才第二天,对方身上的伤能好到哪儿去? 就算他用的是最好的药,但也没有这么好的恢复效果。 窥见美人眼中的担心,中原一点红眼眸微暗。 阿浓在关心他,是不是说明对方心里也有他的位置?不然为什么会关心他? 就像他,从来都不会关心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尹志平的脸色不太好看,赵志敬手伤得不轻,若不赶快包扎恐怕手就要废了,届时又该如何拿剑? 他们比对面的人数多了两三倍,但一个是古墓派第三代掌门、一个是跟过林朝英的婆子、甚至还有一个天下第一杀手。 他们这群人一拥而上恐怕也只能打个平手。 为了一个杨过?至于吗? 他微眯双眼,若有所思地看向郝师叔。 郝大通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哈哈一笑,端出一副长辈架子:“看来都是误会,杨过,你还不快点过来?” “过去做什么?” 孙婆婆毫不留情面:“难道要将刚才轻轻掀过不成?” 她已经下定决心,于是直接开口说道:“他已经拜入古墓派,龙姑娘正是她师父,要走也是跟着我们走。” 听到这句话,小龙女缓缓侧首看向孙婆婆,眼中有几分疑惑。 她什么时候成为杨过的师父了?那家伙也没拜她为师啊? “我作证。” 花渐浓微微一笑,手还圈着中原一点红的手腕,大约是忘了松开,而对方也没提醒。 他轻抬眉梢:“反正赵志敬也没想着用心教人,不如换个师父。反正郭大侠当初将人送到全真教也只是想给对方找个师父,啧啧啧,真是看走眼了。” 末了,青年还不忘损赵志敬一句。 “你……” “行了。” 郝大通皱着眉,在赵志敬想要开口前拦下他。 事已至此,只好放弃杨过。当然,他们可不会就这么吃亏,哼,待到之后…… 白头发老道甩袖而去,看起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全真教的弟子们看自己师叔都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离开。 还留在原地的花渐浓几人收回视线,在一片寂静之中,最先开口的不是别人,而是杨过。 “孙婆婆,我这是……离开全真了?” “对。”孙婆婆应下来,然后看向小龙女,“我刚才……” 小龙女摇摇头:“罢了,您都这么说了。” 她差不多是孙婆婆一手带大,在心里早就将对方当成了亲人。而杨过遭遇令人可怜,大约是年纪大了,孙婆婆心都变软了。 花渐浓将古墓派三人的交谈看在眼里,随即转身看着中原一点红:“伤真的不要紧?” “嗯。” 这话是真是假等回到客栈后扒开对方一副一瞧便知,青年倒也没有在这里和对方争辩。 而孙婆婆听到中原一点红身上有伤,便给了几瓶古墓派的秘药。 秘药这两个字一听就非同寻常,花渐浓在听到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今天这趟没白跑。 青年心里乐开花,表面上却维持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他今天帮了不少忙,就算没有开口,杨过以及孙婆婆都要谢他。眼下中原一点红受伤,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杨过走到花渐浓身边,压低声音:“姐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两情相悦的情郎?” 少年刻意小声询问,但在场之人除了花渐浓都耳聪目明,丝毫不费力地就听到这句话。 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大脑自动捕捉到“情郎”二字。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握着剑的手用力。 阿浓这是认可他了吗? 孙婆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随后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至于花渐浓,他低下头看着身侧没有察觉到丝毫尴尬的杨过:“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少插嘴。” 青年一边笑着,一边抬手推开杨过的脑袋。 他下意识地看向中原一点红,尽管黑衣杀手快要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不过依据自己对这人的了解,那张冰块脸下面肯定在暗爽。 “……” 啧,没想到用来骗小孩儿的话术坑了他自己。 花渐浓倒不是害羞,只是觉得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后肯定高兴,但——他还得给对方解释。 还是等回去吧。 尚在窃喜中的中原一点红根本就不知道花渐浓心中所想,整个人都处在一股飘飘然的状态。 拿到药后,花渐浓将药塞到中原一点红手里,随后和小龙女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面露纠结,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和她说了什么?” 若是放到之前,中原一点红绝不会开口问花渐浓,但今晚,大约是杨过的那句话给了他勇气。 “没什么。” 身侧的白衣美人摆摆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居然是秘密吗? 中原一点红垂眸,他刚才就发现花渐浓身上的衣服不是早上出门那套。关心的话卡在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我之前就给你说过,我这人并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 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花渐浓便准备将刚才那个误会解释清楚:“那句话是骗杨过的。” 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骗杨过,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短短片刻,中原一点红便体会到了从天上摔倒地面的落差。 黑衣杀手眼眸一暗,苦笑一声。 也是,他该有自知之明的。 “你没生气吧?” 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花渐浓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夜已深,树林里一片漆黑。地面湿滑,他走路的时候一直抓着中原一点红的衣袖。 突然,对方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出。 花渐浓停下脚步,这是生气了? 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贴在他腰间。 苦涩药味儿将青年包裹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压了下来:“没生气。” 中原一点红与花渐浓耳鬓厮磨,漆黑的夜色将他们两个隐藏在林间,只能看到一片洁白的衣裙。 黑衣杀手声音略闷,他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故作大方:“你别讨厌我。” 只要花渐浓不讨厌他,不赶他走,就算没名没分他也愿意。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温柔的声音在中原一点红耳边响起,美人抬手抚摸着他微凉的脸颊:“好了,别想那么多。” 和楚留香不同,对方好歹是真心爱过。花渐浓相比之下要更坏一些,从不动心,那些甜言蜜语轻松地脱口而出,心却是冷的。 他美而自知,经常仗着这张脸看着别人深陷其中。 犹如一朵艳丽的食人花,看似无害,但当靠近时便会被一口吞掉。 中原一点红甘愿做猎物。 * 回到客栈后,还没等中原一点红坐下,花渐浓便抬手去扒对方的衣服。 对于此人,黑衣杀手并没有太过警觉,以至于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扯开衣领,露出一大片苍白的胸口。 “你……” “上药。”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抿唇依言坐下,心里莫名其妙升起些许失落。 他还以为要…… 虽然身上的伤没好全,但也不是不行,反正伤在自己身上。 花渐浓虽然坏坏的,但也没到这种地步,从未想过趁着中原一点红受伤蹂.躏对方。 “哼,这就是你说的还行?” 这才第二天,中原一点红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已经裂开,猩红的血浸湿绷带,看上去触目惊心。 美人没好气地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去。” 花渐浓将伤口清理干净后拿出孙婆婆给的秘药,虽然刚才的语气不好,可上药时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背对着他的中原一点红微微垂首,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紧握的手。 并非因为痛,而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指尖太过折磨。 以及,任由伤口裂开,是他故意的。 第49章 替你收尸 古墓派的秘药很好用,大概是第四天,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衣杀手越发警惕起来,总觉得危险将至,每当周围有其他的动静响起,他便立刻浑身紧绷。 若是换做其他人,一连三四天没有遇见危险,大多都会松懈。 但中原一点红不一样,他是一个杀手,一个顶尖的杀手。 花渐浓将对方的表现看在眼里,而他自己,则是一直维持着一种冷静的状态。 只要身边的人警惕,他就会默不作声地坐在对方身边以示安慰。 “放心,我说过了,不会有事的。” 花渐浓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办法保全他们两个了。 “我有预感。” 中原一点红握紧一旁的剑:“今晚。” “今晚?” 花渐浓蹙起眉,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沉稳。这段时间,他连那些轻挑的话都很少讲。 “你先喝药,我出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事已至此,中原一点红并不愿意让花渐浓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稍有不慎两人便天人永隔。 “好。” 花渐浓点头应下,他出去并不是为了观察周围的安全,而是托人往终南山去。 “你要找她们帮忙?” 看着身侧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灵光一闪,突然明白那天对方找小龙女究竟商量了什么。 “嗯。” 着浅紫色衣裙的美人抬头望着欲落的夕阳,随着光线一点点削弱,他隐约感受到一股紧张的气氛。 看来中原一点红的猜测没错,他一个不怎么相信直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且休息吧。” 花渐浓看了一眼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最后一次给对方上药:“恢复多少了?” “九成。” 平日里的九成,不过这次执行的并不是任务,而是压上了性命,哪怕只有七分,他也要硬撑到十分。 看着坐在床边整理衣衫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一边擦去手指上的药膏,一边说道:“届时我需要和薛笑人说几句话。” 人在说话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向说话人的眼睛,他只要保证能够和薛笑人对视十秒,便能为中原一点红争取到获胜的关键。 “好。” 中原一点红应下,按照师父的性格,说不定还真的会停下来。对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更不必说不会武功的花渐浓了。 轻敌,在生死对决中最危险。除了那些对自己有着绝对把握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会严阵以待。 夜很快降临,房间内,昏黄的烛光不断摇曳着,还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灯下,花渐浓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纤细的手指将过长的烛芯剪短,烛光跳动一瞬。 “咻——” 面前的蜡烛突然熄灭,青年刚放下手里的剪刀,原本距离他一步远的黑衣杀手猛地冲过来。 花渐浓只觉得自己的腰被铁一般的胳膊紧紧揽着,眼前一片眩晕,等视线恢复正常时,自己已经出了客栈。 夜风裹挟着秋的寒意在脸上刮过,他抬手攀着中原一点红的肩膀,抬眸向两人身后望去。 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犹如猫捉老鼠一般看着他们。 中原一点红后背惊起一阵寒意,身后的黑衣人与他们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无论他是快是慢,这段距离分毫不差。 杀意已然涌上心头,黑衣杀手与身后那人相识十数载,虽然称不上了解,但也知晓此人一些习惯。 花渐浓收回视线,隔得太远,他根本与那人对视不上。 寒月之下,两道影子在屋檐上犹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前面那个黑影还带着一个人,动作十分迅速。 而后一个则不紧不慢,一副放松模样。 花渐浓抬手将遮挡视线的长发绕到耳后,抬眼往远处看去。 层峦叠翠的终南山越来越近,就当他们跃出镇子的一瞬间,身后一道凌厉不可当的杀气飞速袭来。 “砰!” 中原一点红足尖轻点,往旁边掠去,而原本的位置已然出现一个大洞。 “好强的内力。” 花渐浓心里一惊,原先的把握在看到薛笑人出手后默默削弱半分。 “前面就是终南山,难道你觉得自己可以躲过去?” 沙哑的声音紧随其后,闻言,中原一点红停下脚步。 月光洒落在三人身上,黑衣杀手抬起那双猛兽一般的绿眼,这次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眼中早已没了尊敬。 “中原一点红。” 黑衣人落地,他戴着面具,似乎是想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浑然不觉面前的两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薛笑人手里握着一把剑,他还未出剑,花渐浓就已经感受到从那柄剑上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气。 这种程度,此人手上的人命只多不少,简直就是踩着尸体走到今日。 “我原先以为你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薛笑人根本就不给中原一点红反应的时间,在对方躲开他拿一掌的瞬间便一剑刺了上去。 而黑衣杀手只顾得将怀中人推开,另一只手拔剑出鞘,胳膊上半部分丝毫不动,仅用手腕发力。 “砰——” 利刃交接声刺耳,花渐浓刚站稳,中原一点红和薛笑人便已经过了十数招。 黑衣杀手的一招一式皆是薛笑人教导的,几乎是对方抬手,他就知道是什么招式。 “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 薛笑人冷笑一声,那张犹如恶鬼一般的面具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我今日便成全你们,去地府做一对苦命鸳鸯。” 他出剑越来越快,已经到了肉眼看不清的程度,只能瞥见道道残影。 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能对上几招,但百招过后,他已经处于下风。 “薛笑人。” 花渐浓厉声道:“你就不怕薛衣人知道你这些年做的事情?” 他直接一语点破薛笑人的身份,口吻冷静,仿佛对于眼前的四局丝毫不在乎。 “哗——” 利剑在中原一点红刚好的胸口划出一道伤口,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将杀手胸膛的黑衣染透。 “你连这个都对她说了?” 薛笑人轻笑一声,哪有外人眼中的疯癫痴傻? 他根本没有将目光分给花渐浓丝毫,似乎是准备先解决掉中原一点红,再一剑刺杀一旁的花渐浓。 “这么好的时机你却不逃,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用情至深。” 薛笑人提剑,没说一个字,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便多一道。 花渐浓脸上的冷静一扫而空:“等一下!” 青年咬紧牙关:“你不是想证明自己比薛衣人厉害吗?我有个办法。” 别管是什么办法,先将薛笑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再说。 “哦?” 薛笑人表情一变,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自己装疯卖傻的原因,此人怎么知道? “什么办法?” 像他这种高手,杀人只需一瞬,对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首异处。 为此,花渐浓编也得编出一个拖延的理由。 青年在月下长身而立,低束在脑后的乌发随风而起。见薛笑人真的停下来,他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正当他准备抬眼和这人对视时,薛笑人居然反手将手里的剑抛向了一旁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身上的伤刚好,今晚又再次回到了前几天的狼狈。 薛笑人只是随手一抛,可剑上凌冽的杀意以及磅礴的内力根本无法掩盖。 “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脸色一变,根本拦不下薛笑人。可对方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他们两个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自天边而来,准确无误地将薛笑人刺向中原一点红的剑挡下。 而受伤的中原一点红趁机往旁边躲去,这才避免丢了一条命。 他握着手里的长剑,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和薛笑人的差距。若是这次能够平安无恙,之后他绝不会…… 月光下,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写满了认真与坚决。 而被打断的薛笑人皱起眉,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多管闲事。他侧目望了过去,只见一道白衣仙影从天而降。 “你又是什么人?年纪轻轻敢多管闲事?” 沙哑低沉的声音充斥着杀意,从刚才那一招中,他能够看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武功并不低。 “哼,既然如此,那边让你们一起下黄泉。” 说罢,他便冲向最好拿捏的花渐浓,决定现将这个口出狂言并识破他身份的人杀死。 小龙女侧目,她并没有过去,而是抬手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一群玉蜂,铺天盖地地冲向薛笑人。 他虽然身披斗篷脸戴面具,但还有手和脖颈露在外面。 “只需五息!” 花渐浓迅速跑向一旁的中原一点红,一边将此人搀扶起,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只需钳制他五息,我便能控制。” 闻言,中原一点红总算是知道花渐浓是如何施展幻术的。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与不远处的小龙女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向薛笑人飞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犹如鬼魂一般,动作十分迅速,哪怕并不熟悉,但出手时多多少少有些默契。 玉蜂嗡鸣不断,薛笑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对上这些能够听懂命令的昆虫时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两点寒光满是杀意冲自己而来,他目光一冷,赤手将围在周围的玉蜂以内力推出。随即一跃而起,身上那件黑斗篷在空中转了一圈,似沼泽一般将两把剑包裹起来。 小龙女第一次遇到武功这么高的人,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尽管知道自己可能不敌此人,但她已经答应过花渐浓,绝不会誓言。 被挥走的玉蜂再次扑了过来,已经不在意薛笑人身上的斗篷,直接用力蛰去。 中原一点红一手拔剑,另一只手与小龙女不约而同地击向薛笑人。 月色如水,有了小龙女帮忙,已经受了伤的中原一点红多少有了喘息的空挡。 和薛笑人熟悉他的招式一样,他同样知晓对方的一招一式,只是败在了速度好内力上。 黑衣青年以掌为刃,毫不留情地劈下。 “中原一点红,你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居然还想脱身而出?” 薛笑人被他们两个逼得步步紧退,终于,那件被灌满内力的斗篷在一道破裂声中四分五裂。 两柄长剑似闪电般冲出,下一秒便一同刺向薛笑人。 不过是眨眼之间,三人已经过了数十招。中原一点红身上的伤传来一阵阵隐痛,整个人都是在强撑。 至于小龙女,她一边操控着玉蜂攻击薛笑人,一边替中原一点红挡下那些来不及的招式。 花渐浓在一旁看得着急,但再着急也没办法,他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假如中原一点红和小龙女能够控制住薛笑人,那也只有一息,最多两三秒。 青年想的并没有错,另一边,中原一点红和小龙女两柄锋利的长剑横在薛笑人颈侧。 月光落下,将三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一个是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白衣少女,一个是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杀手。 薛笑人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心里依旧没有任何惧意。若是就这么轻易地输给两个小辈,那他这几十年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砰!”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他的动作快到花渐浓三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如何出手的。 “也玩儿够了吧?” 薛笑人抬手拍了拍衣摆,看似毫发无损,实则肩膀处已经中了两剑。但他这点儿伤和中原一点红相比还不算什么,并不能影响他。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飞出,随后重重落地。 “咳咳咳。” 小龙女侧首,唇角溢出一抹血迹。她抬手擦去,抬眼看向直面薛笑人的花渐浓,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身上出现一抹担忧。 她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本就受了重伤的中原一点红。 若不是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单是看见那道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说不定都以为他死了。 “现在就剩下你了。”薛笑人抬手摸了一把肩膀上的伤口,猩红的血迹顿时染红他的手,“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之前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青年在面对此时此刻,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 花渐浓一身薄衫,在深秋的夜里冻得脸色发白:“是吗?你就这么肯定能杀掉我们?” 十。 “易如反掌。” 九。 月光下,只剩下两个站着,一个身姿绰约,面容精致,另一个浑身煞气,犹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倘若换做其他寻常人,估计和薛笑人刚对视上就被吓得腿软。可花渐浓非但不害怕,甚至还敢抬眼和此人对视。 “此处距离薛家庄有些距离,你千里迢迢而来,就不怕薛衣人起疑心?” 花渐浓微微一笑,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心里在暗自倒数。 八。 七。 “哼,这与你无关。” 六。 花渐浓瞳孔微缩,大抵是因为危险已然降临,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害怕,反倒是兴奋起来。 五。 “我猜猜,该不会是找人假扮自己吧?” 四。 随着时间以及薛笑人的逼近,花渐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重,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也显得更加明亮。 三、二、一。 最后一秒,花渐浓的瞳孔一闪而过一抹桃花般的粉,耀眼夺目,让人仿佛置身于桃林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充满杀意的剑光也映入他的眼眸。 倒计时结束,他根本来不及开口——薛笑人的剑已经到他眼前。 小龙女侧目,不忍看到血腥的一幕。而中原一点红浑身紧绷,心里一片凄凉,哪怕身受重伤,还是在不断地挣扎站起。 阿浓! 幽绿眼眸微缩,浓烈的恨意和怒火将中原一点红炙烤着。这么多年一直是孤身一人的杀手居然害怕起来,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根本赶不过去。 而薛笑人这一剑根本没有留手,假如换做是他也要葬身于此。 但—— “还好还好。”一道带着笑意,听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打破此刻充斥着沉重的气氛。 小龙女一愣,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衣的俊朗青年突然出现,背后却披着一件破旧的红披风。 “不枉我收到信后日夜兼程,不然就要给你收尸了。” 紫衣青年犹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花渐浓面前,一边以熟稔的口吻与身后的美人聊天,一边拦下了薛笑人那一剑。 可薛笑人是什么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暗杀组织的创始人,方才小龙女和中原一点红联手也仅是控制他一瞬。 但这个紫衣青年居然赤手空拳地挡下了一剑! “陆小凤,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花渐浓一直紧绷的弦骤然崩裂,他从陆小凤身后走出,侧目看着愣住的薛笑人。 “陆小凤?你是陆小凤?” “正是在下。” 陆小凤微微一笑,在月下长身玉立,此时正抬手伸出两根手指。而他修长的手指间正夹着一柄银白长剑,动作潇洒自然,毫不费力。 也是,能这么轻易地接下一剑,自己还收不回剑,想必只有那个会灵犀一指的陆小凤了。 花渐浓面容微沉,抬眼再次看向薛笑人:“你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比薛衣人厉害,可惜……” 美人那双眼睛明亮,与这双眼睛对视着,薛笑人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耳朵仿佛被灌入水一般,这世间所有声音都听不清楚。 待他再次回过神来,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 薛笑人大脑如同生了锈一般,眼睛缓缓向上,最终落在了那具没有脑袋的可怕无头人身上。 不…… 痛感后知后觉,薛笑人睚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骤然倒下,扑通一声倒在他脸侧。 “不……” “老东西!” 一张绝艳的脸出现在面前,方才还不敌他的花渐浓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身首异处的他。 “有一点你能比得上薛笑人。”花渐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可以比他先死。” 话音刚落,薛笑人便闭上了双眼。 这一切都太过玄幻,刚才还非要杀死他们的薛笑人居然从陆小凤手里抽出长剑。 正当小龙女和陆小凤以为对方还要再次出手时,他居然抬手奋力割下了自己的脑袋。 鲜血飞溅,大多数落在离薛笑人最近的花渐浓脸上。 美人肤色白皙,面容温柔,脸上的血迹却让他多出几分诡异,似话本里的精怪。 “他这是……” 陆小凤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断了气的薛笑人。 刚才那一切都在他眼皮子低下发生,他亲眼看着这人自己割下了自己的脑袋! 花渐浓抬手擦去自己脸上的鲜血,但脸上的血痕却擦不掉。红与白极致的对比让这张脸看上去更加引人注目,温柔又不失冷厉、纯洁又不失靡丽。 “大概是知道自己比不过大名鼎鼎的陆大侠,悲愤之下自尽而亡。” 青年随口说道,他扶起中原一点红,任由对方紧紧地抱着自己。 黑衣杀手浑身血腥气,似从血海中爬出来的一般。 中原一点红很用力,恨不得将花渐浓揉入自己的血肉里,两人再也不分开一般。 他此时还处在一种天旋地转中,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一直控制着他的师父就这么死了,他活下来了。 “好痛。” 怀里人的声音很闷,语气都是抱怨的。 尽管如此,花渐浓还是没有推开中原一点红,任由对方紧紧地抱着自己。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莫名有些后悔。这次怪他,并没有将一切做好。若不是陆小凤及时赶到,说不定他们三个都要死在这里。 尽管花渐浓能够在剑刺上来的那一瞬命令薛笑人。 他心里无奈至极,响起自己前几天对中原一点红做下的保证,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 中原一点红呼吸急促,现在只想确定他们都还活着,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因此,他在听到花渐浓的道歉时总算是松开了铁一般的胳膊:“为什么道歉?是我该谢你。” 若是没有花渐浓,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如今薛笑人已死,他自由了,他的以后是花渐浓的了。 若是真的有命运,那就请将他们紧紧地缠在一起吧。 第50章 我喂你 深夜,花渐浓送走大夫后从中原一点红房间里出来,身上带着浓浓的苦涩药味。 他身上那件干净的衣服也因为薛笑人死亡时溅出的血迹变得脏污,更别提浑身是血的中原一点红还紧紧地抱了他。 “这次多谢你了。” 青年走到一身白衣的小龙女面前,随后格外郑重地行了一礼:“若是之后又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义不容辞。” “诶,我也帮了你,怎么不谢我?” “请你喝酒。” 花渐浓看向一边的陆小凤,对方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打趣。 方才他陪大夫进房间里时,陆小凤就和小龙女在外面等着。 陆小凤这人朋友遍布天下,又格外自来熟,哪怕小龙女话少,也被迫听对方讲述了不少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你当时也帮了孙婆婆,不必挂怀。” 白衣少女起身,身上的白衣落上几滴猩红的血,将她身上那股清冷感削弱不少。 “杨过也算是我的朋友,那晚只是我应该做的。”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柔和,眉眼间仿佛蕴藏着一抹春风。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小龙女知道花渐浓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没有再继续争论下去。她微微颔首,随后便犹如一只仙鹤般向远处飞掠。 “诶,我们说好了,你要请我喝酒。” 陆小凤姿态懒散地靠在一旁,抬眼上下打量着摸样看起来有些狼狈的花渐浓:“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等人物的?假如我真的迟了一步……” “不会。” 美人侧目,被鲜血染就的脸颊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很是蛊惑人心:“我知道你回来。” “……” 巧舌如簧的陆小凤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人…… 平日里,花渐浓和陆小凤犹如欢喜冤家一般,说话时大多是呛声,这还是第一次对方语气这么温柔。 “而且——” 花渐浓拉长声音,蓦地一笑:“某些人暗地里托人保护我,自己却不说。” “我什么时候……” 陆小凤张口反驳,话刚说一半就想起来花渐浓说的究竟是哪件事情。 “你搞那么大的阵仗,我想不知道都难。” 一说起这件事情,陆小凤心里就有些无奈。石观音那是什么人?只要听到哪里有美人,对方就恨不得飞过去将人毁容。 他知道花渐浓长得漂亮,但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被石观音盯上。 可他当时在忙着调查一家赌坊,实在是抽不开身,恰好当时路见不平帮了白玉京一把。 对方非要谢他,他思来想去还是托对方前往汴京保护一下花渐浓。 尽管陆小凤和白玉京都没什么太大的把握,但都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嗯?堂堂汴京第一美人,怎么现在是这幅模样?” 陆小凤直起腰,渐渐走到花渐浓面前,随后弯下腰来直视着美人那双水波潋滟的眼眸。 “你该不会真爱上那个人了吧?”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那个紧紧抱着花渐浓的人究竟是谁,直到听到了那人的名字。 “中原一点红。” 就是那个天底下要价最高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按理来讲,花渐浓想和谁在一起都不管陆小凤的事情,可…… 回想起当时中原一点红看向自己的眼神,紫衣男子略微严肃起来:“他是一个杀手,之后说不定要遇见多少麻烦。” 看着面前貌美的女子,陆小凤只觉得自己像是看到自家妹妹跟着一个地痞流.氓私奔似的。 “这次是我来得及时,倘若之后没有人帮忙呢?” “之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花渐浓没有正面回答陆小凤的问题,只是淡淡开口:“薛笑人已经死了,之后不会再有人追着中原一点红不放。” “你呀……” 大概是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惹人烦,陆小凤无奈摇头,随即不再谈论这件事情。 “当时白玉京给我说你和楚留香在一起,怎么现在……” “爱过。” 花渐浓甚至都没等陆小凤说完话,直接回答道。 “……” 陆小凤眨眨眼睛,抬手摸着自己唇边的胡子。什么爱过?他问的是这个吗?不对,爱过?! “你……你和他……” 紫衣男子抬手捶胸,看上去很是心梗:“你怎么总能遇见这种男的?先是谢云苏,然后是楚留香,现在又蹦出来一个中原一点红。” 就不能找一个好一点儿的正常一点儿的男的吗? 还不如当时将人强行留在百花楼,花满楼那么温柔,怎么会有人不动心? 陆小凤现在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什么叫这种男的?”花渐浓横眉冷竖,“不然呢?要不你养我?”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一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紫衣男子顿时哑口无言。 看着陆小凤若有所思的模样,美人再次翻了个白眼:“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喜欢留胡子的。若是你肯把胡子剃了,我说不定还能考虑考虑。” “哈?” 陆小凤听到这句话,连忙抬手捂着自己的胡子:“我可不是那种人。” 他是一个浪子,和楚留香一样的浪子,居无定所,随心所欲。同样喜欢追求刺激,同样总是麻烦缠身。 花渐浓轻哼一声,转过头看着幽深的走廊。 “时间不早,快些休息吧。” 他说罢还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困。 今晚发生这种事情,花渐浓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薛笑人真的死了,他才真的放松下来。 察觉到他的疲倦,陆小凤将心里想说的话压下来,眉眼间有些无奈:“好,你快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着花渐浓进了一个房间,正当他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中原一点红的房间吧? “……” 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一间房间?同床共枕? 不不不,花渐浓一定是想要照顾受伤的中原一点红罢了,真是辛苦。 难道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需要别人照顾? 虽然他受了伤。 陆小凤将自己当成花渐浓的娘家人,看中原一点红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倘若花渐浓知道陆小凤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强忍着睡意都要过来揍他一顿,还要摁着他将他那两撇胡子给剃了!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道单薄的身影探入,反手关上房门。 “伤还痛吗?” 花渐浓走到桌子前将蜡烛吹灭,随手脱下血污的衣裙。随着他脚步的挪移,躺在床上的中原一点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痛。” 按理来讲,中原一点红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受过的伤不胜其数,应该早已习惯。 但望向花渐浓关心的眼眸,杀手顿时说不出一个“不”字,而是低垂眼眸,轻声回答。 这幅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犹如受了伤还强行忍着的动物。 花渐浓挺吃这一招,尽管能够看出中原一点红这个样子带了几分故意,但还是走上前:“不是已经上过药了吗?孙婆婆给的秘药还剩下一些,明天换药的时候用上吧。” 他抬手拨开中原一点红的衣领,垂眸看着对方胸膛上的伤——不过已经包扎好了,看不清什么。 “好……” 花渐浓在床边坐着,这么近的距离,足以中原一点红看清楚美人脸上的细小绒毛。月光如水,在探入房间内便削弱三分。 青年长发散在身后,只着雪白寝衣,脸上的血迹也只是随意擦去。 中原一点红望着这张脸,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花渐浓的脸颊:“这次是我连累你。” “说这些干什么?” 花渐浓抬眸,眉眼间蕴含着淡淡笑意。 他任由青年的粗糙指腹摩挲着自己的脸,以至于中原一点红神情有些恍惚,他们两个现在的姿态很亲密,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想起这两个亲密的字,中原一点红手指微微蜷曲,从花渐浓的脸侧擦过。 “嗯?” 花渐浓目光上下挪移,看出来中原一点红脸上神情的不对,以为对方身体不适:“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他的语气柔和,似哄非哄,甚至抬手温热的手握住了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 大概是失血过多,中原一点红的手指有些凉,握在手中犹如握住了瓷器。 但很快,掌心中的微凉被他的手暖热。 花渐浓并未将中原一点红的手指扯下来,而是眉眼弯弯,手掌包裹着对方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侧。 “我不困。” 中原一点红摇摇头,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根本睡不着,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梦醒。 “哼。” 花渐浓闷笑几声,似乎是看出来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声音轻柔:“睡吧,不是梦,我还在呢。” 大概是这段时间中原一点红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因此,向来口齿伶俐略微娇纵的花渐浓显得格外温柔。 这种温柔的模样,上次见还是对方安抚险些走火入魔的傅红雪。 原来是喜欢这种吗? 中原一点红低垂下眼眸,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见杀手沉默下来,花渐浓便以为他药劲儿上来犯困了,于是便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正当他准备翻身上.床的时候,身侧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谢云苏是谁?” “我并不是故意偷听。” 中原一点红蹙起眉,刚才陆小凤和花渐浓在外面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受了伤,但他的武功和内力没有变化,这些动静实在是逃不过他的耳朵。 听到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名字,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 察觉到身侧人情绪的变化,中原一点红开口道歉:“我不是想要指责你,只是……” “一个男人。” 花渐浓回答道,只是语气听起来有些敷衍,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觉得谢云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多费口舌。 但在中原一点红耳中听来,则是他不愿意告知自己,便以为谢云苏对其很重要。 昏暗之中,杀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怎么?吃味了?” 花渐浓并不傻,他自然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笑出声来。 他侧身,刚好与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对视上:“可是现在陪着我身边的是你,不是吗?”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将中原一点红心里那些难以描述的心情全部祛除干净,只留下淡淡的欣喜。 是……自己本就无名无分,现在能够陪在阿浓身边已经是恩赐了。 恐怕整个江湖都没人觉得堂堂天下第一杀手会露出这幅模样,卑微,且深情。 此时的中原一点红哪有外人眼中的不近人情杀人如麻的冷酷模样?简直是被驯化的小狗。 花渐浓抬手轻轻在他脸侧拍一下:“睡觉。” 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好好休息。 他扯过被子,闭着眼睛提醒道:“不好好休息的话伤会好得很慢,担心留下隐疾。” 尽管花渐浓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但中原一点红还是想到了某处。还好昏暗的夜色将他的脸色遮盖住,不然躺在身侧的美人就看到他脸上的浅红了。 “不会的。” 杀手默默道,虽然也不知道闭上眼睛的花渐浓有没有听清楚。 昏暗的床榻之上,两道不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苦涩的药味儿,在深秋的夜里凸显出几分温馨。 * 翌日,花渐浓早早醒来。 他这次没有想之前那样赖床,而是一睁眼就起来。尽管他刻意放慢了动静,但身后的中原一点红还是在听到动静后坐起身来。 “你接着睡。” 花渐浓头也不回,穿上衣服后就往外走。 至于被他嘱咐再睡一会儿的中原一点红,杀手半坐着,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 这么匆忙并不是有什么大事,而是花渐浓要洗漱。昨晚实在是太累,而且中原一点红又刚看过大夫。 他思来想去就只脱了外衫,今早醒来后,他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只是他和中原一点红现在住一间房,要是洗漱多有不便——倒不是男女之别,只是他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中原一点红。 若不是刚见面的时候就被楚留香识破,恐怕花渐浓永远都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是男的。 难道他的化妆技术这么差? 不对。 花渐浓浑身浸在热水中,洁白的肌肤被烫出粉意。散开的长发犹如水草一般在水中漂浮,不少还粘在背上。 青年一手搭在桶边自然下垂,一手拢着四散的长发。氤氲水汽中,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当初若不是薛斌手快扯下来了他系在颈间的丝巾,楚留香说不定还看不出来。 对,全怪薛斌。 花渐浓抬手拍着水面,眼中闪过一抹冷意。给自己找到借口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至于中原一点红——先这样吧,看对方什么时候发现。 一想到要主动向对方解释,花渐浓就觉得头大,还不如就这么下去。想让他主动向一个人解释自己的秘密,还不如直接换一个人。 哪怕这段时间内,花渐浓在中原一点红面前呈现过温柔,但相比之下,青年还是更在意自己。 沐浴过后,太阳也刚刚升起。 花渐浓随意擦干头发,翻出一根发绳将长发束起。 等到他坐在铜镜前梳妆时才赫然惊觉,原来自己随手翻出来的发绳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在沙漠时楚留香借给自己的那根。 之后他没还回去吗?还是说楚留香根本没要回去? 青年若有所思,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反正也不算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一根发绳而已。 今日的妆容花渐浓化得很淡,似清水芙蓉,又如带雨梨花。因此,他的发型都只是随意且松垮地挽在脑后。 “你……要分房吗?” 自花渐浓走后,中原一点红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他耳聪目明,隔壁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至于为什么这么确定里面的人就是花渐浓——因为熟悉。 太过熟悉之后,仅听脚步和呼吸就能察觉到是谁。 听到中原一点红状似无意的询问,花渐浓将煮好的粥喂到对方唇边:“嗯,你身上的伤不轻,我晚上睡觉不老实。” 美人温柔一笑:“我是为了你好。”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中原一点红早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只要还在花渐浓身边…… 杀手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不知道该如何告知花渐浓。或许一直这么下去就好,毕竟——说出来之后或许连现在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 “药还没熬好。”花渐浓尽心尽力,若是朋友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但中原一点红想要的更多。 “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花渐浓摆摆手,从袖中拿出一张帕子丢给中原一点红:“擦一擦,我要出去一趟。” “嗯。” 其实中原一点红很想询问他要去哪里,可他顾忌太多,即怕自己逾越,又担心他听到之后不满。 若是换做楚留香,说不定就会直接开口询问。 而花渐浓并不在意这些,只要问他就会回答,根本没有中原一点红想的那么复杂。 可心思细腻如花渐浓也看不出杀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会读心术,无法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人心中所想。 一直瞻前顾后的不说,别人就一直不知道。 “走吧,不是说要请我喝酒?” 花渐浓出门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在外面站着,双臂环抱姿态懒散地靠在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纨绔子弟。 “你就不能把这件破披风脱下来?” 陆小凤这人也不是邋遢,精致到身上的衣物都做了熏香,偏偏要披着那件破旧红披风。 将他本就潇洒优雅的打扮弄得不伦不类。 “什么破披风?”听到花渐浓有意见,陆小凤顿时打起精神,“这是我的宝贝。” “好好好,你就整天披着你这个破宝贝吧。”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两个人再次恢复到之前的吵闹,仿佛昨晚的关心只是一场错觉。 “哎——” “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鲜少请客的花渐浓一坐下就听到了一声叹息,顿时握紧拳头,目光饱含威胁。 “若是花满楼在就好了。” 陆小凤斟酒:“啧啧啧,你请客这么稀奇的事情,花满楼是错过喽。”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 向来嘴上不饶人的花渐浓在面对花满楼时觉醒不少良心,仿佛在外牙尖嘴利的野猫变得温顺。 第一次见到这幅模样的陆小凤还震惊不已,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花满楼还是有几分坏心思的。” 陆小凤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觉得花满楼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人。 那人有时候也会起坏心思,比如之前去请西门吹雪的时候,在西门吹雪提出自己剃了胡子就答应时,花满楼居然十分赞同。 想起自己被剃掉的胡子,陆小凤就一阵后怕。还好当时花渐浓不在,不然这人又要嘲笑自己。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花渐浓将陆小凤的深思看在眼里,不由得轻挑眉梢。和他坐在一起居然还敢走神? 身穿鹅黄衣衫的美人扬起一抹笑,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虽然在笑,但眼底满是威胁。 “难道陆公子是在想别的人?” 花渐浓手肘支在桌面,单手托着下巴:“嗯?是因为妾身不够美吗?” “美——” 陆小凤被他的话惊醒,抬眸看着此时散发着魅力的花渐浓。 这人当然美,简直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若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心思,但都认识这么久了,那点儿心思早就被花渐浓亲手打破。 “我的错。” 和楚留香一样,经常混迹情场的陆小凤也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哄人的话一套接一套。 “罢了,原谅你。” 花渐浓直起腰,说是请陆小凤喝酒,他还真的把全部的酒都推到陆小凤面前,只留下一壶茶给自己。 这人滴酒不沾,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对方喝酒。 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人,一副认真的模样。 “难道现在觉得……” 眼看花渐浓要说一些暧.昧至极的话,陆小凤连忙打断:“对了,你之后该不会要留在终南山吧?” 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花渐浓有些无语,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询问往下讲:“不会,至于要去哪里还没想好。” “等中原一点红的伤好了再说吧。” “啧啧啧。” 陆小凤感慨道:“没想到天下第一杀手会走到这种地步,看来你的魅力很大啊。” “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美人嗔怒,虽然赏心悦目,但陆小凤并不是那种会忽略别人情绪的人。相比于感叹美人生气时的漂亮,他最关心的还是对方的情绪。 “我错了。” 此人认错太快,以至于花渐浓下一句话还卡在喉咙里。 “快点喝。”花渐浓屈指敲着桌面,“喝完就回去。” “这么快?难道不应该尽兴而归?” “我尽兴了。” “……” 陆小凤无奈摇头,过去这么久,他还是说不过花渐浓,只好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走吧。” 两人走出酒馆时正值正午,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江湖打扮的人经过。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秋天了。” 陆小凤感叹道,侧目看着街边买的石榴,款步走过去买了两个又大又红的石榴。 “喏。” 紫衣青年一手一个,还特意分给身边的花渐浓一个。 “麻烦,不爱吃。” 花渐浓不想接,剥石榴太麻烦,每次都要弄一手黏腻的汁水。相比于吃新鲜石榴,他更愿意喝石榴汁。 不过这里哪儿来的石榴汁。 “剥石榴有什么麻烦的?” 对于陆小凤这种手指灵活又有武功傍身的人来讲,剥个石榴算不上难事。 “哼。” 花渐浓最终还是把那个大石榴接过来,非但没有感谢陆小凤,还冲着对方龇牙。 “哈哈哈哈。” 陆小凤看到后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的花渐浓犹如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眼神上下挪移,最终落在了青年唇边的两撇胡子上。 “有什么好笑的。” 花渐浓在心里说道,不过,他还是挪开视线,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大石榴。 最终,花渐浓还是吃上了石榴。 房间内,午后的阳光明媚温暖,将坐在一起的两人照得温馨和谐。 花渐浓靠在一旁翻着游记,耳边除了自己翻书的声音就只剩下石榴籽落入瓷盘的清脆声响。 “等你伤好了……” “你要去哪里?” 误以为等自己伤好花渐浓就要离开,中原一点红甚至都不等对方将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 “还没想好。” 青年合上书,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床上认真剥石榴的中原一点红。 身为一个杀手,中原一点红的手很灵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透露出几分强劲有力。 此时,这么珍贵的手并没有在杀人,而是在剥石榴。 陆小凤随便买的石榴很好,又大又红,里面的石榴籽也是红彤彤的,犹如宝石一般。 “甜吗?” 中原一点红抬起头,往花渐浓的方向看过来。因着背光,他那双犹如猛兽一般的幽绿眼眸显得更加深邃。 “不知道。” 看着如此认真的杀手,花渐浓良心有些许痛,但只痛了一瞬。 “那你尝尝。” 美人倚靠在床边,眉眼温柔且深情,给人一种此人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被这么一双朝思暮想的眼眸盯着,中原一点红目不转睛,苍白漂亮的手指捏起一粒通红的石榴籽。 苍白的指尖将石榴籽衬托成上好的红宝石,绯红的石榴籽又将指尖衬托出几分透明的脆弱。 花渐浓同样目不转睛,他盯着中原一点红捏着石榴籽的手指,与其一同上移,最后停在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他目光灼灼,中原一点红突然口干舌燥。 石榴籽被尖锐的牙齿咬破,可以忽略不计的石榴籽浸润着口腔,但于事无补。 此刻,一直平淡且存在感不强的黑衣杀手总算是流露出几分凶悍,似盯上猎物的猛兽。 花渐浓与其对视着,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怎么样?” 美人意有所指,眉眼依旧温和,只是语气轻柔,尾音上挑。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舌尖饶了一圈,格外地缠.绵暧.昧。 中原一点红觉得更渴了,喉咙干涩,以至于他开口说出的声音都干涩沙哑。 “甜。” 他目光的侵略性太强,饶是花渐浓都觉得后背惊起一阵寒意。这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让青年浑身一颤。 “那就好。” 美人渐渐挪开视线,纤长的眼睫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犹如涂了一层金粉。 好像咬什么,汲取对方的汁液…… 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那抹绿越发深邃。 被他这么毫不遮掩地盯着的花渐浓岂会不知? 突然,一只洁白的手掌在眼前摊开,成功地将陷入幻想的中原一点红的意识拉回现实。 “剥好了?” “嗯。” 中原一点红将盛满石榴籽的盘子递给花渐浓,但对方却没有接,摊开的手掌突然握紧他的手腕,微热,却犹如炭火一般。 花渐浓将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握着中原一点红手腕的手掌暧.昧不明地摩挲着。 和那些习武之人不同,美人的指腹细腻柔软,似刚剥壳的鸡蛋,又如同上好的绸缎。 “我不想脏手。” 这句话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与浅淡香气同时而来的是那张令中原一点红魂牵梦萦的脸。 花渐浓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眉眼弯弯:“你该怎么做?” 答案已经摊在中原一点红面前,他若是还不知道,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黑衣杀手抬起另一只手,他毫不费力地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手腕轻微一转便挣脱开花渐浓的桎梏。 “我喂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营养液加更 花渐浓在听到中原一点红这句话后立刻笑起来:“怎么喂?”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中原一点红愣住,还能怎么喂?不是用手…… 他抬眸,一眼撞进花渐浓那双含笑的眼眸,顿时反应过来。 “嘘——” 花渐浓压低声音,抬手竖起食指。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他嘴角含笑,凑上去撩拨的是他,现在要后退的还是他。 刚想低头亲吻的中原一点红顿住,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失落。 这幅犹如落水小狗一般的表情很是可怜,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花渐浓的错误。 故意撩拨的美人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你在想什么?” 他竖起的那根手指向前一按,密不可分地贴在中原一点红的唇上。 唇上的触感柔软细腻,中原一点红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忍不住抬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这人总是这样,似乎一天不撩拨人就浑身难受。 当然,中原一点红并不在乎,因为被撩拨的人是自己。假如换做其他人,那他就觉得不可以。 花渐浓眼带笑意,盯着黑衣杀手脸上的失落,随即仰头在对方唇角落下一吻。 “好了。” 这个吻转瞬即逝,都没等中原一点红细细品味就已经消失。 大概是花渐浓方才那个眼神给了他勇气,黑衣杀手居然不动声色地将瓷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下一刻,刚刚拉开些许距离的花渐浓被揽入一个充斥着苦涩药味儿的怀抱。 中原一点红的怀抱宽阔,和楚留香不同,却拥有着相同的安全感。 担忧着他身上重伤未愈,花渐浓只好抬手撑在床边,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这种顾忌恰好方便了中原一点红,此人一掌揽过怀里人的腰,另一只手摁在对方脑后。 甚至花费不了太大的力气,只需轻微向前一分,中原一点红便如愿尝到朝思暮想的红.唇。 “嘶——” 之前在边城那次的吻是撕咬,猛兽一般,给花渐浓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却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中原一点红这次的吻很缠.绵。 原本还想着不要碰到伤口的花渐浓眼眸微合,在这个吻中渐渐失去力气。 一吻毕,本就妆容精致的美人面含春.色,原本涂好的唇脂也因为刚才的吻变淡。 至于中原一点红,他原本唇色苍白,现在却覆上一层薄红。 “现在变得这么熟练?” 花渐浓摸着晕开的唇脂,眉梢轻挑,斜向中原一点红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因为一直想你。” 大概是害怕花渐浓误会什么,中原一点红顾不及擦掉自己唇上的浅红,连忙解释。 “哼。” 花渐浓轻笑一声,伸手推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中原一点红,随后翻身下床。 “信你。” 他摸着自己微肿的嘴唇,思索着要不要补一下唇脂。不过已经下午了,不补也没什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花渐浓接受良好,反倒是看似冷酷无情的中原一点红却因为这个吻一整晚没有睡好。 陆小凤原本是打算解决完花渐浓的事情就离开,但他在外面不知道听到什么信息,晚上回来后一脸神秘地靠近花渐浓。 “说。” 甚至都不用陆小凤走近,花渐浓轻微一瞥就能看出来他有话要讲。 “你猜我方才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紫衣青年大咧咧坐下,刚坐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后故作神秘地挑起话题。 “什么?遇见你那些红颜知己了?还是说被抛弃了?” “……”陆小凤停下动作,横了花渐浓一眼,“你就不能想我一点儿好?” 大概是知道从花渐浓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发出一声沉闷且短促的声音。 “拥翠山庄要举办宴会。” “拥翠山庄?” 这个地方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可听说过李观鱼?” 陆小凤一提到这个名字,花渐浓总算反应过来。 李玉函和柳无眉正是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夫人,之前在石林洞府,这两人也潜进去找东西。 “知道。”花渐浓面不改色,“不是说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卧病在床吗?怎么又要举行宴会了?” 李观鱼乃是前代天下第一剑客,江湖上不少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此人这么多年来也结识不少好友,可以说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而李玉函武功称不上多高,但李观鱼的儿子这个名头就足以他在江湖上横行。 花渐浓思索片刻,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 “哎,英雄迟暮。”陆小凤略有些感慨,紧接着才回答起花渐浓刚才的问题,“据说是拥翠山庄的少庄主的主意。李观鱼怕是时日无多,热闹热闹也好。” “原来如此。” 花渐浓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了。” “我们?” 陆小凤抬手先是指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又指了指自己:“没有请帖怎么进去?” “怎么回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陆大侠居然没有请帖?”花渐浓拍案而起,“走,我们这就去拥翠山庄讨个说法!” “这是强行闯入吧?” 陆小凤叹气:“你怎么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据他所知,花渐浓这人只认钱,只要钱给得到位,什么都好说。除此之外就要看他的心情,若是心情好,给别人一个好脸色也无妨。 倘若心情不好,不扑上来咬人都算是好的了。 那个李玉函早已成亲,与妻子柳无眉伉俪情深,怎么也和花渐浓扯不上关系。 “啧。”花渐浓横了陆小凤一眼,“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 李玉函那种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且不说长相武功,单是此人的为人都差到能将李观鱼气得下床。 他去凑热闹没别的原因,只是想起一件事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李玉函肯定会给那个人递请帖。 “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就弄请帖去。” 这种事情当然难不倒陆小凤,他朋友遍布天下,想要几张请帖还不容易? “那就交给你了。” 花渐浓起身,笑意盈盈:“恭候佳音。” 说罢,他就往楼上去,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这倒是让陆小凤有些好奇,拥翠山庄究竟有谁在?居然能让花渐浓这么在意,哪怕没有请帖也要过去一探究竟? 陆小凤不知道原因,但又一个人知道。 楼上雅间内,中原一点红的伤在古墓派的秘药下好得很快,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他是在出发前一晚才知道花渐浓的打算,在听到李玉函和柳无眉这两个人的名字时,他就已经猜到了。 “是为了楚留香吗?” 黑衣杀手坐在床边,抬眼看向一旁的花渐浓。 美人今日穿了一件绣了桃花的白衣,朵朵桃花点缀在裙摆,行走间宛如落满桃花的溪流。 在中原一点红开口之前,他正在揽镜自照。 “什么?” 中原一点红:“去拥翠山庄是担心李玉函和柳无眉对楚留香下手吗?” “为什么这么说?” 面对花渐浓的追问,中原一点红低垂眼眸:“当时在沙漠,楚留香曾提过。” 当时李玉函和柳无眉商量着对楚留香下手,却没想到他们想陷害的那人正在房梁上。 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还记着这件事情,花渐浓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这两人不像表面上那么正经,若是在外面还好,但在拥翠山庄。” 就像之前所说那样,江湖上不少人都要给李观鱼几分薄面。因此,这次宴会定是高手云集。 届时李玉函和柳无眉再搞一些手段,饶是厉害如楚留香,说不定也要被困其中。 花渐浓的想法没有任何的隐瞒,他转过身回望着中原一点红:“你若是不想……” “没有。” 中原一点红毫不犹豫地否决:“我和你一起。” “……” 他的回答太快,快到花渐浓都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黑衣杀手表情认真,看不出任何不满来。 说来也是,毕竟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也是朋友,除开一些问题外,他也不会看着楚留香深入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花渐浓弯眸一笑,眉眼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此刻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心里升起一种怅然来。分明两人现在共处一室,他却觉得无法触碰到对方。 他们两个人看似亲密,中间却犹如隔了一条鸿沟,哪怕他再刻苦修炼,也无法跨过这条横沟。 这段时间的温柔亲密,像是一场梦。 “怎么了?” 花渐浓察觉到中原一点红情绪的变化,思索片刻后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随着他的接近,一股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似春季的百花盛开,更像是淡淡的脂粉香气。 “没什么。” 中原一点红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尽数收敛,一个杀手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太过容易,平日里花渐浓能够察觉到也只是他没有遮掩。 可,不是所有的情绪都是可以毫不在意地呈现在重要的人面前。 至少他们两个,不是。 第52章 杀人剑 已然深秋,寒意越发浓重,正午还好,清晨和夜晚的寒意恨不得直往骨子里钻。 鸟鸣打破清晨的寂静,客栈内,身着浅橙色衣裙的美人手里握着几枝桂花,香气丝丝缕缕地往周围蔓延,隐隐绰绰。 “走吧。” 陆小凤打着哈欠,这人大清早起来就喝酒,此时正浑身酒气地凑到花渐浓面前。 闻到酒味儿,花渐浓蹙起眉,抬起握着桂花的手轻轻在身边一拂。 “好大的酒味儿,你这是喝了多少?” 被桂花拂在胸口的陆小凤有自知之明地后退一步,听懂这个询问后面露沉思:“也没喝多少吧?大概三四坛?” 他毫无醉意,语气轻松地像是说只喝了三四杯。若不是知道他酒量极佳,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都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你自己不喝酒还不让别人喝吗?” 陆小凤在自己身边挥挥手,试图将身上的酒气挥散。 瞥见他这个动作,花渐浓只是无奈地挪开视线,但没有再往下讲,只是抬眼远眺。 “哎——这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门。”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没想到你要求还挺高。” “既然如此,那一路上你就骑马跟着吧。” 花渐浓是享乐主义,委屈谁都不会委屈他自己。平常出门一公里他都要打车,甚至连地铁都很少坐。 如今从终南山到姑苏这么远,少说也得一个月,这还是快马加鞭。之前花渐浓也骑过马,不到一天就觉得腰酸背痛,甚至腿都磨破了。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骑过马,出行要么短距离走着,要么就坐马车。 “哼。” 莫名其妙被冷眼的陆小凤不解地摸着下巴,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认真回想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得罪到花渐浓。 “难道真的是因为喝酒?” 他咋舌,一抬眼就看到花渐浓已经走出数十步,连忙跟上去。 中原一点红已经在门口等着,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柄细长的剑。 不过和之前相比,他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之前的中原一点红总会自嘲,说什么杀手如同妓子一般的话。如今,像是从良了。 “小心。” 黑衣杀手无比关注着面前的橙衣美人,甚至还亲手撩开车帘,坚决不让花渐浓自己动手。 一旁的陆小凤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跟找了个贴身侍卫有什么区别。 既然中原一点红这么尽心尽力……在一起也行,至少能够照顾花渐浓。 假如让花渐浓知道陆小凤现在心中所想,说不定会指挥中原一点红给他一剑。 这人有时候就这么讨厌,但又真讨厌不起来。 马车虽然比不上之前楚留香准备的那个,但也够用。陆小凤将自己刚才在客栈里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也跟着翻身上来。 他一进来就在花渐浓身边坐下:“哎——却是比骑马舒服。” 且不说矮桌上放着水果茶点,就连脚下都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不像是赶路,更像是春游。 “不知道是谁——” 花渐浓刚拉长声音,陆小凤就一脸正经地打断他:“往事不必再提。” 说罢就探手拿了一个橘子剥起来,霎时间,满车都是橘子的清香。 一旁,中原一点红看着他们两个斗嘴,心里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认识。 都说老马识途,但他还是不放心,过一会儿就要出去御马,生怕三人走错路。 深秋时节,终南山层林尽染,处处都漂浮着秋的气息。 花渐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一直觉得季节是有气味的。之前在老家,一闻到空气中带着热意的麦子味道,他就知道夏天到了。 “喏。” 陆小凤剥好橘子,顺手分给花渐浓一瓣。这人连石榴都懒得剥,想必也不会剥橘子,毕竟橘子皮稍微一掰就溅出不少黏糊糊的汁液。 “谢了。” 花渐浓接过,但没有吃,而是等陆小凤吃过后仔细观察,随后才整个塞进嘴里。 “……” “哈哈哈哈。” 早就猜到花渐浓会等自己尝过才吃,陆小凤在尝到酸后立刻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管口水直流。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会有强大的忍耐,哪怕自己也受了罪,但看到朋友被酸得龇牙咧嘴,一切都值了。 “陆小凤!” 花渐浓强行将酸得倒牙的橘子咽下去,随后便抬手在陆小凤肩膀上来了一拳。 “诶诶诶!”陆小凤连忙后仰,“这怎么能怪我呢——全是因为中原一点红没买好!” 在外面赶车的中原一点红将里面的争论听得清清楚楚,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黑衣杀手握紧缰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陆小凤,你真会为自己找借口。” 若不是这人帮了自己大忙,又是阿浓的朋友,他早就一剑刺过去了。 “红兄,话不能这么说啊。” “停!” 花渐浓担心这两人争论起来,到时候影响的还是自己的耳朵:“我的错!是我不耐酸。” 一个个都是成年人,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幼稚得很。 花渐浓心里满是无奈,抬手拉开车窗,外面的景色被窗框框着,犹如一副移动的画。 * 不得不说,一路上有了陆小凤,倒是没那么沉闷。中原一点红不怎么爱说话,经常往那儿一坐犹如入定。虽然花渐浓喜欢调.戏人,但也不是时时刻刻说话。 现在好了,有了陆小凤之后就再也没有气氛冷淡过。 这人朋友遍布天下,一开始花渐浓还会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恐怕让陆小凤出去赶车,他都能和马聊起来。 “今天这么热。” 陆小凤靠在一旁,早就将窗拉开,但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毕竟在南下。” 花渐浓衣衫轻薄,这才勉强维持镇定:“心静自然凉。” 这句废话并不能安慰陆小凤,若不是顾忌着身边还有姑娘在,他说不定就要把外衫脱掉。 “前面有个茶摊。”中原一点红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今天这么热,他还坐在外面赶车,仿佛察觉不到热意似的,“停下来休息吧。” “好。” 花渐浓微眯双眼,这一路上都是住在客栈,估计再往前走,途径荒凉之地就很少见客栈了。 车内的茶壶也快空了,还是早上从客栈离开的时候补的。 马车逐渐放慢速度,随后在距离茶摊不远处停下。 茶摊简陋,只是搭了一个棚子,下面放了三张桌子。初次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四面皆旷野,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个树木。 因此,自远处而来的马车很是显眼,原本坐在摊子上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正当他们准备收回视线时,一道冰蓝色的身影自马车内走出,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 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冰姿玉骨,世无其二。 阳光灿烂,金灿灿的阳光落下,将美人白皙的肌肤照得透明一般。乌发拢在脑后,层层叠叠,看上去就很精致。 可惜…… 身侧那个黑衣人有些凶,只要谁目光不怀好意,此人就格外敏锐地回望。 “啧啧啧,不愧是汴京第一美人。” 陆小凤自马车一跃而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打趣起花渐浓来。 这就像是被现实里的朋友知道网名,叫起来很是羞耻。花渐浓之前也被朋友叫过网名,甚至工作的时候有个老师没给他备注,每次都会喊他“辣手摧花农”。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花渐浓横了他一眼,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三位喝什么茶?” 他们三个刚坐下,一位长相丑陋的姑娘便走过来询问。 “寻常的就行。”陆小凤摆摆手。 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微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你说,染什么颜色好?” “……” 陆小凤沉默片刻,还以为他手受伤了,没想到居然是在思考染指甲。 “姑娘肤色白,染什么都好看。” 正准备离开的女子轻声道。 说罢,她就端着酒往其他几桌去,看样子是要卖酒。 花渐浓:“分明是个茶摊,怎么还卖起酒来了?” 他放下手,耳边突然感到一阵热意。 中原一点红低头凑过去,压低声音:“她易容了。” “……” “你能看出来?” “嗯。” 花渐浓的表情有些惊讶,竟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看不出自己其实是个男的? 难道是因为只能看出来易容,看不出来化妆吗?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就连陆小凤也加入了话题:“那人的易容手法一般,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小凤有个好朋友,名叫司空摘星,不仅是一名神偷,而且易容极好,这天底下估计没有一个人见识过此人的真面目。 但每一次陆小凤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司空摘星,因此,那位女子的易容在他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厉害。” 花渐浓语气不明,眉眼弯弯,仿佛是真的在夸赞他们。 好在陆小凤被阴阳怪气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那位走远的姑娘。 “卖酒才挣几个钱?不如陪爷爽爽。”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花渐浓蹙眉,侧目看去,只见一个江湖打扮的男子正握着那位姑娘的手腕。 他脸上的表情着实让人恶心,就连目光都黏腻不堪。 “公子……” 卖酒女试图挣脱,但她的力气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够看,反倒是让对方兴奋起来。 “哈哈哈哈,有趣。” “就是这张脸太丑,不过灭了灯也没什么两样。” 此人嘴里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就连中原一点红都蹙起眉头。 原本还看热闹的陆小凤轻抬眉梢,随即懒洋洋地开口:“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狗叫呢?” “谁?!” 原本调.戏姑娘的男人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急了:“就是你?怎么?想逞英雄?” “哼,知不知道我们师兄是什么身份?” 花渐浓听到这句话后笑出声来:“就算是武林盟主,做出这种为人不耻的事情也不应该吧?” “呦!要不你来替她?” 握着卖酒女手腕的男人见花渐浓开口,顿时起了别的心思,立刻松开手想要往这边来。 “啧啧啧,看你这身段,想必在……”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一点寒光已至,正稳稳地停在他眼前,只要再前进半寸,就足以刺入他的眼睛。 男人顿时愣住,额角冷汗一出。 见状,男人的同伙立刻拔剑而起,纷纷用剑指着突然暴起的黑衣男人:“你想干什么?!我师兄可是青城派掌门人的儿子!你胆敢动手?!” “青城派?” 花渐浓起身,冰蓝色的裙摆在空中荡起,犹如海浪。 美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是多了几分嘲笑:“我还以为是武当那种有名的门派,青城派……哪儿来的不知名门派?” “你有听说过吗?” 他侧目看向起身的陆小凤,语气中的轻视都快溢出来,明摆着看不起几人。 “呸!你们……” “再废话就杀了他。” 中原一点红抬眸,这时,青城派的几人才发觉不对劲,这人眼睛居然是绿色的,深潭一般的绿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你快点放开我,我勉强不与你计较。” 出言不逊的男子——余人彦咽了口唾沫,看似毫不畏惧,实则腿都软了。 “这就是求饶的态度吗?”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人一一打量一番,最终落在一个身穿锦袍,面若好女的少年身上。 看来这人就是林平之了? 他没想到随意找一处茶摊就能碰到这一幕,怪不得中原一点红和陆小凤能看出来那个卖酒女是易容的。 对方是真的易容,真实身份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的独生女——岳灵珊。 想起这个剧情,花渐浓就觉得可惜。林平之本就是一个活泼且略娇纵的少年,最后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中原一点红,这人杀了如何?”他忽的一笑,“我倒是好奇青城派会怎么做。” “中原一点红!” 余人彦听到这个名字后顿时跌坐在地,目光惊恐。他原先只以为此人是个游侠,没想到居然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尚且如此,身后那几个师兄弟更是胆怯。 “中原一点红”这个名字一出便血腥气十足,和他们这些人不同,这人是真的从尸山血海爬上来的。 怕是他们掌门余沧海都奈何不了此人。 这个名字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整个茶摊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莫名的杀气逐渐蔓延开来。 易容的岳灵珊和店家躲在一旁,只是眼中并未有一丝惧意,反倒是惊讶于这种荒郊野外居然会出现这等人物。 “杀了吧。” 此时的花渐浓也能随意说出杀人的话,语气平淡得犹如杀只蚊子。 “别!就因为一个丑陋的女人就要杀掉我?”余人彦试图挡下中原一点红的剑,心中满是惧意,“我爹是青城派余沧海,你放了我,等……” “说了多少遍,一个青城派而已。” 花渐浓轻叹一声,再次坐下,视线却落在躲起来的岳灵珊身上。 对方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有什么阴谋? 毕竟岳不群也在惦记着林平之家的《辟邪剑谱》,在林平之家破人亡之际又将对方收入华山派,很难讲是不是早有预谋。 青年双眼微眯,看着余人彦不停地求饶。 若是此时放过此人,之后说不定要被怎么报复。反正都要被报复,不如就地杀了。 花渐浓那张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让身边的陆小凤不由得怔楞片刻。 一直以来,陆小凤都以为花渐浓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对方在江湖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只是发生了口角,有必要动手吗?” 有人看不下去,但也畏惧中原一点红,只好开口装模作样地劝慰。 而出手必见血的黑衣杀手此刻只是将剑横在余人彦脖颈处,只待花渐浓一声令下。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这么听话。只是现在没有人敢谈论这件事情,生死攸关之际,谁敢开口? “放你一马也可以。” 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杀的花渐浓突然话音一转,他垂眸看着浑身冷汗的余人彦:“给你一天时间跑,若是能逃走,便放你一马。” 青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蓦地笑起来:“不过我也知道你们青城派的做风,之后若是有人找上门来,就别怪我动手了。” “好!” 余人彦连忙同意,至于花渐浓后面说了什么,他并没有认真听,只知道现在自己有了一线生机。 待他回到青城派,定会让这几人好看! “你就这么放了他?” 陆小凤疑惑不解,原以为花渐浓会斩草除根。 “解铃还须系铃人——” 蓝衣美人说着听不懂的话,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余人彦他们跑不掉? 花渐浓微微摇头,慢慢走到易容的岳灵珊面前:“姑娘,下次易容找个手艺好一点的。” 他起身,随后冲中原一点红微抬下巴示意:“走了。” “华山论剑之日我们再见。” 话音刚落,花渐浓便扯着中原一点红离开。 他的背影过于潇洒,以至于岳灵珊心里震惊不已:“这人居然认出我来了?”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眼中的震惊不似作伪。 而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易容,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听到了“华山论剑”这四个字,顿时联想到什么。 “难道是华山弟子?” “算是。” 花渐浓勾唇一下,故意那么说,只是想要试探岳灵珊。 原本会出手相助的林平之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喝过茶后便紧接着起身离开。 岳灵珊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漂亮的脸。 “究竟是什么人?” 她眉头紧皱,自觉自己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就连被余人彦调.戏时都强忍着。 那个姑娘也不像是会武的,就算能够看出来自己易容,又为什么知道她是华山派的人? 花渐浓留下这么一句话,反倒是让不少人陷入沉思。 * 日渐西垂,白日里的热意渐渐消退,反倒是被一股寒意取代。 拉开的窗被关上,花渐浓靠在一旁,腿上盖着一件薄毯:“关于青城派,你怎么看?” 陆小凤:“啊?不熟。” 朋友遍布天下的陆小凤还真遇到了不擅长的,江湖各大门派都有他认识的人,但青城派他是真的不够了解。 青城派,也被称作青城剑派,历史悠久,可追溯百年之久。且位于蜀地,在川内名声不小。 花渐浓若有所思,都不用了解他,陆小凤一眼就看出来他心中所想。 “怎么?你担心青城派找上门来?” “青城派嘛,倒是不足为惧,就是有些麻烦。” 花渐浓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和经常被麻烦缠身的陆小凤楚留香不同。若非有些事情与朋友有关,说不定他理都不会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小凤拉长声音作安慰状,他也遇见过不少麻烦,到最后都化险为夷。 “青城派是名门正派,况且是余人彦无礼在先,对方又有什么理由找上门来?” “名门正派?” 花渐浓嗤笑一声,仿佛对青城派有着很大的意见。他看着身边略有些天真的陆小凤,感喟对方并不知道青城派会做出什么事情。 能够因为一个剑谱就能做出灭人满门,这就是名门正派?甚至以君子剑闻名的华山剑派掌门人岳不群都伪善,那些名门正派又怎么让人相信? “嗯?” 陆小凤发出疑问的声音。 “没什么。” 花渐浓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对于方才谈论过的青城派一字不提。 虽然他没有再往下讲,但从刚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却记在心里。 青城派?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黑衣杀手低垂眼眸,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从闭眼休息的花渐浓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他已经不再过那种给钱就杀人的日子了,但只要花渐浓需要,自己就是杀人剑。 第53章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 夜晚已至,周围荒凉一片,见不到丝毫客栈的影子,就连破庙都没有。 中原一点红勒停马,转身向内喊:“今晚要在这里休息。” “好啊。” 陆小凤一跃而下,抬手拍拍衣角:“周围应该有野兔,瞧我猎来一只。” 说罢,他就披着自己那件破旧红披风离开,看样子是真的准备捉只野兔。 花渐浓下车,抬眼环顾四周。林间虫鸣不断,隐隐有野兽嘶吼声传来。 一道跳跃的火光驱散眼前的黑暗,中原一点红生好火,从车里拿出准备好的水。 “要喝热水吗?” 黑衣杀手背着光,俊朗的脸晦暗不明,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都可以。” 花渐浓在火堆旁坐下,隔着不断跳跃地火光看着不断忙碌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洗手作羹汤,这一点传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再过半个月才能到姑苏。” 青年单手托着下巴,言语间仿佛有几分无奈。若是快马加鞭自然很快,但马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 “拥翠山庄定下的日子也不急。” 中原一点红低头烧水,闻言下意识地开口安慰。 “此行就是为了凑热闹,若是去晚了岂不是看不到热闹?” 看热闹?未必吧。 但这句话中原一点红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花渐浓自己都没察觉到对于楚留香的态度与众不同。 当然,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自己也从未听对方提及过家人,想必在这个世上也犹如浮萍一般。 他们有部分相同,却格外不同。 犹如夏季的蝉看不到冬季的雪,冬季的雪等不到春日的花。 黑衣杀手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看着身边的美人,对方在发呆,乌发因为火光镀上一层暖色,柔和了对方的脸颊。 “看入迷了?” 虽然没有对视,但花渐浓清晰地察觉到身侧的目光。他弯眸一笑,目光未至,调.戏的话先出。 “嗯。” 中原一点红也一改之前的内敛,十分果断地承认下来。 对此,花渐浓很满意,毕竟逗木头虽然有趣,但时间久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水开了,正咕嘟作响。静谧的林间只有木柴燃烧的爆裂声以及水开的咕嘟声。 花渐浓接过热水捧在掌心,氤氲的水汽模糊他的五官,温柔了视线。 “有人来了。” 寂静中,中原一点红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低声提醒道。 听上去约摸四五人,还带着马,马上驮重物,应当是江湖人。 仅从脚步声,他就听出这么多讯息。 花渐浓直起腰,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看去。最先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一位面容干净柔和的少年,骑着马,腰间佩剑。 “咦?” 对方早就看到了火光,猜到有人在此驻足,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熟人——说是熟人也勉强,他们只是白天见过一面。 “没想到又见面了。” 少年翻身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抬手行了一礼:“在下福威镖局林平之。” “花渐浓。” 中原一点红没出声,白天的时候在茶摊早已暴露身份,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友好的人。 不过,林平之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知晓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中原一点红,手上人命无数。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此时的林平之被保护得很好,带着一种毫不意外的天真,全然没有后期那种阴柔冷漠。 花渐浓对这些少年态度基本都不错,也愿意和他聊天:“姑苏。” “真巧。” 林平之自然盘腿而坐,根本没有发现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中原一点红似乎看了他一眼。 “我们要回镖局,也算是顺路。” “是吗?”花渐浓单手托腮,浑身散发着魅力,“福州和姑苏也算是顺路?” “顺一部分也是顺路。” 林平之弯眸一笑,他长得很像母亲,面部轮廓柔和,给人一种温柔阳光的感觉。 “不过你们骑马而行,要比我们快一些。” 花渐浓眉眼弯弯,说话间脸侧的深色耳坠摇晃,时不时地折射出耀眼的火光。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尚且年幼的林平之根本招架不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红。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中原一点红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起身往林间走。 “诶?他怎么了?” 花渐浓瞥了一眼,随后拉长声音:“大概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青年挪回视线,再次看着林平之。 这种美而自知且时时刻刻散发魅力的人根本无法拒绝,单是望过来的眼神都无比深情。 林平之艰难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 花渐浓眼中满是笑意,没想到林平之逗起来这么好玩儿,顿时来了兴致:“林公子是走完镖了?” “对。” 这是林平之第一次走镖,他爹放心不下,特意让镖局资历最老的兄弟们跟着他。 假如没有遇见余人彦调.戏岳灵珊,这趟镖简直是圆满完成。 回想起原著中福威镖局的下场,花渐浓在心里轻叹一声。现在也好,至少被余人彦记恨的人是他。 “诶?红兄呢?” 前去抓野兔的陆小凤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抓到野兔,反倒是拎着两只野鸡回来。 “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花渐浓直起腰,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野鸡:“我可不会处理。” “当然是我来了。”陆小凤低下头,“我怎么敢让大小姐亲自动手。” 说罢,他像是想起什么:“你不是会下厨吗?” “都是些处理好的。” 花渐浓不太喜欢血腥,他横了陆小凤一眼,语气却是柔和的:“伺候我是你的福气。” “对对对。” 陆小凤拉长声音:“小的感恩戴德。” 这种相处模式林平之第一次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他们两个吵起来。 “呦!这位小兄弟,没想到又见面了。” “在下福威镖局林平之。” 林平之再次自我介绍起来,一板一眼的样子十分有趣。 “陆小凤。” “前辈就是陆小凤?” 林平之眼睛一亮,他早就听说过陆小凤的大名,有些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会讲对方的风.流韵事。 听到这个,花渐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那么好笑吗?” 两人斗嘴时,离开的中原一点红总算回来,身上带着秋夜的寒意。 “红兄来的正好,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中原一点红常年在外,有时还好几天不进食,但他的手艺还行,比花渐浓好一些。 闻言,黑衣杀手一言不发地抓起野鸡开始处理。 不得不说,杀的人多了,手上功夫都熟练不少。常人处理野鸡基本上都是一副血淋淋的,但中原一点红手起刀落,野鸡被开膛破肚。 林平之浑身一颤,总觉得此人不像是在处理野鸡,倒像是在杀人。 木柴燃烧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年关此起彼伏的炮竹声。 花渐浓一到快睡觉的时间就开始犯困,整个人坐在那里发呆,眼睛都不聚焦,看上去呆呆的。 他沉默下来,另一边的陆小凤和林平之倒是聊了起来。 这还是陆小凤行走江湖第一次遇到一个知道且尊敬自己的小辈,假如有尾巴,他的尾巴估计都能翘上天。 花渐浓再次打了一个哈欠,下一刻,一道黑影将他牢牢覆盖:“去休息吧。” 马车里铺了毛毯,足以青年躺下休息。至于陆小凤,这人在哪儿都能睡。 “嗯。” 美人起身,见状,聊得火热的陆小凤放轻声音。 马车内昏暗一片,花渐浓躺下,随后拍了拍身侧。 原本躺下他一个成年人就已经有些勉强,此时又多了一个人,顿时拥挤起来。 肌肤相贴的感觉太美妙,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给人一种错觉,一种他们早已气息相融的错觉。 花渐浓:“心跳声很快。” 他轻笑一声,脸颊贴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浓浓的男性气息夹杂着一股冷气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闻言,中原一点红的心漏跳一拍,等他回过神时,怀里的人早就睡着了。 绵长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象征着一种安稳和幸福。 黑衣杀手微微收紧胳膊,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生怕稍一松手人就会跑走。 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原一点红突然不安起来。他隐隐有种预感,仿佛到了姑苏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 究竟是什么变化?他不知道。 罢了,只要此刻他们相拥就好。他的现在有阿浓相伴,至于之后…… 也许是秋季太过萧瑟,总让人心生惆怅,就连冷酷无情的第一杀手都无法避免。 每当深夜来临,那种怅然便如约而至。分明心上人就躺在身侧,但心却是空落落的。 幸福来得太容易太顺利,因此心里就会越发不安,唯恐失去。 中原一点红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父母、自由、光明,他的过去孑然一身,现在和未来只有花渐浓。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他呢? 第54章 唯有他,孤身一人 暮秋之际,花渐浓一行人总算是来到姑苏界内。此处里花满楼不远,刚到姑苏,陆小凤便去找花满楼。 他这幅着急的模样被花渐浓看在眼里,很难不觉得此人是要去找花满楼告状。 至于告谁的状……当然是他的了。 这一路上,陆小凤和花渐浓每天都要吵一架。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会夹在中间劝架,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就放弃了。 反正这两个人也只是嘴上闹闹,并不会打起来。 就算打起来,也只是花渐浓单方面揍陆小凤。也不知道是怜香惜玉,还是知道自己一拳下去能将花渐浓打伤,至始至终陆小凤都没有还手。 望着那件破旧红披风消失在眼前,花渐浓轻哼一声:“说是一起去,他该不会偷溜了吧?” “陆前辈应该不会吧?” 一路走来,林平之对于陆小凤的感官越发的好,都快把陆小凤当做偶像了。 花渐浓看在眼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红兄,阿浓姑娘,已到姑苏,我们就此分别吧。” 林平之心里多有不舍,但他还要回镖局复命,毕竟他父母从他走镖前一晚就在担心了。 “那就在此分别吧。” 花渐浓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眼看着林平之,若有所思:“福威镖局……我有所耳闻,江湖上有不少门派紧盯着你们。” “阿浓姑娘……” 林平之愕然,他似乎并不知道家里有着一件被无数人紧盯着的宝贝。林震南及其夫人并没有将《辟邪剑谱》的事情告知他,以至于在听到花渐浓的这番话后,他很不解。 “没什么。” 见林平之不懂,花渐浓便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福威镖局和青城派恩怨已久,当心对方使诈。” “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释然了。” 怪不得林平之会被骗成那个样子。 花渐浓无奈颔首:“从余人彦就能看出青城派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罢了,若有事,你就寄信来。” “好。” 虽然不明白花渐浓在担心什么,但对方话里的关心林平之还是能感受到的。 少年再次行礼,眼神明亮:“后会有期!” 说罢,他翻身上马,随后奔着夕阳远去。 夕阳下,花渐浓一身白衣,恰有风来,将他挽在肘间的披帛吹起。柔软带着香气的布料扑在中原一点红脸上,黑衣青年抬手抓住轻柔的披帛。 “你担心青城派对福威镖局下手?” “不确定。” 花渐浓没往下讲,他侧目看着中原一点红:“你觉得余人彦此人如何?”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身为一个杀手,中原一点红看人很准,单从当时在茶摊的交手就能看出余人彦此人的大致性格。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美人:“你在担心?” “有你在,我担心什么?” 又来了,总是一副平静模样地说出让人如此心动的话。 中原一点红心里有些无奈,但很受用,他巴不得花渐浓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找到自己。 夕阳下,花渐浓低头拍着身上的褶皱:“走了。” 他转身往前走,几里外就要进姑苏城,天黑之前还是要找到一个住的地方。 中原一点红思绪回笼,眼中的晦暗尽数收敛,丝毫看不出他刚才起了不可言说的念头。 天黑之前,一辆马车驶入姑苏城,哒哒马蹄声响彻长街。虽已入夜,但城中依旧热闹,不少卖小吃的摊子才刚刚搭起来。 街上行人纷纷让出一条路,生怕自己被马车撞到。 车内,花渐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是不是太长了?” 车内只有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身侧人的询问后,青年循声看去,只看到一双洁白的手展开在眼前。 “还好。” “是吗?” 花渐浓蹙起眉,指甲长了多有不便,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修剪。一提到修剪,他的头发也好几个月没有修剪了。 原本到肩膀的头发现在已经快到胸.前,之前喜欢做的发型都不太方便。 美人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发现身侧的黑衣杀手快要将视线黏在自己手上。 “我去订房间。” “好。” 陷入自己思绪的花渐浓被中原一点红的声音唤回现实,他跟着下车,刚一下来,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江南比中原湿润,但这种深秋时节,夜里还是有着不少冷意。 花渐浓拢紧身上的衣衫,站在马车前等着中原一点红订好房间回来。 虽已入夜,可街上依旧亮如白昼,叫卖声不断,小吃的香气也飘了过来。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花渐浓顿时饿起来。 “好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花渐浓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从人群中走过来的中原一点红。 青年身高腿长,在人群中简直鹤立鸡群,身上的气质又如同刀锋一般,几乎见到就无法忽视。 “嗯。” 中原一点红在花渐浓面前停下,身后跟着的小二立刻牵着马去后院。 他订了两间上房,如果是他自己,说不定都不会住客栈,在城里随意找个地方凑合。 但今日不同往日,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如果可以,中原一点红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花渐浓。 这家客栈是姑苏城内最好的,地段繁华,一出门就是最热闹的长街。客栈后是一大片荷塘,虽然深秋时节满是残荷,不过到了晚上,河面上烛光点点犹如星空。 独自一人去订房时,中原一点红略有些纠结。之前两人共处一室,虽然从终南山离开后就多了一个陆小凤,偶尔在野外的时候是三人一起。 算了,阿浓没有提,想必是不想再睡在一起。 黑衣杀手在某种方面太过迟钝,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二十多年过得太昏暗。 花渐浓进客栈后才发现中原一点红订的是两间房,于是侧目看去。 收到他视线的黑衣青年停下脚步,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讲。 “没什么。” 窥见中原一点红眼中的疑惑时,花渐浓只好在心底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提,否则显得自己多么恋恋不舍。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没事,但中原一点红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至于是什么不同……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 黑衣青年只是步步紧跟,直到两人一同停在房间门口。 面前的美人背影单薄窈窕,行动时如弱柳扶风。此时对方停下脚步,面前是紧闭的房门。 “待会儿我要出去逛逛,你呢?” “和你一起。” 中原一点红回答得毫不犹豫,就算花渐浓现在要赴死他也会跟着一般。 被自己脑补吓到的花渐浓沉默片刻,随后才缓缓出声:“那我待会儿喊你。” 话音刚落,此人便推开房门进去,一进去就反手关上房门,将门外那道视线阻挡得严严实实。 门外,中原一点红垂眸。他听力很好,房间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清楚楚。 阿浓现在坐下,她在拆发间的珠钗,现在在梳发…… 他犹如一道影子矗立在门口,走廊偶尔有人经过,看到一道黑影站在这里被吓了一大跳。 “莫名其妙……” 经过时还低声骂道,若不是此人浑身散发着不好惹,他说不定都要破口大骂。 被骂的中原一点红回过神,脚下一转,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房间。 爱让有些人幸福,也会让有些人自卑。 不巧,中原一点红是后者。 花渐浓太美好,似一场梦,任何拥有的人都会觉得不安。因为知道周围有人也在觊觎着这么美好的人,因此,下意识地会和自己做比较。 那么好的人应当拥有世间最好的,他是杀手,性格又不好,又不会讨人喜欢…… 唯一会的就是杀人。 但哪有人用杀人来讨心上人喜欢? 中原一点红坐在昏暗的房间,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唯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眸明亮。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连收拾好的花渐浓来喊他时都惊讶不已:“怎么没点灯?” “能看见。”中原一点红这才回过神,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又补了一句,“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花渐浓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换了件粉白相间的衣裙,腰间系带却是草绿色,一眼望去格外吸睛。乌发侧编垂在胸口,极尽温柔。 这种人无论走在那里都是吸睛的,没有人不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过,花渐浓身侧还有个恶犬一般的黑衣人,就算再怎么收敛气息都是危险人物。 因此,不少目光看过来后都匆匆收回,生怕那个黑衣人出剑伤人。 “姑苏城这么多江湖人?” 花渐浓一路走来遇见好几个江湖打扮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难不成也是受到拥翠山庄邀请而来? 李观鱼年轻人认识不少人,也帮过不少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拥翠山庄不出门,现在第一次请人做客,自然有许多人给面子。 可惜…… 唯一知道真相的花渐浓在心底叹息,搞不懂李观鱼为什么会生出李玉函这种人? 柳无眉是石观音弟子,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被喂药确实是可怜,但一味地依赖此药,甚至因此残害不少人命。 就这还能说是可怜吗? 李玉函夫妇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天道不公!他们两个如此相爱,为何要碰上这种事情? 假如杀死一千人就能拯救柳无眉,恐怕他们两个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拥翠山庄遥望太湖,坐落于海碧山上风景最秀丽之处。 不过…… “海碧山在哪儿?” 中原一点红:“城外有座长满青竹的高山,那里就是海碧山。” “哦。” 花渐浓若有所思,此时距离拥翠山庄宴会还有两天。原文中,李玉函和柳无眉是联合武林高手布下剑阵来对付楚留香,并且他们手里还有一件闻名武林的暗器。 暴雨梨花针。 之前花渐浓也曾以“暴雨梨花针”恐吓中原一点红的师弟,只是没想到这件暗器居然在他们手里。 “哎。” 花渐浓深深叹气,面露苦恼,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中原一点红不忍看到美人这么痛苦,轻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 青年摆摆手,垂在胸口的编发微微晃动。他只在鬓边簪了朵巴掌大的绒花,淡极生艳,尤其是街两边的烛光错落,光线也在他脸上跳跃。 “还是先找到楚留香吧。” 听到这个名字,中原一点红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晦暗。好在他掩藏得很快,并没有让花渐浓发现。 尽管知道此次拥翠山庄之行是为了协助被暗算的楚留香,可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哪有人喜欢自己心上人口中冒出来别的男人的名字?还是一个与心上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你要吃什么?” 花渐浓停在街口,向前望去,一条街都是小吃,和现代的小吃街没什么两样,只是种类没有那么丰富。 “嗯?”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难道你不饿吗?” “还好。”中原一点红语气平稳,只是一天,之前还曾三四天没吃过东西。 不过,阿浓这么问,他应该不能这么回答。 “你想吃什么?” 中原一点红物欲不高,对于吃食也不讲究,能吃就行。 但花渐浓不一样,他嘴挑,如非必要时候,吃的喝的都必须是自己喜欢的。 “馄饨吧。” 街边有不少卖馄饨的,推着一辆小车,现买现住,香气扑鼻。 寒冷的秋夜确实会让人想吃一些热乎乎的东西,花渐浓一开始就对此念念不忘了。 “好。” 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意义,跟在花渐浓身后随意找了一个摊子坐下。 “两碗馄饨——你吃葱花芫荽吗?” 花渐浓询问。 “都行。” “哦,一碗不要葱花芫荽。” “好嘞,您二位找地方坐。” 这个摊子人还不少,温暖的水汽不断蔓延,夹杂着馄饨的香气。 馄饨是包好的,等水开直接煮就行,没过多久两碗馄饨被端上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花渐浓吃罢,单手支着下巴,周围的人很多,可他的视线只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停下筷子,下意识地抬头回望,一眼就撞入一双含笑双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比刚认识的时候变了好多。” “那……”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筷子,险些折断,“你喜欢哪一个?” 他鼓起勇气,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闻言,花渐浓顿时弯眸一笑:“不都是你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中原一点红有些许的怔楞。他自己都不喜欢之前舔着刀尖生活的自己,理所当然地觉得花渐浓也是这么觉得。 当然,对方也不一定喜欢现在的他。 “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轻微蹙眉:“你是不是多想了什么?” 美人的声音柔和,语气缠.绵,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总觉得你最近心里压着什么事情,可你又不是那种会主动敞开心扉的人。” 花渐浓最近知心人当的太多了,因此在面对此刻的中原一点红,他都变得熟练起来:“我只好主动询问——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周围人来人往,煮馄饨的声音、街上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这些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敏锐的中原一点红。 但此刻,他眼中只能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也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地方,因此花渐浓问过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起身付账。 “走吧,时间还早,随处逛逛。” 那道沉默的身影这才起身,犹如一道影子般坠在花渐浓身后。 姑苏的秋没有北方那么冷,却又是另一种程度的冷,湿冷。 花渐浓行走在人群之中,几乎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都会回望,恨不得跟上一路。 当然,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会被美人身后那个黑衣人打消。 这人一看就是什么不好惹的,说不定身上还背着人命!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花渐浓在心里想了好多办法,直接问?不太行……那迂回一点?那恐怕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想不明白。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准备先行铺垫一下。 “没有。” 中原一点红居无定所,每天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正如他之前总是讥讽自己“如同妓子”,身处杀手组织,向来身不由己。 有人给钱,他就去杀人。 杀的人多了,人总会被影响,而中原一点红行事也越发毒辣。 但现在不一样,他自由了,不再像之前那样。 可一种强大的空虚感又充斥着他,就像是日复一日地干一件事情,自己已经麻木了,有一天却被告知——这件事情不必再干了。 这时,心里就会有一种茫然,一种无处可去的怅然。 花渐浓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浪子,楚留香、陆小凤、路小佳、傅红雪…… 仔细想来,家庭美满的也就只有花满楼一个。 而陆小凤与花满楼相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花家人,在外漂泊久了累了还有百花楼可去。 路小佳有师父有妹妹,尽管无法相认。傅红雪有养母,有兄弟,尽管这个兄弟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与这个世界相连的人,哪怕是江湖最有名的浪子——楚留香,他也会时不时地回船上一趟。 唯有花渐浓与中原一点红,他们两个向来孑然一身。甚至花渐浓更惨,他的朋友都已不在,中原一点红好歹还有师弟们——哪怕他们曾刀剑相向。 两个相似的人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相遇,一路相伴至此,无论怎么讲,他们都算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花渐浓外向,他周旋于多人之间,只要他想,任何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 可中原一点红沉默寡言,朋友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 他们两个是两种极端。 但算到最后,真正毫无牵挂的居然是花渐浓,一个注定会生长在爱中的一个人。 “哎。” 秋,深秋,孤寂的秋。 这本就让人心生悲凉,更何况他们谈论的还是这种话题,就连平日里很少惆怅的花渐浓都有了几分愁绪。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青年无奈,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种地步,对方依旧不愿意吐露心声——大概是他们两个还没到那种亲密的关系吧。 街边烛光昏暗不明,将中原一点红冷硬俊朗的脸照得模糊,偶有一道绿光闪烁,其余的看不清楚。 之前杀人时,中原一点红总好奇,为什么临死之前还要踟蹰,为什么会将千言万语憋在心里。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 黑衣青年走在花渐浓身侧,明明无限接近,却无法真正贴合。 * 回到客栈,花渐浓在自己门口停下,侧目看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好好休息。”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用这些话来安慰对方。 “嗯。” 黑衣杀手在某些时刻不远露出自己的脆弱,在听到花渐浓的关心后也只是故作镇定地微微一笑。 他很少笑,哪怕现在这么笑的幅度不大,也足以让人安心。 房间内漆黑一片,花渐浓进去后点亮蜡烛,趁着幽光在铜镜旁坐下。 没想到眼下最急的不是被陷害的楚留香,而是情绪不对的中原一点红。 他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花渐浓撑在脑袋,铜镜中那张漂亮的脸模糊,如梦似幻。他现在脑子里不是楚留香就是中原一点红,这两个人没一个省心。 “哎——” 今天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叹气,黛眉轻蹙,看得人心疼,忍不住亲手拂开紧蹙的眉。 “夜深人静,美人何故叹息?” 窗外响起一道风.流的嗓音,随即,面前的窗户就被敲响。 花渐浓听出是谁的声音,顿时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合上的窗户就被打开,一道身穿紫衣的男子便从窗户翻进来,姿态自然放松地落地。 “回来了?” 花渐浓转过身,侧目看着一副舒适模样的陆小凤。 “嗯哼。” 陆小凤拉把椅子坐下,与美人面对面:“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一脸愁绪?” 回想起两人刚认识时,他也是这么突然闯入花渐浓房间,然后说了一大堆话。 花渐浓哼笑一声:“没什么,你见到花满楼了?” “自然。”陆小凤见他没有什么想说的意思,便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还问我你怎么没过去。” “待拥翠山庄的事情解决。”花渐浓双臂环抱,翘着腿,“确实很久没和花满楼见面了。” “你一走了之,自然无法见面。”陆小凤摸着胡子,“我可是经常回去看望花满楼。” 他这话说的,像是经常回去看望空巢老人似的,听得花渐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在江湖上有名的人。”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少林武当、峨嵋丐帮、甚至还有金风细雨楼的人来。” “这么多?” 听到这几个门派,花渐浓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金风细雨楼也来了?这个在汴京权势不低的组织,居然与李观鱼有渊源? “不止。” 陆小凤轻叹一声:“江湖上那几个前辈也在。” “还有你认识的熟人。” 紫衣男子拉长声音,语气不明:“啧啧啧,魅力无边啊阿浓姑娘。” 第55章 拥翠山庄 被打趣的花渐浓略微收敛笑意:“你在哪儿看到的?” “……” 陆小凤猛地站起来,一脸诧异:“你还真的念念不忘?” 他原以为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早已私定终身,至于那个前辈也只是露水情缘。 但现在看对方这意思,难不成藕断丝连? 陆小凤根本就不用把话说出口,花渐浓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啧。” 略带着不耐烦的声音打破陆小凤的猜想,只见坐在对面的美人起身,冲着他扬了扬拳头:“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揍一顿丢太湖。” “哎。” 这下叹气的倒是轮到陆小凤了,他摸着胡子:“罢了,若是我估计也做不出选择,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身为一个浪子,一个在江湖上有名的浪子,陆小凤觉得自己能够与此时的花渐浓感同身受。 因此,他看向花渐浓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理解。 莫名其妙受到他这个目光的花渐浓面露疑惑,美人抬眼回望,眼中的情绪鲜明:“我觉得你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有吗?” 陆小凤哈哈一笑,还没继续说些什么,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出现在面前。 “嗯?” 紫衣青年垂眸一看,那只修长且柔软的手便将他一步步地推出门外。 “我要休息了。” 花渐浓将人推出门,倚靠在门框上,眉眼弯弯:“陆公子请自便。”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一声轻响将昏暗走廊的寂静打破。 被拒之门外的陆小凤满脸无奈,一转身又看到旁边打开门的中原一点红。 “……” 被对方看到自己从花渐浓房间出来,饶是陆小凤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兄,真巧,你还没睡?” “嗯。” 中原一点红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并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外露,哪怕看到陆小凤从花渐浓的房间里出来。 “哈哈哈哈。” 陆小凤还没怎么和中原一点红独处过,之前有花渐浓在两人中间调和,这才察觉不到什么。 直到现在,走廊只有他们两个,陆小凤便清晰地感受到中原一点红身上的冷漠。 这种冷既是疏离又是性格使然,和西门吹雪还不一样,中原一点红更加锐利,让人看到后不免心生惧意。 “那你好好休息。” 陆小凤收起心里的猜测,冲着中原一点红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而目视他离开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片刻,随即将视线再次落在对方刚才站过的地方。 他总是这幅模样,让人难以猜出他心中所想。 房间内的花渐浓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不用猜就知道是中原一点红。 美人卸下发间的绒花,又将脸上的淡妆擦掉。 一张清雅温和的脸缓缓出现在铜镜中,哪怕那双眼眸依旧温柔,肤色依旧白皙,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男人。 花渐浓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时不时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好像也有些恍惚。 好在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这张脸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 此人自夸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深秋的夜寒风簌簌,但在姑苏又变成一种往骨头里钻的湿冷。有风湿的人恐怕不适合待在这里,因为要无时无刻地忍受着骨头的疼痛。 花渐浓睡得很熟,就算狂风不断拍打着他的窗,他也只将这种动静当成催眠曲。 * 宴会当天一大早,中原一点红从外面回来,泛着寒意的清晨,他反倒是一身热气。 黑衣青年刚上楼就与打开房门的花渐浓对视上,随即一愣。 花渐浓的眼睛很漂亮,是圆润的,给人一种温柔感。但今天,对方的眼型居然变了,难道人的五官还会发生变化吗? 中原一点红不解。 “一大早就出去了?” 眼尾上挑的美人眉眼含笑,一抹绯红扫过眼尾,单是站在那里就犹如一只勾魂摄魄的狐狸。 “嗯。” 中原一点红有晨练的习惯,和花渐浓起来的时间差不多,只是对方是为了化妆,他是为了练剑。 练过剑的黑衣杀手浑身都散发着热气,那股与众不同的魅力随着炽热的体温一同扑面而来。 花渐浓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下移,最终落在弧度明显的胸口。 他的目光称不上收敛,而且中原一点红早已习惯他时不时放肆起来的视线。 不过,习惯归习惯,被这么看着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升起几分雀跃。 阿浓喜欢的是他的身体。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剑,十分熟练地给自己找着理由:喜欢身体也是喜欢。 所以,阿浓喜欢他。 “那你收拾收拾下来吃饭。” 花渐浓弯眸一笑,今日的他风情万种,一身绯红色衣裙热情似火,精致的妆容也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好。” 美人从身边经过,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混杂着微甜的脂粉香,让人闻到后心潮澎湃。 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当然,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 对于今天的装扮,他自己很满意,因此,就算有人为他着迷,那也很正常。 美人在楼下落座,陆小凤打着哈欠走来,衣衫不整,浑身酒气,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香。 “陆公子看来昨晚艳福不浅呐。” 花渐浓对脂粉了如指掌,一闻就知道陆小凤身上的脂粉香是万香阁的新品。 万香阁开遍天下,汴京就有一家,规模极大,每次新品都要靠抢,并且价值不菲。 姑苏繁荣热闹,也有一家万香阁,比汴京那家还要大。 花渐浓所用的胭脂水粉里倒是有几份万香阁的,当然,那么贵的东西他自己不会买,还是楚留香送的。 被打趣的陆小凤抬手摸着鼻子,哈哈一笑:“鼻子这么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味了。” “切。” 风.流成性的陆小凤就算没有红颜知己也会自己找乐子,对此,花渐浓并不想评价。 他微微后仰,斜视陆小凤:“你还不去好好收拾一下?” 脂粉的味道并不难闻,但当混杂着酒气就变得有些刺鼻,对于气味还是有些敏.感的花渐浓自然无法忍受。 “好好好。” 陆小凤举手投降,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就立刻起身,生怕对方催他。 大约两刻钟之后,中原一点红和陆小凤一同下楼,一黑一紫,皆是身高腿长面容俊朗。 花渐浓在听到动静后微微掀起眼皮,勾魂摄魄的眼睛散发着魅力,几乎快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脸上的红将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欺霜傲雪,两种对比极致的颜色所带来的冲击很强,根本无法忽视。 “走了。” 看到他们下来,花渐浓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宽大的衣袖和裙摆行动间翻起红浪,用金线绣出的暗纹在阳光下不断闪烁。 “今天街上几乎随处可见江湖打扮的人。” 从外面回来的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看到不下十个,除了那些被拥翠山庄邀请的人之外,还来了不少凑热闹的。 毕竟李观鱼自从上年纪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距离他上次走出拥翠山庄还是二十年前。 这么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居然要宴请宾客,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 能聚集这么多人,足以证明李观鱼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当然,人一多,事情自然也会多起来。有人凑过来想要寻仇,有人只是为了看热闹…… 而花渐浓三人那一种都不是,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来看热闹,但另外两人都知道他另有所图。 姑苏海碧山,已是深秋,山上竹海翻涌,处处青翠欲滴,昨天下过一场秋雨,此时山上白雾缭绕,宛如仙境。 花渐浓:“这么大一个拥翠山庄,居然让客人徒步走上去?” 美人在青翠林间缓步,一身绯红格外显眼。 陆小凤像是出来踏青似的,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舒畅:“哎呀,人家轻功好的直接一跃而上,有钱的马车骏马而行。” 而且爬山对于江湖人来讲不算什么,倒是忘了花渐浓不会武。 他侧目看着身侧的红衣美人,和他们两个一脸轻松的人相比,对方气息微乱,脸颊都透出一层红。 早知如此,花渐浓今天就不用打腮红。 他咬紧后槽牙,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理直气壮道:“歇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陆小凤丝毫不觉得意外,眉眼一弯,附和道:“好。” 中原一点红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随身带的水递过去。 林间有风吹过,竹林簌簌而响,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竹叶,踩上去松软。因着昨天一场雨,不少竹叶被打落,带着潮湿的水汽落在地面。 花渐浓喝着水,眉眼间有些无奈。 早知道…… 算了,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想这些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此人虽娇纵,但好哄,就算不理他,他自己也能把自己哄好。 几人停下来休息的这段时间内,面前经过不少。几乎每一个在经过他们时都会停下,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原因很简单,一是有人见多识广,认出陆小凤或是中原一点红来;二是看到美人,想要表现一番。 不过这些人皆被拒绝,一部分人被拒绝后依然保持着礼貌,另一部分则是瞬间翻脸,阴阳怪气。 花渐浓轻哼一声:“眼睛里的恶心都快溢出来,居然还想装作正人君子。” 就像他当时给那几位女子说的那样,有时候长得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心思灵敏,尚且能利用几分。 但世间不少姑娘为人善良,却不知在无权无势之下,怀揣着美貌的善良就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不知道想到什么,花渐浓脸上的情绪略微收敛。 休息片刻,三人再次启程。 山上温度比山下低,而且竹林密布,更加凉爽。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在三人面前浮现,大门敞开,顺着石阶而上,周围还有不少人。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番,发现没几个自己认识的人,便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相比之下,还是陆小凤和中原一点红更有名些。 看到一身黑衣的中原一点红出现在拥翠山庄,不少人心里一惊,误以为他是来杀人的。 杀手组织的头目身死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而薛家庄也没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知道是薛笑人找的那个假扮自己的人太逼真,还是薛衣人并不想让众人知晓薛家庄二庄主消失。 “他怎么来了?” “看来今天又要见血了。” 有人纷纷看向中原一点红,眼中忌惮有之、害怕有之,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人要么漠然,要么不屑。 不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一件事情——传闻中毒辣无情毫无人性的天下第一杀手,那个中原一点红,身侧居然多出一个貌美女子。 尽管一旁还有个陆小凤,但没有人认为那个美人和陆小凤相关。 而且,中原一点红看向对方的目光都不一样,比之前像个人。 花渐浓轻叹,进到拥翠山庄后先是环顾四周:“李观鱼还在卧病在床吧?” 人还没死,李玉函和柳无眉便迫不及待地在拥翠山庄内暗算楚留香。 他咋舌,不知道李观鱼知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气得从床上蹦起来。 前代第一剑客,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陆小凤!” 三人停下脚步,很快,一个陌生的人快步而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来姑苏了。” “柳如钢?” 陆小凤看清来人是谁后愣住,此人是巴山第一嫡传掌门弟子,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闻名江湖,而且轻功也是一绝。 他们两个是好友,只是……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柳如钢和李观鱼有关系? “奉师命前来。” 柳如钢看出陆小凤眼中的疑惑,便主动开口解释。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花渐浓姑娘,中原一点红。” “久仰大名。” 柳如钢柄没有因为中原一点红是杀手而蔑视对方,颇有礼貌地问好。 至于那位花渐浓姑娘,柳如钢以为此人和陆小凤关系匪浅。毕竟身为朋友,他知晓陆小凤的好.色在江湖鼎鼎有名,欣赏美人就是对方的爱好。 “里面已经来不少人了。” 四人一同往里走,柳如钢开口说道,语罢又感慨一番:“不愧是前代天下第一剑客,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是啊。” 陆小凤与其交谈起来,身侧的花渐浓倒是从刚进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低头轻声询问,这幅体贴入微的样子倒是让柳如钢侧目。 “我出去走走。” 花渐浓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随后递给中原一点红一个眼神。 知晓他意思的黑衣杀手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去,只留下陆小凤一人在原地。 “诶?他们两个?” 柳如钢满脸疑惑,看看远去的两人,又看看身旁的陆小凤。 “哈哈。”陆小凤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两人感情很好,浓情蜜意。” “哦——” 离开的花渐浓听到背后的话后没有丝毫反应,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找到柳无眉。 相比于李玉函,他觉得柳无眉更要危险一些。身为石观音受重视的弟子,画眉鸟的名号早已在江湖上闻名。 只是此人鲜少以真面目示人,以至于现在没几人知道拥翠山庄的少夫人就是画眉鸟。 “你和柳无眉谁更厉害?” 中原一点红没有和柳无眉交过手,但他听说过一些,思索片刻后开口回答:“略胜一筹。” “没事。” 花渐浓扬眉一笑:“我们两个对上她,肯定没事。” 我们…… 中原一点红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这两个字上面,心情复杂地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 “嗯。” 他低垂眉眼,目光中全是妩媚动人的花渐浓。 我们…… 我们…… 第56章 我真的没有 花渐浓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面前突然安静下来的中原一点红——不对,这人平常就很安静。 “走吧。” 美人发间簪钗华丽,行动间清脆声音不断,叮铃作响。 拥翠山庄很大,占据整个山头,庄内装修雅致,假山流水,各色花草树木。 “有钱。” 花渐浓默默点评,初次之外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你喜欢?” “怎么?我喜欢的话你就送我?” “嗯。” “?” 花渐浓只是在开玩笑,根本没想到中原一点红会这么认真回答。而且买宅子要很多钱吧?这么随便的语气仿佛送的不是房子,而是不值钱的东西似的。 “你不是喜欢?” 中原一点红有钱,很有钱。他杀一次人的要价很高,物欲又低,钱自然多起来。 “我只是在开玩笑。” 眼看这人是认真的,花渐浓只好解释:“你自己留着吧。” 他摆摆手:“这么想给我花钱?等事情解决后给我买件衣服。” 买衣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但放在这种时候就不寻常。中原一点红听到后眼眸一暗,不假思索地应下。 “早知道拥翠山庄这么大,就应该提前踩点。” 青年面露沉思,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眼尾一抹绯红更是摄魂夺魄。 “我去看看。” 中原一点红潜伏的功夫不低,若是想,简直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 而花渐浓也不逞强,听到后微微颔首。 随即,他眼前一花,原本站在面前的人似一只飞鸟从枝头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愧是杀手。 花渐浓在心里点评,环顾四周之后便转身离开。 说是宴会,但拥翠山庄布置得并没有那么热闹,只是多了许多人在庄子里走动。 深秋有不少特定的佳肴,已经有计划的李玉函以及柳无眉只在吃食上下功夫,其他的略微有些敷衍。 对此,有不少人替他们找借口。 什么因为李观鱼病重,他们两个无心打理之类的。 花渐浓听到这些话后就不屑地轻哼一声,这两人要是因为李观鱼重病而茶饭不思,那石观音就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 生李玉函都不如生块叉烧。 青年没往人堆去,一来他和这群人根本不熟,二来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因此,花渐浓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待着。周围是青翠竹林,一条小径蜿蜒,竹林中有一凉亭。 他就独坐亭中,一身红衣似火,在一片青色中格外显眼。 周围风声簌簌,有竹叶纷纷飘落。此情此景,难得让人心生平静。 花渐浓姿态慵懒,表情闲适,看样子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但总有人不想让他安静。 听到脚步声后,花渐浓轻啧一声,抬眼望去。却没想到从竹林外缓步走来的居然是个熟人。 “姑娘,又见面了。” 对方在亭外止步,一副仙风道骨的打扮,只是眼神丝毫没有任何收敛。 这种眼神花渐浓看过不少,就算已经习惯,但与不满并不冲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终南山禁地见过的尹志平。说是“见过”已经是花渐浓礼貌,实则就是互殴。 花渐浓在心里冷笑一声:“我没去找你麻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青年表面上冷淡,就算是听到尹志平向他打招呼也不为所动。 “姑娘是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尹志平微微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坐亭中的美人,装模作样:“当时杨过杀人潜逃,在下是奉师命……” “生气?”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红衣美人直接开口打断他,语气颇为不屑:“和你?” 花渐浓微抬起下巴,上挑的眼尾以及妩媚的妆容都让他充斥着攻击性:“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生气?” 美人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慵懒模样,但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尹志平略微收敛脸上的笑,虽然知道美人脾气不好没什么,但此人如此不识好歹,他也不必给这人好脸色! “在下见姑娘一人在此,出于礼节问好,姑娘却恶意相向。” 他停顿一下,随后冷下脸:“难道没人……” “聒噪。” 花渐浓懒得听他啰嗦:“哪儿来的苍蝇一直在扰人清静?” “你!” 尹志平此人心高气傲,若不是花渐浓貌美,他都不一定来与此人交谈。 “你什么你!” 花渐浓猛地起身,发间珠翠轻晃,叮铃作响:“我一个人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打扰。” 他上下打量着尹志平,对此人印象极其不好:“我不把你当仇家都算好的,谁家好人看到女子孤身一人就上来打招呼?就这还是全真弟子?” 论嘴上功夫,尹志平自然比不上花渐浓,一大段话直接说得他脸一阵青一阵白。 只是这种程度就已经受不了,花渐浓冷哼一声,若不是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他定要让尹志平好看。 “你……” 见他还要继续纠缠下去,花渐浓眼一横,抬眸盯着尹志平的眼睛。 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直冲天灵盖,尹志平浑身一紧,不明白这个感觉从何而来。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在。” 正当花渐浓要教训尹志平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他。 “啧。” 美人表情有些不耐烦,因此,循声看过去的视线都算不上和善。 来的人他很熟,特别熟。 青翠竹林间缓步而来的白衣男子不是楚留香又是谁?已是深秋,此人还拿着一把折扇。 “阿浓?好久不见。” 花渐浓在听到楚留香的声音后便收回视线,待对方停在面前后冷哼一声:“来得真巧啊。” 这句话阴阳怪气,再加上他刚才看过来的眼神也充斥着不满,因此,楚留香下意识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什么惹到他的事情。 但……两人久别重逢,这才是见的第一面。 “这位是?”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 他看向一旁的尹志平:“全真教弟子。” “你是?” 楚留香虽然闻名江湖,但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更何况,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 “在下全真教尹志平。” “原来是尹道长。” 他们两个倒是聊了起来,花渐浓在一旁看着,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聊得这么热闹,要不要我给你腾位置?” 这时,就算楚留香刚来,就算他们两个刚见面,这个语气一听就是某个人不满。 自然不会是他,那就只有尹志平了。 花渐浓脾气很好,楚留香根本想不到这尹志平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会让对方这么生气。 “楚郎~” 花渐浓这两个字喊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似蛛丝一般紧紧地将楚留香缠绕起来:“你都不知道妾身受了多大的委屈!” 又来了。 楚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颇为无奈,但表面上却十分配合地询问:“怎么了?” 红衣美人犹如一只蝴蝶扑来,而楚留香抬手动作熟练且自然地揽住对方。 花渐浓脸颊贴在楚留香胸口,分明是明媚动人的妆容,他此时的表情却是委屈无比。 “这人……” 青年几乎是添油加醋地将终南山一事以及方才的事情讲出来,语罢,还可怜地斜视尹志平。 “这人眼神看得妾身好害怕,说什么道长,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你简直血口喷人!” 尹志平气急,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至于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没来得及就不得而知了。 “他凶我~” 花渐浓一听,顿时变本加厉,一句话短短三个字,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在舌尖绕一圈。 他语气可怜至极,仿佛尹志平此人罪大恶极。 楚留香被他这几句话喊得心软,他知晓花渐浓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方才所说的话起码七成真实。 既然如此,那眼前这个尹志平还真是一个道貌岸然之人。 被郁金花香裹挟着的花渐浓侧目,从楚留香怀里看向尹志平,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眸光芒闪烁。 他勾唇一笑,冲着对方无声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刚才还一脸怒意的尹志平脸色一白,整个人犹如着魔一样,动作僵硬,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随即奋力一挥。 “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楚留香的手正揽着花渐浓,根本来不及阻拦。 而花渐浓则是冷眼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尹志平挥剑自宫。 楚留香:“……” 白衣男子立刻点了尹志平周身几处大穴,虽然伤不至死,但一不小心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浑身惊起一阵冷意,甚至都感同身受。 几个月不见,他以为只是娇纵的花渐浓居然…… 身为知晓对方秘密的人,楚留香自然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他抬眸,回望站在亭前的花渐浓,美人依旧美.艳,只是对于疼得蜷缩在地的尹志平没有一丝同情。 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花渐浓微微一笑:“怎么?楚郎觉得我狠心?” 他长得好看,妆容又美,语气平淡地问出这句话。 这么一张脸,似乎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 楚留香起身,脸上有些无奈。 行走江湖多年,他又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指责的人。 花渐浓确实是动手——对方甚至没动手。 凭刚才那番话,他多多少少也知晓尹志平的为人。 “啊啊——我不会放过你!” 一旁,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尹志平面上毫无血色,两只手向下,想要捂着伤口,但手指刚落上去就疼得不行。 “不会放过我?” 花渐浓听到尹志平气急的话,倏地一笑:“这关我什么事?下手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狼狈的尹志平,对方身上那件道服某处被鲜血染得通红。 “先给他找个大夫吧。” 此刻,成熟的成年男性楚留香无奈扶额,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去问,眼下应该先安顿好失去重要东西的尹志平。 “我才懒得管他。” 花渐浓皱着眉,眼中的不满都快溢出来,对于尹志平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觉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当时在禁地,对方就将他错认成小龙女。如今再见,对方又心怀不轨,以防此人回去后在对小龙女心生歹念,不如直接割了一劳永逸。 花渐浓觉得自己并没有错,至于楚留香的看法——他并不在乎。 美人轻哼一声,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后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尹志平咬牙切齿,将这一切都怪在花渐浓头上。如果不是看到她,自己也不会过来,不过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而且……他刚才整个人都犹如被鬼上身一般。肯定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不然,他身为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好心留下来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再次顿下身,俯视着心有不甘的尹志平:“小友,你扪心自问,自己当真没有抱有其他的心思?” 白衣男子语气平缓,躺在地面上的尹志平都快痛晕过去,他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我明白你刚才的眼神。” 他单腿微曲,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下垂。 “差点忘了,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 尹志平睚眦欲裂,想晕,但疼痛让他一直保持着清醒。 “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楚留香站起身来,从刚才出现到现在,他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多年前就闻名江湖的传奇人物,又怎么可能如同表面一样? 正如此时,传说中的盗帅楚留香正垂眸看着自己,那双春风般的眼眸冷下来,微卷的长发垂在身侧。 居高临下的视角本就给人极强的压迫感,何况楚留香现在的表情很是严肃,目光都带着几分警告。 “我这人消息灵通,若是之后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只好前往终南山全真教拜访。” 话音刚落,楚留香便转身潇洒离开,走时还留下一句话:“待会儿拥翠山庄的人回来救你。” 这人是在威胁他。 尹志平喉咙沙哑,此时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带着郁金花香的白衣男子离开,只给他留下一道优雅风.流的背影。 那个花渐浓究竟是什么人?闻名已久的盗帅楚留香居然都愿意包庇他…… 这些在花渐浓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皆不知。 刚才在竹林中,青年瞥见中原一点红的身影后便走了过来。 “找到了?”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他回答过花渐浓的询问后,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一幕。 “嗯?” 察觉到身侧黑衣青年的停顿,花渐浓停下脚步:“怎么了?” “那个人是全真教的?” 杀手思索片刻,很快就回想起刚才那个人。 “嗯。” 花渐浓不想再提及尹志平,但他没有明说,只是蹙起眉。 这个小动作被中原一点红看在眼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提及。 至于尹志平为什么会是那种下场,中原一点红也没有追问。若不是和花渐浓有关,此人关他何事?若和花渐浓有关,那人就是活该。 他手上人命无数,只是一个阉割,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花渐浓心情总算是有所好转,露出一抹笑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询问:“柳无眉现在是在哪里?” “在她们房间里,只是……” 中原一点红话说一半,随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不由得让花渐浓好奇起来。 “嗯?” “柳无眉似乎是得了什么怪病,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挣扎,似乎是想要逃出来。” 中原一点红只是匆匆一瞥,形容起来也只是凭借记忆描述:“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听他这么一说,花渐浓便明白柳无眉是什么情况。 “哼。” 一声冷哼打断中原一点红的回忆,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美人,没有开口,只是用目光询问。 “她的确是犯病了,但是瘾病。”花渐浓解释一番,“石观音那里的罂粟花海已经被我们毁掉,她自己手里剩的药估计也用完了。” 听到这番话,中原一点红便明白柳无眉是什么情况。 “既然如此,现在便去控制她。” 至于李玉函,不足为惧。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里的剑,已经在思索怎么杀掉那对夫妇。 “等等。” 花渐浓抬手拦下中原一点红,他抬眸:“直接杀掉他们难免生疑,不如……” 他压低声音,冲着中原一点红勾勾手指。 黑衣杀手比他高,见状便略微弯下腰来附耳过去。 翠绿竹林间,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离得很近,姿态亲密。黑衣男子弯腰侧耳,身形高大,弯腰时几乎快将面前的红衣美人揽在怀里。 楚留香出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月不见,这两人变得更加亲密。 身为一个杀手,对于周围的动静向来保持着敏锐,因此,在楚留香刚出现时,他就已经听到对方的脚步。 但,他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花渐浓正向中原一点红讲着自己的想法,随后腰间便多出一只手。 苍白有力的大手被鲜红的衣裙衬托得毫无血色,大片绯红中,这一小片白就变得格外显眼。 在察觉到这只手时,花渐浓并没有任何反应。他肯定知道是谁的手,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等他把话讲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才发觉站在中原一点红身后不远处的楚留香。 青年表情平淡,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怎么?不陪着尹道长了?” 花渐浓眉眼一弯,乍一看妩媚中带着温柔,可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 “哎。” 被阴阳怪气的楚留香无奈轻叹,他一听就知道此人是在计较刚才的事。 “阿浓——” 白衣男子眉眼含笑,面对误解,他居然还能保持着对此人的纵容:“原本还觉得这么久不见阿浓会疏离我,但现在听到熟悉的语气,我便放心了。” 花渐浓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表情确实变得柔和下来。 一旁将这些都尽数看着眼底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着,心中诧异:“居然可以这么做。” 只顾着杀人的杀手又怎么能比得上情场高手呢? “阿浓和红兄刚才是在商议什么?” 楚留香折扇轻摇,丝毫不提两人刚才的拥抱。 “想知道?” “自然。” 楚留香薄唇轻勾,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沓银票在花渐浓眼前晃了晃。 银票晃动声不大,但足以让红衣美人喜笑颜开。 一阵疾风吹过,竹林簌簌而响,不少竹叶飘落。楚留香将手里的银票递过去,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动作自然地将花渐浓发间一片竹叶捏下。 中原一点红:“……” 他本就沉默寡言,如今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犹如一道缄默的雕塑。 “阿浓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花渐浓收起银票,不答反问:“你来拥翠山庄做什么?” “盛情难却。” 楚留香眉眼含笑,他原本的长相偏凌厉,不笑时尽显冷酷。可笑起来就宛如春风拂过,冰雪消融一般。 “啊——” 白衣男子弯眸,恍然大悟:“我原本就觉得在这里碰到你们有些奇怪,毕竟无论是阿浓还是红兄,都与拥翠山庄没什么关系。” 他低头,明显是在笑。 “难不成是因为担心我?” 被说中的花渐浓卡住,确实是哑口无言。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就算被说中也要死不承认,不然……楚留香指不定要多么得意。 “自作多情。” 花渐浓直接转身离开,发尾在空中荡了一圈,被风吹起,轻柔又缠.绵地从楚留香面上拂过。 “诶,你还没告诉我呢。” 若是说青年认识的人中谁最了解他,那非楚留香莫属。 不管花渐浓是什么心情,打也好骂也好,此人都犹如什么都没发生,态度又是纵容放松。 不夸张地讲,花渐浓身上的一些习惯都是他惯出来的。 见花渐浓转身离开,一旁充当雕塑的中原一点红这才起身跟上去。 难道在他不在的这几个月里,这两个人发生什么了? 楚留香在心中猜测道,虽然之前中原一点红就对花渐浓怀有心思,可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 非要比较的话,就像是一叶在奔流不息的大江中被系在岸边的扁舟。想顺流而去,却被固定在原地。时不时地因风浪飘摇,但终归要留在原地。 但现在不一样了,中原一点红宛如失去桎梏,整个人都变得“活”起来。 看向花渐浓的视线不再遮掩,尽管感情内敛,但依旧明晃晃地偏爱。 按理来讲……楚留香应该高兴,毕竟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爱过。” 这两个字他给许多人讲过,结束一段感情就断得干干净净,几乎从来没有藕断丝连过。 不过,自己和阿浓算爱过吗? 饶是情场高手楚留香都有些不确定,他不是断袖,没有龙阳之好啊。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第57章 不动手,纯恶心 花渐浓才懒得去想楚留香心里的纠结,他大步向前,行动间浑身叮铃作响。 发间的珠钗晃动时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和铃铛是不同的感觉。 而他身上的衣摆宽大,走路时会绽放得如花一般。 “阿浓。” 楚留香三两步就跟上来,折扇合上后在青年肩膀上轻轻碰了一下:“原本还不确定,但看你这幅模样,看来是真的为我而来。” “……” 花渐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一把抢过楚留香的折扇:“再啰嗦……” 狠话才放一半,楚留香就举手投降。 虽然白衣男子经常对花渐浓无奈,但有些时候,花渐浓也对其无可奈何。 花渐浓的计划并不复杂,只是准备让李玉函和柳无眉当众说出自己的打算。 原本他们联络了一些人准备暗算楚留香,却忽略了楚留香的影响力,更何况这次来这么多人,自然有不愿听从的。 待计划败露,仅凭李玉函和柳无眉的功夫,肯定奈何不了楚留香。 “在受到请帖后我就在想这是不是一场鸿门宴。”楚留香当时在石林洞府亲耳听到李玉函和柳无眉的对话,早就对这两人有所提防。 “不过能再次见到阿浓,就算是他们不下天罗地网我也要来。” 若真论起甜言蜜语,花渐浓是真的比不过楚留香,毕竟对方全是实践所得,和他这种纸上谈兵截然不同。 “阿浓准备怎么做?” 花渐浓没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中原一点红,问道:“李玉函和柳无眉的房间在哪里?” “东南角的院子。” 中原一点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经过了李观鱼的房间。” “嗯?” 黑衣杀手拇指摩挲着腰间长剑:“他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中毒?” 这下花渐浓和楚留香皆惊讶不已,李观鱼是何人?前代第一剑客!就连当今被誉为剑神的西门吹雪都打不过对方。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会中毒?李观鱼还没到老得动不了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在剑道上的感悟越深,功夫自然也更厉害。 “生人近不了身,那自然是熟人喽。” 花渐浓双臂环抱,轻哼一声,漂亮的狐狸眼微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他今天涂得眼影掺杂些许金粉,平常看不出来,可一到阳光下就能看到绯红之中的流光溢彩。 “熟人?” “难道是拥翠山庄的人?” 花渐浓舔着尖锐的牙齿,不答反问:“我有糕点,你要吃吗?” 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既没有指明要给谁,也没有说是什么糕点。 但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在听到他的询问后都应下。 可花渐浓并没有拿出糕点,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楚留香脸上的表情一变:“你是怀疑柳无眉和李玉函?” “你真当他们两个是苦命鸳鸯?” 红衣美人走出竹林,红衣猎猎,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由得浑身发寒:“那可是画眉鸟,杀了那么多人,李观鱼又不是她亲爹。” 闻言,楚留香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诧异。 毕竟这种罔顾人伦的事情世间少有,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爹下毒呢? 就算柳无眉下得去手,难道李玉函就这么不管不顾吗? “谁知道呢。” 花渐浓指尖绕着柔顺的长发,瞥见楚留香眼中的诧异后轻笑一声:“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楚留香哑言,因为他还真的遇见过。兄弟相残都快变成常态,这么一看,柳无眉给李观鱼下毒确实没那么惊讶了。 “既然要拆穿他们两个,不如现在就去会会他们。”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好啊。” 花渐浓总算是打起精神,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 他还没见过柳无眉和李玉函,倒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两个传奇人物。 青年眼眸一转,紧接着对中原一点红说了句什么,随后才和楚留香一同前往李玉函夫妇的房间。 身为拥翠山庄的少庄主和少夫人,李玉函和柳无眉的院子位置很好,规模也不小。 但这么大一个院子,居然没什么下人。 想想也不奇怪,柳无眉有瘾病,时不时地就会发作。这要是被下人知道,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闲话。 李玉函此人倒是用情至深,可惜……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毫不遮掩,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院中种着花,暮秋时节,各色鲜花快要败落。 花渐浓环顾四周,表情平淡,犹如出来踏青一般。 “谁?” 正在房间里陪着柳无眉的李玉函听到脚步声立刻呵斥,他们院子寻常除了打扫卫生外禁止踏入。 难道是哪个前辈来商量事情? 他给柳无眉掖好被角起身出来查看,刚出来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香帅有什么事?” 李玉函在看到楚留香时,浑身紧绷起来,同时也防备着。他早就听说过楚留香的那些事迹,自然不敢轻视此人。 但他们的计划从始至终都在保密,楚留香应该不知道。既然如此,那这人过来做什么? “少庄主。” 楚留香微微一笑,若是看表象,绝对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即将面临危险的人。 “在下和你父亲乃是旧相识,今日前来是想探望一番。” “父亲病重多日,怕是无力见客。”李玉函听到这句话后略微松一口气,“而且,香帅走错了。” “没走错。” 花渐浓抬眼,浓密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拥翠山庄有两个主人都病倒,大家却只在乎李观鱼前辈。” 他意有所指,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诚恳:“我们便来探望另一位病人。” “这位是?” 李玉函并没有接花渐浓的话,只是目光狐疑地看过来。 他从未见过此人,若是见过,这幅模样恐怕没人能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和楚留香的关系也不错…… “在下花渐浓。” 李玉函的表情如旧,心里却有些吃惊。因为他听过这个名字,在石观音死之前。 自从决定要摆脱石观音,他们夫妇二人几乎不会放过石观音的任何消息。因此,当石观音时隔多年从沙漠出来时,他立刻就派人去查。 得到的消息却是石观音因为一个在汴京的女子才出来。 当时,柳无眉听到笑出声:“看来那个汴京的花渐浓长相不错,不然石观音也不会亲自过去。” “看来又要有人毁容了。” 柳无眉幸灾乐祸,可最终传来的并不是那个花渐浓毁容的消息,而是石观音死了。 石观音,堪称沙漠霸主的石观音居然死了。 柳无眉和李玉函曾多次猜测那个花渐浓究竟是什么身份,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顶多是长得好看些,又不会武功,当时究竟是怎么杀死石观音的? 察觉到李玉函探究的目光,花渐浓侧目,大半个身子都要躲在楚留香身后:“少庄主为何这般看着妾身?” 他声音轻柔,怯怯道。 楚留香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无比配合地抬手将人护在身后:“令夫人还卧病在床,少庄主这么明目张胆……” “我没有!” 李玉函万万没想到只是打量一番,居然会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更何况无眉武功在他之上,他们几个的话对方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来挑拨他们夫妻之间关系的? 李玉函心中冷笑一声,待今日过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楚留香就不复存在,只能任凭他们差遣! 若是花渐浓和楚留香能够听到李玉函心中所想,估计都要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楚留香,十几年前对方就已经在江湖上名声大噪。遇到过多少危险?不照样活到现在? 柳无眉武功顶多算二流高手,李玉函更不必说,只是寻常功夫,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李观鱼的天赋。 “两位若是没什么事,还挺离开。” 锦衣玉袍的青年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对他们心存不满似的。 “诶。有事,怎么会没事呢?” 这时出来说话的还是花渐浓,他从楚留香身后探出头,眉眼弯弯:“听闻少夫人身患奇病?” “没有。” 李玉函矢口否认,微眯双眼:“两位再不离开就休怪在下无礼。” “哦——”花渐浓模样无辜,“你又打不过他。” “……” 不过说了几句话,李玉函便觉得头痛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将花渐浓给扔出去。 但,正如对方所说那样,他的确打不过楚留香。 “两位擅自闯进来,又没有什么事情,难道是故意捉弄我?” 李玉函垂在身侧的双手都紧握成拳,可表面上还在维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情——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也没有理。 花渐浓的嘴上功夫不低,三两句就能气得人一蹶不振。 对上他,李玉函除非动手,否则根本奈何不了他。 话又说回来,李玉函要是能在楚留香眼皮子底下对花渐浓动手,难于上青天。 第58章 蛇蝎美人 花渐浓看到李玉函隐忍的表情后眉眼一弯,他轻挑眉梢,很是挑衅。 将他护在身后的楚留香根本就没发现,直到看见李玉函愤怒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垂眸。 “嗯?” 在楚留香看过来的一瞬间,花渐浓脸上的表情顿时无辜起来,仿佛刚才刻意挑衅李玉函的人不是他一般。 “想让我们走也很简单。” 花渐浓双手搭在楚留香胳膊上,隔着衣衫能够清晰地体会到对方炽热的体温,以及有力的肌肉。 “姑娘是在和我谈条件?” 李玉函被气笑,根本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分明是他们擅自闯进来,还无理取闹一番。 结果要让这两个人走,居然还要谈条件? 花渐浓微微颔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 他一身红衣似火,说出的话也让人火大不已:“听说少庄主手上有暴雨梨花针?把这个给我。” 青年脸上的表情平淡,可语气以及态度都十分强硬,且蛮不讲理。 饶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楚留香都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哪有人直接伸手要? 白衣男子低下头,眼神诧异地询问起身侧的美人。 当看到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抬手摸着鼻子,轻咳一声:“是借。” 不过,花渐浓怎么知道李玉函手上有暴雨梨花针? 这个疑惑不约而同地从楚留香和李玉函心中升起,尤其是李玉函,他现在觉得花渐浓就是一个妖怪。 不然,那么多隐秘的事情,这人怎么知道得清清楚楚? 无眉患病就算了,就连暴雨梨花针在他们手里都知道。 要知道,那些和他们合作的江湖高手都不知道暴雨梨花针在他们手上,这是被他们夫妇俩当做万无一失的底牌的。 花渐浓忽略掉两人的震惊和疑惑,继续理直气壮:“现在就给我。” “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一道略显虚弱的女声自李玉函身后响起,紧接着,一位面容苍白带着病气的女子缓缓出现。 她面容俊秀,身形窈窕,黛眉如远山,只是看上去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不过,尽管她一副病容,但依旧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且武功不低。 “无眉。” 看到柳无眉出来,李玉函立刻面露担忧,连忙伸手扶着对方。 啧。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让花渐浓莫名有些不爽,他在心里算了算,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于是,刚才就颇为无理取闹的美人露出一个笑,这抹笑很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这么漂亮的人是个哑巴就更好了。 花渐浓:“开玩笑?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从楚留香身后走出,血红裙摆轻荡,似一朵盛放的罂粟花。 “这里只有我们四个,装起来不累吗?” 闻言,其余三人纷纷面色一变。 楚留香是因为没想到青年居然直接捅破,而李玉函和柳无眉则是震惊不已。 刚才三人的谈话,柳无眉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和李玉函不一样,她怀疑花渐浓早就知晓她们的计划。 这个女人是一团迷,从石观音身死便能看出。 身为石观音的弟子,柳无眉自然对石观音了如指掌。在听到石观音死在汴京时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并猜测此事与花渐浓有关。 尽管当时传出来的消息是石观音自尽而亡,但柳无眉不信。 那么自恋且自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尽。 此时更加确定了柳无眉的猜想,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却知道他们的计划。若不是有人透露出去,便是此人神机妙算。 顶着柳无眉打量的花渐浓蓦地转过头,神情羞怯:“少夫人,我不喜欢女子,何况是有夫之妇。”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成功得恶心到柳无眉和李玉函。 夫妻二人皆被调.戏一番,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要弄死这个人。 楚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隐约猜到花渐浓想要做什么,难道这样就能激怒他们两个?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白衣男子还是任由花渐浓做出一个“蛮不讲理”的样子,自己则是在旁边站着。 可无论是柳无眉还是李玉函,此时也不敢出手。 楚留香确实是没有阻拦,但他的样子一看就是在防备着他们两个。 眼下那些人都不在,他们夫妇俩也奈何不了楚留香。只能忍,罢了,大不了之后再讨回来! 可惜李玉函和柳无眉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花渐浓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把暴雨梨花针教出来,这么做也只是闲得无聊。 “我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两位还是不明白吗?” 红衣美人轻叹一声,探手摘下一片绿叶。夹杂着枯黄的绿叶在他指尖很明显,将他的手衬托出一种玉质。 “少夫人的眉画得不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花渐浓抬眸,温柔一笑,“画眉鸟。” 柳无眉心里没有丝毫惊讶,大概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暴露。 她刚发过病,此时身体虚弱,尽管如此,眼中的狠毒也无法遮挡:“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还一副无害模样的柳无眉浑身气质一变,甚至能够看出几分石观音的模样来。 不愧是师徒,尽管柳无眉十分抗拒自己这个身份,但不可否认,她身上确实有些地方受到石观音的影响。 “自然是……石观音亲口说的。” 花渐浓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反正石观音已经死了,他们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 青年慢慢踱步,每走一步,便讲出一个秘密。 比如他们两个这次宴会是为了暗算楚留香、比如柳无眉对花粉上瘾……就连李观鱼的事情也猜得大差不差。 随着他说出的秘密越来越多,早有猜测的柳无眉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她侧目看向李玉函,示意对方现在就去找人。 可李玉函刚迈出一步,楚留香便笑吟吟地拦下他:“少庄主这是要去哪儿?” “楚某已经来了,为何要走?” 论起心眼,其余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楚留香一个人。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柳无眉眼神一冷,立刻冲向一旁的花渐浓。 柿子先挑软的捏,而且楚留香明显对此人十分在乎。 杀气扑面而来,花渐浓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根本不害怕柳无眉。 见状,楚留香想要出手阻拦,却被李玉函一掌袭来。 白衣男子面不改色,侧身躲过李玉函一击,同时抬手屈指弹出一道内力。 他的武功远在柳无眉之上,哪怕是一道内力,柳无眉也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翻身躲过。 浅色衣摆在空中荡出一朵花,落地后,柳无眉突然身形一顿。 她心口蓦地一紧,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双闪烁着粉光的眼睛。 与此同时,一股诡异的情感从心底滋生,哪怕恢复意识后,这抹莫名的感情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淡淡暖香自身后传来,于此同时,尖锐的发簪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花渐浓微微低头,妆容精致的脸仅差一寸就贴上柳无眉苍白的脸:“少夫人刚才是想杀我?” 理智上,柳无眉应当立刻反制身后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可情感上,她居然下不去手。 好荒唐! 她手上人命无数,怎么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手下留情! 柳无眉瞳孔微缩,咬紧后槽牙。 难道石观音就是因此败在她手上? 花渐浓并不在乎柳无眉心里想着什么,他轻叹一声,院中残落的百花都沦为陪衬。 “暴雨梨花针在哪儿?” 也不知是因为心底那抹莫名的情绪,还是因为对漂亮的人总会多有纵容。柳无眉在李玉函震惊的目光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铜管,白皙的手都在颤抖。 花渐浓轻笑一声,那双上挑的眼中满是笑意:“很好。” 他语气缠.绵,轻声夸赞。 柳无眉手里一空,顿时冷静下来。 不对!她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把东西交出去? 另一边,楚留香已经制服李玉函,轻而易举地抬手点了对方身上穴位,随后走到柳无眉面前。 “没能让两位计谋得逞,楚某承让。” 白衣男子装模作样抬手行礼,随后在柳无眉彻底清醒前出手点穴。 花渐浓收回手,那股淡淡的暖香也从柳无眉身边消失。 他看向手中的铜管,约摸一掌大,三寸宽。 “这就是暴雨梨花针?” 一边说,他还一边抬手将其对准柳无眉,眼中没有丝毫害怕。 这幅漠视的模样让李玉函心一惊,当下立刻开口:“放开她!” “当真是伉俪情深。” 花渐浓说话时尾音习惯上挑,因此总给人一种缠.绵感:“那杀你?” 身着红衣的美人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将暴雨梨花针对向李玉函:“李观鱼究竟是怎么病倒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询问,一旁的楚留香听到后不动声色地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任由花渐浓询问。 这幅不作为的样子让李玉函咬紧牙关,他心中或许升起一丝愧疚,但很快便消失。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花渐浓这次没有用技能,而是晃晃手里的暴雨梨花针:“你若不说,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刺猬。” 这人看起来美艳,心地也如此狠毒! 第59章 你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花渐浓对于李玉函指控的目光供认不讳,甚至还十分自得地微抬起下巴,颇有一副自傲模样。 这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还不说吗?” 美人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铜管:“据说暴雨梨花针威力巨大,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刺成筛子。” 说罢,他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柳无眉:“既然少夫人苦恼于花粉,不如我替你一劳永逸。” 花渐浓的语气甚至还充斥着几分惋惜,但所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恼火。 眼看他真的要摁下暴雨梨花针,被点穴无法动弹的李玉函眼一闭,大声道:“是我!是我下的毒!” 空荡荡的院子眼下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一声又一声,像是在指责着李玉函。 “是你下的毒?”花渐浓语气流露出恰当的疑惑,“那可是你爹。” 觉得自己被侮辱的李玉函咬牙切齿:“我爹已经年迈,中毒也不过是提前解脱,能帮上无眉,想必他也同意。” 这番话当真是令人惊掉大牙,一个儿子下毒残害亲生父亲,居然是以这么荒唐的理由。 饶是见过无数荒唐事的楚留香都震惊不已,眼神看着李玉函,险些气笑。 “哦——我还以为是担心李庄主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花渐浓慢慢走到柳无眉面前,两张一淡一浓的脸互相打量着,“毕竟李庄主在江湖上有着一个好名声。” 李玉函望着不远处的柳无眉,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今天他们夫妻两个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另一边,楚留香无言看着花渐浓继续扮演一个坏人,眉飞色舞,整个人都很生动。 “画眉鸟……是这个称呼吧?”花渐浓看着柳无眉,“其实你的病没有解药,就算抓到楚留香也没用。” 青年的口吻平淡,没有对柳无眉遭遇的可怜:“可惜你做不到,若是你能凭借毅力不再碰花粉,我多少还要敬你三分。” 但柳无眉不会,她只会将过错全部推到其他人身上,戒毒对她来讲太痛苦,她不会愿意自己那么痛苦。 一边摆脱不了花粉,一边又埋怨天地不公。 “你怎么知道没有解药?无非是想要劝我放弃。”柳无眉对于花渐浓所言丝毫不信,她坚信石观音一定有解药,也坚信水母阴姬说不定能解毒。 “啧。” 花渐浓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看在柳无眉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放弃:“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和你聊这个。” 红色裙摆轻轻擦过柳无眉的衣摆,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步子轻挪:“不如我们聊聊,参与你们计划的都有谁?” 花渐浓垂眸,那双明媚的眼睛中满是笑意,却不再像之前那么温柔。 她要将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一网打尽。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从其余三人心里浮现,与李玉函和柳无眉的憋屈不同,楚留香听到这句话后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阿浓居然这么在意他。 风声簌簌,将秋季的萧瑟烘托得更加浓重。冷意不断涌来,身体冷,心更冷。 不是心寒,而是阴谋被看穿后前途未知的恐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柳无眉只有眼睛和嘴能动,她不答反问,“又何必问我?” 既然这人知道他们的计划,还知道暴雨梨花针,又有什么理由不清楚参与者。 花渐浓还真的不知道,因为——原文没写。 他现在游刃有余全是因为自己手握剧本,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威胁柳无眉。 “我是知道,但想听你说。” 青年没有透露破绽,顺着柳无眉的错想继续聊下去:“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哎,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 装模作样。 柳无眉冷笑一声,心里那股隐晦的感情也在花渐浓恬不知耻的表演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她当着有这么好心? 经历刚才的事情,柳无眉和李玉函对花渐浓的印象简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点没错。 花渐浓确实是没有那么好心,他再次绕回柳无眉面前,弯眸一笑。 这种感觉又来了。 柳无眉提高警惕,却还是来不及。 她无法动弹,目光已经被那双眼睛吸引。明亮又不失魅惑,清透又夹杂着暗沉。 花渐浓的眼睛明明是透亮的黑,但她却偏偏神情恍惚,似乎看到了一抹类似于山桃花的粉。 暧.昧的粉、蛊惑人心的粉,让人看到之后忍不住意乱神迷,大脑放空,疑似陷入一场旖旎的梦。 待柳无眉回过神,只看到自己夫君震惊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只一眼,她就知晓自己刚才把一切都讲了出来。 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袭上柳无眉全身,这种恐惧不同于面对比自己强大者的威压,而是对于灵异志怪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东西”两个字一出,就足以说明此刻柳无眉心中并没有将花渐浓当做人,而是当成了某种精怪。 “哈?” 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总觉得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至于是谁,他已经记不清楚。 青年眼眸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朝着柳无眉吐出一口气。 面前的美人乌发雪肤,红.唇黑眸,眼尾的绯红似用力揉搓后的花瓣,活脱脱一个吸□□气的妖怪。 “难道不明显吗?” 柳无眉浑身发寒,视线落在花渐浓上挑的狐狸眼中。 “狐狸精……” 只怪花渐浓今日的妆容太过眉眼,还特意画了上挑的眼线,很难让人不幻视狐狸。 “哈哈哈哈。” 花渐浓突然笑出声来,他转身,随手将暴雨梨花针抛给一旁看戏的楚留香。 “诸位可听见了?” 他话音刚落,几位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自院外走来。 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华山派枯梅大师、少林苦瓜大师、丐帮南宫灵…… “你是故意的?” 看到这些人,柳无眉立刻反应过来。 怪她夫妻二人被此人扰了心神,居然没有察觉到院外有人偷听……就算没有花渐浓,凭借这些人的武功,她夫妻二人还真察觉不到。 和柳无眉不同,李玉函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迟暮老人。 “爹……” 除此之外,对外宣称卧病在床的李观鱼既然也来了。 这个前代第一剑客此时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重病未愈,还是因为听到真相心神不定。 花渐浓抚了抚垂落眼前的碎发,此时丝毫看不出来刚才的嚣张跋扈。 “嗯?” 一只麦色大手出现在眼前,手里握着的正是他刚才扔出去的暴雨梨花针。 青年抬眸,明媚的眼中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 “你拿着防身。” 楚留香无奈一笑,见花渐浓没有接,于是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这就给我了?” “自然。” 花渐浓低头看着手里的暴雨梨花针,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大名鼎鼎的暗器居然到了自己手里。 柳无眉和李玉函的计谋败露,剩下的事情便与花渐浓无关,他收起暴雨梨花针后便转身离开。 而楚留香却不能走,毕竟这场鸿门宴是冲着他来的,还需他留下来。 中原一点红倒是不在意,他从进来时就一直站在角落,似一道影子。见那道红衣身影离开,他毫不犹豫地就跟上去。 “你说柳无眉他们两个会被怎么处置?” 花渐浓头也不回地询问。 跟在他身后的中原一点红略加思索,声音低沉:“有李观鱼在,性命无忧。” “他儿子和儿媳都对他下毒了。”花渐浓转身看着中原一点红,“这都能忍?” 中原一点红:“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李观鱼已经迟暮,这么大一个拥翠山庄,待他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尚且未知。 或许江湖上的人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几分,可李玉函武功平平,维持拥翠山庄的现状怕是不可能了。 之前的话,李观鱼也曾将希望寄托在柳无眉身上。毕竟相比于不争气的儿子,这个儿媳武功高强,心思灵敏。 如今,柳无眉是石观音弟子画眉鸟的消息一出,无论如何,江湖上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这两人最终结果还是楚留香回来告诉花渐浓的,两人武功被废,李观鱼向众人保证绝不会让他们两个踏出拥翠山庄一步。 至于他自己身上的毒,恰巧今日赖神医在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他解了毒,但身体却大不如前。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错,至少无人受伤——除了李观鱼。 “阿浓何故叹息?” 楚留香不解,事情都解决了,对方怎么还是一脸愁绪? “只是觉得荒诞。” 花渐浓坐在一旁,双.腿岔开,手肘抵在膝盖上,两只手托着下巴:“你难道不觉得离谱吗?为了虚无缥缈的解药如此费尽心机。” “这世间离奇的事情太多,许多事情也是没有道理的。” 楚留香在他身边坐下,折扇轻摇,微风伴随着浓郁的郁金花香涌向花渐浓:“难道阿浓身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奋力一搏的事情?” “没有。”花渐浓回答得倒是果断,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就先走了。” 红裙美人起身,眼看就要离开,楚留香再也忍不住,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腕:“这么急?” 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想看到花渐浓的背影——至少现在不想。 “怎么?楚郎不舍得我?” 花渐浓回眸一笑,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犹如两只黑色的蝴蝶。 已经傍晚,暖橙色的夕阳洒落,拥翠山庄再次恢复到之前的寂静,那些前来赴宴的人纷纷离去。 至于离开后会说些什么,李观鱼早已不在乎。 拥翠山庄自成立以来,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但今日如此荒唐的一出,简直是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更不论李玉函和柳无眉暗算的人是楚留香,那个十几年前就闻名江湖的盗帅楚留香。 此人朋友遍布天下,倘若今日楚留香在拥翠山庄出事,说不定之后会有不少人上门来替对方报仇。 “是。” 楚留香此刻在意的并不是拥翠山庄的那些琐事,他听到花渐浓的玩笑话,微微一笑:“阿浓因为担心我而来,难道不要留下来好好看看吗?” “看什么?”花渐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你又没受伤。” “谁说我没有受伤?” “你受伤了?” 花渐浓一顿,从刚开始自己就和楚留香在一起,对方怎么可能受伤?他唯一一次出手就是阻拦李玉函,若是李玉函就能伤到他,那简直是贻笑大方。 “我的心受伤了。” 白衣男子深情款款,春风般的眼眸盯着面前貌美如花的花渐浓,看样子很是认真。 “……” 花渐浓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随后便猛地将自己被攥着的手抽出:“恶心。” 此恶心非彼恶心,楚留香听到后轻笑一声,紧跟上去。 “阿浓口是心非。” “滚。” 被无情对待的楚留香丝毫不恼,反倒是觉得被花渐浓冷脸相对很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嫌恶和无奈。 倘若让花渐浓知道楚留香现在心中所想,他恐怕恨不得楚留香丢到宫九别苑。 天菩萨,他可不是圈内人。 花渐浓大跨步向前,但无论他走多快,身侧的楚留香都能跟上,看起来还十分轻松。 腿长了不起啊? 红衣青年步子越迈越大,差点都快跑起来。 见状,楚留香垂眸一笑,觉得此时的花渐浓犹如当真犹如一只愤怒的狐狸。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陆小凤隔着大老远就看到气冲冲的花渐浓,对方身边还跟着一个白衣人,看起来约摸三十多,风.流倜傥,优雅潇洒。 他心中了然,想必此人就是传闻中的盗帅楚留香。 拥翠山庄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些许,因此才会在这里等着花渐浓。 听到陆小凤的打趣,花渐浓更气,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全怪楚留香。 青年心中暗自想道,还专门侧目看着身侧的白衣人,表情很是不满。 不过,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金簪。 纯金,金灿灿的,上面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值不少钱。 于是,一旁看热闹的陆小凤眼睁睁地看着正在生气的花渐浓顿时脸色一变。 “……” 难道他之前被大小姐看不顺眼是因为没给钱? 陆小凤认真地反思自己,思来想去,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没关系,到时候从花满楼那里拿就好了。 喜笑颜开的花渐浓故作矜持,接过金簪后的态度确实是好了不少。 “原谅你了。” 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十分配合且纵容:“多谢阿浓原谅。”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陆小凤大叫不好,楚留香怎么这么没有底线?若是这么放纵下去,他之后哄花渐浓岂不是更难了? 难道……这是对方的计谋? 把花渐浓变得娇纵,这样其他人就会受不了,只有他自己甘之如饴? 觉得自己看破真相的陆小凤啧啧称奇,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和自己在这里等了许久的中原一点红。 从一开始,黑衣杀手就保持着沉默,哪怕花渐浓和楚留香在那边“你侬我侬”。 不是说“爱过”吗?怎么现在看着是“还在爱”呢?那中原一点红又是什么关系? 陆小凤也是情场高手,自然见识过不少令自己大开眼界的场面。因此,他只是好奇片刻,很快就任由这三人不清不楚下去。 “走了。”花渐浓任由楚留香将金簪斜插自己发髻上,“我不想在这儿过夜。” “事情完美解决,晚上不如喝酒庆祝一番。” 陆小凤提议,但四人之中只有他和楚留香喝酒,因此这个提议被驳回。 “不是说好了事情解决之后去找花满楼?” 说出这句话的花渐浓和陆小凤面面相觑,两个人眼中皆是疑惑。 “有说过吗?” “没有吗?” 楚留香:“既然如此,那就去。” 他无奈:“只是这么多人,不会打扰对方?” “不会。”花渐浓毫不犹豫,“百花楼大门永远敞开。” * 和花渐浓说的一样,百花楼的大门从未关上过,只要是进来的人都会被花满楼礼貌相待。 楚留香早就听闻过花满楼的名字,今日一见,觉得此人当真人如其名,果真似繁花满楼般温柔。 “花公子,打扰了。” 白衣男子落座后看着倒茶的花满楼,视线最终落在对方的眼睛上。 “来者皆是客,何来打扰?” 花满楼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他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并不觉得冒犯。 令他在意的人是一旁默不作声的那个,浑身煞气,身上的血腥气浓重,手上定有不少人命。 花满楼其实不喜欢这种人,但因此人是花渐浓的朋友,这才让对方进来。 一如他与西门吹雪合不来,但因为是陆小凤的朋友,便愿意与之前去万梅山庄。 身为杀手的中原一点红也察觉到花满楼的态度,因此进来后只是待在花渐浓身边,沉默如雕像。 “数月不见,你的手艺变得更好了。” 红衣美人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端着茶杯喝茶。 “阿浓喜欢就好。” 花满楼听到花渐浓的夸赞,随即露出一抹笑。 他们两个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因此久别重逢便格外高兴。 “难得见到大小姐这么和气。” 陆小凤在一旁暗戳戳地说道,自从之前打趣花渐浓是大小姐后,他便一直这么称呼下去。 “那陆大少怎么不反思反思自己?” 花渐浓皮笑肉不笑,直接瞪了陆小凤一眼。 这两人想来如此,花满楼早已习惯,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知道陆小凤喜欢喝酒,百花楼里准备着不少陈年佳酿,恰逢认识了新朋友,便拿出不少。 花渐浓在一旁喝茶,中原一点红滴酒不沾,陪着他一起。 至于另外三个,早就酒过三巡。 “前辈酒量不错。” 论起来,楚留香是在场所有人的前辈。 只是听陆小凤这么一说,楚留香总觉得自己莫名老了不少,于是笑着说道:“朋友之间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好!楚兄!” 陆小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难得遇见一个酒量好的人,心情自然很好。 “待会儿喝得烂醉没有人扶你们回房。” 花渐浓手里捏着一块茶点,咬了一口后发现不喜欢,正纠结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 美人见状,便将茶点放在对方手上。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就连关系好如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一定吃对方剩下的。 更何况,还是男女之间。 陆小凤连忙咳嗽,借着掩唇的空挡,假装不经意地瞥向饮酒的楚留香。 嘶——也看不出来什么。 难道是不在乎? 他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小凤,喝不了就别强撑。” 花渐浓单手支着脑袋,关心的话说得犹如挑衅一般。 熟知他性格的陆小凤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在关心他,于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其实拉起对方就往外走。 “你干……”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花渐浓摸不着头脑,刚想质问,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嘴。 见状,中原一点红起身想要跟上,却被花满楼拦下:“就让他们两个去吧。” 月白色衣衫的青年面容清雅柔和,语气也带着淡淡的温柔:“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商量,公子去了岂不是让他们两个不自在?” “红兄,坐下吧。” 楚留香微微一笑:“他们两个不是经常打打闹闹吗?” 他视线下移,看着杯中酒,语气平淡,只是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第60章 口 百花楼是否有百种花尚且未知,但此时,院中有鲜花盛开,丝毫不见秋季的萧瑟。 皓月当空,花影婆娑。一红衣人站在廊下,不断摇晃的花枝将月光分割成碎片,明明暗暗地洒落此人满身。 “你做什么?” 花渐浓脸上晦暗不明,月光落下的地方发亮,似涂了一层银粉,花影贴着的部分又宛如刺青。 他侧目看着突然将自己拉出来的陆小凤,眼中的疑惑不似作伪。 “啧。” 陆小凤抬手挠着头,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他头脑一热就将人拉了出来。 眼下被质问,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开口询问:“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哈?” 听到这句询问,花渐浓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就为了这件事情?” “不然?” 陆小凤冷静下来,双臂环抱靠在墙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好友:“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他们两个的想法。” “不是和你说过吗?” 花渐浓毫不在意:“一个爱过,一个朋友。” “朋友?” 陆小凤狐疑:“你以为我风月场白混的?” “怎么?你吃醋了?” “……” 陆小凤被这句询问哽住,是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担心你某天被人揍。” “那你不用担心。”花渐浓懒得解释这种事情,直接摆摆手,“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罢,他转身准备回去,刚走一步就停下,转过身看向陆小凤:“真是奇怪,你红颜知己无数,还时不时地往青.楼去,怎么不见你纠结?” 红衣美人站在楼梯上,比靠在墙上的陆小凤高了一头,因此说话时都需垂眸。 这个角度望过去,花渐浓那张攻击性很强的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偏要诘问我,哪怕同时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没犯法吧?” 说罢,他抬脚往楼上去。 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声,随着花渐浓的离开,这种声音也越来越远。 留在原地的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觉得花渐浓说的有道理。毕竟那人长得那么漂亮,性格……也不错,受人喜欢很正常。 “聊完了?” 听到脚步声的花满楼面带笑意,并没有追问他们两个究竟说了什么。 “嗯。” 红衣美人再次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说那么多,搞得他口干舌燥。 “天色已晚,不如留下休息吧。” 花满楼轻声道,百花楼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陆小凤和花渐浓的房间还留着,客房也足够。 闻言,楚留香轻笑:“那就打扰了。” 语罢,他抬手敬花满楼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不必客气。” 夜已深,花渐浓早已昏昏欲睡,哪怕喝了茶都没什么作用。 他单手托腮,闻言只是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眼尾已经泛出泪水。 “确实很晚,我去休息了。” 青年微微颔首示意,十分熟稔地起身往房间去。离开将近一年,之前住的房间没有任何变化,看样子花满楼托人每天打扫过。 花渐浓坐窗前,侧目看着自己脸上漂亮且魅惑的妆。 月色入户,将未点蜡烛的房间照亮。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思来想去还是拿起笔在脸颊上点了一颗痣。 睡前偶尔会改妆,这是花渐浓的一个小习惯。因着反正都要卸妆,平日里不敢化的通通在脸上试个遍。 约摸是一刻钟之后,一张更加秾艳的脸出现在铜镜中,上挑的眼线,绯红的眼角,就连唇脂都用的绯红色。 花渐浓揽镜自照,觉得这次发挥不错,看着镜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欣赏很肯定。 这么漂亮的妆,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当真是可惜。 不如…… 深夜,昏暗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吱呀”声。原本入睡的人在听到这道声响后瞬间睁开双眼。 轻巧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更何况还有珠翠声,除了花渐浓还能有谁? 察觉到来人是谁,原本警惕起来的人浑身放松,再次躺下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黑暗中,呼吸伴随着暖香扑面而来。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脸侧,紧接着就是刻意压低声音的话:“真睡了?” 花渐浓十分自然地坐在床边,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贴在床上人的脸颊。 “别装睡。” 青年捏着对方的脸颊,力道不大地扯着:“天下第一杀手居然这么松懈?” 闻言,试图装睡的中原一点红睁开双眼,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花渐浓。 一睁眼,一张具有冲击感的脸出现在眼前,昏暗环境下,秾艳的脸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美感。 花渐浓低下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样?” “?” 中原一点红被问得愣住,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见状,花渐浓只好补充道:“我的妆,怎么样?” 说罢,他还眨眨眼睛,纤长的眼睫上下翩飞,似乎扫在了中原一点红的心上。 “好看。” 虽然不明白花渐浓为什么大晚上过来问这个问题,但中原一点红还是认真且诚恳地回答。 “是吗?” “嗯。” 看着认真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不由得起了坏心思:“那是白天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都好看。” 认真回答得中原一点红说出心里话,却没想到对方听到这个回答后眼一横:“都好看?那是说我晚上的妆容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 中原一点红立刻坐起身,幽绿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眼前犹如狐妖一般的美人:“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这幅模样太有趣,以至于花渐浓再也逗不下去,立刻弯眸笑起来。 瞥见他脸上的笑,中原一点红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 杀手垂眸看着半趴在床边笑得开怀的美人,随即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花渐浓一顿,眼中还残留着笑意:“嗯?” 他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腕,随后一拉。 身形窈窕的美人犹如一只蝴蝶般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微凉的肌肤手感很好,犹如摸着一块玉。 花渐浓一手搭在中原一点红肩膀,另一只手摁在对方鼓起的胸口。 他眉眼一弯,手轻轻地捏着,眼眸明亮缠.绵,眼神勾魂夺魄。 中原一点红甘愿被蛊惑,于是低下头,原本毫无血色的薄唇顿时印上一抹绯红。 刚涂上没多久的唇脂被人故意抹去,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抹红痕。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清楚两人逐渐粗重的喘息,以及暧.昧的水声。 “嘶——” 中原一点红握在花渐浓腰间的手用力,苍白手背上青筋鼓起,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肉。 “不行。” 花渐浓原本眼神迷离,但在感受到腰间那只滚烫的手时,轻声拒绝。 已经情动的中原一点红呼吸粗重,听到拒绝声后睁开眼,幽绿眼眸暗沉,充斥着浓浓的情.欲。 “哼。”看着眼前没有表情,但莫名透露出几分委屈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轻声道,“这是在百花楼。” 虽然他不在意被别人听到动静,但不能在百花楼做。一来是觉得花满楼的地方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二来另外三人皆是耳聪目明,尤其是花满楼。 中原一点红读懂花渐浓的隐晦,因此双手松开,摁在床边紧握,青筋鼓起。 饶是花渐浓都没想到对方说停下就停下,因此眼中带着几分怜惜。 之前也是这样,对方每次都不合时宜。 青年认真地看着努力平复情绪的中原一点红,无奈轻叹:“要不要帮忙?” 美人再次贴上来,暖香浮动。 那双上挑的眼眸充斥着热情,似一把火,顷刻间便要将中原一点红这块寒冰燃烧。 但中原一点红知道,面前的花渐浓只是一块浸满鲜血的冰,极致的红让人以为她是一个热情温柔的人,实则此人心冷如冰,任谁都无法将其暖热。 对上那双眼睛,尽管知道他们不会有以后,中原一点红还是默许自己沉浸在对方短暂的温柔与缠.绵之中。 当那只柔软的手轻握时,向来面冷如霜的杀手眉头一皱,整个人浑身紧绷。 渐渐地,温热的呼吸打在敏.感的“剑柄”,杀手一顿,微阖双眼。 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花渐浓脑后,粗糙的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头发。 低头时发间冰冷的珠翠垂下,圆润的琉璃珠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带来一阵凉意。 外面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房间内,空气犹如被熬煮的蜂蜜一般粘稠,粗重的呼吸声此起披伏,最终被一道闷哼结束。 中原一点红额头满是汗水,他抬眸,原本还乖巧地被他摁着后脑勺的人已经走到桌前漱口。 “下雨了。” 花渐浓吐掉冷茶,听着外面的雨声。 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冬了,大概是在江南的原因,对于入冬的感觉不是很明显。 他抬手摸着被摩擦发热的嘴,侧目看着身后缓过神来的中原一点红:“之前没发现,你怎么总穿着这件衣服?不冷吗?” “不冷。” 中原一点红是习武之人,虽然肌肤有时候摸着微凉,实则火气很足。 正值壮年,又有内力傍身,这点儿冷意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我回去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自己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原本过来只是想找人欣赏一下自己的妆。 “不留下来吗?” 大约是刚才的事情太过亲密,以至于沉默寡言的中原一点红忍不住开口挽留。 可惜花渐浓心冷似铁,闻言也只是摆摆手:“你自己睡吧。” 话音刚落,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丝毫不见刚才的缠.绵情动。 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正如中原一点红此刻的心情。 一出门,寒意夹杂着潮湿水汽一并扑面而来。花渐浓刚才浑身燥热,现在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颤。 雨势不小,又被风潲进来,他站在廊下躲闪不及,顷刻间就浑身湿了大半。 “还不回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当心淋雨后着凉。” 花渐浓闻声转身,只见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廊下。雨水打湿他半边身子,白衣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你不也是淋雨?”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有武功傍身,只是一场雨。” 他跨步过来,在花渐浓面前站定,随即胳膊抬起,一言不发地将人揽入房间。 原以为他还要做什么的花渐浓轻抬眉梢,谁知这人将自己推进房间后便站在门外:“别忘了把湿衣服换下来。” 楚留香这时居然一举一动满是君子气概,当然,此人平日里也能看出几分君子,但更多的还是风.流。 红衣美人抬眸,轻笑:“我原以为你另有所图。” “是吗?” 风雨不断,寒意逼人。 楚留香轻叹一声:“夜已深,快些休息吧。” 他似乎已有所指,离开前突然抬手摩挲着花渐浓唇下那颗痣:“估计明天就消肿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优雅的背影。 粗糙指腹擦过肌肤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花渐浓慢慢抬手摸着唇下那颗痣,眉梢轻挑。 看出来了?居然是这个反应。 他哼笑一声,抬手将身上打湿的衣服脱下。 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还在,花渐浓随意拿过一件换上。 情事过后困意来袭——尽管爽快的是中原一点红,但他也劳累不已。 躺在床上的花渐浓舌尖顶着上牙膛,随后轻嘶一声。 磨破的伤口不大,但存在感不小,无论是吞咽还是说话,总会轻轻摩擦到。 不是很痛,但隐痛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之后还想了什么,花渐浓已经记不清楚,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 爬起来坐在镜前,青年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就算没有开门窗都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着泥土腥味的潮湿水汽。 今天化什么…… 花渐浓每天的必经之路便是思考这个问题,并由此展开全新的一天。 铜镜中那张清雅温柔的脸模糊不已,思来想去,他还是抬手随意化了一个清淡的妆。 淡淡的绿色点缀在白皙的脸颊上,犹如沾了露水的青苹果,更像是一枝带雨梨花。 推开门,站在二楼向下望,满地残花。 花渐浓轻叹,也许是季节特性使然,看着满地被雨水打落的花,他心中不由得浮现起几分愁绪。 “怎么这个表情?” 睡醒的陆小凤一推门就看到感时伤秋的花渐浓,不由得好奇凑过来,微微弯下腰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 花渐浓微微后仰,顺便抬手将陆小凤的脸推远:“离我远点。” “怎么?”陆小凤依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嘴上却不依不饶,“我好歹一表人才,至于这么嫌弃吗?” “非要我把话说得很难听?” 美人凭栏远眺,看着院子里的景象一言不发。 自从认识花渐浓起,陆小凤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惊奇的时候,不免担心起来。 难道真的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若有所思,思来想去突然想起昨天那一幕,于是颇为肉疼地从身上摸出一锭碎银。 “给你。” “……” 花渐浓看着对方手中那颗指甲盖大的碎银:“这么小气?” 青年的情绪总算是有所好转,他轻哼一声,对于陆小凤依依不舍拿出来的碎银很是不满:“别人送我都是银票,最低一百两。” “没钱。” 陆小凤听到花渐浓的话后立刻将银子收起来,仿佛刚才拿出来只是装装样子。 “一大早就吵起来了?” 花满楼在房间里就听到他们两个的吵闹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这两个人在,百花楼倒是没有那么寂静,多出不少乐趣。 花渐浓见花满楼出来,轻哼一声:“陆小凤这人哄别的红颜知己那么熟练,想必是诚心和我作对。” “你又不是我的红颜知己。”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不过花渐浓不听,直接白他一眼。 青年今日梳着侧边发,整个人温婉至极,假如脸上的表情再柔和一点就更好。 没过多久,楚留香也推开门出来,只是这人一出来就与众人告别。 听到他的告别时,花渐浓动作一顿:“你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楚留香闻言无奈地抬手摸着鼻子:“还是阿浓了解我。” 他在对方身边坐下,难得苦笑出声:“时隔大半年,那个大麻烦总算是找上我来。” “哪个大麻烦?” 能被麻烦缠身的楚留香称作大麻烦,想必比寻常的难事还要棘手。以至于同样经常遇到麻烦事的陆小凤好奇不已,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发问。 “之前天一神水的事情虽然查明是无花所为,但……”楚留香一顿,叹息一声,“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水母阴姬?!” 陆小凤咋舌:“这的确是天大的麻烦。” 神水宫,一个隐世门派,门下皆为绝色女子。而如今的掌门人水母阴姬武功高强,内力雄厚,堪称当世第一。 只是,对方仇视男子,因此神水宫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 花渐浓轻叹一声,怎么没有出现过男人?不过这个消息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他知晓剧情,估计全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神水宫曾出现过男子。 “水母阴姬可是和铁中棠其名的高手。” 花满楼缓缓道:“此行定是凶险,楚兄一人?” “对。” 楚留香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看样子去意已决。他知晓这次十分危险,因此,并不准备找朋友帮忙。 “多一个人好歹多一分胜算。” 对此,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不认可这个决定。 花渐浓坐在一旁,看样子好像并不担心。 坐在他身边的楚留香下意识望向他,那双春风般的眼眸中似乎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可没说……” 察觉到花渐浓的懒散嗓音,楚留香误以为他要说什么“我可没说要一起去”之类的话,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甚至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还没等楚留香收拾好心情,身侧的人就慢慢站起,同时,将后半句话补全:“不跟着一起去。” “阿浓?” 楚留香面露诧异,他根本没想要要带上花渐浓。那么危险,他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护住对方? “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 花渐浓打着哈欠,双臂环抱:“毕竟我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怎么可能会让朋友独自涉险?” “说的对!”陆小凤也跟着起身,“昨晚香帅不是说我们都是朋友?朋友之间自然不会放任对方孤身一人。” 他举起茶杯,笑道:“我陆小凤虽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到时候也能帮上忙。” 他话音刚落,去外面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姗姗来迟,身上带着热气。 明白他们在聊什么之后,挽着袖子的黑衣杀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附和:“我也去。” 抛开复杂的感情不谈,他们是朋友。虽然不少人对中原一点红的评价是阴狠毒辣,但此人却重情重义,断然做不出看着朋友独自冒险的事情。 花渐浓轻抬眉梢,于是将视线落在楚留香身上:“如同你担心朋友因你受伤一样,大家也会担心你。” “是我险隘了。”楚留香无奈一笑,“多谢诸位!”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 五人以茶代酒,不过片刻便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丝毫不去细想此行会遇见多么危险的事情。 水母阴姬,这个人始终存活在江湖的传言中,没有人见过对方出手。 还未正午,一辆马车便使出姑苏城。看似寻常的马车,无人知晓里面坐着的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花渐浓靠在一旁,双眼微眯,仿佛是昨晚没睡好一般。 他听着马车的行驶声,心里回想着有关水母阴姬的事情。 此人与雄娘子生下一个女儿,只是对方被无花蒙骗,知晓自己怀孕后自尽而亡。 她“澎湃如潮”的掌法以及内力“天水神功”在江湖上乃是一绝,至今未有敌手。 不过…… 青年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水母阴姬还有一个世人不知道的秘密——好女色。 一个性格孤僻的绝色美人,却喜欢女子。若是被世人知道……算了,他还喜欢男的,何必去在意这个。 花渐浓轻叹一声,他是众人中唯一一个知道楚留香最后战胜水母阴姬的人,因此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美人大半个身子靠在中原一点红身上,仿佛将对方当做垫子一般,姿态懒散,不像是去与水母阴姬对决,倒像是去春游。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我只给一个人认错过 出姑苏界没多远,天就已经暗下来。好在眼下不算太偏僻,不远处还有个客栈。 隔着大老远陆小凤就看到门口飘着的酒旗,顿时精神起来:“没想到今晚还能喝上酒。” 听到耳边的动静,一路上睡得断断续续的花渐浓睁开眼。 靠着的人体温刚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肢体接触的部位能够感受到对方结实有力的肌肉。 “前面有家客栈。” 见他醒来,一直保持着安静的中原一点红总算开口。 “嗯。” 花渐浓明显还在犯迷糊,听到中原一点红的声音后下意识抬眼回望。 青年下巴抵在黑衣杀手的胳膊上,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仰面抬眸,眼神惺忪迷离。 这个样子看上去很乖。 中原一点红忍不住抬手在他头顶轻轻摸了一下,力度不大。 “干什么?” 花渐浓清醒过来,直起腰:“今天怎么这么困?” 他没有将对方刚才的动作放在心上,只是看到对面的楚留香在盯着他,于是发问。 “发型乱了。” 被抓包的白衣男子丝毫不慌,语气正常地抬手隔空点了点花渐浓的脑袋。 “哦。” 原以为他会有其他反应的楚留香一顿,不由得在心里想道:“究竟是因为弄乱发型的人无所谓,还是因为脾气变好了?” 之前自己弄乱花渐浓发型,就算没有收到邦邦两拳,至少也会被言语埋怨。 但…… 花满楼目不能视,但他敏锐地感觉到马车上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几乎是马车刚听,他就立刻下了车,顺便将在外面赶车的陆小凤一同扯下去。 “诶?怎么了?” 陆小凤疑惑不已,下意识地回头看,却只看到紧随其后下车的花渐浓。 对方一身浅色衣裙,编好盘在脑后的发髻只簪了一朵绒花,其余长发垂在胸口,温婉可人。 “站在这里做什么?” 花渐浓疑惑不已,昏暗的夜色让他那张清淡白皙的脸更加突出。他一边询问,一边绕过陆小凤。 “没什么。” 陆小凤挠头,看着跟上来的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后恍然大悟。 他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立刻明白花满楼为什么这么着急下来。 饶是温柔从容如花满楼,在面对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时也会束手无策。 五人一同走进客栈,陆小凤刚进来就让店家给他上一壶酒。 看着已经落座的陆小凤,花渐浓环顾四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 这家客栈看上去有些年头,里面的桌椅板凳陈旧,不少还缺了个角。地面没有铺砖,但打扫得很干净。 烛光摇曳,将没几个人的大堂照亮。 原本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店家听到推门声后立刻惊醒,一抬眼看到走进来的几人后顿时愣住。 这种地方居然能有如此好看的人?而且一个个皆是面容俊朗,身高腿长气质非凡。 “店家,五间房。” 楚留香屈指敲着柜台,语气平淡。 至于其他四个,已经坐下等着点菜了。 无奈之下,看上去和善的香帅只好前来订房。 身后,坐下的花渐浓双手托着下巴:“天越来越冷,不知道能不能在腊八前回来。” 神水宫在一处幽深山谷之中,具体位置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但楚留香居然会知道。 也有人说神水宫是在天池,至于真伪就不得而知了。 “希望。” 陆小凤难得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淡淡道。 几人点了些饭菜,花渐浓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准备上楼休息。 只剩下楚留香他们四人还在楼下。 这家客栈开了多年,房间都有些陈旧,推开门就能闻到一股陈旧的木头味道。 花渐浓轻叹一声,也不再挑剔,甚至懒得卸妆,走到床边直接躺下睡觉。 大约是秋末冬初,他浑身一阵冷意,不由得裹紧被子。 昏暗的房间,浓厚的睡意,在这些因素的驱使下,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大半天的花渐浓还是陷入梦境。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将他吵醒,一个接着一个,听上去也得二十多人。 这个客栈今天居然有这么多人住店吗? 青年皱着眉,一副被吵醒后的不耐烦。 “笃笃。” 花渐浓刚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合上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他鼻腔中呼出一口气,很不情愿地开口:“谁啊?” “我。” 中原一点红?他来做什么? 躺在床上的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坐起身来:“进来吧。” “吱呀——”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等花渐浓诘问,走到窗前的黑衣杀手便开口说道:“外面来了一群青城派的人。” 这句话将花渐浓的睡意彻底打消,惺忪的睡眼都清醒不少:“青城派?” 青城派远在四川,怎么来姑苏了? 他坐在床上沉思,昏暗的光线将两人白皙的脸颊衬托得更加明显。 还是说不是来姑苏,只是经过?经过姑苏?难道是? 花渐浓掀开被子下床,一股冷意袭上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怕不是要前往福州吧?” 福威镖局就在福州,而被江湖不少人惦记的《辟邪剑谱》就在福威镖局。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花渐浓眉头紧蹙,没想到余人彦没死,余沧海还会前往福威镖局。那他这次会用什么理由?该不会下狠手把自己儿子杀了吧? 这个想法在他下楼时看到余人彦后打消,青年站在楼梯上,蓦地笑出声来。 楼下,除了坐在一起喝酒的楚留香三人外,其余的桌椅被占满,这些人皆是一身道服,一看就师出同门。 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时,楼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待看清站在楼梯上的美人时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但人群中,有几个人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仔细看还能从眼底窥见几分恐惧。 “余少侠,好久不见。” 花渐浓眉眼一弯,胳膊交叠搭在栏杆上,笑吟吟地锁定坐在楼下脸色发白的余人彦。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背对着余人彦的陆小凤转过头仔细打量一番。 “还真是他。” 紫衣男子喃喃道,他刚才只顾着喝酒,又是背对着此人,一时之间根本没有认出来。 “师兄,你认识她?” 周围不知情的人纷纷看向余人彦,对他居然认识绝色美人感到艳羡。 顶着同门艳羡的目光,余人彦心里忍不住怒骂。 他环顾四周,发现客栈差不多都是他们青城派的人后一惊:他怕什么?都是他们的人,难道还怕那人不成? 于是,刚才还面色苍白的余人彦站起身,微抬起下巴:“怎么?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误,要给本大爷认错?” “认错?” 花渐浓哈哈大笑,格外明媚:“我这人只给一个人认过错。” “哼。” 余人彦本身就狂傲自大,现在仗着他爹以及诸位同门在,顿时就忘了当初是怎么求中原一点红放过他的。 此时,他听到花渐浓的话后更是不屑,就连眼神都变了:“凭你做的那些事情,只是一句道歉怎么行?” 余人彦吃一堑不长一智,扫视楼梯上的美人一番:“你若是陪大爷我喝一杯,我就放过你。” 此言一出,在场有人脸色沉下来。 花渐浓直起身子,单手托着下巴,听到这种话都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吟吟地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就在这里。” 说罢,青年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隔空在楼下点了点。 余人彦皱眉,睡着花渐浓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比他面子都大? 因为来的人多,店家特意多添了几盏烛台,此时大堂一片明亮。而在明亮的烛光下,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抬眸看向他。 “就是你?” 余人彦轻哼一声:“一个老男人,你给他认错都不愿意……”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脸一痛,立刻痛呼出声:“啊!” “老男人?”花渐浓重复着这三个人,眉眼一弯,“哎呀,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说。” 青年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还不报上姓名?难道要等着余少侠亲口追问吗?没礼貌。” 闻言,端坐在一旁的“老男人”总算起身。坐着的时候还没觉得,此人现在一站起来,余人彦这才发现他这么高。 “在下楚留香。” 楚留香! 余人彦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楚留香! 他常以自己是青城派掌门的儿子自傲,行走江湖时多乖张跋扈,仗势欺人也不为过。 但……他原以为那个花渐浓身边有个天下第一杀手就已经够渗人,万万没想到和楚留香也能扯上关系。 楚留香是谁?十几年前就在江湖上闻名,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崽子。别说是他,就算他爹来了也得恭恭敬敬。 回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话,余人彦“扑腾”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圆睁。 完了,不,楚留香从不杀人,又为人和善,肯定不会和他这个小辈计较! 短短一瞬,余人彦脑中百转千回,脸上表情的变化被花渐浓看在眼里。 见他满脸惊恐后又松了一口气,青年一猜就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 “楚郎,他刚才可是要让妾身陪酒。” 美人目光委屈,语气缠.绵:“你可要为妾做主啊。” 第62章 帮我 被此等美人请求,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拒绝。 就算是混迹情场多年的楚留香也不可以,更何况,就算没有花渐浓拱火,对方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让他忍不住出手了。 白衣男子在听懂青年玩笑话后轻叹一声,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纵容。 余人彦喉结上下滚动,不断地安慰自己楚留香不会和他这个小辈计较。 周围的青城派弟子见情况不妙,当下快步冲上楼去找在房间内休息的余沧海。 他三两步跨上楼梯,走了几步后警惕地看向挡在面前的花渐浓。 这人不会武功,可楼下楚留香还在,他断然不敢动手。 就当这名弟子踟蹰时,自浅色衣裙美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衣剑客,一双幽绿色的眼眸直接锁定他。 “请。” 花渐浓微微一笑,知道他上楼是去搬救兵,但依旧礼貌让路。 摸不准她心思的弟子浑身一颤,顶着黑衣剑客冰冷的目光立刻上楼。 “前辈……”余人彦两股战战,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对那些武功低的人不耐烦,“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冒犯了。” “你是该向我道歉,我并不老。” 楚留香摸着鼻子,随即话音一转:“但你还需向一个人道歉。” 闻言,余人彦咬紧牙关,看上去颇为不忿地抬眼看着花渐浓。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向花渐浓行礼,但弯腰道歉时却是侧过脸。 “看来余少侠不想诚心道歉。”花渐浓嘴角微勾,“楚郎,莫强迫少侠了。” 青年这句话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的放过余人彦。 但在余人彦眼中是后者,因此他脸上的紧张荡然无存,再次挺直起腰板。 他这幅模样,就连自己同门都不忍直视,何况楚留香几人? 陆小凤笑出声来,依据他对花渐浓的了解,这人绝非表面上看着那么好欺负,说不定现在正憋着什么坏主意。 “原来是楚香帅,犬子多有得罪,还望香帅见谅。”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二楼暗处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平稳的脚步。 花渐浓微微侧目,只见一个中年道长走出,腰间佩剑,相貌平平。 此人便是青城派掌门人余沧海?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转身时与身后的中原一点红对视一眼。 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讲,可这段时间的默契让黑衣杀手准确无误地领会到青年的意思。 于是,在余沧海话音刚落之际,从刚才起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原一点红猛地拔剑而出。 剑鸣声将方才看似和谐的气氛打破,杀气四溢,直冲余沧海面门。 身为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并非什么花架子,在中原一点红一剑刺来时迅速抽剑格挡。 他起手便是松风剑法,动作迅速,十分准确地挡下迎面一剑。 两个高手过招,周围人若是不躲开定会被殃及。 一跃而起的中原一点红面色苍白,抬手刺出一剑时另一只手扯起花渐浓便将人自楼梯抛下。 浅黄色的身影犹如一朵落花而下,几乎与中原一点红的动作同步,一阵风声响起,紧接着,原本站在陆小凤旁边的楚留香眨眼间便自空中接住花渐浓稳稳落地。 楼梯处,中原一点红与余沧海已经过了数招,楼梯扶手都被两柄锐利长剑砍得七零八落。 中原一点红并非一流高手,与姬冰雁、南宫灵平分伯仲。但他的剑很快,招式毒辣,明显是奔着杀人去的。 自薛笑人死后,他的心境有了变化,以至于停滞多年的境界隐隐有突破之势。 黑衣杀手眨眼间刺出五剑,握着剑的手极稳,每一剑都是冲着余沧海的死穴去。 见状,余沧海心中一惊。他所使的松风剑法名副其实,如风般迅速,快、密、猛,似狂风席卷松林一般。 但眼前这个黑衣剑客出招与他同样快,甚至更加凶猛。 松风剑法好歹讲究直攻疾守,但对方在同样的速度下,只攻不守,将命门毫不在意地暴露在敌人眼下。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所用招式又是什么路数?看起来颇有血衣人的影子。 楼下,花渐浓半靠在楚留香怀里,不淡的郁金花香将他包裹起来。 待站稳后,青年半推开身后男子,随即将视线落在一旁的余人彦身上。 “爹!小心!”余人彦拔剑而起,“他就是中原一点红!” 见状,花渐浓抓起一旁桌子上的水壶朝余人彦丢去:“闭嘴!” 打扮温婉的美人此时面冷如霜,看向他的视线都犹如看死人一般。 “你!” 余人彦想要骂些什么,但看到花渐浓身侧的楚留香后又默不作声地将剑归鞘。 另一边,中原一点红整个人踩在余沧海的剑上,手腕一转,锐利长剑猛划向余沧海。 “掌门!” 周围的青城派弟子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想要冲上去帮忙。 但刚走两步就被一阵强大的内力掀翻,噼里啪啦地将桌椅板凳砸得四分五裂。 楚留香虽然不明白花渐浓要做什么,但看到青城派的弟子们要动手,立刻出手阻拦。 “有恩怨?” 白衣男子低头,声音平淡。 他身上的体温以及香气伴随着成年男性的魅力扑面而来,花渐浓侧目:“算是吧。” “算是”的范围很广,以至于楚留香疑惑不解。 他曾听说过青城派,在蜀地赫赫有名,只是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和青城派结下恩怨。 “中原一点红。” 见差不多了,花渐浓扬声喊道。 原本与余沧海打作一团的中原一点红立刻收手,随即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花渐浓身边。 “在我之上。” 余沧海乃是青城派历代最强掌门,在江湖上也算是弱一流的高手,中原一点红能坚持数百招已经不已。 “阁下这是何意?” 余沧海收剑入鞘,站在高处向下望。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楼下几人,一个月白色衣衫的温润公子、一个披着红披风留两撇胡子的青年、一个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一个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至于最后一个…… 余沧海的视线落在花渐浓身上,一眼看出此人只是空有相貌却不会武功的花瓶。 但十分奇怪,这五人之中似乎隐隐以这位女子为先。 “听闻青城派松风剑法一绝,只是想亲眼看看罢了。” 花渐浓缓缓开口,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有些胡扯,恐怕只有三岁小孩儿才会相信。 “哼,我看这位兄台方才并不是抱着切磋的想法。”余沧海阴险狡诈,如何看不出中原一点红刚才对自己的杀心? 他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扫视一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众弟子,心里只觉得丢脸。 不过,身为在场年纪最大的一个,他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 “若是因为犬子口出狂言,在下这就替他道歉。” 此行的目的并非是惹起这些时段,更何况一个楚留香一个中原一点红,皆不是好惹的人。 退一步罢了。 余沧海想息事宁人,但花渐浓并不想。 他垂眸轻笑:“倘若我不要他的道歉呢?” “哦?”余沧海并不了解花渐浓,此时只以为他是一个庸俗女子,“那姑娘想要什么?钱?” 又被称为“余矮子”的余沧海一身仙风道骨的衣衫,但穿在他什么莫名有些不伦不类,就连故作高深也成笑话。 “我要……”花渐浓慢慢将视线落在余人彦身上,又意味不明地再次看向余沧海,“你们的命。” 此言一出,莫说是青城派,就连花满楼几人都震惊不已。 周围可是二十多号人,要命? 花渐浓不像是这种草菅人命的人,虽然平日里看着无害,但也有自己的是非观。 他为何要与青城派过不去?难道真的是因为余人彦出言不逊吗? “口气不小。” 余沧海本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能忍着道歉已经是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 却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居然张口就要他们的命。 “姑娘心思如此歹毒,当心遭到报应。” “楚郎~”花渐浓软下声音,抬手作拭泪状,“他咒我!” 美人落泪本就惹人怜惜,更何况这幅模样绝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楚留香惯出来的。 白衣男子心中轻笑,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冷意:“余掌门欺负小孩子倒是熟练。” 他比花渐浓年长不少,以此口吻说话时明显能够听出纵容。 余沧海心里一惊,难道这女子是楚留香的私生女不成? 倘若让楚留香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能当场冷下脸来。 “香帅在江湖上的名声人尽皆知,难不成真要取我青城派二十多口的人命?” 余沧海不信楚留香会动手,且不说此人从不杀人,单是这个要求就不占理。 他看向默不作声的余人彦,准备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还不……”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蓄力的花渐浓打断:“怎么?难不成余掌门觉得我蛇蝎心肠、滥杀无辜、作恶多端?” “我可没这么说。”余沧海微眯双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哦——” 花渐浓见他应声,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得更加灿烂:“不过是二十多条人命就已经是作恶多端,那么八十六条呢?” 他说的有零有整,仿佛已经知晓什么。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余沧海眼一横,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我青城派自建立以来从未做过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说得正气凛然,仿佛是被诬陷一般,就连看向花渐浓的眼神都染上几分痛恨。 “他们有仇?” 这下就连花满楼都忍不住低声询问陆小凤,对此,陆小凤摸着下巴:“算吗?” 他当时在场,根本不清楚花渐浓怎么会这么认真。 此时,众人的视线皆落在那位温婉的美人身上。 他身侧站着的两人一黑一白,皆是身形高大。楚留香心有疑惑,但相信花渐浓不会无缘无故发难。而中原一点红则是不在意这些,只要花渐浓一声令下,他便立刻出剑。 花渐浓丝毫不慌,眼眸轻转,周围的烛光映入眼底,宛如繁星点点。 “福威镖局设有十处分局,共八十四位镖头,加上林震南夫妇,共八十六名。” 他冷不丁地提及远在福州的福威镖局,楚留香几人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重。 反倒是口口声声说着从未做过丧尽天良之事的余沧海,他在听到花渐浓这番话后脸色一变。 在场的人除了青城派的弟子,哪个不是心思敏锐?瞥见他脸上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表情,顿时惊诧不已。 “你……” “想否认?” 花渐浓笑着开口,只是眼底满是讥讽:“你敢发誓?从未对福威镖局抱有灭门心思?” 这句话简直是将眼下的窗户纸直接捅破,也解释了他为何从刚开始就看青城派不顺眼。 烛光摇曳,余沧海双眼微眯,在心里不断猜测着花渐浓的身份。 表面上,他只能装傻,毕竟现在还没到福州,就算他有这个打算又如何?难不成这几人能因为未发生的事情指责他? 想明白之后,余沧海渐渐放松:“青城派和福威镖局是有些恩怨不假,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 “哦?那远在蜀地的青城派又为何南下?还带着这么多弟子。” 花渐浓抬头看了一眼屋顶,随后像是不耐烦道:“又或者说,你当真对《辟邪剑谱》没有想法?” 《辟邪剑谱》这四个字一出,余沧海再也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镇定,看向花渐浓的视线也不再轻视。 此秘籍乃是林远图当初名震天下的绝技,从不外传。只是如今林震南渐渐淡出江湖,因此从未有人见过这剑招如何。 但不得不承认,只要《辟邪剑谱》传出,整个江湖都会为之动荡。 “阿浓,你的意思是青城派此行是去福州抢《辟邪剑谱》?” 楚留香开口,他的确见识过不少杀人夺宝的人,其状残忍,常常血流成河。 只是,他从未想过青城派一个名门正派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花渐浓微微一笑,他根本不在乎余沧海承不承认,只要他把话摊开在众人面前,之后余沧海若是去福威镖局找麻烦…… “那你发誓啊。” 青年双臂环抱,发间绒花轻轻颤动,将他衬托得温柔不已,可说出的话却让余沧海哑口无言。 “哦,你不敢。” 对上如此牙尖嘴利之人,余沧海手不由得握紧,眼看有拔剑而起之势。 见状,中原一点红大拇指顶在剑柄处,暗中警惕着。 楚留香上前一步,将花渐浓挡在自己身后,完全阻隔掉余沧海的视线:“这么一说,余掌门的确有些奇怪。” 他抬手示意余沧海噤声,随即继续补充道:“既然此事尚未发生,那我们便不要纠结此事了。” 刚听到这句话的余沧海轻哼一声,刚放松下来就听到白衣男子紧接着说道:“我稍后便托福州的朋友多加照看,倘若福威镖局真的出事,便及时出手。” 楚留香这句话简直是明晃晃地告知余沧海——《辟邪剑谱》的事情不必想,福威镖局也休想动。 一时间,余沧海的脸色青白交加,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优雅潇洒的楚留香。 此人居然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余掌门怎么这个表情?” 花渐浓弯眸一笑,双手扒在楚留香胳膊上探出头:“咦?不是说没这个心思吗?那防患于未然又不管你的事,怎么一副失望表情?” 他轻抬眉梢,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若不是楚留香挡在他身前,余沧海指不定要拔剑而起,定要一剑将他捅个对穿! “哼!” 余沧海只觉和此人讲话折寿,冷笑一声后立刻甩袖而去,丝毫不顾及周围面面相觑的弟子。 见掌门走了,其余弟子顿时默不作声地跟着离开。 其中,余人彦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桀骜不驯,生怕再被喊住。他爹都无可奈何,更不必说他。 “站住。” 花渐浓微眯双眼,他只是喊住余人彦,一句话还没讲,对方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 “我错了!都怪我口出狂言!还请姑娘放过我!” 还没说什么的花渐浓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余人彦,他垂眸,纤长的眼睫将眼中的情绪遮住大半,看起来有些威严。 实际上,青年心里无语至极。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啧。” 若是再斤斤计较下去,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滚吧。” 听到这句话,余人彦连忙往楼上跑,生怕慢一步就会被千刀万剐。 至于美人?那也得有命欣赏。 一场混乱过后,花渐浓只觉困意来袭,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另一边看了一场好戏的陆小凤啧啧称奇,还有心思坐下来继续喝酒。至于花满楼,则是给躲在柜台后的店家补偿去了。 花渐浓抬起手揉着眼睛,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 他回到房间后再次倒头就睡,连妆都没卸。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抑或是根本就没有睡着。花渐浓觉得自己的意识一直处在一种混沌迷糊的状态,浑身又冷又热。 他记得自己盖上被子了,怎么会这么冷呢? 混沌中,一只温热的手托起他,随后轻声呼唤:“阿浓,待会儿再睡。” 花渐浓蹙起眉,对于打扰自己睡觉的人颇为不满,于是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 他的力气不大,与其说是扇巴掌,倒不如说是轻抚脸颊。 “阿浓……” 耳边的声音不间断,花渐浓总算是睁开双眼,随后便发现自己靠在楚留香怀里。 “干什么……” 他睡眼惺忪,头又痛得厉害。原本就觉得冷,此时察觉到温暖后便下意识地往对方怀里贴。 “你生病了都不知道?” 楚留香轻叹一声,一手揽着花渐浓,另一只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这里没药,先喝些姜汤吧。” 怪不得青年断断续续昏睡一天,马车上的时候还没察觉到体温的变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困了。 刚才花渐浓扒着楚留香的胳膊时,大半个脸颊都贴在他胳膊上,隔着几层衣衫,清晰地察觉到了青年脸颊的滚烫。 “啊?” 对此,花渐浓浑然不知,抬手试探地摸着自己的额头——什么都没摸出来。 但楚留香又不会骗他,于是便吐槽道:“总不能是因为昨晚那场雨吧?” 但他站在廊下,只是雨水被风潲进来一些,淋湿半个身子而已。 “马上入冬,本就寒意重。” 楚留香纵容对方靠在自己怀里,手里的姜汤还冒着热气,他低头吹了吹,随后递过来:“趁热喝。” “哦。” 花渐浓接过碗一饮而尽,眉头一皱,浓郁的辛辣充斥着口腔,姜的味道经久不散。 他屏住气,试图缓过去。 随即一低头,再次把脸贴在楚留香怀里:“我身体素质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他喃喃自语,一边说还一边抬手从对方的衣领处伸进去。 “……” 楚留香原本是要走的,但看着怀里耍赖一般的青年,思索片刻,还是留了下来。 “冷?” “现在不冷。” 花渐浓喝过姜汤之后顿时热起来,把手伸进去也只是想摸肌肉。 他自然不会这么和楚留香讲,趁着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脸,他微微勾起嘴角,随即放低声音:“但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读懂他隐喻的楚留香轻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楚地传递到花渐浓脸颊。 “那阿浓是想让我留下?” “我可没有这么说。” 青年声音略闷,语气都轻飘飘的。 大约是刚喝过姜汤,身上暖和起来后他再次困意来袭,于是便闭上眼睛。 如果楚留香现在推开他,那他就继续睡觉。 花渐浓心里想道。 可楚留香并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那只微凉且柔软的手在自己胸口肆意妄为。 白衣男子抬起胳膊将人圈在怀里,动作看似轻柔,实则带着几分占有。 “脸上的妆不管了?” 磁性的嗓音几乎是贴着耳边响起,带着认真和关心。 与此同时,一只熟悉的手轻轻地捏起他的下巴,动作轻柔。 带着茧的指腹就算再刻意放轻力气,依旧会给细腻肌肤带来粗糙的触感。 房间里光线昏暗,白衣男子坐在床边,黄衫美人靠在他怀里,两人姿态十分亲密。 闻言,花渐浓抬起头,下巴抵在楚留香胸口,他眼睛都没睁开,只是随口说道:“那楚郎帮我。” 第63章 百合花开 楚留香顿住,垂眸看着怀中的人。 “好。” 他沉默片刻,眼中似有情绪翻涌,但这时,花渐浓早已闭上双眼,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眼神。 不过,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在意。 此人看似柔和,实则是最无情的一个人。 楚留香轻叹一声,松开揽在青年腰间的胳膊。 原本快要睡着的花渐浓察觉到温暖消失,便睁开双眼望去。可惜房间里太暗,他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抹白消失。 花渐浓打着哈欠,自己又缩回被窝,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觉。 后续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只是隐约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湿润,以及擦脸时轻柔的力道。 第二天醒来时,率先迎接花渐浓的是一只干燥温暖的手。 “还难受吗?” “嗯?” 青年抬手将盖在自己额头的手扯下来:“不难受,昨天除了困还有点冷之外就没其他的感觉。” 说罢,他翻身下床。 铜镜中的脸干净清隽,原本的妆容已经被擦去。 原来昨晚不是在做梦。 “你待了一.夜?” 楚留香正在穿外衫,听到花渐浓的询问后轻笑一声:“是,阿浓现在才反应过来?” 客栈的被子略薄,昨晚有人一直往自己这边挤,恨不得紧紧相贴。 平日里的花渐浓很少这么乖巧粘人,以至于楚留香看着坐在镜前化妆的花渐浓,心里升起淡淡的遗憾。 花渐浓对此丝毫不知,他现在心思全部在自己的妆容上。今日的额妆容以粉蓝为主,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清冷。 “诶?” 出门时,他迎面撞上陆小凤,对方在看到他身后的楚留香后发出一声疑惑。 “好点了吗?” 披着红披风的青年关心道,不过,关心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浪荡。 “昨天大家都在,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你生病了。” 陆小凤耸耸肩,抬手搭在花满楼肩膀上:“不过看你的脸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闻言,花渐浓侧首:“我脸上涂了脂粉,你这都能看出来脸色?” 他开过玩笑,便垂眸看向一楼,除了坐在楼下的中原一点红外空无一人。 看来青城派的那些人早早地离开了。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楚留香在他身侧站定:“我已经给在福州的朋友寄了信,放心吧。” “谢了。” 虽然林平之和他只是同行过一段时间,但那少年是个心思单纯的,若是可以,花渐浓还是想要避免对方成为原著中那么凄惨的样子。 昨晚中原一点红和余沧海一阵打斗,楼梯被损坏不少,再加上一些桌椅板凳,乍一看简直一片狼藉。 好在花满楼第一时间补偿了店家,这才避免了一些事情。 简单吃过饭后,五人再次离开。 按理来讲,骑马会更快一点。但水母阴姬不会离开神水宫,只要能到,对方大概也不会在乎快慢。 对此,花渐浓自然高兴,他并不想骑马。 若是一会儿还好,长时间的骑马他可招架不住,不如坐在马车里舒服。 马车一路前行,花满楼很少离开家乡,这次倒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便当做郊游来欣赏途中风景。 他虽然看不见,但闻得见听得见,脸上笑容温柔,没有丝毫不满。 * 神水宫坐落于一处隐秘的山谷,若非楚留香知道此处,恐怕他们找都找不到。 已然入冬,可山谷中有不少繁花盛开,偶有一阵冷风吹过,除此之外看起来和春天没什么区别。 花渐浓撩开车帘下车,山谷前立着一块巨石,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长着青苔。 “这便是神水宫的所在地了?” 他环顾四周,在空气中嗅到一股潮湿的水汽:“周围好像有水。” 花渐浓的嗅觉并不算特别灵敏,他都能闻出来的事情,其余几人更不必说——除了闻不到味道的楚留香。 青年拢紧身上的衣衫,随后瞥向身侧的楚留香:“直接进去?” “走吧。” 陆小凤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率先踏入山谷。花满楼紧随其后,身侧是花渐浓。 中原一点红自从进入山谷之后便一直跟在花渐浓身侧,手搭在剑上,只要有任何动静就能迅速拔剑。 冷风不断,楚留香略微卷曲的长发吹起,将那张俊朗的脸呈现出来。 随着深入山谷,他心里不由得感到几分忐忑,但更多的是从容。 已经来到这里,再说什么都晚了。要么活着出去,要么就死在这里。 周围花香四溢,花渐浓揉着鼻子:“听闻神水宫擅长驭水?” “神水宫武功阴柔诡谲,其绝学逝水决更是顶尖武学。”楚留香缓缓道来,“至于驭水一说,只是因为内力深厚,可以借水为武器。” “这样。” 花渐浓若有所思,他抬眼看着山谷中繁花。原著中,水母阴姬是和楚留香在水中对决,因为换气不及落败。 对方久居神水宫,对于外界的了解远不如江湖其他人,因此不清楚楚留香除了轻功绝世之外,水性也很好。 突然,在枝头花落之时,中原一点红跨步向前将花渐浓挡在身后,于此同时,利剑入鞘大半。 紧接着,一群身着白衣的女子自上方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宛如天仙下凡。 刚落地,她们便一言不发地猛冲上来,手中寒光乍现,明显是冲着杀他们而来。 “好啊,这才刚进来,水母阴姬就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 陆小凤夺过迎面一剑,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稍一用力,对方的剑就到了他手上。 周围繁花皆被剑气打落,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漫天繁花之中,楚留香抬手劈晕面前的神水宫弟子,沉声道:“这就是神水宫的待客之道?” “客?” 一位神水宫弟子哼笑一声,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屑:“你们算什么客?” 因着水母阴姬厌恶男子,连带着全门派上下也是如此,平日里别说是男的,就连猫猫狗狗都没一只公的。 眼下突然闯入这么男子,她们自然要出来阻拦。 水母阴姬并没有提前告知她们会有人来,也许是故意的,想让楚留香吃一鳖。 但她却忘了,楚留香虽然武功在他之下,但对上她的这些弟子们还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楚留香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混乱之中,有人发现不会武功的花渐浓,顿时飞跃而来,试图擒住他。 但刚到半空,一柄充斥着杀气的剑将她拦下。 楚留香以及花满楼从不杀人,而陆小凤也多有留手,因此,之前出剑必死人的中原一点红都收敛不少。 “是真的想要他们死,还是说……” 花渐浓微眯双眼,打量这眼前的局面,尽管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但他也只是知道结果,其余的早就记不清楚。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越发明显,前面应该有水源。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冒出来,下一秒,青年眼前一白,待他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时,自己已经不在原地。 周围的花五颜六色,娇嫩欲滴,丝毫看不出此时已经入了冬。 山谷除了偶尔刮来的冷风外,温度远比山谷外暖和。 浅紫色衣裙的美人抬眸看着面前空荡的山谷,一眼望去,平静的水面向外延伸很远。 “你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清冷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花渐浓一顿,哪怕没有转身,他已经猜出身后的人是谁。能将自己从楚留香陆小凤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的人,武功肯定在他们之上。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水母阴姬。” 花渐浓转过身,他今日妆容温柔,长发挽在脑后,银饰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叮铃作响。 一身烟紫色衣裙,腰间系带随意打了个蝴蝶结,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清清楚楚。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薄唇含笑,冰肌玉骨。 这张脸就算是放在神水宫都格外漂亮,要不然,水母阴姬也不会出手将她带到这里。 “你认识我?” 说话的美人一身乳白色衣裙,身形比寻常女子要高大不少,浓眉大眼,鼻梁坚.挺,唇却很薄。 若非她是女子打扮,单从身形和五官来看,简直就是一个男人。 花渐浓在看清楚这张脸后一愣,没想到水母阴姬居然是这个样子。 与其说她长得漂亮,倒不如说是俊朗。 “神水宫宫主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知?” 温柔的美人浅笑道,气质柔和,与站在面前的水母阴姬简直是两个极端。 “宫主,他们快来了。” 花渐浓话音刚落,另一个人突然出现,手里的剑尚未入鞘。 此人着雪白纱袍,腰间系银丝腰带,气质极为冷艳。 在看到这人第一眼,花渐浓便猜出她是谁——宫南燕。 那个因为长相酷似雄娘子,而被水母阴姬当做替代品的人。 青年垂眸,看着脚下开得正艳的花。真巧,是一株百合花。 “不足为惧。” 水母阴姬冷哼一声,丝毫不将楚留香放在眼里。就算此人在江湖上闻名已久,她也一点儿也不担忧。 此时,她倒是对楚留香这个红颜知己感兴趣。 无论是雄娘子还是南宫燕,两人长相多为冷艳。水母阴姬心里一直忘不掉雄娘子,对方既有女性的柔美,又兼具男性的硬朗。 分明是一个男子,但穿着女子衣裙时让她十分迷恋。原以为,这天底下像雄娘子那样具有男女两性优点的人没有第二个。 但今日,她见到了。 虽是女子,但温柔的脸又透露出几分英气。身形高挑,腰肢纤细,身上还带着淡淡暖香。 也不怪花渐浓第一眼看到水母阴姬时惊讶,因为对方居然比他高大不少。 水母阴姬视线扫过面前的花渐浓,随后抬起手微微摩挲着。她方才将人掳过来时将其抱在怀里。 腰的确很细。 第64章 掉马 水母阴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听到后头也不会,心中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没有一丝意外。 “夫人一声不吭将人带走,倒是让楚某好生担忧。” 一身白衣的楚留香站定后缓缓开口,先是认真打量一番花渐浓,发现对方没有受伤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闻言,水母阴姬这才转过身来。 众人看到她的脸后无一例外地面露惊讶,根本想不到她居然是这个模样。 “楚留香。” 水母阴姬缓缓道,视线将人从头看到尾,眼中带着满满的审视,犹如在看一件商品。 她的目光称不上收敛,以至于陆小凤都怀疑她是不是看上楚留香,想要把人留下来。 而水母阴姬身后的花渐浓与楚留香几人对视,他一眼就看出来陆小凤是怎么想的。 在这种时候,他还不甚优雅地白了陆小凤一眼。看样子,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当今江湖第一人水母阴姬! 花渐浓在心里轻叹,水母阴姬是不会看上楚留香的,因为对方好女色。 不过,楚留香几人很快就知道这一点——水母阴姬收回打量的视线,站在水边,犹如观音一般。 她面容偏冷,这时却微微扬起一抹笑来:“天一神水的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哦?”楚留香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好心,于是追问道,“看来是有什么条件了。” 白衣男子手持折扇,说出这句话时态度自然,似乎早就猜到水母阴姬心中所想。 “我要她。” 在听到楚留香的话后,水母阴姬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站在背后的人:“把她给我,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神水宫。” “他不是你我可以交换的。” 楚留香心里一惊,误以为花渐浓是得罪了水母阴姬,因此,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他还算冷静,一旁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时立刻拔剑而出。 寒光一现,原本站在水母阴姬旁边的宫南燕也拔出佩剑。她目光很冷,犹如寒冰。 可宫南燕的视线尚能看出人气,中原一点红则是宛如死人一般。 见状,周围的气氛似乎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站在水母阴姬身后的花渐浓蹙眉,连忙冲着中原一点红使眼色。 瞥见青年的目光后,黑衣杀手这才收起剑。 而另一边,被水母阴姬示意的宫南燕也是如此。 “夫人为何要留我?” 温柔的声音响起,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不少。 众人看向那位烟紫色衣裙的美人,对方缓步走出,最终在水母阴姬面前几步的位置停下。 不远处湖水波光粼粼,岸边长满五颜六色的小花,俨然一副山水画般美丽。 但也比不上美人此时的眼眸,清透温润,会说话一般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水母阴姬听到花渐浓的询问后微微垂眸:“你很对我胃口。” 此言一出,楚留香几人脸色变得越发古怪。毕竟这句话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尤其是在两个女子之间。 尽管只有楚留香知道花渐浓并非女儿身。 “神水宫严禁男子进入,不是吗?” 花渐浓微微一笑,有风经过,将落花以及枝头繁花纷纷吹落,宛如一场雨,又似一场大雪。 落花之中,美人朱唇轻启,虽是在询问,目光却柔和。他明显是知道答案,却还要多问一句。 水母阴姬蹙眉,不明白花渐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的,但她还是微微颔首回答:“是。” 她厌恶男子,若非要找楚留香清算天一神水的事情,他们几个男的根本就进不来。 花渐浓轻笑一声,抬手扯下脖颈间仿佛是装饰的丝带。 他背对着楚留香几人,因此陆小凤花满楼以及握着剑的中原一点红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只是原本脸色沉静的水母阴姬忽的脸色一变,就连眼神都变得震惊。 花渐浓面不改色,被扯下来的丝带缠绕在指尖,烟紫色将他的手指衬托得更加白皙。 谁知,水母阴姬脸上的异色只是出现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我不在乎。” 正如她当初让雄娘子留在神水宫一般,此时的花渐浓也可以效仿。衣裙一穿,除了她,谁还能看出这人是女儿身? 原本只是觉得花渐浓身为女子却有男子的硬气,如今对方的秘密暴露,水母阴姬非但没有失望,反倒是更加兴奋。 这人和雄娘子简直一模一样,虽然长相不同——但,这么多年,也该试试新鲜的人。 两人犹如打谜语一般,唯有楚留香知晓他们在说什么。 白衣盗帅目光深沉,看向水母阴姬和眼神都变了。他隐约猜到什么,回想起之前查到的事情,这个猜想更加确定。 而花渐浓知道水母阴姬好女色,以为表明自己不是女儿身就足以。谁曾想,这人居然更兴奋。 他脸上的温柔都快维持不下来:“抱歉,我不喜欢女的。” 说罢,青年欲转身离开,却被一只手攥住。 堂堂江湖第一人的武功,花渐浓自然挣脱不开。他转过身,无言看了水母阴姬一眼,对方便松开手。 “你……” 转身之后,陆小凤以及中原一点红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水母阴姬会露出那个表情。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脾气娇纵的大小姐——是男的。 陆小凤哑口无言,只顾得呆看着步步走来的花渐浓。 什么都没有变,还是窈窕的身形漂亮的脸,可……这分明就是个男的啊! 他扭过头,看到楚留香的脸。怪不得……原来楚留香早就知道! 那…… 陆小凤不由自主地看向中原一点红,黑衣杀手那双幽绿色的眼眸深沉,似泥沼一般,很难看清楚他心中所想。 往常中原一点红看向花渐浓的视线都是温和的,带着几分莫名的忠诚。可现在,那双眼睛肿的神情变了。 黑衣青年只觉浑身冰冷,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莫名觉得可笑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对方一直是若即若离的模样。 这段感情中,真正一览无余地是自己。 花渐浓侧目看着中原一点红,他察觉到黑衣杀手的情绪,眼中难得出现几分忐忑。 “你不愿留下来。” 水母阴姬打破古怪的气氛,她抬手,身后的湖面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由不得你。” 她从刚才的控制中清醒过来,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人,随后冷哼一声。 这些人加起来也奈何不了她,不过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难不成还想着安然无恙地从神水宫离开? 花渐浓听到水母阴姬的话,没时间去想中原一点红现在的心情,他转头与楚留香对视一眼。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手里握着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阿浓既然不喜欢女子,夫人又何必强求?”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哪怕水母阴姬已经准备出手。 听楚留香再次提到花渐浓,水母阴姬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她当年就任由雄娘子从神水宫离开,结果惹得自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倘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会将人牢牢锁在房间内。 不过是一个男子,居然也想逃脱她的掌控。 白衣女子身后的湖面不断翻腾着,暗示她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突然,一道柔软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开满浅色花朵的树下,那道烟紫色的身影再次望向她:“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什么事?” 大概是对自己太自信,以至于水母阴姬丝毫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哪怕他们每一个单拎出去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她侧目看向花渐浓,越看越满意,恨不得现在就将人锁起来。 之前就说过,没有人能在望向花渐浓时不去看他的眼睛,哪怕是水母阴姬。 这双眼睛比全天下的江流湖泊都要美丽,明亮且动人。乌黑的瞳孔映着阳光,透露出几分的神性。 黑色?黑色的眼睛吗? 水母阴姬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刚才看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睛是黑色的吗?怎么现在看着是粉色的?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是粉色的?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亲眼看到刚才还一副冷漠倨傲的水母阴姬居然双目失神。 就在这一刻,一道白影突然在众人眼前闪过。 是楚留香! 花渐浓收回自己的视线,只是简单的眩晕,对于楚留香来讲已经足够。 估计全天下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个堪称当代江湖第一人的水母阴姬,居然是败在一道目光下面! 短短一瞬,楚留香就已经出现在水母阴姬面前。 他手里那柄折扇正抵在对方脖颈间,动作看似轻飘飘,实则只有水母阴姬知道这个简单的动作到底有多么大的威力。 “怎么回事?” 清醒后的水母阴姬愣住,想要再次看向花渐浓,目光在半空中却停下。 不对,她刚才就是因为看到对方的眼睛才失去意识。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楚留香皱了下鼻子:“夫人,眼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他从来不杀人,但在此刻,她突然不确定了。 就如同当时雄娘子口口声声说会一直留在她身边,最后却离开那样。 “放开她!” 宫南燕拔剑直指楚留香,冷艳的脸上满是杀气。 周围落花不断,水波潋滟。如此美丽的风景,在场没有一个人精心观赏。 花渐浓双眼微眯,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是可以用技能控制水母阴姬,但一分钟也不足以让他们五个顺利离开神水宫。 难不成真的要杀死水母阴姬才行吗? 第65章 我和你比试 “你当真不愿意留下?” 哪怕楚留香已经将折扇抵到自己脖颈处,水母阴姬脸上依旧没有恐惧。 她侧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留香,对方风.流倜傥,对待女子想来温柔,只是此刻无比冷漠。 他的五官本就冷硬,平日里只是因为嘴角含笑才流露出温柔来。可现在,收敛笑意之后的楚留香眉眼锐利,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何必强求。” 花渐浓试图讲道理,但思来想去,对方不一定会听。于是冷下脸来:“你身边分明有人陪着,难道就因为一张脸,就要抛弃对方?” 他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一旁的宫南燕身上。 白衣女子握紧手上的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花渐浓的言外之意。她只是看着水母阴姬,目光复杂。 其实花渐浓也不明白水母阴姬和宫南燕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他沉吟片刻:“当初雄娘子离开不也是因为受不了掌控吗?” “雄娘子?” 陆小凤蹙眉,手指摸着下巴:“就是那个有名的采.花大盗?” “对。” 水母阴姬哼笑一声:“我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定不会放过他。” 她眉眼凌厉,一身白衣淡然出尘,分明是厌恶男子,可现在却为了男人不肯放弃。 正如她一直忘不掉雄娘子,或许从一开始心里没有爱,但时间一久,念的次数太多,她自己都分不清对雄娘子的感情。 “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远没有到非此不可的地步。” 大约是觉得和水母阴姬根本说不通,简直是对牛弹琴。青年不由得叹息一声:“不如这样,我们比试一场。” 花渐浓在繁花之下眉眼一弯:“你若是赢了,我便留在神水宫。不过,你若是输了,天一神水的事情一笔勾销,且放我们离开。” “好。” 天真。 水母阴姬高挺的鼻梁轻皱,似乎对于花渐浓这个提议颇为不屑。 这群人当中武功最高的大概是楚留香,而楚留香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谁输谁赢,岂不是一目了然。 谁曾想,花渐浓一甩衣袖,原本缠绕在指尖的丝带随风飘落:“我和你比。” “你?” 这下不止水母阴姬惊讶,就连楚留香几人都震惊不已。 尤其是花满楼,温柔的青年蹙起眉,满脸不赞同:“你不会武功,不要冒险。” 话语中的担忧和着急快要溢出来,若是可以,他说不定愿意代替花渐浓。 “阿浓。” 楚留香沉声道,认真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花渐浓。对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自己接下来要挑战的不是天下第一水母阴姬。 “放心。” 花渐浓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可他心里依旧紧提着,就连呼吸时都泛着痛。 “你?” 水母阴姬抬手,原本抵在她脖颈间的折扇挑开,直视着花渐浓:“看来你是想死在我手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们一起上。” “不必。” 花渐浓摇头,身上略微有些单薄的衣衫被风吹起,广袖长裙,一副欲羽化登仙的飘然。 “比剑。” 花渐浓抬眼再次看向水母阴姬,没有任何商量地指定两人要比试什么。 当然,水母阴姬也不在乎这一点。 哪怕不用剑,甚至不靠近花渐浓,她只是抬手一挥,对方便能粉身碎骨。 只是,她想不明白,分明不会武功,花渐浓有什么信心觉得自己能赢她? “十招。” 这时,青年再次补充,口气不小:“十招之内,你若是杀不了我,就算我赢,如何?” “哼。”水母阴姬伸手,宫南燕将佩剑递到她手里,“好。” 花渐浓没有武器,就当水母阴姬准备派人去那一把剑时,一道黑衣身影站了出来。 自刚才起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总算有了反应,尽管心中清醒跌宕不平,但还是眼前的比试重要。 黑衣杀手将自己的佩剑递过去,略微垂眸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人。 “多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谢”字,但今日,花渐浓却道了声谢。 看着那道烟紫色的身影渐渐走远,中原一点红心头一颤。 看来是察觉到了,也是,对方一直都很聪明,对于情绪的感知很明显。之前也是如此,每一次的嚣张都是建立在知道他会纵容上。 现在呢?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吗? 中原一点红钻牛角尖一般,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花渐浓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花渐浓心冷,但对方在面对楚留香时明显有着不同。 一开始,中原一点红以为这种不同是因为两人最早认识。那时他还在安慰自己,楚留香一个浪子,之后陪在花渐浓身边最久的还是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两人共同维护着同一个秘密。 这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追赶不上的。 且不论此时神情黯淡的中原一点红,拿到剑的花渐浓慢慢走到水母阴姬面前。 单是从握剑的姿势来看,两人之间的区别简直显而易见。 一旁,楚留香几人已经做好了及时出手的准备。 “究竟是在想什么?” 陆小凤眉头紧皱,觉得这才是此行最大的麻烦。身为朋友,他根本不敢想花渐浓受伤之后要怎么办,哪怕是让他去和水母阴姬比试呢? 而站在他身边的花满楼目不能视,但他却能听到花渐浓不断远离的脚步声。 周围的风声水声,以至于落花的声音都涌进他耳朵。可此时,他担心的还是朋友。 那个以身犯险的朋友。 “请。” 花渐浓拔剑入鞘,手里的剑细长而薄,在阳光下泛着冷意。出鞘后,上面的血腥气一并迸发。 此血腥气并非是闻到的味道,而是杀过无数人之后的煞气。 中原一点红的剑称不上重,但对于从未拿过剑的花渐浓来讲,握着这把剑挡下水母阴姬十招已经是极限。 “可要当心。” 面容硬朗的水母阴姬随手将剑鞘抛在一旁,手腕一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剑刺向面前人。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中原一点红根本没有看到对方是怎么出招的。哪怕是楚留香,也只是看到一道残影。 杀气将花渐浓垂在脸侧的长发吹起,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完全呈现在水母阴姬面前。 落花纷纷,青年浑身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很强。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就在几人以为花渐浓要被水母阴姬一剑刺伤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狂风过境之后,宫南燕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冷艳,瞳孔微缩。 而她露出如此表情,则是因为看到了根本不可能的一幕——宫主出剑居然被挡下了! 还是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挡下! 瞥见这一幕之后,楚留香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提着的心也落到实地。 原来如此。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看着自己被挡下的第一剑,水母阴姬蹙眉,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甚至,她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什么东西似的。 而持剑横在面前格挡的花渐浓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闻言微微弯起,眼中带笑:“是不会武功,你难道察觉不到吗?” 被反问的水母阴姬握紧手中剑,收回后再次出剑。 这次比刚才更快,甚至带上了杀气。 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人还能带来多大的惊喜。挡下一剑或许是偶然,那接下来的几剑呢? 在身后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花渐浓那双乌黑的眼眸已经发生彻底的变化。 眼型略圆润,纤长浓密的眼睫上翘,刚好将那双粉色的眼眸呈现在水母阴姬面前。 在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水母阴姬瞪大双眼。 果然!之前不是错觉! 这个人的眼睛有古怪! 水母阴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瞳孔略微失神,出招的速度都慢下来。 在外人眼中看来,她仿佛是在刻意给花渐浓放水一般。 而被认为必输的花渐浓只守不攻,尽管暗中控制了水母阴姬,但硬生生接下武林第一人十剑,他握着剑的手已经被震得虎口发麻。 “砰!” 花渐浓挡下最后一件,被反震的后退数步,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抵在他后背。 “怎么样?” “没事。” 花渐浓松了一口气,将剑还给中原一点红后,垂下来的手都在止不住得颤抖。 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就算知道自己有把握,但面对武功高强如水母阴姬时,他还是打心底里害怕。 楚留香的手还撑在花渐浓背后,因此,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居然赢了。” 与其比试的分明是水母阴姬本人,但她此时却十分意外。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只记得自己连出十招皆被花渐浓挡下,至于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花渐浓心脏还在扑通狂跳,但表面上,他却是维持着一副冷静从容模样:“我赢了。” “你们走吧。” 水母阴姬转身便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很不甘心。 但这次,她在乎的并不是花渐浓要离开,而是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 向来威严孤傲的水母阴姬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闭上双眼,浑身内力紊乱,将她身上的白衣吹得猎猎生风。 宫南燕见水母阴姬发话,自然没有意义,立刻追了上去。 待两人走后,强撑着体面的花渐浓浑身卸了力,整个人都倒在楚留香怀里。 “呼——吓死我了。” “你还知道害怕?” 陆小凤跨步上来,抓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没什么大事,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扶着花渐浓的楚留香脸色严肃,语气都沉了下来:“真是大胆。” “我心里有数。” 青年嘴硬,但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弱。 等缓过来后,花渐浓抬眸,一眼撞进不远处的一双幽绿眼眸。 从结束到现在,对方一步都没有过来。 第66章 营养液加更 刚出山谷,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花渐浓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于是低头试图躲避。就在这时,肩头一暖。 他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便是烟紫色裙摆被白衣盖住。 “小心生病。” 楚留香脱下外衫,宽大的衣衫将花渐浓整个人笼罩其中,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以及那股郁金香气。 “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话虽如此,但青年还是将身上的衣衫收紧。 暗香浮动,给他一种自己被楚留香揽在怀中的错觉。 本就是冬季,楚留香有内功傍身,穿的衣服本来就不厚,此时又脱下外衫给了花渐浓。 青年侧目,看着身侧的白衣男子。 宽肩窄腰,原本被外衫这盖住的腰线此时也呈现在眼前。 “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自从离开神水宫,几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格外古怪。陆小凤不算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开口。 他跨步向前,随后抬手肆意搭在花渐浓肩上。 若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不会做这个动作。但眼下知道对方是男子,顿时放得更开。 “好啊你,居然瞒我这么久。” “谁瞒你了?” 肩膀一沉的花渐浓微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小凤,话语中满是威胁:“我骗你什么了?” 他的语气暗示性满满,陆小凤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挪开视线:“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 紫衣男子另一只手摸着下巴,一脸疑惑:“你怎么做女子打扮?” 陆小凤问出这句话后脑中闪过许多猜想,比如说幼时遭遇过什么、抑或是从小被灌输什么。 但,花渐浓一句话就将他这些猜想打破:“喜欢啊。” 貌美青年侧目,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似振翅欲飞的蝴蝶:“你们能看到这么好看的我扮做女子,每日精心打扮,那是你们的福气。” 说罢,花渐浓甩开陆小凤的胳膊,轻哼一声,脾气没有因为真相的浮现发生变化。 “更何况,我男装好看,女装更好看。” 青年没有丝毫谦虚,大概是在朋友面前,毕竟外人那曾听过花渐浓这种语气。 但几人中,也就只有楚留香一个人见过花渐浓的男装,于是便被陆小凤追着问。 见陆小凤去折磨另一个人,青年暗自松了一口气,抬手将敞开的外衫裹好。 他安静下来,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另一个人。 对方一直保持着沉默,虽然之前也是寡言,但眼神是会说话的,能够让人察觉到他的认真。 花渐浓转过头,视线毫不收敛地看着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腰间佩剑,同色布条束袖,将充满力量的手腕细细勾勒。长发束起,有几缕漆黑的发被风吹起,将那张苍白的天衬托得更加白皙。 生气了? 现在空闲下来,花渐浓总算有时间去思索这件事情。 但他又觉得委屈,这件事情又不怪他,从一开始自己就是这个打扮,也不是非要隐瞒。 就像当时被楚留香戳穿后他也没有生气,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且……而且…… 花渐浓情绪上来,简直要昏过头。 美人沉着脸,是个人都能察觉到他不甚美好的心情。 又发生什么了?刚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话虽如此,可陆小凤花满楼以及楚留香,哪个不是聪明人?从刚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幕。 楚留香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花渐浓是男子,之后的每一个想法和举动都是建立在对方是男子的基础上。 而陆小凤和花满楼丝毫不在乎这件事情,他们是朋友,难不成还因为花渐浓是男的而不做朋友吗? 但中原一点红不一样,他至始至终都不知晓这件事情。当初薛家庄外,两人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那时花渐浓便依靠在自己怀中,更别说之后,他一直把对方当做姑娘。 他们之前的一切,接吻也好,其余也罢。诸多种种,眼下看来皆是建立在一层隔阂之下。 中原一点红之前就觉得自己一直在靠近花渐浓,但两人却无法真正相贴。 他之前爱上的姑娘,原来是个男子。 黑衣杀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自从和花渐浓相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一个认为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有过亏欠,自沙漠相救,到决战薛笑人,每一件事情都是尽心尽力。 而另一个人,之前的生活他无法选择,包括杀人成为一个杀手。但之后的桩桩件件,他都是顺从自己的心。 因此,中原一点红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回忆都是与伪装的花渐浓共同创造的。 真正的花渐浓是怎么想的?把自己当做朋友?还是觉得他那副样子好玩? 假如他此时心中所想能够清楚地传达到花渐浓心中,对方怕是会更加生气。 所以,满心愁绪的中原一点红决定自己消化。 花渐浓跨步向前,身上只剩下一片白,丝毫不见一丝烟紫色。 他发髻间银饰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但心中情绪并非如此。 “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陆小凤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免发出一声感慨:“世间情爱,让人苦恼。” “你就不要说这些了。” 一旁的花满楼无奈摇头,他听见花渐浓离去的脚步声,心中不免担忧。 “我去看看。” 楚留香开口,紧接着便三两步追上去。 自顾自闷头前行的花渐浓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究竟是谁。 和楚留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在说笑玩闹,根本没时间去注意对方的脚步声。 “在意红兄?” 听到这道声音,花渐浓才放慢脚步:“没有。” 他矢口否认,但楚留香对他已经算得上了如指掌,一听就知道他在嘴硬。 马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身后的中原一点红三人也逐渐靠近。 白衣男人抬手揽在花渐浓腰间,随后带着人纵身一跃,三两个飞跃便消失在另外三人眼前。 这时,一直陷入踟蹰中的中原一点红才回过神。 黑衣杀手抬眼,却只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待行到一处碧湖前,楚留香这才抱着人稳稳落下。 花渐浓睁开眼,发髻被风吹得凌乱。他刚才一直紧紧攥着衣领,生怕冷风灌入。 如今松开手时,穿在身上的白色外衫的领口已经满是褶皱。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花渐浓皱着鼻子,鼻尖微红,发丝凌乱,就连衣服都有些不正。 “来的时候就看到这边有野杏树。”楚留香站在青年面前,一边回答一边低头伸手为对方整理衣领,“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杏吗?” 听到楚留香的话时,花渐浓明显一愣,毕竟这句话是他将近一个月前说的。 那时都已经快要入冬,哪儿来的杏吃。 而神水宫所在的地方与季节反常,这个时间居然还有野杏树结果。但他更想不到的事,楚留香居然记得。 花渐浓任由白衣男子给他整理衣领,纤长的眼睫略微下垂,将眼中的情绪遮盖得清清楚楚。 刚开始被带离陆小凤几人时,他还以为楚留香是想开解自己,比如不要和中原一点红计较,把矛盾说开之类的。 “想吃多少?” 楚留香收回手,站在树下抬眸望。 闻言,花渐浓也跟着抬起头,他站在楚留香身边,神情看似好转不少。 “一些就够了——你尝过没有?” 青年侧目,真诚发问。 “现在尝也不晚。” 话音刚落,楚留香便纵身一跃,随后落在树枝上。他靠在树干上垂眸看着树下仰面望着自己的花渐浓。 “要尝吗?” 花渐浓弯眸一笑:“你尝。” “阿浓当真是聪明,万一不甜,酸倒的是我。” 话虽如此,但楚留香还是纵容对方,抬手摘下一颗不大的杏咬了一口。 “怎么样?” 树下,花渐浓眼中渐渐浮现出几分期待。 “还不错。” 楚留香又补充一句:“没骗你。” 一片青绿间,白衣男子姿态潇洒,垂眸时嘴角上扬,表情很是温和。 花渐浓看着树上的楚留香,莫名挪开视线,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轻了不少:“那你摘一下吧。” “好啊。”楚留香轻笑一声,刻意抬高声音,“那你可要接好。” “诶?” 花渐浓立刻转过头来,眼中满是诧异。难道不是他摘好下来吗?怎么还要自己在下面接着。 尽管如此,青年还是点点头:“那你可要丢准一些,不许砸到我。” “我怎么忍心砸到阿浓呢。” 楚留香又在油嘴滑舌,花渐浓听到之后白了他一眼。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帅,只是在树上往下丢杏,这点事情还难不倒他。 两人摘了二三十个杏子,楚留香这才从树上跳下来。 他看着蹲在地上用衣服包杏子的花渐浓,也跟着蹲下来。 影子将花渐浓面前的光线遮挡,自己也犹如被楚留香的影子抱住一般。 “心情好点了吗?” 优雅且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花渐浓动作一顿,随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楚留香是那种循循善诱的人,有问题会立刻解决,并且十分照顾对方的心情。 就像是他察觉到花渐浓与中原一点红之间的气氛,将人带走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说教。 这种成熟男性的魅力为他增添不少好感,花渐浓抬头,与蹲在自己面前的楚留香对视。 “我做错了吗?” 听到青年自我怀疑的询问,楚留香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声。和他想的一样,阿浓只是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是在意。 “没有对错。”楚留香说不出花渐浓的错,又无法准确地告诉对方他没错。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只是共识延迟而已。 “你又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说自己做错?” 楚留香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头顶轻抚:“给他一点时间反应,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吗?” 第67章 进化魔王 花渐浓和楚留香回来时,陆小凤三人已经在马车旁等待,两匹马将周围的草啃得参差不齐,就连花都给嚼着吃了。 “哟!这儿居然还有杏?” 陆小凤看到花渐浓怀里抱着的杏,顿时眼睛一亮。他探手过去,捏起一颗杏就咬了一口。 “没洗。” 花渐浓将杏丢在车内矮几上,弯腰时单薄的腰背十分明显。 “不干不净——”陆小凤丝毫不在意这些,他吐出杏核,翻身上车,“你们去哪儿摘的?” 他在花渐浓身边坐下,胳膊直接打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揽了过来。 陆小凤这幅哥俩好的模样倒是让花渐浓露出一抹笑:“不远处的湖边。” “回去大概深冬,有橘子吃。” 花满楼微微一笑,大雪天,屋内围炉煮茶,还是和朋友一起。他单是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温暖,因此便提了一句。 “好啊。” 花渐浓微微一笑,看起来是真的要回百花楼小住。 闻言,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中神情各异。 若是按照之前,花渐浓定会问他们两个接下来要去哪里。但今天,中原一点红估计不想和自己说话,至于楚留香……他不想问。 入夜时,一行人在客栈留宿,马车被牵到后院喂草。月明星稀,冷意更重。 花渐浓鼻尖都被冻红,进到客栈后连忙找了个挨着火堆的地方坐下。 “来壶热茶,两坛酒。” 楚留香瞥见之后扬声喊道,随后在花渐浓身边落座:“十几里之外有个镇子,明天在哪儿买几件冬衣。” 他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摸了一下花渐浓的手,冰凉。 白衣男子蹙眉,青年一直穿的秋装,一路上也没喊过冷,他们几个又有武功傍身。 居然忘了这件事情。 楚留香收回手,眼底隐约可见几分懊悔。 当然,这份情绪是给他自己的,怪自己一路上观察不够仔细,这才让花渐浓受冻。 “行。” 青年单手托腮,身上还穿着楚留香的外衫,宽大不少,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给包住。 茶酒上桌后,花满楼倒了杯热茶放在花渐浓面前:“恰好前面的镇上有花家的铺子,可以去看看。” “不愧是花公子。”陆小凤开玩笑道,“看来明天能够宰你一笔。” 对此,花满楼只是一笑而过,毕竟陆小凤有不少东西都是花家准备的。 距离火盆不远的花渐浓捧着热茶,这时身上才暖和起来,连带着脸都红润起来。 “这么冷的天,吃点汤汤水水的暖和一下吧。” 青年抿了一口茶,被烫到,顿时轻嘶一声。 楚留香依言,给他点了一碗牛肉面。 但中原一点红却陷入一片深思,刚才听到那句汤汤水水,他不由得想起初到姑苏时那一晚。 两人在街边吃了碗馄饨,当时他心里百感交集,对方特意询问过他。 若是当初敞开心扉,是不是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黑衣杀手垂眸,摇曳的烛光在他苍白的脸上不断跳跃着,彰显着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从神水宫开始他就经常这样,以至于其余几人已经习惯,准备让他独自冷静想开。 陆小凤收回视线,在心里轻叹一声。何必这么纠结,无论是相识还是相处,花渐浓分明是真心相待,不然也不会以身犯险对上薛笑人。 想起薛笑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转过头看着喝茶的花渐浓:“之后你若是寄信不如去花家的铺子。” “嗯?” 花渐浓抬眸,眼中满是疑惑。 青年双手捧着茶杯,抬眸时下半张脸被茶杯挡住,只露出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眸。 这个模样看起来很乖巧,陆小凤与其对视后不由得轻咳一声:“花家的铺子有专门传递消息的人,比寻常寄信快得多。” 紫衣青年无奈一笑,单手撑着脑袋:“上次看到你信上寥寥一句命危速来,倒是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还好赶上,不然你这条小命就没了。” 闻言,花渐浓这才明白陆小凤是什么意思。他勾起嘴角,还没等他说什么,身侧的楚留香便缓缓开口发问:“什么信?” 诶?难道他没有给楚留香说吗? 青年陷入沉思,认真思索一番后才想起来,他当时并没有给楚留香寄信,想着对方或许在船上,根本来不及。 之后再见面,好像也忘记说了。 花渐浓抬手摸着鼻子,莫名有些心虚——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还命危……” 楚留香垂眸盯着花渐浓,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居然能够让花渐浓说出“命危”这两个字来。 为什么他不知道,他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能够千里迢迢来救他,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一眼不发? 倘若真的如陆小凤所说那样,若是去晚一步…… 冷脸的楚留香压迫感很强,犹如犯错后被校长亲自喊到办公室一般。 花渐浓浑身一激灵,赶在陆小凤之前解释:“没什么事,只是遇到一些小麻烦。” 他轻叹一声,露出一副更加乖巧可怜的样子:“你知道的,我难道会出什么事吗?” 又是这样,总会利用自己这张脸获取别人的心软! 楚留香无声长叹,他知道花渐浓的另一个秘密,因此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假如对方上来就是杀招,哪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 平日里温柔的人这么说话,花渐浓顿时觉得压力倍增,甚至比刚才楚留香开口询问时更加紧张。 “没事就好。” 不过花满楼体贴入微,知道花渐浓现在心中所想,便在饭桌上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 见话题转移,花渐浓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明显浮现出一股庆幸。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揭过去,但有一个人无法忘怀。 中原一点红再次听到这件事,心中依旧澎湃。毕竟是脱离了控制他二十多年的杀手组织,还杀了那个武功以及剑术远在他之上的师父。 若是没有花渐浓,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 薛笑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出组织的人,他自己肯定无法抗衡。无论是小龙女还是陆小凤,都是花渐浓喊过来帮忙的。 这一切都是对方在准备,那时他满心都是这件事情,怎么可能会没有不安。 但花渐浓一直都是沉稳可靠的样子,一遍遍地告诉他不会有事。 黑衣杀手攥紧双拳,觉得自己今天的冷漠对于花渐浓来讲也是一种背叛。 烛光下,几人各怀心思,至少在表面上看十分和谐。 晚饭后,陆小凤和花满楼留下喝酒,而酒量最好的楚留香却难得没有贪杯,起身率先离开。 “怎么了?” 陆小凤压低声音凑到花渐浓面前:“该不会是因为……” “不会。” 花渐浓否认:“他不是那种人,若是生气,早就说出来了。” 尽管如此,青年说罢后还是起身跟上去。 一楼顿时只剩下三人,陆小凤和花满楼本就相熟,中原一点红沉默寡言,坐在两人对面片刻,突然拿着剑就往外走。 看着黑衣杀手远去的背影,陆小凤捂着脑袋:“这算什么事啊!” 在他眼中看来,花渐浓的性别根本就不重要,反正对方一直以来都是真诚的,何必在乎男男女女? 就算花渐浓雌雄同体他都不在乎。 花满楼倒杯酒递到陆小凤面前:“当局者迷,两人只是看待这件事的角度不同,等他们想开了就好。” “希望如此。” 陆小凤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打心底里讲,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自然不想看到他们这幅模样。 而紧跟着上楼的花渐浓根本不知道中原一点红突然离开。 二楼没有灯,他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行。早知道就拿着蜡烛上来了,现在漆黑一片,这让他怎么走? 突然,花渐浓撞上一个人。 鼻端传来的郁金花香已经告诉他被撞到的是谁,宽阔的胸膛微硬,撞上去鼻尖都泛着酸痛。 “嘶——” 花渐浓连忙捂鼻子,都不等缓过来,率先质问对方:“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害得我直接撞上!” “我的错。”楚留香对于指责从善如流,“我在等你。” “等我?” 花渐浓放下手,在黑暗之中顺着感觉抬头去看楚留香,只能看个模糊的身形。 而武功高强的楚留香夜能视物,垂眸时清晰地看到花渐浓脸上的疑惑。 白衣男子没说话,只是抬手将人抓到房间,待关上门后,他直接将人困在怀里。 “阿浓,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果然在想这件事情。” 花渐浓被突然抱住,也不挣扎,而是纵身一跃,直接缠到楚留香身上。 他低下头,胳膊环着楚留香的脖子:“担心我?” “自然。” 楚留香蹙起眉,在对方跳上来的那一瞬稳稳地接住,身形丝毫不晃。 “命危……能让你说出命危,看来对方不仅武功高强,还抱着杀心,对吗?” 仅凭一点信息,楚留香就已经猜到这些,花渐浓听到后不由得瞠目结舌:“好吧,你说得对。” 闻言,白衣男子胸膛上下起伏,似乎在压抑怒气。 楚留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是一想到当时陆小凤晚去一步,怀里的人就会死于非命…… “是谁?” “嗯?” 花渐浓低下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知道薛衣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楚留香无奈,他当然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和薛家庄相关。 “薛衣人?”他曾和薛衣人交手,明白对方的武功,顿时心里一惊。 若是薛衣人,那花渐浓是真的可以说出“命危”这两个字。 “不是他。”花渐浓继续道,“是他的弟弟,薛笑人。” “他不是心智只有孩童吗?” 当初在薛家庄的时候楚留香见过薛笑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脸上涂脂抹粉,拦下他要他数星星。 白衣男子说的委婉,花渐浓就不客气:“那个傻子是装的,他其实是中原一点红的师父。” 中原一点红隶属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既然薛笑人是对方的师父,那岂不是那个杀手组织的头目? “不过已经过去了。”花渐浓晃了晃腿,将楚留香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薛笑人已经死了。” “死了?”楚留香蹙眉,“我没听到薛家庄传出消息。”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的徒弟们自然不会为他报仇,高兴还来不及呢。” 花渐浓觉得这样有些累,便把脑袋搭在楚留香肩膀,宛如一直树袋熊般缠在对方身上。 “薛笑人出来的时候肯定是悄悄的,以防万一还找人假扮自己,生怕薛衣人知道。” “原来如此。” 楚留香一手托着花渐浓,另一只手抬起,屈指在花渐浓后脑勺敲了三下。 “还是太危险。”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事情早就过去。为了这个再将人训一顿根本没必要,更何况,他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些话? 楚留香无奈一笑,隐隐察觉到什么,只是自己并不想承认。 花渐浓听到楚留香这句话,不由得笑出声。他本就靠在楚留香肩膀,只需微微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耳朵。 “怎么?哥哥担心我?” 青年故意压低声音,语气缠.绵暧.昧。 第一次被他这么称呼的楚留香浑身一紧,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颈侧,顿时引起一阵颤栗。 “阿浓。” 楚留香一直这么抱着人,不仅身形很稳,就连托着人的胳膊都没有丝毫颤抖。 “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混迹情场的楚留香怎么会不明白朝人吹气的意思,因此,说话时的声音都低沉起来。 “你猜。” 花渐浓弯眸一笑,他身上穿着楚留香的外衫,整个人又缠在对方身上,一副依赖的模样。 不过楚留香知道,对方是个小坏蛋,惯会装出这么模样,让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纵容顺从。 “这么黑,我好害怕。” 花渐浓演上瘾,继续低着声音,语气都染上几分害怕。 两人紧密相依,胸膛相贴,肢体相交,如此姿势,又说着如此暧.昧的话,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来吧。” 楚留香读懂花渐浓的隐喻,抬脚抱着人往床边走。 黑暗之中,不算大的房间,略逼仄的床榻之上,这些都将暧.昧的氛围不断加深。 哪怕两个人没有什么,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滋生出几分暧.昧不清来。 就当楚留香的手搭在花渐浓衣领时,青年突然“哎呀”一声:“好困,我要睡觉了。” 这绝对是故意的。 楚留香心想。 但就算是故意的,他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待在自己怀里许久的青年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又十分自然地脱下外衫躺在他床上。 白衣盗帅坐在床边,莫名觉得孤寂,犹如夫妻之间到了七年之痒。 身侧,花渐浓还抬手拍着床:“你不睡?” 眼下根本没到楚留香休息的时间,但看着躺在床上的美人,他还是色.欲熏心,依言躺下。 刚躺下来,便有人硬生生挤进他怀里:“晚安!” 楚留香轻笑一声:“坏家伙,留下来只是觉得冷,找我做暖炉吧。” 对此,花渐浓并不回答,只是抬手往男子脸上一按,手动闭麦:“嘘,寝不语。” 说罢,他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丝毫不顾被他缠着的楚留香。 这幅娇纵模样,也只能怪楚留香之前刻意纵容,若不是他之前百般纵容,花渐浓也不会这个样子。 能被青年当做暖炉抱着,楚留香定当感激涕零,这是奖励,有人想要还求不来。 试问谢云苏抱着花渐浓睡过吗?金伴花留宿过花渐浓房间吗?宫九被花渐浓这么对待过吗? 因此,楚留香应该高兴,并且心甘情愿地成为美人的抱枕加暖炉。 昏暗的房间内,花渐浓略微冰凉的体温总算是暖和起来。 天寒,外面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掩盖在云层后,天地一片漆黑,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花渐浓闭着眼睛:“发髻没拆。” 初次之外,一句话没讲。 但身侧的成熟男子自然领会到意思,空出一只手来将他的发髻拆掉,又将那些银饰放在一旁。 “睡吧。” 楚留香内心一片祥和,在花渐浓的制止下已经没了世俗的欲.望。 他侧卧着,腰间是一只白皙的手,就连腿上都被缠绕着。 这幅场景宛如寻常夫妻,和谐温馨,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能感受到双方的亲昵。 可惜不是真的。 深夜时分,狂风呼啸,将紧闭的窗户吹得砰砰作响。 花渐浓被吵醒,只觉一阵冷意。 “没事,只是起风了。” 睡着他身侧大的楚留香抬手,将青年睡梦中扯开的被子再次盖好,又任由对方靠过来汲取自己身上的暖意。 “嗯。” 花渐浓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但实在是太困,根本没有听清楚,只是敷衍地嗯嗯嗯。 耳边好似响起一声轻笑,随即便是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背。 一.夜无话,翌日花渐浓睁开双眼时,房间比寻常亮了不少。 他额头抵在楚留香胸口,大约是昨晚睡得不老实,眼前一大片麦色胸膛,衣领早就被蹭开。 “下雪了。” 楚留香都没有出门,仅凭声音就听出外面下了雪。 “诶?” 花渐浓来了兴致,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连外衫都不穿,直接跳下床跑到窗边。 一阵冷风灌进来,将房间内寥寥无几的暖意吹散。 外面天地一片苍白,雪落无痕,天上源源不断地飞下鹅毛大雪。 花渐浓抖了抖,连忙关上门。 这是他来到这里看见的第一场雪,雪下得紧,密密匝匝。风裹挟着些许雪花吹到他脸上,融化后的冷意将困意驱散。 “多穿几件。” 楚留香起身,看着窗前站着的青年,目光柔和,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大雪纷飞,天地皆白,平日里穿浅色衣衫居多的花渐浓今日居然穿了件黑色衣裙。 “那位半夜才回来。” 见花渐浓下楼,陆小凤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哦。” 听到这句话,美人只是略微蹙眉,很快就抬脚往外走。 望着花渐浓挺拔的背影,留在原地的陆小凤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又怎么了?” 花满楼站在陆小凤身后,抬手将发呆的好友喊醒。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身上的熏香和之前不一样。” 刚才说话的时候,陆小凤凑得很近,嗅到了花渐浓身上的香气。青年之前的熏香很好闻,温暖的,略淡。 但刚才,闻着既陌生又熟悉。 “郁金花香。” 花满楼鼻子很灵敏,从花渐浓刚下楼时就嗅到了。 “郁金花香?” 陆小凤摸着下巴,突然动作一顿。 整个江湖,能和郁金花联系起来的只有一个人,他不免咋舌。能沾到身上的味道,除了昨晚待在一起还能有什么? 花渐浓丝毫不知,他甚至都没闻出来。昨晚一直被郁金花香包围,他的鼻子早就习惯。 马车上,花满楼将矮几撤下,反倒是放了个暖炉,上面扣着镂空炉盖,以防马车晃动时炭火飞出。 漫天大雪,马车自客栈驶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马车内,陆小凤在聊着自己之前遇见的神奇事情,说罢,不由得咋舌:“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 “是你遇见的多吧。”一旁的花渐浓吐槽道,“寻常人都不会遇见这种事情。” 美人靠在软垫上,衣袖挽起,露出洁白的手臂,简直要将外面的积雪比下去。 花渐浓将剥好的花生丢给楚留香,然后继续道:“你难道没发现自己遇到的这种事情都和朋友有关吗?不对,是你认为的朋友,对方或许都没把你当朋友。” 这番戳心窝的话成功地让陆小凤哑口无言,甚至真的开始反思起来,越想越印证了花渐浓的话。 其余几人纷纷笑出声,就连捏着花生的楚留香都弯眸一笑。 哪知他刚笑出声,坐在身侧的青年便话头一转:“你也不枉多让,遇见的麻烦比陆小凤还多。” 楚留香连咳几声,险些被花生呛到。 这话说得并不过分,江湖上,楚留香和陆小凤两个人的共同点不少:喜欢麻烦、爱管闲事、受姑娘欢迎、红颜知己不少…… “阿浓……”楚留香开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评道,“观察真是仔细。” 陆小凤无奈抬头望着车顶,在心里想道:楚留香啊楚留香,哪有这么纵容的? 多亏楚留香,让原本只是有些坏心思的花渐浓彻底变成一个大魔王。 第68章 哈?你敢抢劫他们? 一行人到镇上时,雪已经停下,地面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偶有一串脚印向远处蔓延。 花渐浓下车,冷意顿时袭来。 他低下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分明前几天还没这么冷,但今天下过雪后,冷意越来越重。 他们并不准备在这里逗留,因此只是买了几身成衣。原本楚留香几人是不准备买衣服的,但今天下雪,想着之后越来越冷,便也跟着添了几件。 花渐浓在成衣铺直接换了冬装,随后才上马车。 马车碾压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青年坐在车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 楚留香看他沉默许久,于是开口询问。 身侧的青年换下早上那件黑色衣裙,穿上鹅黄色冬装,这个颜色单是看着就十分暖和。 “没什么。”花渐浓摆摆手,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大事,说罢便挑起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一眼望去,窗外一片雪白,几乎望不到边。 雪夜,他们刚好到下一个镇上。这个镇子不大,客栈仅有一家。就连后院都有些小,勉强能够放下马车。 江南花家的马车,自然比寻常马车大一些。牵马的店小二单是看马车的外表都能看出非同寻常来,心里不由得感慨。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这么有钱。 花渐浓呵出一口气,眉眼稍弯:“坐一天,感觉整个人都僵了。” “明日多添几个垫子。”一旁的花满楼听到他这句话,笑吟吟地开口。 “好啊。” 在面对花满楼时,青年的态度一直很好,这一点让陆小凤羡慕不已,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经常呛声。 踏入客栈,暖意顿时将身上的冷意驱散。不大的客栈内只坐着一个少年,看上去约摸十八.九。 刚看到这个人时,花渐浓便忍不住注目。客栈中间点着火盆,木炭上堆着正在燃烧的木头,噼里啪啦声不断。 就是这么温暖的环境下,独自坐在角落的少年却是无比寒冷。 他们刚从雪地里走过来,身上带着冰雪的气息,这都比不上那位少年身上的冷。 比雪还要冷傲,比冰还要寒冷。与中原一点红身上因为杀气而显得冰冷的气质不同,这位少年是性格使然。 楚留香收回视线,一眼就看出坐在那里的少年会武,且武功不低,只是年纪太小。 几人之中,最关注那个少年的恐怕是中原一点红。身为一个杀手,一个用剑的杀手,他最先看到的并非是挺拔的少年,而是对方的剑——如果那可以称作剑的话。 无非是一块铁片上钉着一根木头。 “店家,上几壶好酒!” 这已经是陆小凤进客栈必须说的话了,花渐浓听到后只是白了他一眼。 “你整天喝酒,难道不觉得腻吗?” “喝酒怎么会腻呢?” 陆小凤咂咂嘴:“这东西哪怕天天喝,喝到我一百岁都不会觉得腻。” 而另一个嗜酒的楚留香也跟着说道:“独自饮酒和与朋友饮酒不同。” 两人率先入座,花渐浓还停留在原地,听着他们两个的话,顿时好奇不已。 他工作之前没喝过酒,工作之后的第一个项目大部分都是实习生,平常吃饭都是在租的食堂。就算出去聚餐也是负责人以及能喝酒的坐一起,他们不喝酒的坐一起。 之后换了工作,新驻地口上说着大家平等,实则有人来了都是领导们去喝酒,他们继续上夜班。 因此,花渐浓喝酒的次数寥寥无几,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迷恋酒。 大概是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已经落座的陆小凤眼眸一转,立刻倒了半杯酒:“你尝尝?” “烈吗?” 花渐浓落座,接过陆小凤递过来的酒杯。 见状,原本想阻拦的楚留香止住话头。他抬眸看着跃跃欲试的花渐浓,心里居然有些期待。 喝醉的阿浓会是什么样子? 谁曾想,花渐浓并非一饮而尽,只是小酌一口,还是很小很小的一口。 入口是酸苦——青年是这么觉得,于是眉头一皱,便将酒杯放下。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不喜欢了,陆小凤不由得感慨一声:“哎,看来我们是不能一起喝酒了。” 和朋友喝酒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因为一个人独饮时总能在最后感到几分寂寞。 “你的朋友那么多,想找一个陪你喝酒的还不容易?” 尽管是很小一口酒,但花渐浓觉得喉咙如同吞下一块燃烧的炭火般,更别说胃了。 饭前饮酒容易醉,好在他只是浅尝,意识尚清醒,只是有些不适。 突然,他眼前被推过来一杯热茶。 花渐浓原以为是花满楼倒的,一抬眸,没想到是中原一点红。 两人已经两天没有说过话,中原一点红似乎还在钻牛角尖,而花渐浓又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 他来到这里第一次低头是给楚留香道歉,除此之外,都是别人哄着他。 “谢了。” 青年垂眸,纤长的眼睫被暖黄且明亮的烛光一照,犹如点缀上金粉。 听到这句谢,中原一点红手指微微蜷曲,心中很不平静。 可花渐浓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测了,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穿越前遇见的谜语人太多,交流太累。 之前他工位在队长和负责人中间,放包零食都要被队长话里话外地提醒。 中原一点红看着他,眸光微闪,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五个人,还是五个成年人,点的菜自然不少。冷菜有卤牛肉、小葱拌豆腐,热菜更是丰富。 也难为这个小客栈能做出这么一大桌子菜,当然,花公子出手阔绰——并非是花渐浓。 那三个人酒过三巡,很是热闹。炭火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周围杯盏相撞。 花渐浓打着哈欠,放下筷子。 他起身准备上楼休息,刚转过身,不远处用来遮挡风雪的厚重门帘就被撩开。 狂风裹挟着雪花一并冲进来,将屋子里的暖意顿时驱散。原本把酒言欢的陆小凤几人顿时停下,冷风将酒意驱散,大脑都冷静不少。 整个客栈加上店家和小二也就只有八个人,被风吹了一身冷气后不约而同地转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五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手持大刀,满脸凶相。 “打劫!”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打破了大堂内一瞬的寂静。 花渐浓沉默地看着五位壮汉,随后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身旁的几人身上。 打劫? 江南花家花满楼、四条眉毛陆小凤、盗帅楚留香,以及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们五个居然要打劫这四个人? 大约是太过好笑,花渐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眼眸水波潋滟,煞是好看。 任是那五个彪形大汉也没想到,在打劫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能笑出来,顿时冷眼看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身高约摸七尺,看起来很壮,肌肉肯定不少。 他此时正握着一柄惨白大刀,听到笑声后顿时看过来。 “臭娘们儿!你笑什么!” 花渐浓眼中笑意消散,只是唇角微勾。 他抬眸回望站在门口的劫匪,一张漂亮清润的脸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有灯火,将清丽的脸衬托得十分温柔。 “老大,还是个美人儿,嘿嘿。” 壮汉身后一个三角眼的人猥琐一笑,原本只是打算劫财,却没想到今晚会有如此艳.遇。 花渐浓几人丝毫不晃,而店家和小二则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地抓着钱连忙躲起来。 “大人!我们生意惨淡,根本没赚几个钱啊!” “闭嘴!” 壮汉抖了抖握着刀的手,一一扫过面前几人,嗤笑一声:“一群小白脸!”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佩剑的黑衣男子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心中不以为然。 那人虽然高了一些,但和他们兄弟几个比还是瘦弱,不足为惧! “你们几个,快点把钱交出来!” 他们无人明目张胆地闯进客栈打劫,并且手持凶器,似乎并不害怕报官。 这时,店家不忍,便提醒道:“还是忍忍吧,他们可是镇上有名的恶霸,平日里烧杀抢掠无一不做,就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 闻言,本就准备出手教训他们的陆小凤摸着下巴:“原来如此。” 看来今日又要为民除害了。 他轻哼一声,看着岿然不动的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心里想到:“看来今天是我出手了。” 披着破旧红披风的青年抬手摸着唇上两撇胡子,刚想起身,却被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打断。 “多少钱?” 开口的是坐在角落的少年,对方缓缓抬起头来,众人总算是看清他的脸来。 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略显冷漠的薄唇。肤色苍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单拎出来都很好看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完美的脸。 花渐浓身边的四个都是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子,但这个少年无异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只是年纪稍小,与楚留香几人比略显稚嫩。 可少年眉眼间又透露出几分与年龄不符合的沉稳,一双眼眸略显沧桑。 “呵,小屁孩,你看着就没什么钱。” 壮汉不屑道,一个身上衣服都打着补丁的少年能有几个钱? 他将大刀立在脚下,嗤笑一声:“你能掏出一两银子就算不错了!” “一两。” 少年微微颔首,似乎是同意壮汉的说法。 花渐浓在一旁看得惊讶,难道就要这么给钱?这少年长得一副冷漠模样,居然这么好欺负吗? “说好了。” 正当花渐浓几人惊讶时,坐在角落的少年猛地起身。他的动作很快,青年只看到一道残影从眼前划过。 “一两。” 下一秒,刚才还坐在角落的少年已然到壮汉面前。而他手上勉强称得上是剑的剑却刺入壮汉喉咙,拔剑时,鲜血迸出,几滴溅在他苍白的脸上。 淡极生艳,格外好看。 第69章 薄情寡义小混蛋 “一两。” 少年面不改色地收起剑,反而伸出另一手,摊开在剩下的四个壮汉面前。 原来他刚才说的一两并非是给劫匪,而是杀了对方之后再返给他一两。 旁观的几人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花渐浓脸上还残留着惊讶,他紧紧地盯着脚边躺着尸体的少年,大脑突然灵光一闪。 原来是他! 见死了人,劫匪顿时暴起,而店家则是一脸惊慌,连忙和店小二一起往后院跑。 闻到血腥气的花满楼略微蹙眉,却没说什么。 陆小凤惊叹道:“好快的剑。” 他方才亲眼看到少年出手,这么年轻就在剑道上有这么大的造诣,想必再过几年,一定能成为江湖上有名的剑客。 “呸!还一两!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其余的四个劫匪见老大死了,立刻暴起,举着手里的大刀就要劈向面前的少年。 而少年就站在原地,丝毫不惧。他抬起胳膊,只是嵌着一块木头的铁片便将迎面劈下来的四刀挡下。 随即,依旧出剑很快,眨眼之间,四人便气绝倒地。 而身上沾了血的少年收起剑,蹲下后从壮汉身上摸出不少碎银。他只拿走一两,其余便大咧咧地放在五具尸体旁边。 “少侠。” 就当少年准备上楼时,陆小凤开口喊住他:“不如一起喝一杯。” “不了。” 少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似一滩似水。 他看起来并不想和陆小凤几人坐在一起喝酒,整个人冷淡得好似冬日飞雪。 花渐浓意外于陆小凤居然对这人感兴趣,他眉梢轻挑,随即开口:“你有梦想吗?” “……” 正在喝酒的陆小凤听到他这句话连咳数声——被呛得。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这么说话? 他震惊不已地看向花渐浓,连唇上两撇胡子都要翘起来。 但花渐浓丝毫不顾,他原本是要上楼休息,但现在又坐了回来。 着鹅黄衣裙的美人笑吟吟地看过去,温柔的长相很容易减轻陌生人的警惕。 可这位少年却不为所动,他好奇花渐浓方才说的话,于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与其对视:“什么意思?” “你想要什么?” 花渐浓很有耐心,这份耐心也曾出现在安抚差点走火入魔的傅红雪身上,以及当时面临组织追杀的中原一点红身上。 以至于中原一点红误以为青年对这个少年感兴趣,心里顿时闷痛起来。 而楚留香则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奇花渐浓为什么要和这个少年聊天。 “出名。” 少年眼神突然坚定起来,犹如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回答了花渐浓莫名其妙的问题。 出名? 这个答案一出,陆小凤几人不由得侧目。 他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仔细一想又在意料之中。这个年纪的少年初入江湖,哪个没有想过要闻名江湖? 尤其是楚留香,他已经成名十几年,如今看到这位少年,心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似乎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十几年前和两位好友闯荡江湖的自己。 “好!” 一声喝彩将众人的视线尽数吸引,不由得纷纷望去。 花渐浓叫好一声,再次站起来,莫名激动起来,就连眼中的笑意都浓重不少。 美人鼓掌,十分认同少年这个梦想。 随后,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而露出神秘的表情:“那你知道这江湖上有几个有名的人吗?” “很多。” 少年疑惑起来,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看人很准,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善恶。 他从对方眼中并未看出一丝恶意,同时,对方又十分温柔,他难得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废话。 “比如盗帅楚留香、灵犀一指陆小凤。这两个人你可曾听说过?” 被他提及的两人连连不忍侧目,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丢人的事情。 “听说过。”阿飞颔首,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很厉害。” “那你可知,这两人有种特殊的体质?” 楚留香:“……” 陆小凤:“?” 他们两个怎么不知道? 被这句话再次吸引注意的两人看着花渐浓,很好奇对方接下来会怎么说。 看到少年眼中的疑惑,花渐浓清了清喉咙,随即娓娓道来:“这两人麻烦缠身,总能遇见各种奇怪且危险的事情。” 美人循循善诱,犹如哄骗小孩似的:“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能这么快闻名江湖,尤其是陆小凤。” 闻言,少年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什么好办法似的。 “想成名还不简单?只要和他们在一起,遇见各种麻烦事,几次之后便足以在江湖成名。” 这下楚留香倒是明白花渐浓做什么打算了,脸上不由得泛出一抹无奈。 而陆小凤则是摸着下巴:“好啊好啊,你居然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尽管如此,他还是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微微拱手:“在下陆小凤。” “楚留香。”白衣男子忍住笑意,对着少年微微颔首。 其余几人一一报上姓名,除了花渐浓,每个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任务。 少年却将视线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我知道你,天下第一杀手。” “你用剑。” 中原一点红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只是垂眸看着对方手里握着的破铁片上:“若想与我比试,至少要报上自己姓名。” 黑衣杀手一眼就能看出少年心中所想,同为剑客,只是一个对视便足以。 闻言,少年面无表情,莫名沉默片刻,随即开口:“认识我的人,都喊我阿飞。”1 “阿飞?” 中原一点红颔首,表明自己已经知道:“明日早上,我与你比。”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花渐浓顿时,这才刚认识就要比试?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阿飞。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留下来…… 不过,花渐浓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打着哈欠起身上楼休息,经过阿飞时还十分礼貌地对着青年微微一笑。 阿飞低头,在对方经过时似乎嗅到一股暖香。 很好闻。 楼上客房,花渐浓点亮蜡烛,随后便坐下。 这么冷的天,要不要洗澡。 青年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索什么人生大事,其实只是在纠结一件小事。 外面滴水成冰,房间里没有炭盆,虽然没有外门冷,但坐一会儿便浑身发凉。 “哎——” 花渐浓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准备放弃。他拆下发间珠钗放在桌子上,乌发如瀑散落,坠在身后宛如泼墨。 正当他起身准备休息时,房门被敲响。 青年动作一顿,头也不回:“进。” 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有事?” 此人进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花渐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转过身,上了妆的脸在发丝遮掩下朦朦胧胧。青年抬手,将影响视线的长发挽在耳后。 “进来不说话,是想和我干瞪眼吗?” 青年的语气还算温和,说的话也类似于开玩笑。 黑衣杀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是张了张嘴,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幅模样让花渐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能将不满说出来,哪怕是骂他,他都能找到办法解决,偏偏是这么一副锯嘴葫芦的样子。 “中原一点红,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接连两天的古怪气氛终于让花渐浓爆发,青年大跨步向前,直接在对方面前停下。 “抱歉。” 他的质问只换来一句道歉,一句饱含歉意的道歉。 抱歉? 花渐浓笑出声来——被气笑的。 他原以为自己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但当和中原一点红真正准备解决问题时,还是忍不住生气。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 美人薄怒,原本温柔的脸变得冷漠:“我不该骗你,也不该在沙漠强行救你,更不该……不,没有我,你也不会叛出师门。” 花渐浓被气糊涂,他平日里本就恣意妄为,只要生气,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哄他,何曾低过头? 因此,在情绪上头时,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当初就应该让你遵循薛笑人的命令一剑杀了我!” 此话一出,中原一点红瞪大双眼,原本想说的话顿时被卡在喉咙里。 他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喉咙犹如吞下一把沙子,干涩,且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花渐浓突然抬手。 中原一点红对他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因此,待腰间佩剑被拔出后才反应过来。 “阿浓!” 什么男女,什么复杂的情绪,在看到花渐浓拔剑而出时一切都烟消云散。 青年握着剑,直接塞到中原一点红手里:“动手吧!” “不……” 中原一点红难得慌张起来,他挣脱开花渐浓的手,随后将剑收起来。 暖黄烛光下,面色苍白的黑衣杀手表情居然显露出几分脆弱:“不要这样。” “怎样?” 花渐浓仰面看着面前的中原一点红,那双漂亮且经常充盈着笑意的眼眸,在此刻却流露出几分自嘲。 “我是一个恶毒的人,就喜欢欺骗别人。如果我是一个男的,你早就杀了我,对吗?之前那些偏爱都是假的,这不,发现我不是女的之后就觉得痛苦。” 面容温和的青年何曾说过这么重的话,他的手搭在中原一点红的剑上,似乎真的想再次拔剑而起。 见状,黑衣杀手只好一手扶在花渐浓肩膀,另一只手死死地摁着对方搭在自己剑上的手。 “阿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中原一点红单手将人抱在怀里,身上干净的皂荚香气将情绪略失控的美人包裹起来。 眼前一黑的花渐浓似乎挣脱不开般缷力,任由对方抱着他。 “我只是……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终于,中原一点红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语气温和,生怕花渐浓再次拔剑。 “我只是担心,之前你的帮助我从未忘过。”他手掌扣在青年背上,力气很大,“担心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笑话……” 两人相识接近一年,就算中原一点红真的在意性别,也不会真的离开花渐浓,更不会埋怨对方。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紧抱在怀中的青年,对方长发如瀑,身形消瘦,仿佛不长肉一般。 “这两天是我考虑不周,所以才来道歉。” 中原一点红语气很是诚恳,就连看着花渐浓的目光都是温和的。 说罢,他便凝视着沉默不语的青年,心里倏地忐忑起来。对方会怎么回答?他们能够重归于好吗? 在中原一点红期待的目光中,花渐浓垂下眼眸,挣脱开他的怀抱,随后转身:“你走吧。” 走?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回自己房间……还是让他彻底离开? 短短三个字,却让外人眼中狠心毒辣的天下第一杀手大脑一片空白,如同当头一棒。 眼前的背影渐渐扭曲,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被孤立在整个世界之外。 “阿浓……” 中原一点红摇头,但花渐浓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只是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黑衣青年跨步向前,抬手再次抱住对方。 过长的烛芯燃烧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隐喻着某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烛光摇曳,两个拥抱的影子被拉扯到墙上,随着火光不断扭曲摇晃。 中原一点红下巴抵在花渐浓肩膀上,双手自背后环住青年,随即交叠在对方腹部。 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丝毫不见狠厉,反倒是被温柔所取代。 任谁都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会露出这个表情。 突然,中原一点红的动作一顿,他垂眸时恰好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此时,手背上出现几滴水痕。 和体温相比,这几滴泪微凉,但滴在手背上却犹如开水一般滚烫。 阿浓……哭了? 那个随心所欲,经常眼含笑意的阿浓,居然哭了。 恐慌弥漫在心间,中原一点红将人转过来,随即撞入一双含泪双眼。 方才分明说了那么多狠话,可现在却眼尾湿润一副可怜模样,犹如被别人欺负了似的。 自对视上,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还未眨眼,晶莹的泪珠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 顺着花渐浓的脸颊,最终汇聚在下巴,一滴滴,尽数打在中原一点红手心。 接着泪的黑衣青年弯下腰来,眼底浮现出几分怜惜。 就算是天下最狠心的人来,看到花渐浓双眼含泪,恐怕也会忍不住败下阵来。 更何况中原一点红。 “抱歉……” 他从未安慰过人,到现在也只是憋出一句道歉。 “抱歉,刚才是我不对。”柔弱的青年低声道,低下头后再次补充,“我之后不会了,各个方面。” 说罢,他便硬生生将人推出门。 “砰”的一声,房门在面前关上,动静不小,原本在楼下的几人很难不察觉。 “嘶——” 陆小凤轻嘶一声,从关门的动静中就能猜出那两人谈得并不愉快。但不应该啊,花渐浓不像是那种不听解释的人…… “我去看看。” 楚留香有些担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起身往楼上走。 一楼的光线蔓延到楼梯便停下,白衣男子站在明暗交界线处,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沉默的中原一点红。 听到脚步声,对方转过头来,幽绿色的眼眸黯淡。 见状,楚留香心里一惊。 难道真的没说开? “他好像不是很好。” 中原一点红轻声道,难得从他身上看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我去看看。” 楚留香声音很轻,从中原一点红身边经过时,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阿浓……哭了。” 这句话将本就担心的楚留香彻底控制,心中不免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除了在情动时,他还从未见花渐浓哭过,之前面对不少苦难,对方依旧是笑意盈盈。 难道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不应该啊。 楚留香若有所思,但表面上还是耐心安慰了中原一点红:“放心,他只是有些孩子心性,心里不会那么想。” 说罢,他抬手在对方肩膀上轻拍一下:“莫要担心。” 随后,楚留香在花渐浓门前站定,屈指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可房间内无人回应,这时,白衣男子真的担心起来,于是扬声道:“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他直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背对他而坐的青年。 烛光摇曳,将房间内照亮,但角落还是处在黑暗之中。而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长发如瀑,身形莫名萧瑟寂寥。 房间内很冷,远不如点着炭盆的楼下暖和。楚留香进来后便感受到略大的温差,不由得眉头一皱。 “阿浓。” 他反手关上门,三两步就走到花渐浓身后。 淡淡郁金花香随着白衣男子的接近而浓郁,丝丝缕缕的一直往青年身上飘。 满脸担忧的楚留香刻意绕到花渐浓面前,刚蹲下来想要说些宽慰的话,随后便动作一顿。 坐着的青年面容平和,除了微微湿润的眼尾以及脸上明显的泪痕外,哪有丝毫伤心的模样? 楚留香顿时哑言,平视着面前的青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嗯?” 花渐浓原本垂眸,看白衣人在自己面前蹲下,于是掀起眼皮回望,眼中满是疑惑。 “你……” 瞥见楚留香蹙眉,眼中满是疑惑后,花渐浓漫不经心地抬手擦去眼尾的水渍:“怎么?楚郎觉得我很伤心?” 这下楚留香看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没有伤心到哭的程度,方才故意的。 他早该明白的,毕竟这人最擅长用自己这张漂亮的脸,露出可怜的模样,再说几句软话,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别人的内疚。 楚留香之前见过不少次,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对方依旧如此。 忽然之间,他望着面前熟悉的脸,心里却觉得陌生。 原先以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没有真心真意,好歹与众不同,可现在,楚留香觉得眼前这人比自己还好狠心。 他确实有些花心,但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对待。但花渐浓不同,对方不肯给出自己的心,以至于在对待感情时,对方什么甜言蜜语都可以说出来。 毕竟是假的,毕竟他没有心,毕竟他无情。 窥见楚留香眼中的情绪后,花渐浓展颜一笑,眉梢轻抬,眼神漫不经心:“怎么?觉得我薄情寡义?还是欺骗感情?” 长相温柔的青年探身过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抬手点在楚留香胸口。 他垂眸,薄唇下那颗痣依旧妩媚,只是神情很是薄情:“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某要到最后也怨上我。” 花渐浓轻笑,从一开始他就说过,自己的心不会交给任何人,想要身体可以,他们各取所需。 若是动心,他概不负责。 无论是千里迢迢去帮楚留香,还是以身犯险救中原一点红,这些都是基于他们朋友的身份,并非其他。 青年垂眸,慢悠悠地将近在咫尺的人缓缓推开,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楚留香苦笑一声,也是,他早该知道。 从两人刚认识起,对方就表明过自己是一个无情又狠毒的人。可这算什么狠毒?他见过狠毒的人比这要严重千万倍。 感情这件事情很难争辩个对错是非,花渐浓有错吗?好像没有,从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变化而去埋怨呢? 这世间,大多人同情暗自深情者,但很少有人去想另一方。或许自以为是的深情委屈,对他人来讲只是麻烦。 白衣男子抬手,将抵在自己胸口的那根食指握在掌心。 “抽身?”楚留香收拾好心情,似乎并不在乎花渐浓方才那句话,“至少现在,我们最契合不是吗?” 他口中的“契合”意有所指,花渐浓怎么会听不懂。 青年弯眸一笑,被握住的手指轻轻在楚留香掌心挠了一下:“是吗?或许之后会出现更好的人。” “比我有钱的人没我长得好,比我长得好的人没我武功高,比我武功高的没我有钱。” 楚留香从容不迫:“阿浓,你很难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而且……”他拉长声音,“他们没我能讨你欢心,不是吗?” 这句话倒是真的,楚留香很会讨人欢心,又很有分寸。 花渐浓:“你就不怕我到时候狠心薄情?” “还没到时候呢。” 楚留香起身,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坐在椅子上的花渐浓笼罩起来:“好了,小混蛋,可是有人被你捉弄得愧疚不已。” “小混蛋?” “嗯哼?” 第70章 借一件衣服 楚留香轻哼一声,眼含笑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坏蛋?” 听到他这番话,正坐着的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颇不优雅地白了他一眼:“我还有更混蛋的。” 话音刚落,青年便起身,随后抬起脚在楚留香脚上狠狠踩下:“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 他松开脚,侧首微抬起下巴示意:“慢走不送。” 楚留香被无缘无故踩了一脚,轻嘶一声——花渐浓的力气与他而言只是挠痒痒,他做出这幅模样也只是故意。 “阿浓就不留我吗?” “谁要留你?” 花渐浓瞥着他,脸上的表情平淡中又带着几分嫌弃,仿佛对楚留香没什么好印象。 其实不然,只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现在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对此,楚留香耸耸肩,轻叹一声,听语气,居然还有几分可惜:“这么冷的天,外面又下着雪,也不知道某个小混蛋晚上会不会冷。” 这番暗示的话让脱下外衫准备上.床休息的青年一顿,也是,房间里没有炭盆,本就冷如冰。 他方才坐在那里一会儿就浑身冰凉,刚才也只是和中原一点红说话的时候情绪提起来,这才热了一会儿。 但眼下,整个人平静下来之后,冬季雪夜的寒冷再次弥漫而上。更不用说客栈的被子不算厚,半夜肯定会被冻醒。 花渐浓坐在床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状,楚留香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早就知道对方听到他的话会是这个反应。 “哼,算你走运。” 花渐浓嘴硬,睨了楚留香一眼,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有讲。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同意白衣男子留下来。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楚留香听到之后十分配合地弯下腰来:“多谢阿浓,这才让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有了休息的地方。” 若不是时代有变,花渐浓说不定还会自称皇帝。当然,现在不行,恐怕他刚说出口,就会有人给他扣上一定谋反的帽子。 “对了。” 开过玩笑后,楚留香开口再次提及那件事情:“不再与红兄解释?人家看上去都快愧疚死了。” 闻言,花渐浓撇过头:“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楚留香并不知道。但他看到中原一点红的反应,以及对花渐浓的了解,轻而易举地就猜到花渐浓不会安分道歉。 说不定道歉都能说成威胁。 楚留香猜的八.九不离十,花渐浓那番话若是能算得上道歉,那么杀人如麻的杀人都能说是慈悲心肠。 但没办法,这个世界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宽容太多。更何况楚留香根本不会去指责花渐浓,只会如同现在一样给对方解决问题。 “他就是个锯嘴葫芦。” 一提到中原一点红,花渐浓便有些无奈:“我何曾不想和他好好聊?但他一上来就道歉,模样可怜,犹如我当真狠狠欺负了他一顿。” 青年蹙起眉,低着头:“我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他这番话,在楚留香眼中看来只是孩子心性。 “好了。”白衣男子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柔和,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既然红兄给你道歉,那便说明他已经想开。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对,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就是那样。” 楚留香安慰起人来轻车熟路,进门前刚安慰过中原一点红,眼下又安慰起花渐浓。 这件对于他们来讲微不足道的事情,自己倒是忙前忙后操心得不行。 见花渐浓脸上的情绪略微松动,楚留香总算放下心来:“不是说要休息?” 他原本拍在青年背上的手掌没有再次抬起,而是顺着对方的身体曲线一路滑下来,最终覆在一只白皙的手背上。 “手这么凉。” 楚留香若有所思:“下次在客栈留宿,问问店家有没有炭盆,无非是多花些银子。” “干。” 花渐浓躺在床内侧:“虽然暖和,但是肯定会半夜被渴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被烘干的葡萄干。” “哈哈哈哈。” 他这个比喻不知道哪里戳到楚留香,对方哈哈一笑,弯下腰来将人揽在怀里。 尽管两颗心无法紧密相贴,那么且让身体聊以慰藉吧。 习武之人的体质很好,不仅体温微热,就连手感都很好。 原本准备跟着一起提前睡觉的楚留香轻叹,打破房间内的寂静:“不是说没有想法吗?” “摸摸又不犯法。” 青年简直强词夺理,闭着眼睛靠在白衣男子胸口,手却从对方衣领伸进去为所欲为。 微凉的指尖在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时明显一颤,花渐浓指尖微微蜷曲,分明是正常的体温,他却被烫到一般,反应极大。 相比之下,楚留香的反应倒是内敛不少。尽管如此,还是浑身紧绷。 以至于,花渐浓明显察觉到指腹下抚摸的肌肉变硬。 之前就听说肌肉放松时是软的,用力凹造型才会变硬,如今一看,还真如此。 “再不睡的话,今晚就……” “嘘——” 花渐浓不用听就知道楚留香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睡觉。” 他抽出手,还十分刻意地将对方散开的衣领整理好,重重地抚平:“好了。” 青年安静下来,没多久便陷入沉睡。他原本冰凉的手脚在身侧人的怀中渐渐暖和起来,直到两个人的体温趋同。 床榻之上的光线昏暗,但这并不妨碍楚留香的视觉。他低头,将安稳睡在怀中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花渐浓啊花渐浓,你这人的心难不成是石头做得不成? 寂静之中,似乎响起一声轻叹。不过早已睡着的人并没有听到,还在睡梦中抬手紧紧地攥着面前柔软的布料。 半夜时分,外面狂风大作,再次下起鹅毛大雪。 天微微亮时,雪势渐小,但依旧能够听到外面雪落的声音。 房间内,被子一脚堪堪垂在地面,与此同时,一只白皙的胳膊探出,在晦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玉感。 今天率先醒来的居然是楚留香,他睁开双眼,侧目一看,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视线向下,最终在看到一团乌黑长发后停下。 花渐浓被子蒙头,脸颊贴在一大片温热的胸膛,睡得正酣。 明明已经到了青年平日里起床的时间,怎么还在睡? 楚留香一只手被枕着,已经发麻,只好空出另一只手将杯子掀起一角。同时在心里想道:“该不会闷得太久,晕过去了?” 被角掀开,冷气顿时往里涌,将仅剩的暖意完全驱散。 花渐浓打了个哆嗦,还没睁开眼睛,便伸手“啪”的一下打在楚留香手背:“干什么?” 他语气略闷,明显还没睡醒。 被打了一巴掌的楚留香哼笑一声,不过还是放柔声音:“不起来梳妆吗?” “不。” 这个回答让楚留香愣住,自从两人认识以来,几乎是每一天——除去当时去边城的车上,花渐浓都要早起梳妆。 怎么今日不化了? 尚处在朦胧睡意中的花渐浓没有解释,而是将楚留香手中的被角夺回来,再次钻进去。 “啊——” 青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借你一件衣服。” “嗯?” 楚留香疑惑,但花渐浓已经没有再回答,似乎又睡过去。 借衣服做什么?昨天刚买了新衣服,不仅他给对方买了一件,另外几人也买了。 口口声声说着朋友之类的话,但买衣服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暧.昧。 当然,花满楼是真的只是朋友之情。正如陆小凤喜欢喝酒,对方就送酒一样。 花渐浓喜欢珠宝首饰、漂亮衣服,对方便出手付款。 仔细想想,还好身边抱有别样心思的人不多。 花渐浓再次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只是从房间里就能看出外面阴沉沉的。 他坐起身,长发略微有些凌乱地散在身后。 原本睡在旁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儿,身边只有一套叠好的白衣。 楚留香喜白衣,至今江湖上还有效仿他穿白衣拿折扇的流行,尤其是那些刚入江湖的少年。 穿在楚留香身上刚刚好的衣服,到了花渐浓身上就有些宽大。 青年消化不太好,以至于身形相比于同龄人消瘦不少。一件白衣罩在他身上,打眼一看显得放量不少。 花渐浓将袖子挽了两三下,还好当时买的是成衣,这件衣服没有那么宽大。倘若真是楚留香的尺寸,恐怕衣摆都快垂到地面。 整理后着装,青年一甩衣袖,颇为落拓潇洒,有名士之风。乌黑长发也只是用发呆束起,活脱脱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还是那句话,这张漂亮的脸,做男做女都精彩。 客栈并没有铜镜,以至于花渐浓只能凭感觉束发。好在他经验丰富,就算不照镜子也能一笔画眼线。 这估计是花渐浓第一次以男装示众,因此,当他下楼时,原本坐在一起喝酒的陆小凤顿时呆住。 楼梯上缓步而下的青年白衣飘飘,似乎并不合身,但搭配这张脸,居然一点儿都不狼狈,给人一种放荡不羁却又温柔清雅的感觉。 面白如月,细眉杏眼,相比于平日里百变的女子打扮,这幅模样似山谷清风。 “你……” 陆小凤连手上端着的酒杯都忘了,只顾着上下打量走到面前的花渐浓。 犹记得两人初见,那时花渐浓明显是女子打扮,穿了一件魏晋遗风的红裙。 直到今日对方以原本的面目示人,他这才发现,原来此人不说话时还真温润如玉。 可惜长了张嘴。 花渐浓垂眸,看到陆小凤眼中莫名其妙的可惜后,双眸微眯:“怎么?你有意见?” 青年一开口,外貌带来的温润烟消云散。 看来还是那个熟悉的娇纵好友。 陆小凤哈哈一笑,挪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一边,花满楼听着他们的聊天,从中猜出缘由。可惜他看不见,不然就知道自己好友的模样了。 原来借衣服是因为这个。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看到青年穿着自己的衣服时,心里隐约泛起一阵诡异的满足。 昨天是买了好几件衣服不假,但都是女子衣裙。 花渐浓落座,白衣飘飘,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不断蔓延。离他最近的陆小凤嗅到后恍然大悟,一言不发地看向楚留香。 啧啧啧,红兄,遇到此等对手,输了也不怪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故意碰瓷 临行前,花渐浓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阿飞的身影。看来对方并不想和他们同行,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奇怪。 阿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方若是因为他随口一说就答应下来,那才奇怪。 青年身上披着一件青色披风,内里是柔软的兔毛,贴在身上很是暖和。 上车后,他一直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在发呆。 中原一点红连连侧目,眼神专注且温和,似乎又回到之前。但仔细看,又能看出几分忐忑。 他只是看,却一句话都不说。 每次当花渐浓抬眸时,他便连忙躲开,生怕被对方发现。 黑衣杀手的这番行为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楚留香无奈,原以为经历过昨晚的谈话,他多多少少会做出什么变化。 如今看来,还是那样。 还是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留香已经到恨不得替中原一点红开口的程度,大约是恨铁不成钢。 外面的雪势渐小,原以为当天就会停的雪,居然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 马车的速度放慢,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若是按照之前的速度,怕是要出什么岔子。 积雪被碾压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而马车内只能听到平缓的交谈声。 数日后,几人行至保定城外,天地皆白,看得久了眼睛都刺痛。收回视线时,面前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花渐浓前几天在镇上添了几件男装,一开始借来的白衣早就还给楚留香。不过,那件衣服对于对方来讲略小,但他还是收了起来。 着浅绿圆领袍的青年单手支着下巴,眉眼低垂,犹如一尊青玉雕成的人像。 这些天,花渐浓再也没有穿过女装。若是说一开始其余几人没反应过来,但现在,多多少少察觉到不对劲儿。 一个那么喜欢梳妆打扮的人,一连几日素面朝天,这不正常。 为此,楚留香还特意买了一件漂亮的衣裙,送到青年面前时,对方凝视片刻。 当时花渐浓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喜欢,就当白衣男子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对方将衣服又推到他面前。 “不要。” 短短两个字,让向来从容不迫的楚香帅脸上露出震惊。 从此之后,无论是陆小凤心血来潮送的配饰,还是花满楼送的珠宝,青年全部拒绝。 若是不穿女装这一点就足以让楚留香震惊,那么拒绝珠宝这一点才是真正让他担心起来的。 试问,一个喜欢钱,平日里看到钱就喜笑颜开的人,突然有一天对钱不感兴趣。 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吗? 相比于还不明所以的楚留香三人,一旁的黑衣杀手紧握双拳,内心很不平静。 他想起那一晚,两人在交谈时,花渐浓曾说过一句话——“我再也不会了,各个方面。” 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以为对方说的是他们之前的关系改变,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不再穿女子衣裙——因为他吗? 想到这一点,中原一点红心里蓦地痛苦起来。 因为他还发现,除此之外,花渐浓还有一点变了——不再轻挑亲昵。之前信口拈来的情话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肢体接触都少了许多。 仿佛他们不再是情.人的身份,而是退回到了,朋友。 不止他一个,就连楚留香也是同样的待遇。 可惜中原一点红并不知道,楚留香每晚都留宿在花渐浓房中,盖着被子充当暖炉和抱枕。 突然,一声马鸣将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吸引过去。 原本单手撑着脑袋的花渐浓身形一晃,若不是及时扶住车厢,恐怕就要整个人往前栽倒。 “嗯?” 陆小凤离门口最近,在听到动静后立刻撩起车帘向外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雪白,茫茫大雪之中,只有零星的枯树点缀。除此之外,便是前面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他们走的是官道,虽然宽敞,但也没到那种可以两辆马车并行的程度。 而前面那辆马车突然停下,跟在后面的他们自然被迫停下。 “怎么了?” 花渐浓探头,也看到前面那辆突然停下来的马车:“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猜测道,从他们的角度也看不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去看看。” 陆小凤一跃而下,地面的积雪因此溅起,不少站在他那件破旧红披风上。 看着远去的陆小凤,花渐浓眯着眼,遥望着前面那辆马车。 因着寒风一直往车内灌,青年瞥了一眼后就放下车帘,短短片刻,撩起车帘的手指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他坐回去,双手交叠,被略微宽大的衣袖遮盖住。 若是放到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冰凉的手伸进别人怀里。但现在…… 楚留香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花渐浓身上收回。他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情绪。 没过多久,前去查看情况的陆小凤回来。对方刚上来就一挑眉梢,语气神秘地发问:“你们猜前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还有问答环节? 花渐浓眨眨眼睛,两个人认识久了,在某些地方就会变得相似。正如此时的陆小凤,那个小表情看起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花渐浓。 “打起来了?碰瓷的?要债的?要饭的?” 青年嗓音慵懒,张口就说出一串可能。当然,一听就知道没认真,只是随口敷衍。 “能让你做出这个反应,想必是非同寻常的事情。” 花满楼缓缓开口,还是他了解陆小凤:“是因为人?” “知我者——花满楼也。” 陆小凤摇头晃脑,抬手摸着自己唇边两撇胡子,总算是将答案告诉几人好友:“确实是因为人。” “什么人能让你陆小凤这么惊讶?” 楚留香啧啧称奇,毕竟眼前的人在江湖混迹,什么人没见过?难不成是前代退隐的高手? “百晓生层编纂江湖武器排名成册,名曰《兵器谱》。而我刚才遇到的人,正是在《兵器谱》排名前十的前辈。” 让陆小凤称作前辈,又在《兵器谱》上排名前十…… “李寻.欢。” 几乎是陆小凤说完后的一瞬间,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花渐浓便脱口而出。 “这么快?” 花渐浓侧目过去,嘴角微微上扬,表面上看着有些得意,实则是在心里感慨:“这都快到保定了,昨晚又遇见了阿飞。” 青年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眉眼稍弯:“前辈、《兵器谱》前十、前面十几里就是保定城,是谁还用猜吗?” “保定……差点儿忘了,对方是保定人。” 楚留香在一旁无奈摇头,大概是李寻.欢许多年前就离开保定去了关东,以至于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他都没反应过来。 正当几人交谈时,李寻.欢停在前面的马车再次行驶。 车子一晃,花渐浓微眯双眼,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如果是他想的那样的话,估计他们与李寻.欢还会再见。 事情还真如青年所想,马车向前行了几里后,雪势突然变大,漫天大雪纷纷,已然看不清路。 风雪这么大,若是执意前行,估计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不远处有个酒馆,众人只好先在此处暂停。 下车时,花渐浓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前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阿飞。 对方走在漫天大雪之中,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打了补丁的衣服。腰背挺直,任由鹅毛大雪落他一身。 看到阿飞,陆小凤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并疑惑他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对此,阿飞只是抿唇沉默,并没有回答。 他握着剑的手已经被冻得发白,犹如丢进冰箱冻了大半年的肉,怕不是用刀一片,肉就能卷起来,还是带着冰碴的那种。 楚留香心思敏锐,上前微微颔首:“再次相见,看来我们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 “不。” 阿飞拒绝。 他矗立风雪之中,犹如与天地融为一体,好似要在雪中变成雪人。 被婉拒的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这下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比阿浓还难对付的小孩儿……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花渐浓一言不发,他身上披着披风,尽管如此,也不能遮挡此时的风雪。 他微眯双眼,青绿色的披风都被寒风吹得纷飞。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响起,面容温和的青年向前走,恰好经过站在一旁疑似行为艺术的阿飞。 突然,在两人衣角轻擦而过时,身形略单薄的青年脚下一滑。 眼看花渐浓就要摔倒,楚留香连忙伸手去扶,但还是晚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青年不往前摔,也不往后倒,只是十分自然地摔在阿飞身上。 少年伸手扶在花渐浓背部,手轻轻用力便帮他稳住身形。 结果,此人刚站稳,没有任何迟疑地抓住阿飞的手腕上下摇晃:“真是大好人啊!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摔骨折了!” 如此热情,阿飞有些招架不住。 少年一惊,下意识就要把手从花渐浓温热的掌心抽出。谁知,他的动作根本没有对方的嘴快。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惜我没什么钱,只好请你喝杯酒了。” 漫天飞雪之中,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双方俊朗的脸颊都被大雪模糊。相握的双手一热一冷,触碰时将明显的对比加重。 风声呼啸,雪花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轻微的痛,且冷。 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初入江湖的阿飞沉默不语,在心里念道。 第72章 我来考考你 尽管阿飞心里觉得花渐浓的借口太明显,但总算是点头应下。 少年的性格就是如此,别人帮他,他就请对方喝酒。如今自己勉强算帮了花渐浓,对方请自己喝酒。 好像也说得过去。 见阿飞点头,花渐浓轻笑一声,这才松开紧握着对方的手。分开的一瞬间,寒风将阿飞手背上残留的温暖尽数吹散。 望着抬脚往酒馆走的那道绿色身影,阿飞若有所思——对方今天怎么穿男装? 少年第一次见花渐浓,对方就是温婉的女子打扮,以至于今天再次相见,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女扮男装。 倘若让楚留香几人知道,怕不是又要无奈一笑。 酒馆里居然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最中间是熊熊燃烧的火盆。 刚一进来,温暖顿时涌过来将人紧紧包裹住。花渐浓因为畏寒而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寻到一个空位坐下。 若是寻常人进来,酒馆里的其他人顶多只是看一眼。但这群人太过与众不同,一个个的都长得十分好看。 这么多容貌出众的人凑在一起,说不引人注目简直是不可能。 楚留香在进来时就已经将周围的人打量一番,第一眼看到的是独坐的李寻.欢。 至于他为什么能够一眼认出对方是李寻.欢——直觉。 一个江湖浪子的直觉。 花渐浓找的空位恰好在李寻.欢旁边,几人纷纷落座,与对方只隔了一臂距离。 “又见面了。” 独坐的男子抬眸,面前放着一杯酒。他脸色苍白,一副病容。看起来有些沧桑,眼尾都浮现出细纹。 可有些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反倒是更加有魅力,犹如美酒一般。 李寻.欢就是这种人,相貌英俊,但看起来病弱不堪,身形高大,却略显憔悴。 他抬手举起酒杯冲着旁边示意,随后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李寻.欢顿时咳嗽起来,并非是不善饮酒,只是他身患旧疾。平日里也会时不时地咳上几声,看得人担忧不已。 “前辈。”陆小凤微微颔首示意,眼中飞速地闪过一抹敬佩。 “方才我说请你喝酒,你拒绝了。”李寻.欢微微一笑,和陆小凤打过招呼后把视线落在一旁的阿飞身上,“怎么现在……” 他刻意的没有把话说完,可未尽之意很明显,阿飞一听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少年哪怕坐下来,姿态也是挺拔的,似雪中傲立寒梅:“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喝你的酒?” 如此直白的话,李寻.欢听到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眼前的少年不谙世事,但在某些地方又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有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李寻.欢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上一个还是算起来有些勉强的弟子。 正当他脑中想起那个少年时,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主动向他搭话。 衣衫不甚整洁的男子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几人中间的花渐浓。 “你认识我?” 此人方才喊的并非李寻.欢地全名,而是“李大侠”。大侠,这个称呼也许久没有听到了。 花渐浓眉眼一弯,笑起来时唇下那颗痣被牵动,微微一晃:“曾在一个人口中听到过。” 他回答着李寻.欢刚才的问题,从容不迫,语气温和。 虽说江湖上最好不要以貌取人,因为一个看起来单纯的人说不定心肠歹毒,一个看起来精明阴险的人说不定心地善良。 可这个和自己搭话的青年,在看到此人的第一眼,李寻.欢便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什么人?” 大约是对花渐浓的印象不错,李寻.欢放下酒杯,顺着向下问。 “一个少年。”花渐浓难得打起哑谜,“一个用飞刀的少年。” 江湖上以飞刀做武器的并非李寻.欢一个,可能被这么刻意点出来的不多。 少年,用飞刀的少年。 这两条信息一出,李寻.欢只能想到一个人——叶开。 “你是叶开的朋友?” “算是。” 这个回答很有意思,算是朋友,那就不是朋友。却又并非陌生人乃至仇人那种,应当是泛泛之交。 “他还好吗?” “很好。” 花渐浓话音一转,水润清透的眼眸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几个月前我就很想认识李大侠了。” 闻言,李寻.欢动作一顿,心里猜测着花渐浓的来历。 “哦?” 尽管心中疑惑,可他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一个秘密。” 青年勾唇一笑,青绿色的披风将他那张白皙的脸颊衬托出玉一般的质地。 其他几桌人三三两两地喝着酒,摸样皆是江湖打扮。 从外面穿透进来的风雪声、木头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交谈声、酒碗碰撞声,这几种声音和谐地汇聚在一起,似一曲交响乐,毫不突兀。 而当李寻.欢听到花渐浓脱口而出的话后,这些声音疑似全部消失,耳边一片寂静,静到足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李寻.欢身上有不少秘密,也有不少人想要从他身上知道秘密。 但,那些人都死了。 眼前这个青年却说想要知道自己的秘密,听他的意思,还是和叶开相关的秘密。 这一点根本不需要花渐浓开口,李寻.欢略微一琢磨就能猜到他是为了谁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年长者的眼眸类似于碧绿色,乍一看让人如沐春风,实则警惕不已。 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古怪,楚留香抬手,宽大的手掌便落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拨到自己身边。 人一多,味道就会纷杂起来。比如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汗臭的酒气。 此时楚留香一动手,与花渐浓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同时也带来一阵无法忽视的郁金花香。 “嘘——” 楚留香低下头,半揽着身侧的青年,语气温和:“这里人多眼杂,之后再说。” 这句话相当于一个台阶,提醒着花渐浓周围的环境不对,没有丝毫的指责。 “好。” 花渐浓眸光一闪,这一点倒是他考虑不周。大概是之前肆意惯了,身边的朋友在这一点上或多或少地保护了他。 正在几人说话时,垂下用来遮挡风雪的门帘被人撩开,大步流星地走入三个人来。 他们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俨然一副从外面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这三人旁若无人,进来的时候还在大声聊着江湖上最近的刀光剑影。说话的声音不小,恨不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花渐浓一顿,微抬起头,凑到楚留香耳边压低声音:“他们这个样子,好像那种看到初入江湖的小辈,就高傲地说出‘我考考你’的那种人。” 他的形容太过生动,以至于陆小凤听到之后忍不住笑出生来。 尽管青年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但这一桌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自然将他这句调侃听在耳中,不由得会心一笑。 而离他们最近的李寻.欢自然也听到了,无声轻笑,再次咳嗽起来。 他方才就一直咳嗽,现在又要饮酒。大约是很多年前,每次喝酒,他必会咳嗽。 按理来讲,李寻.欢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喝酒了。 可一个浪子,一个心里压着无法改变的事的浪子,倘若不让他喝酒,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听到李寻.欢的咳嗽声,楚留香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他们几个并没有将花渐浓刚才的调侃放在心上,相识这么久,对方经常时不时地蹦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李寻.欢止住咳嗽,抬手掩唇,垂眸望着面前放着的一个木雕,一个还没有雕刻完成的木雕。 倘若这个青年知道自己口中调侃的人是谁,还会这么从容不迫吗? 那三人交谈声中洋洋自得,都差把自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写成大字贴到每一个人脸上。 很巧,其中有一个人李寻.欢认识,对方肯定也认识他。 只是这人自从进来就从未正眼瞧过人,他又刻意低下头,这才没有发生相认的戏码。 思索间,那三个金狮镖局的大镖头已经落座,大声向店家要来酒菜,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对于江湖上的事情高谈阔论。 他们本就有些不知遮掩,一喝酒,更加变本加厉。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幻视在外聚餐时喝了几杯酒就开始指点江山的领导。 于是,青年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对于他们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但……这么大的声音,就算他不想听也没办法,那话简直是自动往他耳朵里钻。 紫红脸的胖子笑声很大,已经到了影响其他人的地步。本人却丝毫不觉,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无所谓。 他一开口,花渐浓就知道这人想装一把。 但装也是分档次的,入门级的装是自说自话,王婆卖瓜一般。功力再深一些,便懂得借他人之口来烘托自己。 眼前这个胖子就是如此,他清了清喉咙,假装不经意间提及当时在太行山遇见的四人。 紧接着,另外两个人便连忙接上来,一个先说明太行四虎的狂妄可笑,另一个连忙接上吹捧。 无非是他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如自己大哥厉害,甚至还口出狂言。自吹自擂便罢了,偏偏他们的声音极大,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 “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了!”1 这话颇有些大言不惭,当今世上,以剑法闻名的人不在少数。前一辈如李观鱼、薛衣人、沈浪,年轻一辈如西门吹雪、叶孤城、冷血。 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岂会被一个走镖的镖头比下? 原本只是在听热闹的楚留香几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看旁边桌的胖子,又挪回视线。 真是不巧,他们这桌就有两个剑客。 中原一点红嗤笑,对于那三人的话嗤之以鼻,真正的快剑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被江湖众人认可的。 他脸上的不屑太过明显,以至于那三人立刻就锁定他。 “你笑什么?!” 其中一人拍案而起,怒视着浑身散发着冷淡气息的黑衣剑客。起身后上下打量一番,随即露出讥讽的表情。 “怎么?难道你也想尝尝我大哥的快剑?” “快剑?” 中原一点红抬眸,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分明毫无感情,但赵老二看到后却不由得浑身一冷。 这种眼神已经脱离了人,分明是野兽! “世上公认的快剑寥寥无几。”中原一点红说话时站都没站起来,轻视的意味已经很明显,“论资历,薛衣人、李观鱼、沈浪,你是这三位中的哪一个?” 金狮镖局的三人哑言。 见状,中原一点红依旧是那副冷漠模样,追问:“论年轻一辈,西门吹雪、叶孤城、路小佳、冷血,你们又是其中哪一位?” 三人依旧哑言,但脸色变来变去,青红交加,似乎有些难堪。 周围已经有人笑出声来,这黑衣剑客举出的每一个人都是大名鼎鼎,又怎么可能会是金狮镖局的人呢? “臭小子!你说那么多也不过是嘴上功夫!” 紫红脸的胖子猛地起身,抬手抓着剑直指坐在一群俊朗男子间的黑衣剑客:“有本事来比一场!” “和我比剑的人都死了。” “我看死的人是你!” 胖子咬牙切齿,只觉自己平白无故受此大辱,恨不得现在就将这黑衣剑客大卸八块。 他冷哼一声:“急风剑诸葛雷在此,你怕不是连剑都拿不稳吧。” 诸葛雷不屑地看着黑衣青年,心中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已经有了预料——这人定会死在自己剑下。 “诸葛雷?没听过。” 这次出口的是一个面容温柔的青年,身形消瘦,披着一件青绿色披风。 见诸葛雷看过来,对方还露出一抹笑,一副无辜模样。 “怎么?被我大哥的名号吓到了?”赵老二站在一旁,根本不觉得这个小酒馆能有人比他们还厉害。 众目睽睽之下,一直坐着的黑衣剑客总算起身。 他一站起来,众人才惊觉此人非但长得好,就连身形都这么高大,简直比盛气凌人的诸葛雷高了整整一头。 但是论气势,诸葛雷已经输了。 “为何不报上名来?是觉得自己不配……” 赵老二的话还未说完,很快就被打断。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纷纷止住话头。于是,在一旁寂静之中,一身黑衣的剑客露出一抹冷笑,缓缓道:“中原一点红。” 这个名字一出,原本只是打算看乐子的众人看直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中原一点红! “你……你是中原一点红?!”诸葛雷诧然,原本不屑的眼神都收敛不少。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2 赵老二颤着腿坐下,嘴里喃喃道。 和“急风剑”这个名头相比,当然是“天下第一杀手”更加有名。 诸葛雷自己都不确定他们两个打起来究竟谁能更胜一筹,就如同中原一点红刚才说的那样,见过他出剑的人都死了。 毕竟是杀手,江湖上只流传着此人佣金的天价以及出剑必死人的传闻。 见诸葛雷隐约有退缩之意,花渐浓眼眸一转,计从心来:“该不会是怕了吧?刚才不是还很得意吗?” 青年侧目看向陆小凤,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哎呀,真是的,我都说了不喜欢钱,可还是有人非要给我,真是好——苦恼啊~” 他这番话说得实在是阴阳怪气,很难不让人去联想方才自夸彰显优越,试图通过周围人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诸葛雷。 身为好朋友,花渐浓一个眼神递过来,陆小凤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披着红披风的紫衣男子清了清喉咙:“你这算什么,江南首富花家听说过吗?我都来去自如,当做自己家!” 花满楼无奈摇头,被这两个朋友逗得哑然失笑。 都说到这种份上,诸葛雷若是还能忍,那简直可以媲美东瀛的忍者。 诸葛雷自然不能忍,他咬紧牙关,手腕一转,利落地挽了个剑花:“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急风剑的威力!” 中原一点红将他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不为所动,就连佩剑都没有拔出来。 比黑衣杀手矮了一头的诸葛雷莫名显得滑稽,将中原一点红衬托得丰神俊朗。 就在诸葛雷出剑之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入酒馆。若是寻常人,大家估计不会在意,毕竟来人哪有打架好看。 门帘撩开的那一瞬,雪花被风裹挟着吹进来。寒意将每个人吹得清醒万分,仿佛被当头淋下一桶冰水。 而进来的那两个人打扮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注目,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被吸引过去。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身形一模一样的人,披着犹如血染就的红披风,头戴斗笠。 花渐浓被刚才一阵冷风吹得眯起眼睛,他眨眨眼,看着不远处那两个犹如复制粘贴的人,沉默了一瞬。 一片寂静之中,青年温润的嗓音响起:“哇,陆小凤,你兄弟们来了。” 第73章 我没有未婚妻 在场之人听到此话纷纷愣住,原因有二。 一是对方喊得居然是陆小凤!那个名扬江湖的“四条眉毛”陆小凤! 二则是突然闯进来的那两个人竟然是陆小凤的同伙!怪不得他们都穿着红披风。 陆小凤:“……”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看着造谣的花渐浓,眼神已经清楚得表达出心情。 见状,花渐浓也只是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这样玩很是有趣。 “我可不认识他们。” 陆小凤被迫为自己正名,恨不得离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八百里远。 “哼。” 闻言,那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约而同地抬手将身上的红披风扯下,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 “把东西交出来。” 他们两个就连说话也是异口同声,仿佛在家里早就排练了无数遍一样。 听到这个,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诸葛雷。 原本他就因为中原一点红而浑身颤抖,眼下看到这两个人,心里更是一片凄凉。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让他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些人。 一旁,李寻.欢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身上,眸光一闪。 居然是他们——碧血双蛇。 可此时的诸葛雷并没有认出来,他只是强行镇定下来:“两位说什么?镖车就在外面停着,二位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里面什么都没有,东西早就送到了。” 赵老二连忙开口。 就在这时,那两人摘下斗笠,露出蜡黄消瘦的脸,犹如干枯的皮直接贴在脸上一般。 这么一张脸,配上消瘦的身体,宛如一条滑腻的蛇。这只是外表,让人更加惊恐的是这两人的眼神,阴狠毒辣。 他们不仅要东西,也要杀人。 “喂,你们……” 被吓到的赵老二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他刚张嘴,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便尸首分离。 鲜血迸溅而出,淋漓地落在诸葛雷身上,将他那张紫红色的脸染得血红。 “砰!” 一声巨响,赵老二的脑袋飞起来后再次重重落下,好巧不巧,直接落在花渐浓面前的桌子上。 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晃晃悠悠,最终停下。赵老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大,与青年对视。 “……”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从旁边伸过来,伴随着淡淡的郁金花香。 花渐浓眼前一片漆黑——被楚留香捂住眼睛,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很快就好了。” 男子的声音磁性低沉,充斥着浓浓的安全感。 花渐浓狂跳的心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一开始他当真是被吓了一跳,毕竟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落在自己面前,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自己。 是个人都会害怕——也就他们这群经常面对生死的江湖人不怕。 不过花渐浓很快就回过神来,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楚留香便探手过来遮住他的眼睛。 对方说的很快真的很快,只是几息,遮在眼前的手掌便放下。 刚才还落在眼前的脑袋不知所踪,只剩下大片猩红的血迹。 而一旁的花满楼虽然看不到,但他十分讨厌杀人,更讨厌血的腥气。哪怕那颗脑袋已经不见,可血的味道却一直萦绕在周围。 脾气极好的花满楼都蹙起眉头,见状,楚留香起身:“两位每次出场都会弄得鲜血淋漓。” 他方才和花渐浓一起坐着,身上的白衣不免沾到一些血迹。并且,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认识这两人。 “你是谁?” 那两人方才被人隔空点穴,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刚才因他们而起的恐惧气氛也荡然无存。 “问别人名号之前应当报上自己名字吧?” 站起来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嘴角上扬,只是眼中毫无感情。这便给了人一种浑身发寒的害怕,毕竟这样的人不笑时,那股冷酷便更加明显。 “哼,碧血双蛇!” 黑蛇厉声道,好像对自己的身份很自傲,觉得被点穴也只是因为没有防备。当若真的比试起来,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碧血双蛇!” 诸葛雷这下是真的觉得眼前一黑,这两人近年才在黄河一带打起名号,心黑如墨,下手狠辣,黄河一带几乎没人在他们之上。 有传言,此二人身上披着的那件红披风就是用鲜血染就。 除此之外,对于碧血双蛇的事迹便少得可怜,据说是因为见过他们两个的人都死了。 周围人纷纷惊讶,这个小酒馆今日是什么运气?不仅来了陆小凤以及中原一点红,眼下还蹦出来碧血双蛇! 就当众人以为接下来不会再出岔子时,方才站起来的那位白衣男子总算表露身份。 只见对方抬手轻轻摸着鼻子,语气平淡:“在下楚留香,久仰二位大名。” “楚留香!” “你就是那个盗术与轻功绝世的楚留香!” 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黑白双蛇顿时哑住,他们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对上楚留香,他们两个怕是使出全部功夫都奈何不了对方。 “杀人越货,二位做的多了。”楚留香对于其他的视线全然不顾,他放下手,直视着矗立在门口的黑白双蛇,“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也死于非命?” “谁人不知你楚留香从不杀人?” 白蛇阴沉开口,试图冲破穴位,但试了多次也没成功。 “我是不杀人。”对于这一点,楚留香并不否认,他微抬起下巴,“可有人不这样。” 话音刚落,一旁的中原一点红拔剑出鞘。相比于急风剑诸葛雷,他出剑更快,只是眨眼之间,刚才还一副杀人越货模样的黑白双蛇双双丧命。 而出手的黑衣杀手面无表情地收起剑,银白剑身上没有一点儿血迹。 就连被割喉的黑白双蛇,脖颈处也只是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既没有迸溅而出的鲜血,更没有淅淅沥沥流出。 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证明中原一点红在剑术上的高超。 亲眼看到这一幕,诸葛雷喉咙发紧,心里窃喜着:“还好没有与这人比试,对方还帮自己把黑白双蛇干掉了。”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血流如河的赵老二,眼中没有丝毫痛苦,仿佛死的不是自己的兄弟,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过片刻,小酒馆内就死了三个人,其余人心中骇然,一些胆小的立刻离开,匆匆走近风雪之中。 其他的则是挪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混迹江湖,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自己身上。怕?那就趁早回家,别在江湖闯荡。 中原一点红收起剑,随后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花渐浓。对方脸上的表情平淡,很难看出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背对着诸葛雷,而那人正收拾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就当所有人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那个长相温和,堪称漂亮的青年再次开口。 “东西留下。” 花渐浓抬手扯着自己身上溅上血的衣服,头也不抬的开口。 “你打不过碧血双蛇,东西要落入对方手里。而现在中原一点红杀了他们,按理来讲,东西应该归中原一点红。” 如此强词夺理的一番话,诸葛雷甚至都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甚至都没想到,为什么这个青年如此肯定东西就在自己身上。眼下,若是装傻的话…… 突然,诸葛雷对上一双清润的眼眸,那双眼睛不可否认的漂亮,简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此时,这双眼睛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分明是冰天雪地的冬季,诸葛雷却从中窥探出几分春意。 众目睽睽之下,方才一直心高气傲虚荣心极强的诸葛雷竟然毫不犹豫地走到青年面前,随后便将身上的包裹恭恭敬敬递到对方手上。 而花渐浓丝毫不意外,接过包裹后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滚吧。” 随即,诸葛雷不顾及兄弟震惊的视线,转身就闯入风雪之中。 酒馆内,花渐浓低头瞥了一眼包裹,眸光一闪,不过表面上没有任何破绽。 桌面身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却还是透露出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雪势渐小,赶路吧。” 青年发话,其余几人没有一个质疑,反倒是不约而同地起身。 阿飞没有动弹,对方说请他喝一杯酒,他已经喝过。之后,他们就再无瓜葛。 回到马车上,花渐浓将手里的包裹抛给楚留香,抬手摸着下巴:“看来接下来不会平静了。” 闻言,楚留香打开包裹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件金色马甲状的护甲。 “这是……金丝甲?” 见多识广的楚留香蹙眉,这才明白为什么黑白双蛇会来抢夺诸葛雷手里的包裹。 “金丝甲?” 陆小凤诧异,他也曾听闻过金丝甲,据传言,此物可以抵挡各种刀剑劈砍,并且保证穿戴者毫发无伤。 “这金丝甲当真能够保证毫发无伤?” 他提出疑问:“怕不是寻常刀剑,若是遇到高手,就算是穿着盔甲也奈何不了。” “自然。” 对此,楚留香也是认同。毕竟在绝对的武力之前,这些护具也没有任何用。 “所以争夺金丝甲的全是二三流高手,你见那个一流高手来了?” 花渐浓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落在楚留香手里的金丝甲上:“不过,只要不遇见一流高手,金丝甲勉强还算有用。” 说罢,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溅上血的衣服,眉头紧蹙,神情颇为不满。 楚留香倒是无所谓,但花渐浓以及花满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花渐浓只需要解下披风,花满楼只能脱下外衫。 “哎——”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对于到手的金丝甲,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倒是觉得麻烦。 “接下来还会太平吗?”花渐浓认真发问。 对此,陆小凤翘着腿,浑然不顾:“怕什么,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也是,他们几个都是武林高手,而且在酒馆的时候已经表明身份,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劫他们? 话虽如此,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蠢人在的。 入夜时,几人刚好到保定城内。陆小凤一下车就表明自己要去找个朋友,对于这个朋友遍布天下的人,几人听到之后也不稀奇。 客栈内人还不少,花渐浓扯了一下楚留香的袖子,随后在对方弯下腰时压低声音:“我来的路上看两条街之外就是兴云庄。” “嗯?” 楚留香没明白他的意思,蹙眉:“怎么了?” “想去看看。” 尽管不明白花渐浓为什么对兴云庄很感兴趣,但对于此人提出的要求,楚留香根本没有任何犹豫。 “现在?” “正好夜深人静。”花渐浓勾起嘴角,脸上满是兴趣。 楚留香直起腰:“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 白衣男子轻叹出声,翻出一件干净的披风披在花渐浓肩头:“外面很冷,你得先披上披风。” 两人一副要外出的样子,中原一点红侧目,思索片刻,还是保持着沉默。 因此,花满楼只好开口询问:“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点乐子。” 花渐浓如实回答,他本人没什么大梦想,就喜欢凑热闹。只是之前担心惹上不好惹的人,所以才多加收敛。 如果让楚留香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无奈一笑。如果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算收敛,这天底下还有老实人吗? “块块。” 花渐浓催促道,在楚留香眼里,却像是在撒娇——如果语气能再柔和一下就好了。 鬼知道他这些天有多么不适应,自从换上男装,阿浓就一直是一副冷淡模样。 还真成兄弟了。 楚留香无奈摇头,这分明是他半年前最希望的事情,可现在真的和对方成为朋友了,他却不满意。 外面雪已经停了,地面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直接深陷到小腿肚。 花渐浓轻啧一声,如今穿的鞋是布鞋,当然比不上现代。雪沾在鞋面,不过一会儿就会融化打湿鞋子。 瞥见他脸上的表情,楚留香若有所思。 突然一只手袭来,紧紧地揽在花渐浓腰间。 若不是知道是谁,青年早就一巴掌抽过去:“干什么?” 今夜无星无月,夜空漆黑一片,街上也没什么人,仅有街两边的一些铺子发出微弱的光线。 两人现在还没走远,身后就是客栈。因此,借着微弱的烛光,花渐浓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楚留香依旧俊朗非凡,尤其是身上带着一种神秘感,更加让人忍不住去窥探。 “这么大的雪,走过去都不知道要多久。” 白衣男子说的话听上去很正直,仿佛这么做是为了花渐浓好。 语罢,他借力一跃,带着怀中人便落在屋顶。 在高处向下望,视野陡然开口,灰色的屋顶连绵起伏,隐约可见万家灯火。 花渐浓只是往下飞速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么冷的天,施展轻功时寒风一个劲儿地往脸上刮。 这种犹如小刀刮肉的痛感让花渐浓被迫无奈地将脸埋在楚留香怀里,他说话时的声音略闷:“真是失策。” “哈哈哈哈。” 楚留香看见花渐浓的动作,爽朗一笑,胸腔都在震动。 有人在屋顶飞速掠过,几个起落后便落在一处庄子。周围假山嶙峋,有梅花绽放,夜色间暗香浮动。 花渐浓落地后推开楚留香,抬头往不远处的小楼看去。 隔着层层叠叠的梅枝,青年只能看到小楼上点亮的烛光,至于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楚留香被推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低下头看着身侧的青年。对方微微仰面,认真地观察着。 红梅在枝头绽放,而他们正身处一片梅林。 “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冷香小筑……” 花渐浓在看到周围的白雪红梅时就反应过来身处何地,心里顿时有了其他的想法。 “冷香小筑?” 楚留香若有所思:“李寻.欢?” 传闻李寻.欢喜欢梅花,所住的冷香小筑周围种了不少梅花。当然,这都是二十年前了,如今的冷香小筑已经易主。 “龙啸云与李寻.欢乃是结拜兄弟,怎么会让其他人住进冷香小筑?” 对此,楚留香疑惑不已。毕竟如今的兴云庄,在二十年前叫做李园。 “哼。” 花渐浓冷哼一声:“花满楼和陆小凤都没结拜成兄弟,但我们两个在百花楼的房间一直留着。” 他意有所指:“怕不是有人只是在装模作样。” 青年又多么喜欢花满楼,这一点楚留香是知道的,因此,这句话肯定不是在说花满楼。 那便是龙啸云了。 为什么? 楚留香弯下腰,凑到花渐浓耳边,轻声道:“阿浓不喜欢龙庄主?”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花渐浓被这句话震惊到,连忙拉开和楚留香的距离,瞪大双眼:“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那种人?”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青年轻咳一声,转过头抬手捏着枝头一朵红梅。白皙的指尖在红梅的衬托下简直比雪还要白,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 “那种因为喜欢就设计得到的人,死了最好。” 花渐浓疑似对龙啸云抱有偏见,楚留香甚至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听到青年这么说,他还真的认真思索片刻。 “这件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楚留香才初入江湖,对于江湖上闻名的小李飞刀自然是听说过。 “难道不是因为林姑娘对李寻.欢失望吗?” “你当真相信?” 花渐浓:“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当时两人明显相爱。李寻.欢早不寻花问柳,偏偏要等到遇见龙啸云。” 这么一说,楚留香的确觉得有些奇怪。 “若是你朋友喜欢你未婚妻,你会让出去吗?” 面对这个提问,楚留香警铃大作:“我没有未婚妻。” “……” 花渐浓颇为无语,侧目看着身侧像是在表忠心的楚留香,忍了又忍:“假设!” “那你可曾见我让过红兄一分?” 这句话即回答了花渐浓的问题,也暗示了什么。 对此,青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只是转过头看着还亮着灯的冷香小筑。 “也不知道……” “里面住的人?”楚留香以为花渐浓在疑惑这个,于是耐心解答,“林仙儿。” “你怎么知道?” 听到答案后,花渐浓非但没有露出恍然大悟,反而是转过头上下大量着身侧的白衣男子。 一瞬间,楚留香察觉到危险,立刻解释:“据传——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就住在兴云庄的冷香小筑内,对方放言,谁能找到梅花大盗便嫁给谁。“ 语罢,他再次补充:“不过我没什么想法。” 听完这幅求生欲极强的话,花渐浓慢慢露出一抹笑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没什么意思。” “哎。”楚留香轻叹一声,折梅簪在花渐浓耳边,“我这一颗心天地为鉴呐。” “油嘴滑舌。” 花渐浓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很快转移话题:“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龙庄主。” 他抬手,十分自觉。 见状,楚留香轻笑一声,在青年生气之前连忙揽着人从梅林离开。 两人身上沾着同样的淡淡梅香,唯一不同的则是花渐浓鬓边簪了一朵红梅。 大概是懒得拿下来,他便纵容着楚留香为自己簪上。 龙啸云与林诗音分房多年,也从未纳妾,膝下仅有一子。此时,他正在书房内,从窗户上的影子来看,里面人还不少。 这次觉得奇怪的便是楚留香了,他看着那几道剪影,若有所思。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楚留香竖起食指,示意花渐浓噤声。紧接着,他便掀开一块砖瓦。 里面的光线透出,只是距离有些远,花渐浓看得不真切,哪怕眯起眼睛也只是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形。 想必之下,楚留香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书桌后的中年人明显是兴云庄的主人——龙啸云,而坐在客位的三位,他从衣着上勉强认出。 田七、赵正义,以及公孙摩云。 他们三个来做什么? 楚留香若有所思,一只手探过来捏了捏他的脸,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 身侧的青年表情略有不满,无声道:“看不清。” 楚留香读懂口型,于是笑了笑。他同样无声回答,甚至为了花渐浓能够读懂口型,还特意说得很慢:“我一会儿告诉你。” 话音刚落,书房内边传来龙啸云的声音。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愤怒。 “必须趁早解决!” “龙四爷,你说得倒是容易。”田七起身,听到这句话后冷笑一声,“那可是李寻.欢,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 李寻.欢? 花渐浓和楚留香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没白来啊。 第74章 我最信任的人 花渐浓和楚留香从兴云庄回来的时候将近深夜,早早过了花渐浓的休息时间。 他们回到客栈时,花满楼早已歇下,客栈大堂只坐着中原一点红以及陆小凤。 对方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过去时身上还带着寒意。 花渐浓走近,突然步子一顿,转过头审视着坐在旁边独自饮酒的陆小凤。 他目光灼灼,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得陆小凤不由自主地放下酒杯,疑惑:“怎么这么看着我?” 陆小凤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好像也没惹到你。” 说话间,原本只是站在一旁大量他的花渐浓突然弯下腰来,探手扯着他的衣领凑上来闻了闻。 “你去冷香小筑了?” 青年询问时的声音略冷,犹如质问在外鬼混回来的丈夫。 陆小凤连忙向后仰,迫不及待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毕竟他可不想被另外两个人暗杀。 不过,对方是怎么知道他去了冷香小筑?反应还这么大。 “你身上有梅香。”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松开陆小凤的衣服后,抬手将楚留香簪在他鬓边的梅花摘下。 “如今保定城只有一处有梅花。” 他垂眸,盯着陆小凤:“赶快如实回答!” “好好好,我是去了冷香小筑。”陆小凤颇为无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大错,“我只是去见……” 他那句“老朋友”还没说出口,花渐浓就已经打断他:“你去见了林仙儿。” 十分笃定的一句话。 陆小凤哑言,反观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花渐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刚从那里回来。”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留香无奈道,他无奈地看着陆小凤,没想到对方当时说的老朋友居然是林仙儿。 “也没说不能去见老朋友吧?我这不是回来了。” 陆小凤不明白花渐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起身后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无奈。 “到底怎么了?” 花渐浓蹙眉,他是知道林仙儿的真实身份,但他直接讲出来,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堂堂江湖第一美人居然就是困扰江湖已久的梅花大盗,这话说出去且不说有没有人相信,肯定会有人出来反驳。 什么梅花大盗出来作案的时候,林仙儿还在冷香小筑坐着之类的话。 那是因为梅花大盗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 这让花渐浓怎么解释,他无言看着陆小凤,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遇见的朋友大都是反派? 若不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花渐浓早就把林仙儿此人心狠手辣写成大字“啪叽”一下贴在陆小凤脑门上! “你还是有空去找个老地方拜拜吧!” 青年气急,甩袖而去,只剩下其余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楚留香,真诚发问:“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吃醋了?” 说到这里,他觉得说不定还真是这样。他拿花渐浓当朋友,对方这是…… 还没等陆小凤将脑海里的猜测想完,楚留香便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陆兄,莫要多想。” 白衣男子面露无奈,大约是看清陆小凤心中所想:“或许他们两个有过节?” 毕竟他也不知道。 “哎——” 楚留香无奈耸肩,只留下一句“我上去看看”就往楼上去。 “难道是因为‘第一美人’这个称呼?” 陆小凤还在纠结,他这句话一出,一旁的中原一点红又开始反驳他:“阿浓不是那种人。” “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陆小凤真诚询问,“仙儿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弱女子。” “……” 中原一点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在他眼里,花渐浓绝不是那种人。而且,对方对那个林仙儿有意见,想必是对方有问题。 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起身往楼上走。 这下大堂只剩下陆小凤一人,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好在这时有人踏入客栈,一边走一边咳嗽。 “前辈,又见面了!” 陆小凤抬眸,一眼就看到面露沧桑的李寻.欢,对方身后是身姿挺拔的阿飞。 两人这时才走近保定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绊住脚。 “陆公子。” 李寻.欢放下掩唇的手,向着独坐的陆小凤问好:“真是巧。” “却是很巧。”陆小凤耸肩,抬手倒了一杯酒,示意两人同坐。 只是他口中的巧比李寻.欢还多了一层意思——他刚从兴云庄内的冷香小筑回来,二十年前,那是李寻.欢在李园内的住处。 李寻.欢轻笑,近乎碧绿色的眼眸中浮现出春风般的笑意。他在陆小凤对面坐下,而阿飞思来想去,还是跟着落座。 至于提前上楼的花渐浓,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李寻.欢以及阿飞来了。 此时,青年正坐在床边,表情若有所思。 “在想李寻.欢的事情?” 楚留香开口询问,他进来时正准备关门,但余光中瞥见中原一点红的身影,于是转过身来看着花渐浓。 “嗯。” 青年抬头,看着杵在门口不动的楚留香:“干什么?” “自然是有人还在等。” 这句话说的有些隐晦,但花渐浓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坐在床边的青年屈起腿,手肘抵在膝盖上,姿态豪放:“让他进来吧。” 楚留香:“……” 听到这句话后,白衣男子轻挑眉梢,侧目看着身后的花渐浓,又抬眸望向不远处的中原一点红。 他能怎么办?只好按照对方的话让人进来。 “红兄。” 楚留香表面上依旧温和优雅,他将中原一点红喊过来。此时,三人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面面相觑。 其中,尤其是中原一点红的心情最忐忑。 黑衣杀手已经很多天没有进过花渐浓的房间,他早就以为在对方心里,自己已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了。 “哎,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们两个。” 花渐浓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充满真诚的话,如此简单的一句便让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心情舒畅。 “阿浓这是又有什么点子了?” 楚留香自然在椅子上坐下,此人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结合当时在兴云庄听到的那些事情,他很难不去想对方是为了李寻.欢。 哎,这天底下人这么多,难不成对方要见一个救一个? 隐隐间,楚留香心中泛出些许酸意——但他没办法开口,毕竟他们只是情.人。 而且,就算花渐浓不提及这件事情,他也会想办法。 没办法,谁让他楚留香就是这么一个喜欢麻烦且热衷于凑热闹的人呢? “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 花渐浓盘腿坐在床边,双臂环抱:“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自然是要好好教训一下。” 两人犹如打谜语一般,听得中原一点红摸不着头脑,只好认真地看着花渐浓。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视线,花渐浓略微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儿还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懒得复述,便递给楚留香一个眼神。 见状,白衣男子无奈摇头,只好向中原一点红解释一遍在兴云庄偷听到的事情。 原来龙啸云准备伙同田七等三人一同暗算李寻.欢,借对方登门之日,直接指认对方就是江湖上无数人追杀的梅花大盗。 听完整个经过,中原一点红这才恍然大悟:“你准备怎么做?” 他看向青年。 “哎——”花渐浓微眯双眼,“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这才请你们过来好好商量。” 楚留香:“阿浓最擅长的不就是让人心甘情愿地吐露心声吗?” “可龙啸云还没动手,就算计划败露,估计也没什么。” 花渐浓若有所思,他摸着下巴,指尖习惯性地摩挲唇下那颗痣:“实在不行就苦一苦李寻.欢。” “你的意思是?” “待龙啸云觉得自己计划成功之时,再跳出来指认。”花渐浓眼睛一亮,他向来一招鲜吃遍天。 “不过……” 话说一半,他又露出一副犹豫的表情。 “嗯?” 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确实是相信花渐浓,因此看到对方面露迟疑,便开口询问:“还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 花渐浓摆摆手,觉得这件事情现在就和他们谈起有些早,便随意摆摆手。 “就这么定了。” 青年盘腿而坐,时间久了有些腿麻,便随意地将腿搭在床边。 他姿态懒散,和之前女装时截然不同。房间内的其余两人纷纷看过来,眼中的情绪大差不差。 花渐浓动作一顿,一一看过他们两个:“时间不早了,两位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闻言,楚留香挑眉,毕竟这些天两人都是睡在一张床上。怎么?现在的意思是不需要他了? 白衣盗帅轻叹一声,想说话的尽数在这声叹息中。 “啧。” 花渐浓从床上一跃而下,抬手就将房间里的两人推出自己房间。随即,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站在门外的楚留香与中原一点红对视一眼,随后便分开回了房间。 客栈的房间内当然没有炭盆,不过被子倒是比之前的几个小客栈厚上一些。 花渐浓洗漱后躺在床上,原本因为泡过热水而暖和起来的身体,在暖好被窝后再次冷起来。 闭上眼睛都准备入睡的青年睁开眼睛,毫无睡意。 “要不去找店家要个炭盆吧。” 他缩在被窝里,心中纠结不已。毕竟去要炭盆还要出门,外面可冷得很。现在虽然微凉,但被窝里好歹是热的。 如今的情况让花渐浓幻视冬天缩在房间里不想上厕所的自己。 但经过一番斗争,他还是起身披了一件外衫走出房门。 “吱呀——” 走廊里的寂静被打破,花渐浓转身,一眼就看到站在暗处的人。 “嗯?” 青年身形略单薄,披着衣衫,长发散在背后:“怎么还站在这里。” 闻言,身形高大的青年从黑暗中走出,正是中原一点红。 “你呢?” 第75章 不要做兄弟 中原一点红不答反问,站在晦暗的光线下,一身黑衣简直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唯有那张苍白的脸,以及苍绿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太冷,去找店家要个炭盆。” 花渐浓的声音略低,大约是担心打扰到其他人。他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抓握着外衫的衣领。 闻言,面前的黑衣青年非但没有让开路,反倒是忍不住开口:“我……” “什么?” 外面挺冷,花渐浓并没有好好穿衣服,原本想着只是去要个炭盆,很快就回来。 眼线在走廊磨蹭这么久,原本身上带着的暖意渐渐消失,整个人都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见状,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黑衣青年抬脚上前,随后便将人半抱在怀里。 花渐浓一惊,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会做出这个举动。 自从那晚交谈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肢体动作。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久前的商量给了对方错觉。 眼下,此人居然敢上前抱他。 花渐浓轻挑眉梢,身体被一阵温暖包裹,夹杂着干净的皂荚香气, “做什么?不是不喜欢……” 青年一动不动地任由中原一点红抱着,嘴上却开始旧事重提。 不过,他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中原一点红直接将他抱回房间。 如此决绝主动,在此人身上当真难见。 花渐浓即没有开口答应,但也没有推开反抗。就这么一言不发,甚至称得上乖巧地被抱回中原一点红房间。 对方房间里没有点灯,似乎从花渐浓房间里出来后就一直待在走廊。 黑暗之中,青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任由中原一点红操控自己。 与之相反,黑衣青年清楚得看清了怀中人,从额头一直看到喉咙,目光缓慢,仿佛实质化般一寸寸摩挲过花渐浓的肌肤。 和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做女子打扮时的花渐浓无论化什么妆容,面部线条都是柔和的。 但现在不同,对方的面部线条流畅分明,不管怎么看都是男子。 可还是那句话,这张脸做男做女都精彩。 就算是原本的长相,从眉眼到鼻梁,哪一处都十分精致。气质也截然不同,书卷气很浓,让人幻视风中青竹。 “一言不发地将我带到这里,怎么?想和我彻夜长谈兄弟情深?” “不。” 也不知道是听到什么,中原一点红蹙起眉,欺身而上。 “嘶——” 突然被放倒在床的花渐浓脑袋嗑在床头,顿时轻嘶出声。 “抱歉。”中原一点红一顿,试探性地将宽大的手掌垫在对方脑后。 尽管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态度还不错。 青年抬起下巴,双眼微眯。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抵在自己颈窝,呼吸时的热气尽数喷洒下来,激得人止不住颤抖。 花渐浓这里敏.感,中原一点红知道。 “不要做兄弟。” “那做敌人?” “不要。” 中原一点红眉头紧皱,不明白之前聪明的花渐浓为什么今天变得什么都不懂。 但当他抬眼望去,看到青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恍然大悟——对方是故意在逗他。 “阿浓,你是知道的。” 中原一点红抬手轻轻摩挲着青年的脸颊,动作轻柔,说不出的珍重。 之前他以为自己是喜欢女子,可现在,他已然不在乎。他只喜欢花渐浓,无论对方是男是女。 对方为了自己做那么多事情,他却在得知真相时想要疏离对方。 怪他,这一切都怪他。 也不知道中原一点红究竟脑补了什么,说罢那句话之后,便整个人欺压在花渐浓身上。 原本面带着淡淡笑意的花渐浓略微沉下来,黑暗之中,他看不到对方的脸。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这次可是想要与你保持……” 仿佛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中原一点红迅速打断:“不要。” “我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黑衣杀手声音略低沉,身上干净的皂荚香气也因为体温的炽热而变得暖和起来。 丝丝缕缕,一个劲儿地往花渐浓鼻尖钻。 “我们回到从前,好吗?” 中原一点红真诚地开口,近乎乞求的话让花渐浓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给出一个回复。 在这片寂静之中,最先发出询问的人突然心慌起来。就连他落在青年肩头的手都开始收紧。 “只是如此?” 花渐浓的脸在黑暗之中也无法让人忽视,更何况中原一点红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嗯。” 黑衣青年艰难应声,他已经不会奢求太多,他也没那个资格。至少在对方厌倦他之前,能够让他留在身边。 不要再像这几天如此礼貌疏离了。 中原一点红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花渐浓,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 他喜欢对方指使他、麻烦他、哪怕是打他,都甘之如饴。 我们和好吧。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在心里默念过多少次,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梦醒后的空虚。 今日,大约是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呼唤。 梦想成真了。 昏暗的床榻之上,衣物摩挲的声音格外明显。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晃动的“吱呀”声。 花渐浓畏寒的身体总算热起来,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舒适。眉头紧蹙,细发被汗水打湿,整个人都像是在忍受着痛苦一般。 他双手紧紧地攥着中原一点红的衣领,不消片刻就将对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抓握得布满褶皱。 黑衣剑客的手指很灵活,修长且骨节分明。又因为自小练剑,其中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平日里握着剑时就足以窥见那双大手的力量感,此时,花渐浓真正感受到了。 青年胸口上下起伏,似痛苦到极致,就连眼尾都溢出些许泪光。 不似之前妆容的娇媚,素面朝天的花渐浓露出这种表情反倒是更加让人难以自拔。 中原一点红几乎沉迷进去,单手揽着对方的腰,脸颊埋在其颈窝。呼吸时,那股暖香源源不断,犹如从骨肉里透出一般。 和情场高手楚留香不同,对方经验丰富,一柄长枪耍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能让花渐浓败下阵来。 但中原一点红不同,此人只会使着一把重剑闷头横冲直撞,非要让花渐浓摸不准招式功法,只能低声求饶才肯罢休。 房间似乎并不怎么隔音,在花渐浓不断地催促下,中原一点红这才将人整个抱起,远离了吱呀作响的战场。 冷气都融化一般变得粘稠滚烫,花渐浓清晰地感受到中原一点红的心跳,激烈不已。 他双眼微眯,大约是觉得太过难捱。被人抱在怀里,仅有一只胳膊支撑时,强大的不安全感便袭上全身。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中原一点红胳膊收紧,用实际证明自己的力气。 什么时候结束的花渐浓已经记不清,他只知道自己沾床就睡,对于周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 天亮时分,花渐浓习惯性地睁开双眼,可身上的不适让他再次闭上眼睛。 有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搭在他腰间,肌肤相亲时能够感受到对方胳膊上的伤疤。 青年深吸一开始,抬手将人推开:“去准备些胭脂水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被推开的中原一点红丝毫不生气,听到花渐浓的指使后还十分满足,觉得自己对于对方来说还是有用的。 昨晚……那些旖旎缠.绵,让中原一点红此时格外有精力——哪怕他收拾好之后只睡了一个时辰。 “好。” 黑衣杀手起身,掀起的被窝有冷风灌入。哪怕只有一瞬,但还是让花渐浓清醒过来。 赤.裸着上身的中原一点红第一时间是给青年掖好被角,随后才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听见脚步声渐渐离去的花渐浓翻了个身,顿时轻嘶一声。上一次……好像还是在边城,时隔这么久,他早就生疏。 中原一点红。 青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抓回来狠狠暴揍一顿。 想着想着,因着没睡多久,花渐浓再次陷入沉眠,待他醒来时已经快要正午。 外面总算是有太阳升起,就连房间里都是一片暖色。床榻之上,洁白却落了红痕的胳膊从棉被中探出,抓起叠好放在床头的衣衫一抖。 花渐浓原本只是让中原一点红去买些胭脂,对方大概猜到什么,还十分体贴地准备了一套女子衣裙。 看着床上的衣服,手里拿着寝衣的青年哼笑一声。 屋檐下水声滴答,融化后的雪水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洞。当收拾好的花渐浓下楼时,楼下已经坐了不少人。 令他惊讶的是,阿飞居然也在。 对方眉头紧皱,坐在凳子上紧紧握着自己那把铁片剑。而周围,则是冲着少年喋喋不休的陆小凤。 “怎么了?” 花渐浓双眼微眯,隐隐察觉到什么。 听到声音后,几人就察觉到不同。柔和的女声,看来又是扮成女子模样了。 因此,在看到花渐浓今天的打扮后,陆小凤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而是回答着对方刚才的问题。 “他非要去找李前辈。” “李寻.欢去兴云庄了?” 花渐浓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到阿飞面前垂眸看着明显有些担忧的少年:“你在担心李寻.欢,难道觉得仅凭你自己就能就出他?” 闻言,阿飞一顿,抿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当然知道自己救不出李寻.欢,可对方绝对不是梅花大盗,也不应该被龙啸云直接关起来。 “不是他。” 阿飞抬眸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美人,对方乌发云鬓,仅用一支金簪点缀,整个人犹如春风一边温和。 “我知道。” 在面对这些少年时,花渐浓总显得十分耐心:“只是你我都不知道兴云庄内究竟有多少人,你孤身前去,能有多少把握?” “他是我朋友。” 阿飞蹙眉,他做不到任由李寻.欢被关在兴云庄地牢。 闻言,花渐浓没有丝毫烦躁,继续开口解释:“现在李寻.欢被当做梅花大盗,你就算把他救出来,大家也只是认为他畏罪潜逃。”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来真正的梅花大盗,给李寻.欢洗清冤屈。” 大概阿飞真的将这番话听进去,立刻起身想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查。” “哎。” 花渐浓面露无奈,见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留香抬手拦下着急的阿飞。 “你一个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话,阿飞转过身,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花渐浓:“你有办法?” “自然。”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单纯为了让阿飞放心,青年回答时的语气很笃定。 听到这句话,阿飞相信了,脸上的急迫都减轻不少。 四目相对,年长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到之后很难让人不相信。 “我信你。” 听到阿飞的信任,花渐浓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在此冰天雪地,阿飞觉得春暖花开。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准确地来讲,他似乎从花渐浓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只是,他娘白飞飞已经去世多年。 花渐浓拢紧身上的衣衫,随后瞥了一眼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 两人了然,于是楚留香抬手在阿飞肩膀上轻拍一下:“找人这件事情我还是挺有经验。” 说罢,便和阿飞一起出去查梅花大盗。 而中原一点红走到花渐浓身边站定,面色平淡如常,只是看向身侧青年的目光柔和不已。 “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兴云庄看看。” 花渐浓双臂环抱,看样子丝毫不担心去了兴云庄会发生什么。 “我们两个?”中原一点红疑惑,“龙啸云会让我们进去吗?” “他不让我们进去,那就……” 眼看花渐浓露出一副认真模样,中原一点红还以为他当真做好了准备。谁曾想,刚侧耳细听,他便毫不犹豫开口。 “那就闯进去。” “……” “怎么?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着鹅黄上衫豆绿百迭裙的美人侧目,明显是在开玩笑。但中原一点红知道,对方说的闯进去是真的。 罢了,兴云庄,他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李寻.欢若是想闯出来也可以,那些人自然拦不下他。只是对方心里念着与龙啸云的兄弟情深,居然甘愿被关在兴云庄。 对此,花渐浓摇头:“天真。” 第76章 两百预收加更 外面虽然已经雪停,但除了屋檐上那层细雪融化之外,地面还是一层厚厚的积雪。 兴云庄在保定城中很有名,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对方就能指出兴云庄究竟在哪里。 更有甚者,从李寻.欢祖父讲起,丝毫不见生疏。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一并在兴云庄大门口停下,身后有人在扫门前雪。扫帚扫雪时的哗哗声不断,成为周围唯一的动静。 面前的大门很威严,一看就花费不少心思设计雕刻。而那句“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对联还留着。 “将李园的名字改掉,却不肯将这对联摘了。”花渐浓收回视线,冷笑一声,“当真是爱慕虚荣。” 中原一点红闻言,一言不发,却附和着点头。 龙啸云即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李寻.欢,另一方面又想要借助对方的名声。 比如大门上的对联,又比如以李寻.欢结拜兄弟自称。 因此,龙啸云武功称不上多高,但在江湖上却有不少人对他高看几分。平日里也有人会登门拜访,维系和他的关系也只是想和李寻.欢套个近乎。 每每过后,龙啸云必会满腔怒火,恨不得将李寻.欢大卸八块。 “我去敲门。” 中原一点红走到门口,抬手握着门环叩响几声。 兴云庄面积可不小,里面的伺候的人加起来都几十人。因此,听到敲门声后,宿在门房的人连忙起来开口。 他刚打开大门,一眼就看到一身漆黑,面色苍白的青年,对方身上还配着剑,气质坚硬如冰。 看到的第一眼,开门的人就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虽然平时有不少江湖人上门,但气势这么强的,还是第一个。 “您是?” “林姑娘的朋友。” 见有人开门,花渐浓便走过来,与中原一点红并肩而立。 他看起来比中原一点红温和不少,因此开门的人下意识看过来,全程与他交流:“林姑娘?敢问,是林仙儿?” “对。” 这么问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兴云庄的女主人也姓林。 “您两位稍等。” 眼看对方要进去传报,花渐浓眸光一闪,突然补充一句:“就说是陆公子派我们来的。” “是。”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着豆绿色长裙的美人轻笑一声:“看来昨晚那番话说早了,陆小凤还是有些用。” 至少现在能借着对方的名字进去。 “不是要……”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面露疑惑,他们来兴云庄不是为了龙啸云吗?怎么又说是来找林仙儿的? 此人的名字,他也曾听过,其余的便不清楚。 “自然是因为……” 面对中原一点红的疑惑,花渐浓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刻意保留着悬念。 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份神秘,让身侧的黑衣剑客顿时有了兴致。 回想起昨晚对方因为知道陆小凤来见林仙儿后的态度,中原一点红不由得在心里想道:“看来这次是真的可以知道原因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位侍女跟着开门的少年身后走了过来。 “两位请吧。” 对方先是打量花渐浓以及中原一点红一番,眼中满是疑惑,大概是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人。 陆公子……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来? 侍女没说什么,只是将这两位长相好看的人带到冷香小筑。 一进来,中原一点红就看到盛开的红梅,和花渐浓昨晚簪在鬓边的一模一样。 昨晚红梅上还沾着白雪,今天积雪融化,朵朵红梅耀眼夺目。 “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侍女在门口停下,微微垂首,“两位请进。” 花渐浓收回视线,林仙儿还真如世家小姐一般。不仅住在李寻.欢的冷香小筑,就连出门都有丫鬟跟着。 青年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抬脚便往里走,见状,中原一点红思索片刻,刻意落后对方一步。 “你是陆小凤派来的?” 原本坐在窗前的林仙儿听到脚步声后便转过头来,在看清楚后,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猛地一变。 她与陆小凤是两年前认识的,对方在江湖上很有名,喜欢什么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查。 好美酒,喜欢美人。 恰好这两样林仙儿都有,勾搭上陆小凤可比之前那些没用的男人好处多。因此,她直接制造了一场偶遇。 传闻中聪明的陆小凤,在对上美人后却警惕心不高。当然,林仙儿伪装得也好,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她的真面目。 两人就这么偶尔见上一面,一直到现在。 方才有人说陆小凤派人过来,林仙儿还以为对方买了什么新鲜物件送过来。谁知,居然是个漂亮的女子。 一时间,林仙儿突然察觉到一种危机感。 难不成是陆小凤其他的红颜知己?这是特意找上门来找场子的? 倘若花渐浓知道林仙儿心里想的什么,恐怕定会哈哈大笑。林仙儿怕不是使用美人计久了,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如此。 “你是陆小凤的谁?” 被质问的花渐浓不语,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衣着单薄的美人。 冷香小筑里摆着炭盆,里面温暖如春,外面的冷意丝毫溜不进来。因此,待在里面的林仙儿只是穿了一件春装。 面前的美人肤色瓷白,柳眉杏眼,雪肤红.唇,身上还带着一股甜香。鹅黄色衣裙外还罩了一件轻纱,行动时宛如弱柳扶风。 “当然是……” 花渐浓蓦地一笑,虽然妆容温柔淡雅,可笑起来时却显露出些许暧.昧。 他话也不说完,而是故意说一半,留下一大片令人遐想的空间。 “呵。”林仙儿嗤笑,“怎么?找上门来了?” 她再次坐下,眼神却越过花渐浓,落在对方身后的中原一点红身上:“你不也是有人相伴?” 闻言,花渐浓大概是觉得说这些话毫无意义,于是收敛脸上的笑意,眉眼略冷:“把东西交出来。”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饶是林仙儿都有些猝不及防:“什么东西?哼,你来我这里该不会是捣乱的吧?” 见林仙儿没有反应,花渐浓直接将她的秘密挑明:“梅花针就在你手里,对吧?” 此言一出,林仙儿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她就恢复到平日里的平淡:“姑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梅花针是梅花盗每次行凶时所用的暗器,受害者胸口会留下状如梅花的伤口。”花渐浓缓缓道,“你身为梅花盗,居然不知道?” 假如刚才听到上一句话时的林仙儿只是心里有些诧异,那她现在则是震惊!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知道她就是梅花盗?! 没错,曾放言谁抓到梅花盗她就嫁给谁的林仙儿,她才是真正的梅花盗! 一直在花渐浓身后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就连原本垂在身侧的手都搭在腰间的剑上。 既然林仙儿是梅花盗,手上还有那么危险的东西在,他一定不能让对方伤到阿浓。 “姑娘怕不是嫉妒,所以故意诬蔑我吧。” 林仙儿表面维持镇定,根本不接花渐浓的话。对方又没什么证据,仅凭一张嘴,难不成就能断定她的身份不可? 她想的没错,花渐浓确实是没有证据。但青年将这件事情摊开来将,为的也不是让她现在承认。 “林仙儿,你的男人不少吧?” 花渐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林仙儿确实因为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 这下正中青年下怀,他在林仙儿看过里的那一瞬弯眸一笑,涂了浅绿色脂粉的眼尾弯弯,格外好看。 “把梅花针给我。” 约摸是五息之后,花渐浓缓缓开口。 而刚才还不肯承认的林仙儿,这次却是十分听话地从一旁的梳妆桌后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管。 随后,目光略有些呆滞的美人便将铜管递过来。 花渐浓接过铜管,不动声色地藏在袖中。 他刚藏好,被技能控制的林仙儿就恢复清醒。 “嘶——” 鹅黄衣裙的美人蹙着眉,似乎觉得有些头晕——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在暗示下遗忘。 “既然如此,林姑娘还是等着看好戏吧。” 花渐浓犹如说服不了林仙儿一般,脸上的表情冷淡,突然甩袖而去。 “慢走不送。” 林仙儿同样沉下脸,看样子真的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花渐浓两人离开之后,她这才猛地站起来,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喃喃自语:“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而拿到东西已经离开的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出了冷香小筑,后者开口询问:“接下来就去找龙啸云吗?” “你去找他。”花渐浓停下脚步,冲着身后的黑衣剑客勾勾手指。 对方依言弯下腰,倾耳细听。 “你去了就以花满楼的名号请对方明日在客栈一聚,至于理由,随便找一个就行。” “好。” 尽管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中原一点红还是点点头,起身就往龙啸云的书房去。 而花渐浓则是摩挲着袖中的铜管,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人赃俱获,我看你怎么逃。” 第77章 变态! 等中原一点红回来之后,两人便一起回了客栈。 回去的路上,花渐浓好奇地询问:“龙啸云听到消息后是什么反应?” “高兴?” 闻言,中原一点红认真回忆。他观察得很仔细,自己才说出花满楼的名字时,龙啸云眼中闪过的情绪分明就是高兴。 “趋炎附势。” 花渐浓简单点评,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拢在胸.前,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快到客栈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看滥觞的表情,略有懊悔:“忘记去看一眼李寻.欢究竟怎么样了。” “我现在去看。” “罢了。”花渐浓摆摆手,抬脚走近客栈,“都回来了,反正死不了。” 这句话乍一听有些冷漠,不过,原本这件事情就与他们无关,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错了。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没有丝毫异议。 他紧跟在花渐浓身后,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暖香。这股香气很难描述,似新鲜的水果,又夹杂这鲜花的芬芳。 很好闻,昨晚……中原一点红曾尝过,犹如肌肤深处透出来的香气一般。 衔着细嫩的肌肤撕咬时,口感极佳。 在前面的花渐浓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中原一点红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是微微一笑。 很大概率会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看到对方因这句话羞赧时再哈哈大笑。 这一听就知道是花渐浓能做出来的事情。 客栈内,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坐在角落,桌子上放着一盘橘子。已经是冬季,能买到新鲜的橘子也是不容易。 除此之外,还有一碟麻酱烧饼和驴肉火烧,并两壶好酒。 花渐浓走过去坐下,视线从桌子上的吃食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橘子上面。 “刚出炉的驴肉火烧,尝尝?” 见他们回来,陆小凤极力推荐着驴肉火烧,甚至还想拿出来一个让花渐浓尝尝。 “我不吃。” 花渐浓拒绝:“不喜欢吃这个。” 驴肉火烧也是一种名吃,火烧有长方形,也有圆形。但不管是什么形状,花渐浓都不喜欢吃。 他坐下后,探手捏着一个橘子剥起来。一时间,柑橘的清香将周围的酒气驱散,顿时清新起来。 “对了。”花渐浓低着头,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开口说道,“陆小凤,刚才借你的名字一用。” “嗯?借我的名字做什么?你们两个该不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闻言,花渐浓将手里剥好的橘子一分为二:“怎么会呢?我只是帮你斩一下烂桃花罢了。” 说罢,他将一般橘子放在中原一点红手里,另一半慢慢塞进自己嘴里。 原以为他会分给自己一瓣的陆小凤盯着他,眼神颇有哀怨之意:“什么烂桃花?你该不会去找仙儿姑娘了吧?” “叫得好生肉麻。”花渐浓白了他一眼,摆明了对林仙儿没什么好印象。 青年没有直面回答,但陆小凤岂会不了解他?一听就听出来了不对劲儿,顿时捂着脑袋:“花渐浓!” “怎么?你要揍我一顿出气?” 花渐浓指尖还残留着橘子皮的清香,他听到陆小凤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顿时表情一变。 “也是,毕竟她和你相识已久,我算什么?” 美人哀怨不已,就连看向陆小凤的眼神都写满了伤心。 他这幅模样,好似对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一旁,哪怕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花满楼都忍不住开口:“朋友之间,何必因为这些事情闹别扭。” “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 陆小凤不知道林仙儿的真面目,与其他人一样,认为对方是一个身世凄苦但积极努力的可怜人。 因此,在听到花渐浓疑似去找对方麻烦后,他心里略有不满。 哪怕是朋友,做到这种地步多多少少也有些过分。 而花渐浓在看清楚陆小凤的情绪后,脸上仅存的一点点笑意顿时消失:“你在怪我。” 美人垂眸,纤长的眼睫低垂,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这幅模样看起来似乎更加可怜,就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委屈不已,隐约带着些许泣音。 陆小凤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心里的那些小情绪在看到这张脸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浓?”花满楼看不见,但听到花渐浓的声音后,误以为对方真的泪洒现场,“陆小凤不是那个意思。” 白衣男子蹙眉,面露担忧:“你知道的,他并没有恶意。” “是我多管闲事了。” 花渐浓淡淡道,随即起身准备往楼上走。 豆绿色的裙摆在炭盆上方掠过,掀起一阵灰烬。这道背影不管怎么看都情绪低落,原以为他只是在故意装成这幅模样的陆小凤一惊。 “真生气了?” 他之前也和花渐浓打打闹闹,打嘴仗也不在少数。但真正惹对方生气的次数却很少,聊近于无。 因此,突然来这么一出,陆小凤有些束手无策。 “这是怎么了?” 正当陆小凤就觉要不要追上去解释时,和阿飞一起出去查梅花盗的楚留香回来了。 白衣男子一回来就看到那抹豆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看起来似乎情绪不佳。 见楚留香回来,陆小凤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他三言两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语罢,脸上的表情即无奈又踟蹰。 作为几人中最了解花渐浓的楚留香,在听完陆小凤的描述后,他轻抬眉梢。 但表面上却露出一副凝重的模样:“哎,他这几天本就心情不好——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抬脚往楼上走,经过陆小凤时还特意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一下。 “嘶——” 原本放松下来的心,顿时因为楚留香这么一拍,再次提起来。 一旁,从楚留香眼中窥探出些许异样的中原一点红沉默着,他大概也猜到什么。 不过,却和楚留香一样保持沉默。 楼上,楚留香抬手敲响房门,却不等里面的人开口,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 “回来了?” 花渐浓动作一顿,看着楚留香步步紧逼,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嗯。” “有什么头绪?” 站在面前的白衣男子体型高大,这么近的距离,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犹如泰山将倾。 花渐浓坐在床边,正仰面抬眸望着楚留香,眼睛清透,眼神很是认真。 对上这么一双眼睛,楚留香心里不由得泛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嗯?” 没等到回答的花渐浓蹙起眉,抬脚就在对方身上轻轻踢了一脚:“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 “在想什么?” 楚留香垂眸,脸上没有笑意,这时便显得他有些冷酷,压迫感以及危险一同扑面而来, “阿浓昨晚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肯定不是随口一问。 花渐浓在心里暗自想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这人应该听到了吧?既然知道,又为什么问他? 难不成是吃醋了? 妆容清雅的美人若有所思,在楚留香眼里看来,却像是在回味昨晚的经过。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花渐浓眼睛上。 眼前一片漆黑的花渐浓身体一僵,失去视觉,其他的感知能力就变得敏锐起来。 正如此时,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楚留香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掌。 郁金花香,以及对方的体温。 原本体温是无法嗅到的,但在这一刻,花渐浓觉得自己闻到了对方的体温。 很快,落在脸上,几乎遮挡住他大半张脸的手掌挪开。 但花渐浓还是看不见——楚留香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绸缎蒙住了他的眼睛。 “楚留香。” 坐在床边的美人双眼被两指宽的绸缎覆盖,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已经红润的嘴唇,以及唇下那颗痣。 乌发云鬓,发间点缀的金簪还是楚留香当初送的。 什么也看不见的花渐浓只能紧紧地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东西——楚留香的衣服。 对方弯下腰来,成年男性的成熟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温热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挑开美人的衣领,天寒,花渐浓上身穿的交领,里面是一件月白色抹胸。 衣领被挑开的一瞬,寒意涌进,激得花渐浓浑身一颤。 “喂!” 青年无法承受视觉失去的折磨,这种不安全感让他浑身颤抖。于是,他抬手握住胸口的大手,指尖轻轻擦过对方带着茧的掌心。 “你想玩情趣,至少要到晚上。” 花渐浓这话听上去有些慌不择言,将他脸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楚留香轻笑一声。 “阿浓这么害怕做什么?” “变态。” “对,我就是变态。” 随着这句话落地,花渐浓只觉自己被一双手拎起,紧接着就坐在楚留香腿上。 一瞬间,青年后背惊起一阵冷汗,犹如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一般。 花渐浓抬手想要扯下蒙眼的绸缎,但手刚抬起来就被楚留香一只手控制中。 “你……” 一直以来都维持着优雅的白衣盗帅此时眼神暗沉,他一只手握着青年两只手腕,将其反剪在身后。 微卷的长发散落肩头——方才蒙住花渐浓双眼的竟是他的发带。 眼前漆黑一片的花渐浓只能坐在楚留香怀里,又因为此时的姿势,上身拱起,像是主动将弱点送到对方面前。 浓郁的郁金花香将他包裹起来,紧实有力的肌肉贴在身体上,呼吸时的热气喷洒在脸上。 “阿浓猜我昨晚听到了什么?” “我不猜!” 向来游刃有余的花渐浓,在此刻颇有认输之意。 他侧过头,试图躲开渐渐逼近的气息。殊不知这一扭头,彻底将自己洁白的脖颈暴露在楚留香面前。 一个吻落在颈侧,随后便是一阵痛意。 花渐浓眉头紧皱,在心里不断怒骂:听到那种动静还能忍,该不会听着听着自己就…… 变态!死变态! 第78章 鸿门宴 花渐浓抬着下巴,试图远离此时的楚留香。但他却忘了越是向后,拱起的胸口便越接近。 揽在腰间的那只手并不安分,指尖一挑,轻而易举地就将腰间系带解开。 青年察觉到腰间的束缚一松顿时明白对方做了什么:“楚留香!” 花渐浓第一次对这个人感受到几分害怕,失去视线的他根本奈何不了楚留香,只能任由对方对自己上下其手。 好在楚留香并不是什么荒淫无度的人,在察觉到青年蒙眼的绸缎略微湿润后便松开了手。 一直被强制反剪在背后的胳膊泛着酸,白皙的手腕上浮现出鲜红的指痕。 花渐浓抬手一把扯下蒙在眼上的发带,抬眼就看到披着长发垂眸看他的楚留香。 如此近的距离,那张俊朗的脸放大在眼前,近到他完全可以看清楚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混蛋!” 美人嗔怒,哪怕还坐在对方腿上,仍旧冷下脸来,直接抬手想要抽对方一巴掌。 但手刚抬起,花渐浓就停下来。他蹙眉看着面前目光晦暗的楚留香,总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扇过去,这人非但不会生气反倒是会舔他手。 这种事情,楚留香似乎还真的能干出来。 花渐浓一抬手,楚留香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如今见对方手停在半空中,顿时轻笑一声。 白衣男子一手揽在花渐浓腰间,担心对方从自己腿上掉下去。而另一只手,此时正牵过对方顿在半空中的手,紧接着——在白皙的指间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但花渐浓却连忙抽回手,纤细的手指蜷曲着,仿佛被烫到一半。 见状,楚留香再次轻笑一声。 原本堆在肩头的卷发因着他这声笑垂落,一缕带着郁金花香的卷发直接落在花渐浓手背。 看着面前还在笑的楚留香,花渐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 美人咬紧牙关,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粉。 花渐浓打不过楚留香,怒视着此人片刻,最终还是抬手扯着面前的卷发,使劲一拽。 “嘶——” 饶是武功高强如楚留香,被人用力拽头发的时候也会痛呼出声。 他知道花渐浓心里多有不满,于是任由对方抓起自己的头发,不敢流露出丝毫生气。 楚留香的发质很好,柔顺光滑。手掌一拢,触感微凉。 “哼。” 花渐浓看着面前微微卷曲的长发,突然露出一抹笑来。 不好。 看到青年脸上的笑意,楚留香心中大叫不好。每次阿浓露出这幅表情,就代表着接下来有人要遭殃。 果然,楚留香不愧是最了解花渐浓的人。 只不过这次遭殃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身为在网上有几十万粉丝的美妆博主,做过的造型无数,只是打个麻花辫,对他来讲轻而易举。 因此,坐在楼下的几人听到脚步声后抬眸看去,随后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那个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的人,应该是大名鼎鼎的盗帅楚留香吧? 看不见的花满楼只能听到周围吸气声,顿时对于眼前的一幕好奇起来。 “哈哈哈哈。” 最先笑出来的是陆小凤,他不明白为什么楚留香去找了花渐浓一次,就顶着这个发型出来。 “楚兄,你这造型……” “你也想要?” 楚留香微微一笑,短短的一句话,便让陆小凤感到危险的气息。 “不了不了。” 说实话,楚留香这个样子并不难看,甚至还多了几分异域风情,与他深邃的五官很是相衬。 只是他们从未见过对方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同时,也对楚留香和花渐浓之间的亲密有了新的认知。 片刻后,花渐浓才出门下楼。他换了一身衣服,上身浅橙抹胸,下身宫墙红百迭裙,外罩雀蓝长衫。 这一套算是秋装,好在大堂点着炭盆,这才没有让花渐浓冷得打哆嗦。 “咳咳。” 陆小凤轻咳一声,抬眼观察着走到面前坐下的花渐浓,试图与其搭话。 而花渐浓自然瞥见这一幕,他却不作声,坐在楚留香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辫子。 “怎么样?楚郎喜欢吗?” 他眉眼弯弯,眼睛奇亮。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恐怕没有人会说出否认的话。 更何况对花渐浓向来多有纵容的楚留香,因此,对方无奈轻叹一声:“喜欢。”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都眼含笑意,尽管很淡。 阿飞眨了眨眼睛,表情多有不解。身为众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不懂情爱也正常。 而且他也不知道花渐浓以及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之间复杂的关系,因此,看到几人的相处时只是觉得有些怪。 其余几人并没有发现阿飞的异样,他们正在商量如何找到梅花盗。 花渐浓:“梅花盗不是喜欢偷珍贵的东西吗?” 青年单手托腮,一副散漫模样:“散播出消息,等他来偷。” “你的意思是……”陆小凤一听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只是,我们一行人这么显眼,对方会上钩吗?” “你昨晚去找林仙儿的时候,有说和谁一起来的吗?” 青年再次提起林仙儿,这下陆小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闻言,花渐浓微微颔首:“北京城金伴花最近得了件宝贝,汉代的蓝玻璃带钩。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不信她不来。” “金伴花?” “蓝玻璃带钩?” 楚留香和陆小凤注意的点截然不同,前者诧异花渐浓和金伴花居然还有联系,后者则惊叹于蓝玻璃带钩。 这个时代,玻璃制品并不多,更何况一千多年前的汉代。 这个消息传出去,别说是梅花盗,恐怕绣花大盗都得上门,还有一些喜欢博古的人。 “你真有?” 陆小凤好奇不已,瞪大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花渐浓,眼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托腮的美人从腰间掏出一个一指长,通体透亮的蓝色带钩。 他放在桌子上,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啧啧啧,这一看就很珍贵。” 陆小凤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此时捏着玻璃带钩对着阳光观赏。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清透的玻璃上,能够看出不常见的绚丽色彩。 “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在你手上。” 他感叹道。 花渐浓也是刚想起来,这个东西还是之前收到的,并一封金伴花的亲写信。 信上没什么重要的,无非是谴责楚留香将他拐走,又问候了近况。信件末尾才提及这个蓝玻璃带钩,据金伴花所言,这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博古的人手里收来的。 收到后花渐浓曾认真观察过,当真和他之前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鉴定这种东西,他还是有信心的。若非本职工作潜规则内不让做鉴定收藏,他当时说不定就干鉴宝博主了。 楚留香蹙眉:“你的意思是,把你当做诱饵?”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梅花盗是谁,只是想起那些被梅花盗盯上的人都死于非命,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对此,花渐浓并不担心,只是轻柔一笑:“难道楚郎会让我受伤吗?” 这话一出,楚留香顿时哑言。 他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是……罢了,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他再反对又能怎么样? 见状,花渐浓轻笑一声,转头和中原一点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时间不早了,找点儿东西吃。” 刚才花渐浓只吃了半个橘子,陆小凤买的驴肉火烧和麻酱烧饼他一个没尝。 “一起。” 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以及阿飞跟着站起来。他们也是还没吃饭,见花渐浓起身,不约而同跟着站了起来。 “诶……” 陆小凤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花渐浓打断:“你呢,就尽快把消息传出去,只要传遍保定城就行。” “嗯?难道梅花盗就在保定?” 不过陆小凤这句疑问没人回答,花渐浓几人已经走出客栈。 出门时,楚留香捞起一旁的披风披在青年肩头,还十分贴心地给对方系好系带。 “想吃什么?” 白衣男子低头时,垂在胸口的辫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见状,花渐浓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都行。” 最后,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对此,中原一点红眨眨眼睛,就连十分了解花渐浓的中原一点红都不知道这个“都行”指的是什么。 更不必说阿飞了。 最终,四人还是找了个家小饭馆吃饭,点的全是家常菜。 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寒风呼啸而过,听起来就像是鬼在嚎叫一般。走在街上,露在外面的脸颊被风吹疼,时不时地还有细小的雪粒子打在脸上。 花渐浓半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披风里。 客栈内,大堂空无一人,陆小凤和花满楼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是去传播消息。 凭借陆小凤的能力,一.夜之间将消息传得满城皆知,根本不在话下。 只待瓮中捉鳖。 花渐浓完全可以直接将林仙儿抓起来,只是那时估计没人会相信他。而且,明天林仙儿不一定会过来。 既然如此,那他费这么大功夫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救李寻.欢。 他只是说找出梅花盗为李寻.欢洗清冤屈,但没说找到的人真的是梅花盗。 林仙儿他有别的办法。 “店家,准备个炭盆放房间里。” 上楼时,花渐浓特意嘱咐店家,说罢就往楼上去了。 听到他这句话,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都明白,今晚青年不会宠幸他们其中的一个。 算了,这样也好。 相比于天下其他身陷左右为难的情况,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错了,至少不会打闹,还是朋友。 就算暗自吃醋也不会流露出来,只会在与花渐浓独处时做些事情。 对此,花渐浓根本不在乎,只是任由他们胡思乱想。 大家都只是床上关系,何必那么较真。 幸好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不知道,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情.人,床上关系听起来似乎连情.人都不如。 房间内,花渐浓坐在床边,不远处的烛光温暖,将冰凉的室内照亮。 青年手上拿着的正是金伴花送的蓝玻璃带钩,他的目光透露出几分怀念,但怀念的并不是金伴花,而是自己的曾经。 虽然经常吐槽工作的艰难以及有病的领导,但当深夜时分,花渐浓还是会想起自己挖土的那段日子。 哎—— 一道无声的轻叹自他口中流露而出,烛光摇曳,将他单薄的影子拉得细长。 * 翌日一早,花渐浓收拾好下楼时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看来陆小凤已经将消息传播出去了。 青年嘴角微微上扬,他今日穿了件雪白的圆领袍,衣摆绣了几朵红梅。 而今日的亮点并非是他的妆容,而是腰间十分显眼的带钩。 花渐浓今日特地用上蓝玻璃带钩,这种东西本来是用来收藏的,他却当做饰品。 为的就是让众人相信传言。 “阿浓,昨晚睡得怎么样?” 楼下喝茶的人正是花满楼,他看不见,但能听出花渐浓的脚步声。待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时,便微微弯眸一笑。 “还不错。” 花渐浓坐在花满楼身边,清晰地嗅到对方身上的花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和鲜花待在一起,花满楼身上的香气很好闻,让人仿佛置身花园一般。 “他们呢?” “陆小凤吗?一大早就出去了。” 花渐浓眉梢一挑:“该不会去找林仙儿了吧?” 他轻笑一声,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那位林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 花渐浓对这件事情也好奇不已,于是,趁着周围没什么人,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 对于花满楼,花渐浓一直都是柔和的。见对方询问,他也没有欺瞒对方。 “我觉得,她就是梅花盗。” 花渐浓用的是“我觉得”,看来是没什么证据。不过,身侧的花满楼听到之后没有露出丝毫的反对情绪,只是微微一笑。 “看来你说的对,陆小凤总是遇到这种麻烦事。” 说罢,花满楼无奈一笑:“是该让他长长记性了。” “哎,哪有那么容易。”花渐浓托着下巴,语气听上去可怜巴巴,“陆小凤说不定还要为林仙儿辩解。” 这句话只是气话,青年还在记恨陆小凤昨天的不满。 听出他话里意思的花满楼弯眸,抬手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头上。 不过花渐浓今日将长发全部梳上去,挽了一个灵动的发髻,两边各簪了一朵融化。 看上去就像是壁画上的唐俑,可惜花满楼看不见。 “对了。”花渐浓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花满楼的手背,“今天龙啸云会过来,他是来找你的。” “找我?” 花满楼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疑惑,他和龙啸云并不认识,对方来找他做什么? 为此,花渐浓便将自己昨天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花满楼。末了,他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我昨天忘记提前和你商量了。” “没事。” 花满楼表情温柔,说话时的语气都犹如春风一般柔和:“能帮上你,我很高兴。” 这么温柔的人,很难不让人心动。 还好花渐浓并未抱有这种想法,他玩弄谁的感情都无所谓,但玩弄花满楼,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甚至还有一种愧疚感。 哎,还是楚留香那种人玩弄起来毫无负担。 花渐浓在心里想道,端起花满楼给他倒的茶就一饮而尽。 傍晚时分,龙啸云准时前来赴宴。 说是赴宴,其实就是在客栈摆了一桌,饭菜都是从酒楼外送过来的。花满楼坐在首位,左右分别是陆小凤和花渐浓。 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顺势落座,阿飞却不在。 少年还在闷头找梅花盗的踪影,说什么都不愿意留下吃饭。 这幅坚韧的模样,让楚留香见了都忍不住赞叹,并断言再过几年,对方在江湖上一定能闯出名堂。 “花公子。” 此时,龙啸云已经上门,他身后还带着下人,排场很大。乍一看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来给他们下马威的。 “原来是龙四爷,看着架势,我还以为哪位官老爷来了。” 花渐浓毫不客气,直接开口呛声。 听到他这句话,龙啸云的脸色略微一变,但碍于花满楼在,只好强行将这口气咽下去。 “姑娘当真是……直率。” 也难为龙啸云找出这个词来形容,甚至还面带笑意,一副长辈模样。 瞥见这一幕后,花渐浓挪开视线,一一从龙啸云身后的下人身上扫过。 他看不出来,只好转过头去问坐在身边的楚留香。 “只是一些会武功的人,称不上高手。” 白衣男子这般回答,随后还在桌子下探手过来拍了拍青年的手背,以示安慰。 也是,有楚留香他们在,就算龙啸云带过来的人是高手,恐怕也没什么用。 龙啸云已经落座,他此行而来的目的正是为了结交花满楼。 对方身后毕竟是江南首富花家,在各处都有自己的产业。能和这种人结交,之后做事都会方便些。 虽然被人尊称为龙四爷,但龙啸云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靠李寻.欢。因此,他才对李寻.欢恨之入骨。 当初的李园,如今的兴云庄是很大,但产业不多。之前一直是林诗音在打理,但这些年,对方撒手不管,龙啸云又没什么经商的天赋,只好雇人打理。 若是能和花家的人结交,之后是不是能将产业往南方发展? 龙啸云这个想法有些天真,居然真的以为自己能和花满楼成为朋友。他比在场的人都大,就连最大的楚留香都比他小上几岁。 谈话间,此人时不时地摆出一副长辈作风。 毕竟在龙啸云眼里看来,是花满楼主动邀请的他,想必是对他也多有欣赏。 花渐浓在一旁不断地翻着白眼,明显对此人一副不满的模样。 刚开始还好,但次数多了,龙啸云再也忍不住:“这位姑娘是对在下有意见?” “非也。” 花渐浓柔柔一笑,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温柔:“我只是瞧不惯那些忘恩负义之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刚染的指甲,纤纤玉指,犹如白玉雕成。 “听闻兴云庄之前叫李园?难道是因为龙四爷之前姓李?” “你!” 龙啸云脸一黑,他最厌恶别人提及这件事情,就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自己能有今日,全凭李寻.欢放手一般。 “龙庄主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楚留香出口打断龙啸云,风度翩翩,说话却不容置疑:“阿浓年纪尚小,二十年前也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不懂过往也正常。” 这句话明显是在维护,只要龙啸云还纠缠不放,众人完全可以指责他与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呵呵。”龙啸云勉强一笑,“我并非这个意思。” “哦——” 花渐浓若有所思:“难道不是我说的那样?” 他单手托腮,做出这个动作显得他十分天真无辜,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清透,似乎心里的想法全部都能被看穿。 “白天经过兴云庄的时候,我瞥见门口对联,只是隔得有些远,看不清。” 楚留香:“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他语气柔和,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故意附和着花渐浓。 “原来是这个。”花渐浓眼睛一亮,“原来龙四爷曾中过探花!真是失敬。”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冲着龙啸云行礼。 倘若是其他人,敢这么在龙啸云面前阴阳怪气,他直接就动手。可现在,不仅有江南花家的花满楼在,就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楚留香都在维护那个丫头。 哼! 龙啸云咬牙切齿,虽然他不能亲自动手,但可以雇人动手! 花渐浓欣赏着龙啸云脸色的变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而花满楼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龙啸云和李寻.欢的那些前尘往事,只是并不清楚龙啸云居然对李寻.欢抱着恨意。 因此,推杯换盏间,花满楼的态度很好,彬彬有礼,还带着几分对于长辈的敬意。 正因如此,龙啸云才从未怀疑过这是一场鸿门宴,真以为花满楼对自己欣赏不已。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蓝玻璃带钩。 青年抬眸,和楚留香对视一眼。 随后,空气中突然响起几道扑通声。声音正是从龙啸云身后传来,他转头一看,自己带过来的那些人居然都晕倒在地。 “这……” 他心里一惊,突然回过头看着尚在微笑的花满楼。 而楚留香则是收起手,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出手造成的。 “龙啸云,接下来才是给你的惊喜。” 花渐浓微微一笑,漂亮的脸在烛光下莫名鬼气森森。 第79章 梅香依旧 龙啸云一惊,这时才明白今晚是一场鸿门宴。他敢前来,也只是因为花满楼不像是那种使阴招的人。 谁曾想!这谁能想到! 花渐浓起身,从龙啸云眼中看到一抹震惊:“龙庄主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弯眸一笑,随后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铜管在龙啸云面前晃了晃。 “这……” 龙啸云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丰富,看样子似乎是在想怎么从这里逃离。 可面前几位都是武林高手,除非他有通天的本领,否则不可能从这家客栈离开。 “看来龙庄主不知道。” 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随后手腕一转,只听“砰”的一声,面前的桌面上顿时出现一个状似梅花的痕迹。 “梅花针!”看到花渐浓手里铜管的威力,龙啸云哑然失色,“你是梅花盗!” 他心里一惊,没想到看似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居然就是江湖上谜团一般的梅花盗!不然对方手里为什么会有梅花针? 听到龙啸云的指控,花渐浓脸上的笑容更大,犹如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美人款步上前,走到龙啸云面前。如此近的距离,近到龙啸云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花渐浓丝毫不怕龙啸云出手,他再起扬起握着铜管的手,轻声道:“梅花盗可不是我。” 他说到一半停顿下来,紧接着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是你。” 这两个字成功地让龙啸云后退一步,立刻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是我——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中年男人脸上黑一阵白一阵,仿佛打翻调色盘似的。 “故意的?”花渐浓重复着龙啸云的话,也跟着缓缓摇头,“怎么会呢?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是你拿出梅花针,你是非要动手抢我身上的,蓝玻璃带钩。” 说这番话时,花渐浓的语气平缓,全然不像在说污蔑的话,犹如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在叙旧。 “你!” 龙啸云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人,从他们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 “好啊,堂堂楚留香陆小凤,居然跟着一个女子做局。”他强行镇定下来,“倘若传出去……” “今晚只会传出去一件事情。”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你,龙啸云,兴云庄的主人、李寻.欢的结拜兄弟,是名震江湖的梅花盗。” 话音刚落,龙啸云只觉得脑袋发晕,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一个奇妙的世界,飘飘乎,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浑身无法动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被点了穴位。 不止如此,他手里拿着的分明就是梅花针!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龙啸云瞪大双眼,但他根本没有办法冲破穴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渐浓对着他莞尔一笑。 紧接着,美人朱唇轻启,说出了让龙啸云心里愤恨不已的话:“陆小凤,报官,就说梅花盗意图行窃,被当场抓包。” 不!不是他! 龙啸云张嘴想要否认,却只能瞪大双眼。在场没有一个人在意他,只是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茶聊天。 如此轻松的模样,根本不像刚捉拿梅花大盗。 此时的龙啸云满腹冤情,当初他算计李寻.欢的时候,可曾想过对方是否也觉得冤枉? 或许他知道了,内心也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毕竟龙啸云恨李寻.欢到巴不得对方死在关东。 花渐浓抬眸,看着被定在原地的龙啸云:“哎,要是有人把那么大的庄子和未婚妻拱手让给我,我恨不得将人供起来。” 他这番话简直是往龙啸云的心窝子戳,气得龙啸云脸青一阵白一阵。若非今日出来没带长枪,说不定听到他这番话就直接一枪捅了过来。 “是啊,假如花满楼愿意把花家给我,我愿意称他一声义父!” 陆小凤报完官回来,一进来就听到花渐浓讥讽龙啸云的话,顿时接了一句。 “得了,我可不要你这种儿子。” 花满楼无情婉拒。 他们在这边兄弟情深,浑然不顾被定身的龙啸云。偏偏每次说话都要往对方心窝上戳,尤其是花渐浓。 从李园讲到林诗音,从二十年前讲到现在。末了,还十分不屑地评价道:“人面兽心。” 在一旁听完全程的楚留香不由得抬手摸着鼻子,在心里想道:“昨晚阿浓只是编个辫子就消气,看来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陆小凤是用轻功回来的,比官府的人快上不少。约摸是一刻钟之后,一群官兵涌入客栈。 当为首的县令踏入第一步时,原本翘腿而坐的花渐浓一个箭步冲进楚留香怀里。 “楚郎~刚才真是吓死妾身了~” 还好楚留香下盘极稳,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这猛地一冲给撞翻在地。 白衣男子脸上保持着微笑,胸口泛着痛:“阿浓,莫怕。” 这四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还十分配合地抬手在青年单薄的背部轻轻拍着。 对于花渐浓这幅变脸的速度,中原一点红以及陆小凤几人早已习惯。但亲眼看到的龙啸云瞪大双眼,假如能说话,估计会大骂他一顿。 “龙四爷?” 县令进来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你们说的梅花盗……” “大人看不明白吗?就是他!” 花渐浓依偎在楚留香宽阔的怀抱中,楚楚可怜地抬手一指,手指都在颤抖:“方才他突然闯进来,直奔着妾身而来。若不是楚郎……” 他话未说完,便将脸埋在楚留香怀里,呜咽声不断。 若非楚留香胸口的衣服没被泪水打湿,这幅模样,恐怕他都要信了。 “您看,他一记梅花针恰好打在桌子上。” 陆小凤轻咳一声,抬手一指,示意县令看桌面上的梅花状痕迹。 “可……”县令当然知道龙啸云是谁,这二十年间,对方在保定的名气越来越大,就连他都得尊称一句“龙四爷”。 “怎么,县令不信?” 花渐浓抬起头,眼尾还闪着水光:“人赃并获,难不成县令觉得陆公子以及我们是在骗您?” 美人含泪,饶是县令上了年纪也不忍心。他在来的路上就打探清楚,前来报官的叫陆小凤,之前不少疑难杂案都是对方侦破的。而陆小凤身边的那个白衣公子就是江南花家的花满楼。 更别说怀抱美人的那个了,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他十几年前——虽然已经是中年,但也曾想过效仿对方闯荡江湖。 这些人难不成会陷害龙啸云不成?对方在江湖上也不是特别有名,最有名的也只是顶着一个小李飞刀李寻.欢结拜兄弟的名头。 “自然不会。” 片刻间,县令脑中闪过许多猜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将龙啸云收押。 “我不是梅花盗!” 被解了穴的龙啸云抬手就将两名捕快掀翻在地,他冷着脸,试图为自己辩解。 但这么一出手,县令不得不派人继续将人控制住:“有什么冤屈回衙门再说!” 说罢,便将人带回衙门。 虽然入夜,但城内集市尚未散场,有不少人亲眼看到保定城内大名鼎鼎的龙四爷被官府的人带走。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有兴云庄出来采买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后连忙跑回去找林诗音。 客栈内,陆小凤摸着下巴:“官府的人会信龙啸云就是梅花盗吗?” 闻言,花渐浓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做这些为的就是证明李寻.欢不是梅花盗。” 他从楚留香怀里抽身,眉眼如画,扬起一抹笑来:“走,去兴云庄。” * 兴云庄内,常年不出门的林诗音总算是从自己院子里出来。 她面色苍白带着病气,身形单薄消瘦,眼睛明亮,却透露出几分冷漠。清丽高贵中又流露出哀怨孤寂。 林诗音站在红梅下,除开冷香小筑,也就只有花园有红梅。她望着枝头红梅,眼中的怨恨快要溢出。 她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关在柴房的李寻.欢放出来,此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很是熟悉。 “诗音……”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诗音心中因此泛起涟漪,眼底的冷漠都消散不少。 已经过了二十年,但这二十年间,她曾试过劝自己放下,就这么和龙啸云过下去。 但午夜梦回,总能想起自己年少时。那时她和表哥两情相悦,相处得很好。 偏偏……梦总会醒。 林诗音转过身,肩头有红梅飘落:“你走吧。” 她开口说道,语罢,便一直保持着沉默。 看到面色苍白的林诗音,李寻.欢心头一颤。他前些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对方,今日一见,这才惊觉表妹二十年不见,竟然消瘦不少。 李寻.欢那双春风般的眼眸也不免黯淡下来,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心里分明是在怨他。 “抱歉……” 话刚说出口,李寻.欢便咳嗽起来。 两个自幼一起长大,分别前还身体不错的人,二十年后再见,一个面容苍白,身子单薄得过分,一个难掩憔悴病弱不堪。 梅香依旧,人却变了。 林诗音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楚,李寻.欢这句抱歉,究竟是在对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道歉,还是因为他打伤小云道歉。 她突然难过起来,为自己,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李园易主,就连名字都改了。冷香小筑也有了新的主人,唯有她,也只有她还在。 这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将自己也当做一个物件,连同李园一起拱手相让。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无疑是痛苦的。 林诗音在这段婚约里很不幸福,整日郁郁寡欢,哪怕生下龙小云,她也高兴不起来丝毫。 “你走吧。” 她再次说道,随后抬手将肩头落下的红梅抚落,撇过头去不肯再看李寻.欢一眼。 第80章 四千营养液加更 花渐浓一行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两人对峙的一幕。 见有外人来,林诗音将脸上的情绪掩埋,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漠:“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夜,花园里仅有石子小径上的灯笼散发出亮光,将几人的身影照得朦胧,似大梦一场。 阿飞看到李寻.欢只是神情憔悴,并没有受伤,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在实处。 “前来自然是为了龙庄主。” 花渐浓率先开口,他并不清楚林诗音究竟知不知道龙啸云被官府的人抓走。于是,试探性地开口:“梅花盗已经落网,龙庄主私自将李前辈关押,如今……” 他话还未说完,站在红梅下的林诗音便打断他:“我已经将人放出来,若没其他的事情,诸位还是回去吧。” 做妇人打扮的林诗音似乎不想看到他们,说完这句带有逐客意味的话后转身离开。 李寻.欢苦笑一声,本就憔悴的身形好像变得更加落魄。 但当他转过身时,方才那些情绪已经尽数掩藏。 “多谢诸位。” 李寻.欢微微颔首,他一猜就知道龙啸云被抓是这些人做的。他谢的是这些人营救自己,随后,便开口说道:“他并不是梅花盗。”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抬手拍在脑门上。他此时的心情和得知闺蜜与前男友复合还怀孕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别人都是恋爱脑,怎么轮到李寻.欢就成了兄弟脑? 青年气急,恨不得冲到李寻.欢面前使劲摇晃:“你清醒一点!”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 “他都将你关起来,为何还要关心他?” 发出疑问的是阿飞,少年不理解李寻.欢为什么还能将龙啸云当做兄弟。 假如是他,在被龙啸云无缘无故关起来时,一定与其割袍断义。 “他……” 眼看李寻.欢想要说些什么,花渐浓径直转身离开:“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青年走了数步远,还是忍不住开口:“前辈之后交友还是擦亮眼睛,有些人可不像是表面那么真诚。” 话音刚落,他甚至都不等李寻.欢回答他。 “李兄,我懂你现在的心情。”陆小凤抬手在李寻.欢肩膀上拍了拍,“我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敢相信,但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陆小凤这番话颇有些自嘲的意味,经常遇到这种事情的还有楚留香。 因此,在听到这句话时略微有些心虚,抬手摸着鼻子笑了笑。 他转过头瞥了一眼离开的花渐浓,思索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 兴云庄很大,青年沿着来时路返回,小径两旁的蜡烛时不时地被寒风吹得摇曳。 花渐浓双臂环抱,现在已经情绪稳定下来,反正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至于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不在乎。 “阿浓。”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花渐浓并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对方,三两步就追了上来。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楚留香一听就知道青年有些赌气,每次都是这么口是心非。此人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冷酷无情,实则遇见一些事情,心比寻常人都要软上不少。 “梅花盗。” “和我又没关系,李寻.欢已经洗清冤屈,让他自己去想。” 花渐浓说罢,耳边就响起一道轻笑。他转过头瞪了楚留香一眼,沉默下来。 “阿浓心软得很,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楚留香微微一笑,这番话说得像是在哄人一般。 不过花渐浓还真吃这一套,只是表现不明显罢了。所以,在听到这句话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轻叹一声。 “梅花盗……龙啸云洗清冤屈也容易,只要在他被关押的时候梅花盗出来作案就行。” “阿浓不是怀疑林仙儿就是梅花盗吗?” 花渐浓一惊,他从未和楚留香说过这件事情,但对方硬生生从他的反应中自己猜到了。 “所以,盯着林仙儿?” 楚留香若有所思。 “假如林仙儿和我们想的一样呢?”花渐浓反问。 “一样?她不就是……”楚留香一顿,抬眸看着身侧的青年,“梅花盗不止一个人。” 白衣男子的语气笃定,心中惊诧不已。毕竟在江湖上,大家都以为梅花盗是一个人。假如真是团伙作案,那么对方天南海北的作案倒是能解释清楚了。 “现在还有人觊觎着金丝甲。”花渐浓颇为头痛,但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麻烦。 他知道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解决了不少前来抢夺金丝甲的人,这两个人没告诉他,但猜也能猜到。 “安心。” 有楚留香这句话,花渐浓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算了,且行且看吧。” “不过……” 花渐浓拢紧身上的披风,露出一抹楚留香再熟悉不过的笑:“倒是该找些乐子了。” 现在龙啸云在衙门,逗也逗不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林仙儿了。 青年沉思,冷不丁地开口:“林仙儿不是说谁抓到梅花盗,她就嫁给谁吗?” 话音刚落,他就转过头来看向楚留香。 丰神俊朗、优雅随性、龙章凤姿…… 花渐浓的眼神太过明显,楚留香后背一凉:“我心里可是只有阿浓一个人。” 这句话说出来,花渐浓宁愿相信三岁小孩儿的保证:“你将之前那些红颜知己置于何处?” 他白了一眼:“死贫道不死道友。” 闻言,楚留香哑言:“你在外人面前可是女子打扮。” “那咋了?” 花渐浓抬手摸着下巴:“在下还有个哥哥。” “?”楚留香满脸疑惑,阿浓不是孤身一人?哪儿来的哥哥? 第二天,楚留香才知道花渐浓口中的哥哥是谁,待站到对方面前时,沉默震耳欲聋。 “怎么样?” 站在白衣男子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恢复男子模样的花渐浓。 对方长身玉立,锦袍在身,长发用玉冠束起,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得不说,这幅模样还真是女子最喜欢的那种。 “阿浓……” “诶,在下花溅泪。” “……” 面对玩心大发的花渐浓,楚留香是真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好摆摆手让中原一点红来。 但黑衣杀手往花渐浓面前一站,毫不犹豫地附和:“好看。” “……” 楚留香无语凝噎,站在窗前向外望,总觉得这么放纵下去,花渐浓迟早把江湖闹个底朝天。 “走了。” “你去哪儿?” 他下意识地开口询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但问出口后又觉得没必要。 “自然是——去找人兑现诺言了。” 花渐浓手里拿的是楚留香的折扇——大冬天谁拿扇子,也不怕生病。但他却为了搭配硬生生捏着把折扇出门。 青年大跨步出门,相较于原本面容的清雅柔和,他特意修饰了一下轮廓,变得凌厉如剑,没有丝毫柔软。 甚至和原本只有三分相似。 看着花渐浓离开的背影,楚留香抬手捏着眉心,无奈之下暗自跟了上去。 他的潜藏功夫不错,看样子花渐浓丝毫没有察觉到。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踏入兴云庄,楚留香路上一直犹豫要不要拦下的想法最终作罢。 冷香小筑内,林仙儿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男子,开口询问:“你与花渐浓,是什么关系?” “兄妹。” 闻言,林仙儿面露了然。她温柔一笑,和上次的态度截然不同:“花公子前来……该不会是为妹妹讨回公道吗?” “非也。” 花渐浓上前一步,手中折扇挑起林仙儿的下巴,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我来是专门找林姑娘兑现承诺的。” “承诺?”如此近的距离,近到林仙儿能够嗅见花渐浓身上的香气,“我与花公子第一次见面,何来承诺一说?” 花渐浓轻笑,眼前的人无论是表情还是姿态,都是最佳。这种模样,恐怕没有一个男子能拒绝。 可惜,他喜欢男的。 回想起原著中林仙儿第一次和李寻.欢见面就敢脱衣服,花渐浓不由得肯定对方的手段。 只是…… 他勾唇一笑:“林姑娘不是说,若是有人能够抓到梅花盗,便嫁给对方吗?” “是……”林仙儿心里咯噔一声,她今早就听到外面在传龙啸云就是梅花盗,但这怎么可能。 因为梅花盗正是她自己,说出嫁人那番话也只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实现——除非她嫁给自己。 “公子好生心急。” 林仙儿面不改色,抬手轻柔地搭在花渐浓胸口,指尖慢慢绕着圈。 “官府还没断定龙庄主就是梅花盗,你倒是迫不及待地来了。” 她媚眼如丝,身上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往花渐浓身上扑。欲拒还迎,这种手段她最拿手。 而直面此等诱.惑,花渐浓眼中并非着迷,而是认真。 他看着面前的林仙儿,默默地在心里记下——原来还可以这样,学到了。 看来美人计这一点,他还是不如对方。 林仙儿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敬业,对方心里非但没有起旖旎,反倒是想着偷师。 “林姑娘觉得龙啸云不是梅花盗?” 花渐浓垂眸,将眼底的情绪掩藏,口吻平淡,仿佛随口一问:“听说当初龙啸云指认李寻.欢是梅花盗,是林姑娘做的证?” 林仙儿一顿,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 当时的确是她做的证,毕竟前一晚她引诱李寻.欢不成功,对方还说什么平生只做过一次君子。 既然不是君子,面对她的引诱,为何坐怀不乱? 也是,全怪游龙生打断!若不是他突然出手,说不定李寻.欢早就拜倒在自己裙下。 林仙儿不相信李寻.欢心里还有林诗音,倘若真的如此,当初又怎么会将对方拱手让人。 倘若她是林诗音,被如此对待,直接一刀砍死李寻.欢和龙啸云! 一个都别想逃。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做恨 花渐浓放开林仙儿,将折扇往手心一敲:“怎么?林姑娘思考得如何?” “花公子说笑了。”林仙儿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困在一个人身边,她微微一笑,模样却是真诚温柔,“事情还没真正水落石出。” “是吗?” 青年勾唇一笑,俊朗潇洒,颇有魏晋之风:“听说龙啸云请了江湖上一些人来——有少林的人,准备将李寻.欢押回少林审讯?”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花渐浓不答反问,他勾来一把椅子坐下,翘着腿,“丘独、游龙生,他们得知这件消息后一定会告诉你吧?” 从花渐浓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林仙儿心头一颤。她原以为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看来,对方知道的消息不少。 难道是他妹妹告诉他的? 青年轻笑一声,对上林仙儿丝毫不慌:“林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花公子心里觉得我……”林仙儿露出一副可怜模样,低垂眉眼,“毕竟不少人都对我抱有偏见……就连你妹妹也……” 她不动声色地暗中指责花渐浓,却不知道前面的青年就是她口中对她抱有偏见的人。 “哎——” 花渐浓叹气:“看来是丘独和游龙生纠缠不休了?” “我一介弱女子,能够走到现在……”林仙儿最擅长的就是话只说一半,剩下许多令人遐想的空间,这样比诉苦好得多。 她垂眸看着坐在面前的花渐浓,随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可怜人。” 花渐浓顺从着她的意思,语气怜惜,但说完后话音一转:“既然如此,那我便帮林姑娘处理掉他们,如何?” “不可!”林仙儿连忙阻拦,表情担忧,“丘独可是伊哭的徒弟,青魔手的威力谁人不知?我不想让公子因为我受伤。”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仿佛真的在为花渐浓担忧不成。 林仙儿恐怕和不少人这么说过,不然伊哭和游龙生也不会将青魔手和鱼肠剑送给她。 这人对自己实在是太有信心,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 花渐浓知道林仙儿会找理由推辞,此次前来也只是闲得无聊。他翘着腿,姿态很是散漫,单手托腮,立体的五官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感。 “难为林姑娘为我着想。” 他拉长声音,眼含笑意,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意有所指。 “看来林姑娘的处境也不好。”花渐浓略微蹙眉,眉宇间适当地流露出几分担忧,“青魔手、鱼肠剑,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器。” 他轻叹一声:“在下两袖清风,既没有家财万贯,又没有绝世兵器,实在是没什么送给林姑娘。” 听到这句话,林仙儿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和自得,表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小意的体贴模样:“公子有这份心,仙儿就很满足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花渐浓。 甜香在两人周围蔓延,气氛渐渐暧.昧起来,隐隐暗示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花渐浓笑而不语,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林仙儿将手搭在自己肩膀,甚至还挑了挑眉梢。 一副风.流做派。 暗处的楚留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抬手扶额,心里无奈至极。 “不过——” 就当林仙儿快要坐到自己怀里时,花渐浓总算是开口:“林姑娘这种处境真是令人担心,在下手里有件金丝甲,不知道能否护林姑娘一时周全。” “金丝甲?” 林仙儿眸光一闪,金丝甲居然在这个人身上。 她不久前刚将兴云庄有宝藏的消息传递出去,为的就是金丝甲。没想到东西竟然亲自送上门来。 “我不能收。” 林仙儿心里百转千回,表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她知道,就算她百般推辞,这人一定会—— “那好吧。” “嗯?” 原以为花渐浓会坚持把金丝甲送给她的林仙儿一愣,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花渐浓推开林仙儿,面露遗憾:“既然林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不!你继续说啊! 难道不该是此人坚持要送给她,两个人拉扯几个回合后,她再勉强收下吗? 林仙儿第一次遇见这么……愚笨的男人。 花渐浓假装看不到林仙儿眼中的情绪,自顾自地起身:“哎,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找林姑娘。” 他倒是玩够了,只留下林仙儿一个人对着金丝甲念念不忘。 “公子慢走。” 美人温柔一笑,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心里的埋怨。 啧啧啧,真能忍。 花渐浓在心里感慨道,他挥手告别,离开的背影十分潇洒,没有任何犹豫。 以至于林仙儿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她呢? 站在原地的林仙儿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很是自信。 出了冷香小筑的花渐浓走了几步,随后扬声:“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一阵梅香夹杂着熟悉的郁金花香自背后传来:“阿浓怎么知道我跟着?” “某人身上的味道那么浓。”花渐浓侧目,刚看过去,怀里就多出遗址红梅,“隔大老远我都能闻到。” 楚留香鼻子闻不到,因此也不知道花渐浓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莞尔一笑,垂眸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青年。 “想必只有阿浓能闻见。”他拉长声音,“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随后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 白衣男子依言弯下腰,居然十分听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各自的气息交融,呼吸都快要交缠在一起。 花渐浓:“你知道百晓生吗?” “知道。” 这个人在江湖上名气还不小,《兵器谱》就是出自他手。 不过楚留香对这个人的看法并不是太好,一是此人以评价武学挑动江湖事端,二则是此人并没有将女性高手排进《兵器谱》,对其轻视不屑。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花渐浓:“只是见大家都提起《兵器谱》,不免对此人有些好奇。” “《兵器谱》的排名大部分名副其实,但此人经常调动排名,而那些被调换的人便心有不服,经常发生决斗。” 楚留香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因此很少去了解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花渐浓微微颔首,“那百晓生的武功如何?” 楚留香没有和百晓生交过手,对此不甚了解。若是单从江湖传言来看,对方只是二三流行列。 “相比于武功,此人更擅长智取。” “这样啊。” 花渐浓听到后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他在楚留香面前丝毫不掩饰,以至于白衣男子将他脸上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还说什么随口一问……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尖,不由得思索花渐浓为什么对百晓生这么关注。 但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阿浓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能用常人思维去揣测。 “回去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不过是在外面片刻,鼻尖就已经被冻得发红,看上去好生可怜。 他大费周章来见林仙儿,居然真的是为了打发时间。原以为他心有计谋的楚留香哑然失笑,不由得抬手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下。 两人走到半路时,天色暗了下来,并非是阴沉沉,而是将雪未雪时的感觉。 果不其然,刚回到客栈,外面就飘起雪来。 花渐浓抖了抖,飞速跑回房间换衣服。他的动作很快,并没有给楚留香跟上来的机会。 待青年换好衣服出来时,楚留香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 大堂空无一人,仅有炭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他走到火盆前蹲下,伸出双手取暖。 “阿浓姑娘。” 换回女子打扮的花渐浓听到这道声音后头也不回:“嗯哼?” 李寻.欢站在他身后,垂眸看着蹲下来莫名成一团的人:“多谢。” 原以为此人要说什么的花渐浓动作一顿,没想到居然是来道歉的。他起身,但因为蹲久腿麻,身形一晃。 李寻.欢抬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稳住后就很快收手,一副君子作风。 见状,花渐浓不由得想起李寻.欢在原著中说的一句话。大意是他只做过一次君子,后悔了三天。 “谢我做什么?” 妆容清淡的美人语气疑惑,似乎真的不明白李寻.欢为什么要谢他。 对此,面容憔悴的男子倏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 见状,花渐浓连忙给对方倒了杯水:“喂,你这应该去看大夫吧?” 咳成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是感冒。旧疾?伤到肺了? “没事。”李寻.欢摆摆手,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水润喉,“一些小毛病。” 花渐浓知道,眼前的人看起来病弱不堪,但出手时锐不可挡,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憔悴。 大堂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外面风雪声不断,倒是将客栈内衬托得更加暖和。 突然,站在李寻.欢面前的青年被猛地推开。 “!!!” 花渐浓向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的桌沿上才避免摔倒。 他蹙眉,一抬眸,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支羽箭,入地三分! “谁?” 花渐浓一惊,倘若不是李寻.欢刚才推开他,估计这支箭就将自己刺穿! 金丝甲。 他眼眸一暗,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一旁,李寻.欢已经站在花渐浓面前。他依旧是一副病弱模样,时不时咳上几声。 外面的人似乎想不到这个看似病弱的人反应如此灵敏,于是在外再次拉弓射出一箭。 利刃破空声响起,但花渐浓听到这道声音时,羽箭已经快要飞到眼前。 对方在客栈外,他的金手指根本用不上。这种远程敌人简直是为难他这个近视的人,只好躲在李寻.欢身后。 与利箭声一同响起的是李寻.欢抛出的一柄小刀,这柄小刀直接将那支羽箭一分为二。 甚至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带着强劲的杀意直冲向在外的弓箭手。 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两人都不知道。李寻.欢本想先让花渐浓躲起来,但转念一想,万一是一群人怎么办? 他抬手将人拉到身边,紧接着就往外走。 与其躲在客栈内,不如直接出去。 外面的人在风雪中看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出,前面那个有些年纪,面带病容,而后面那个衣着漂亮,正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把东西交出来,就让你一死!” 这种话花渐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微眯双眼,但风雪不断,将他的视线遮挡得迷离。 “……” 此时,花渐浓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任由雪粒子砸在脸上。 “李寻.欢?” 有人认出李寻.欢来,原本放松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们正是为了金丝甲而来,但眼下有《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在…… 怕是有来无回。 几人面面相觑,大概是在权衡利弊。 不过,李寻.欢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漫天飞雪,犹如一张纱幔般,能见度也就方寸。 但看似病弱憔悴的人手一挥,数把小刀飞出,却刺往不同的方向。 这种天气,能够保持准头就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还能同时扔出好几把小刀。 这群人武功参差不齐,有人被一刀毙命,有人艰难躲过。 李寻.欢站在风雪中,俊朗的脸上满是冷意,风雪模糊了他的眼神。尽管如此,剩下的几个人也不敢小瞧他。 “李寻.欢,你武功不低,要金丝甲根本没用。” 有人不甘道,他以为李寻.欢保护花渐浓只是为了金丝甲,一时之间不由得挑拨起来。 “我出手,不因金丝甲。” 不得不说,李寻.欢在这种时候很有魅力,和楚留香是一挂的人。 花渐浓蹙眉:“几位怎么知道金丝甲在这里?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他声音温和,听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哼,当初从诸葛雷手里拿走金丝甲的不就是你吗?” “看来你们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花渐浓弯眸一笑,语气略微讽刺,“是男是女都没调查清楚。” 此言一出,仅存的几人定睛一看,李寻.欢身后的人明显是个貌美的女子。 但那人说金丝甲在一个俊朗的公子哥手里,难不成是他们找错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行告退。”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起了逃跑的想法,毕竟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李寻.欢,还是小命要紧。 眼看这几人要走,花渐浓声音一冷:“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非今日李寻.欢在,恐怕就要将我射杀在此吧?” 他的声音依旧伪装成温和的女声,可语气竟然比漫天飞雪还要冷。 “我们给你道个歉。” “谁稀罕?” 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慢慢从李寻.欢身后走出,此时雪势渐小,他眼前的模糊总算清晰起来。 青年与一个持长枪的人对视上,勾唇一笑。 那人眼前一白,疑似被雪花蒙了眼。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长枪已经将身侧的同伙刺穿。 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地,将无暇的雪染白,犹如朵朵红梅落入积雪之中。 “你……” “我……” 长枪被拔出,从骨肉中抽出的感觉略钝,还伴随着“噗嗤”一声。 花渐浓挪开视线,李寻.欢却误以为他在害怕。 青年耳边响起几道利刃破空声,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李寻.欢出手了。 此人在面对敌人时显得格外的冷酷,下手果断,毫不留情。与面对朋友时的包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渐浓在心里轻叹一声,原本对于李寻.欢的偏见消失些许。 “多谢。” 他转过身,雪花落在他脸上,很快融化成雪水,顺着脸颊的弧度犹如泪水一般滑落。 但过长的睫毛上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不必谢,你也救了我。” 李寻.欢咳嗽起来,刚才还一副强劲模样,现在倒是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进屋吧。” 花渐浓露出一抹关怀的笑,他的笑幅度不断,但足以让人从众看到情意。 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无疑是加分项。 离开之际,花渐浓转头瞥了一眼已经覆上一层细雪的尸体,眼神略冷。 此时的花渐浓和第一次直面死人时截然不同,他第一次面对死人,是石观音那次。 当时还被吓了一跳,如今已经可以面不改色。 江湖,生生死死都随意的江湖,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 傍晚时分,楚留香才从李寻.欢口中得知这件事情。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没想到只是离开一会儿就遇到这种事情。 在他们眼中,金丝甲的作用并不大,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抢夺。 之前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已经解决掉两拨人,今天又来。 白衣男子坐在房间内,视线一直往身后瞟。 “又没什么事。” 花渐浓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本游记。他也不嫌胳膊酸,一目十行地看着。 哗哗的翻页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明显,一如楚留香此时的心情。 “而且金丝甲在我身上,只要不是武林高手,那些人也杀不死我。” “受伤怎么办?” 花渐浓将书一丢,然后坐起身来:“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行走江湖,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青年已经拆了发髻,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长发披身,莫名衬得他身子单薄。 “不一样。” 楚留香知道花渐浓说的是哪次,但…… “哪里不一样?” 花渐浓明知故问,但他也不指望从楚留香口中听到什么回答,于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问题,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 青年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再次躺下去,像是随口一说:“你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我……” 楚留香想反驳,但……花渐浓说的对。 他不是一个能够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人,能和花渐浓纠缠这么久,除开两人是朋友外,还因为花渐浓也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 不,准确地来讲,对方似乎比他还要更自由一些。 楚留香偶尔还要回船上看看,青年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之后呢? 白衣男子因为花渐浓一句话陷入沉思,他们两个会分开吗?这几次分开后能够很快相见,那下一次呢? 他年轻时与胡铁花姬冰雁两人也是形影不离,但上次分别后将近六七年。 六七年,这个时间并不短。 “?”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花渐浓疑惑不已,转过头来看向坐在一旁的楚留香。 对方眉眼低垂,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居然出现几分惆怅——真是稀奇,潇洒浪子楚留香居然会露出这幅表情。 花渐浓觉得有趣,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对方面前:“在想什么?” “你。” 楚留香直言不讳。 不过,他的回答并没有被花渐浓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油嘴滑舌。 “哦——想我什么?” 青年弯下腰,那张漂亮的脸顿时放大在楚留香眼前。 原本惆怅空虚的心顿时被另一种感情填满,楚留香懒得去思索那究竟是什么感情,直接起身将人揽在怀中。 两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沉重的呼吸声遮盖住衣物的摩挲。一件件衣衫飘落在地,两人赤.裸相见。 花渐浓抬起头,不明白这次楚留香怎么这么凶。对方之前几次都是温柔的,属于喊停就会停下来细声安慰的类型。 但今日不管他怎么哀求,这人都掐着腰不管不顾,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一般。 “你疯了?” 花渐浓大惊失色,双手将楚留香的后背抓出道道血痕。 他刚留的指甲,这人也不怕痛,非要让他浑身哆嗦双目失神。不像是在做,更像是在决一死战。 花渐浓死。 青年躺在床上,被子只盖了大半,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蒙着一层细汗,在烛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他闭着眼睛,像是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眉却是皱着。 “滚。” 花渐浓想来事后无情,很少温存。对此,楚留香多多少少已经习惯。 交缠在一起的长发密不可分,男人已经缓过神,但青年仍在细细颤抖。 自知过度的楚留香低下头:“阿浓?” “不想被我扇的话就闭嘴。” 哪怕是放狠话,花渐浓也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谁知身侧的人沉默片刻,随后雀跃道:“也可以。” “……” 死m。 花渐浓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身侧响起一声轻笑。 后续的清理他已经记不清,早就昏昏欲睡。待他睡着,原本在身边的人突然起身穿好衣服,犹如一道幽灵般从窗户跃出。 雪夜,一道白影融化在飞雪中。 第82章 真假梅花盗 楚留香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在认识花渐浓之前,他也曾遇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段时间一直听从花渐浓安排,也只是知道对方想要找点事情做。 可现在来抢金丝甲的人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梅花盗没有现身。楚留香有些坐不住,他担心之后再发生今天傍晚的事情。 楚留香行动了。 白衣盗帅踏雪而来,飘飘然落在兴云庄内。 很显然,他这次的目标是林仙儿,那个疑似梅花盗的人。 对付林仙儿这样的人,楚留香很有经验。此时尚未半夜,冷香小筑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一道倩影。 那个身形一看就是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 楚留香眉眼染上风雪的寒意,一身白衣在冰天雪地之中很难察觉,更何况他的轻功一流。 哪怕现在出现在林仙儿面前,对方都摸不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正当楚留香借力准备跃上冷香小筑二楼时,原本映在窗上的倩影往旁边倒去。 一时之间分不清对方是晕倒了,还是因为其他事情往旁边去了。 楚留香顾不上那么多,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起身时瞥见一道黑影从冷香小筑掠出。 此人浑身漆黑,甚至还蒙了面,一看就非正常人。 令楚留香在意的是,这个人轻功很好,从冷香小筑一跃而下时,地面上的积雪没有丝毫踩踏的痕迹。 江湖上轻功不错的人很多,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却很少。 这人来冷香小筑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从楚留香脑海中升起,不远处的冷香小筑内便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慌乱的声音刺破夜的寂静。 “不好了!林姑娘被梅花盗打伤了!” 楚留香听出这是林仙儿侍女林玲玲的声音,当听清楚对方喊出的话时,他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地转身往刚才黑影消散的方向掠去。 而他身后,则是听到林玲玲声音飞速跑向冷香小筑的兴云庄侍卫。 怎么回事?难道林仙儿不是梅花盗? 楚留香微微卷曲的长发被风吹起,天生略微上翘的嘴角都下压起来。 他飞速地追赶着前面的黑衣人,还有功夫在心里猜测林仙儿的真实身份。 黑衣人的武功不低,至少是个二流高手,轻功却很好。 但再好的轻功,在楚留香面前都不堪一击。 只见一道白影如飞鸟一般从黑衣人头顶掠过,随即旋身稳稳落在前方的屋檐上。 “阁下深夜闯入女子闺房,如今又慌忙逃离,莫非是做了什么坏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从兴云庄赶到这里,将近两三里,他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追上黑衣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怎么?你是林仙儿的姘头?前来为她讨公道?” 黑衣人蹙眉,根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留香来。江湖上喜穿白衣的人不少,他一时之间无法断定现在拦住自己的人是谁。 “诶,话可不要乱讲。”楚留香还有闲心与其闲聊,“倘若让某人知道了,又要生气。” 他指的是此时正在客栈休息的花渐浓,但在黑衣人耳中听来,则是已经看透自己。 “哼。”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丝毫征兆地出手。他身上没有带兵器,只是赤手空拳冲着楚留香面门而来。 拳风凶猛,楚留香抬手包住对方沙包大的拳头,在侧身时眸光一闪。 砰砰几声,两人已经交手十数招,动作很快,全然是奔着将对方打倒在地去的。 楚留香一拳冲出,另一只手呈刀刃状劈向黑衣人的胳膊。 在他出手之际,黑衣人已经看出他的用意,上身后仰,以一个难以做到的动作多开。 黑影抬脚踢在楚留香胳膊上,借力落在下面的小巷。 此处偏僻,巷子里堆满废弃的竹竿以及空坛子。黑衣人抬脚勾起一根竹竿,势如破竹地打向紧随其后的楚留香。 一寸长,一寸强。 楚留香落后此人一步,但他反应极快,侧首便躲过刺来的竹竿。 巷子略窄,白衣男子探手抓起斜搭在墙上的竹竿迎战。 “啪!啪!” 两声脆响过后,楚留香以及黑衣人手里的竹竿都断了一半。开裂的竹子落在地面,又被两人踩在脚下。 这么逼仄的空间并不适合用长武器,楚留香手里竹竿脱手而出,强势地对上黑衣人迎面而来的竹竿。 “啪!” 仅此一招就能定下胜负,楚留香抛出的竹竿硬生生地将黑衣人手里的竹管劈成两半。 这还没完,当竹竿一头打在黑衣人肩膀时,他才吃痛地反应过来。 黑衣人被强大的内力逼退数步,刚捂着肩膀站稳,那道白衣身影就已经飘到面前。 “你刚才用的是风萍掌,少林外家的绝技,以巧取胜,多为虚招。”楚留香在黑衣人面前站定,语气平淡,“而刚才的棍法,同样是少林外家的武功。” 他垂眸,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显得异常冷酷。 小巷逼仄昏黑,地面上的积雪被他们两个刚才的打斗破坏,脚印错乱,还有竹竿划过的痕迹。 漆黑的环境,唯有楚留香一身白衣显眼。此时,他的身上的气势将这个巷子充斥。 “你是少林弟子。” “难道只有少林弟子才会少林武功?” 黑衣人抬眸,黑布蒙面,仅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他诧异于此人居然能从几招内看出他用的是少林武功。 “你说的没错,少林每年都会收俗家弟子,你所使的也都是外家功夫。” 楚留香颔首,先是肯定了黑衣人的话,紧接着话音一转:“但你招式之间的处理,分明就是少林亲传弟子的习惯。” 他从黑衣人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震惊,于是露出一抹笑来:“在下之前有个朋友,正是少林亲传弟子。啊,说不定你也认识他。” 黑衣人咬紧牙关,没想到随便碰见一个人就是武功如此之强,甚至还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身手,轻功也在他之上,还有个少林亲传弟子的朋友……难不成他是…… “楚留香。” 黑衣人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坚定地念出这个名字。 “正是在下。” 见他总算认出自己,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更大,只是压迫感丝毫不减。 “既然如此,阁下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吧?毕竟少林距离保定可有一段距离。” 楚留香眼神锐利,在面对这个人时,很少有人能够保持镇定。黑衣人呼吸乱了一拍,他眸光闪烁,知道从兴云庄出来后对方就一直跟着自己。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个侍女喊的是——梅花盗。” 白衣男子抬手,眨眼间手里就出现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他单手打开盒子,里面珠光宝气,在光线如此幽暗的小巷子里都十分耀眼。 “少林弟子乃至钱财于身外之物,你却做出这等事情。” 楚留香“啪”地一下合上盒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究竟师从哪位大师?在下抽空一定去拜访一番。” 黑衣人看到他手里的木盒子才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自己身上将盒子偷走的。 “哼。” 黑衣人冷笑一声,对于楚留香的这番话不屑一顾。 他抬手,掌心的粉末顿时抛在面前的白衣人脸上。趁着楚留香抬手遮挡的功夫,他立刻借力飞跃上屋檐,施展轻功飞速逃离。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将面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粉末挥散,眉头紧皱。 梅花盗,他就是梅花盗? 难道江湖上这么多人追查的梅花盗,居然是一个少林的亲传弟子? 虽然刚才那个黑衣人蒙着面,但从身形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梅花盗第一次作案已经是三十年前,不管怎么看刚才那个黑衣人都不符合。 这么一想,林仙儿的年龄也不符合,为什么阿浓会觉得对方就是梅花盗? 楚留香思维活跃,思索片刻后便猜到原因——想必是有人模仿第一代梅花盗。 他看着手里的盒子,若有所思。不少白色粉末落在他的卷发上,犹如细雪。 * “你出去了?” 客栈内,原本在睡梦中的花渐浓被一阵寒意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脚就将刚从外面回来就想往床上来的楚留香踹走。 对方身上的寒意不减,甚至还能嗅到凌冽的风雪气息。 “嗯。” 被嫌弃的楚留香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花渐浓裸露在外的胳膊。 雪白的肌肤上落了几个鲜红的吻痕,还伴随着几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微圆,从力度上来看,咬的人明显是故意的。 始作俑者挪开视线,如今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得心虚起来。 好在花渐浓并不在意,毕竟这也算作情趣,他在楚留香背上留下来的抓痕看起来就有些渗人。 “出去做什么?” 闭着眼睛的青年只是随口一问,他原本睡意正浓,如今被打扰,顿时没了睡意。 楚留香弯眸一笑,拉长声音:“阿浓这是在担心我?放心,我可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你就算去当别人的小白脸我都不在乎。” 花渐浓再次抬脚踢了过去,不过这次只成功了一半——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他的脚踝,意味不明地摩挲着。 “我碰到了梅花盗。” 短短的一句话,让原本闭着眼睛的花渐浓顿时坐起身来。 棉被滑落,青年赤.裸着上身,入眼满是旖旎:“梅花盗?” 花渐浓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抬眸紧紧地盯着把玩自己脚踝的楚留香:“你去了兴云庄?” “一半。” 楚留香缓缓道:“只对了一半。我刚到兴云庄就碰到一个黑衣人从冷香小筑逃出,便追了上去。” 白衣男子在花渐浓生气之前松了手,十分体贴地抓起被子将人包裹起来:“与其交手后发现是少林弟子。” “你怎么就确定对方是梅花盗?” 花渐浓反问:“林仙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这只是她设计的一场戏呢?” “那还真是有趣。” 第83章 还可以要别的? 楚留香本就喜欢麻烦和刺激,因此,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花渐浓没有丝毫的诧异。 青年再次躺下,还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 “阿浓……” “我要睡了。” 楚留香轻笑一声,清了清喉咙:“我是想问你饿不饿。” “……” 从傍晚到现在,花渐浓确实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么一提,他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花渐浓根本就不用开口,楚留香便从他的沉默中猜到结果,于是弯下腰来低声询问。 问个问题有必要这样吗? 被郁金花香包裹着的花渐浓在心里吐槽,他几乎被弯腰的楚留香半抱在怀里,都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的热气。 “都行,面吧。” 花渐浓不挑,他闭着眼睛,不准备转身。 见状,楚留香便知道,对方还在因为傍晚的事情生气。他确实是做的有些过分,生气也正常。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的脑袋上轻轻抚了一下,很快就起身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花渐浓一个人时,青年这才转过身来。 楚留香不久前离开的时候他估计已经睡下,对方便吹灭了蜡烛。刚才回来原本还处在一片黑暗,见他醒了才点灯。 烛光摇曳,将不大的房间照亮,地面上是桌椅的影子,正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晃动。 花渐浓心里什么都没想,他只是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发呆。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此刻有些空洞,像是在看地面上的影子,又像是失神。 楚留香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漏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花渐浓露出这幅表情——除去刻意装出的样子外,毕竟青年一直都是随性洒脱的样子。 “阿浓?”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那股郁金花香将花渐浓从一片空白中唤醒。 “嗯?” 花渐浓眨眨眼睛,抬眸看着站在床边表情有些担忧的楚留香。 干什么这幅表情看他? “没什么。”见花渐浓回过神来,楚留香松了一口气,“面煮好了,起来吧。” 说罢,他就转身将煮好的酸汤面放在桌子上。高大的身影将烛光全部遮挡,犹如一座小山。 花渐浓简单穿了件衣服,腰间系带也只是随手一打,松松垮垮地在桌子旁坐下。 “当心受凉。” 楚留香一低头就能看到青年大开的衣领,点缀着吻痕的雪白胸膛一览无余。 “只是吃碗面的功夫,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花渐浓不以为然,抓起筷子就低头吃面。他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你上次被雨淋到也是这么说的。” 见楚留香旧事重提,花渐浓动作一顿,低声嘟囔:“我说不会就不会。” 也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和楚留香对着干,还是在耍脾气任性。 站在他身侧的白衣男子无奈,又拐回到床边拿起略厚的外袍披在青年肩头。 这幅体贴的模样倒是让花渐浓消了气,原本略微冷淡的眉眼都柔和不少。 “我来收拾。” 楚留香何曾这么照顾过别人?也就只有花渐浓一个罢了。他亲眼看着对方吃完面,随后连忙催促对方赶紧回床上。 “楚郎真是体贴。” 花渐浓弯眸一笑,十分坦然地将碗筷丢给楚留香收拾,自己三两步跑到床边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 青年侧卧着,不过这次并非背对楚留香,而是直视。 他就这么看着楚留香收拾碗筷,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叩着碗沿,暖黄的烛光在此人脸上留下一片莫名的温馨。 …… 花渐浓的眼神柔和,但又夹杂着几分失神。 窗外寒风呼啸,房间内,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体也清洗过,刚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吃罢就撒手不管,自有人给他收拾。 花渐浓眨眨眼睛,心情顿时好起来。他本就喜欢比自己年龄大会照顾人的,此时的楚留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人夫感。 看得人心痒痒。 他的视线称不上收敛,是个人就能察觉到,更何况楚留香武功高强,对于视线更加敏锐。 “怎么还不睡?” 白衣男子转过身,准备下去放碗筷,离开前转过头看着侧卧在床上的美人。 乌发雪肤,似脱画而出的仕女一般。 “觉得你现在……像我娘。” 这句话成功地让楚留香陷入沉默,这么多年,有人夸过他俊朗、潇洒等等,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母亲。 花渐浓瞥见楚留香脸上的怔楞,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妈妈”,但这个称呼宋朝之后才普遍流行,他担心楚留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换了个说法。 准确地来讲,是男妈妈。 好在楚留香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又要说些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 花渐浓半闭上眼睛,看样子是准备睡觉。 见状,要离开的楚留香一顿,开口询问:“不知道今晚阿浓是否会让我留宿。” 这句话不像是在问花渐浓,反倒像是问朋友一般。 当然,这种暗示的话花渐浓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眉梢轻抬,嘴角微微上扬:“半刻钟。” 从房间到客栈后院厨房,一个来回也用不着半刻钟的时间。楚留香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刻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顿时无声一笑。 片刻后,房间桌子上的那盏蜡烛被吹灭,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衣物的摩挲声响了几声,很快就归于平静。 但这只是表象,棉被下,有人正手脚不干净,直接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楚留香握着纤细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谁说不要了。” “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花渐浓心心念念着男妈妈,几乎是楚留香刚在身边躺下,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往对方胸口摸。 结果被拦下。 青年满脸不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摸的人是他。 “哎。” 一声叹息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想着花渐浓睡前说的那句话,楚留香现在觉得自己真成老妈子了。 还是那种溺爱孩子的。 最终,花渐浓还是如愿以偿。 手感很好,紧致又不失柔软,像价格不菲的捏捏。 这么想着,他还真捏了捏。 楚留香呼吸都沉重不少,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手阻止花渐浓的动作:“时间不早了,还是快点休息吧。” 青年又不肯再来一次,若是任由这么捏下去,受苦的还是自己。 哎,楚留香啊楚留香,你难道是栽到这里了吗?这可不像你啊。 不过,他心里的想法花渐浓并不知道,被打断后,青年直接转身背对着他。 “……” “花渐浓,你还是小孩子吗?” 楚留香已经很久没有直呼花渐浓的全名,这次难道是生气了? 面朝墙壁的花渐浓若有所思,细细揣摩着对方刚才的语气,犹如在做数学题。 不对,他生什么气?只是捏一下,这么小气吗?自己可是被他捏了好多下。 花渐浓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抬手就在楚留香胸口拍了一掌:“睡了!” 话音刚落,他就蒙头沉默下来。 楚留香刚才没有生气,说那句话也只是无奈。 罢了,谁让花渐浓现在这个脾气全是他造成的。 男子抬手轻柔地掖好被角,掌心顺着青年的身体曲线慢慢上滑到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睡吧。” 当然,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不过是眨眼间,花渐浓就已经睡着。 * 第二天早上,花渐浓睁开眼睛。房间里亮堂堂的,居然出了大太阳。 他今天比平时晚起一个时辰,太阳都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一房间。 “哎——” 刚起来就叹气,花渐浓坐着,大脑却在放空。 身侧已经空无一人,探手一摸,床铺都是凉的。 花渐浓不在乎这种细节,反正楚留香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他搭配好了衣服首饰,全部叠好收拾好放在床尾。 这一点他还是很满意的,根本就不用他动脑子,而且楚留香的审美也不错。 今天太阳很好,但化雪时很冷,花渐浓多穿了几件衣服才出门。 刚下楼,他就听到陆小凤给他讲了龙啸云的事情。 和他们想的差不多,仅一天,龙啸云就从衙门出来了,甚至还洗清了冤屈。 当然,对方究竟是怎么解释清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花渐浓摆摆手,根本不在意:“就让他去吧,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 “对了。”陆小凤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他身边,“听香帅说他昨晚遇到梅花盗了?” “哼。” 花渐浓双眼微眯,坐下后连喝两杯冷茶:“谁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梅花盗。” 他眉眼一转:“你不是也有少林的朋友么?” “有是有,但对方也不会知道究竟是哪个弟子。” 陆小凤耸肩,模样很是无辜。 “待少林及其他人到保定,梅花盗自然就会现身。”知晓剧情的花渐浓丝毫不慌,这些天他倒是等的起。 除非林仙儿愿意在那些人来之前离开,但好不容易在保定达到这幅地步,她又怎么肯放弃? 花渐浓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情。” 陆小凤放下酒杯:“我和花满楼估计要提前走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赶不上过年了。” 和他们这些浪子不同,花满楼可是有家人的,幸福美满,连带着陆小凤每年都会回花家过年。 “什么时候走?” 听到陆小凤这番话,花渐浓也只是语气平淡地询问。 “明天。” “这么快?” 青年叹了一口气:“路上小心。” 他原本还以为能够一起回江南,眼下看来,大概是不行了,估计就连当初约好的百花楼赏雪都要作罢。 “你们应该没事吧?” 虽然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都还在,但陆小凤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尽管这几天花渐浓看上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江湖险恶,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当然,这句话送给他自己更合适。 “放心,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听花渐浓这么说,陆小凤多多少少放心下来。他抬手在青年肩头轻拍,动作以示安慰。 怪不得今天没看到花满楼,估计是去准备东西了。 花渐浓在心里想道,他倒不是那种受不了分别的人,之前经历过许多次分别,很快就能调解好。 这件事情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只剩他一个人。 “其他人呢?” 在楼下坐了将近一刻钟,花渐浓也没见除了陆小凤之外的其他人,就连中原一点红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什么……看热闹去了。” “看热闹?” 花渐浓疑惑,保定城最近有什么热闹?无非是梅花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现在少林的那群人还没来啊,总不能是林仙儿良心发现自首了吧? “龙小云。” “嗯?他不是从衙门出来了吗?” “不是龙啸云,是他的儿子龙小云。”陆小凤摸着下巴,“他儿子之前不是被李寻.欢误伤了嘛,如今又知道自己爹进了衙门,就将所有过错推到李寻.欢身上。” “……” 花渐浓听到后沉默下来,这才想起来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道是龙啸云和林诗音没教好孩子,还是龙小云本就如此。 也是一个混球,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打不过就放暗器偷袭——并非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而是奔着人命去的。 因此,李寻.欢看到后才出手废了他的武功。 谁知那恶毒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结拜兄弟和表妹的儿子,当初前去兴云庄就是为这件事情道歉。 话说回来,花渐浓侧目看着身侧的陆小凤:“你怎么没去?” 这人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等你啊。” 面对花渐浓的询问,陆小凤毫不犹豫地回答:“谁知你今天居然起这么晚。”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神却暧.昧得很。 “切。”花渐浓起身,根本不给陆小凤看到自己脸色的机会,“走,我们也去看看。” 他这幅模样,倒是让陆小凤来了兴趣,有些贱嗖嗖地凑上来:“你偷偷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谁……” “我还是个孩子,请不要说这些少儿不宜的话。” “孩子?你?” 陆小凤嘲笑:“谁家孩子……”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插进来。 “确实是孩子。”楚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三人刚好在半路碰到,“心性。” 在花渐浓危险的视线下,他默默找补。 “不是去看热闹了吗?” 陆小凤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周围诡异的寂静。 “一个小孩儿,能惹出什么事情?” 楚留香无奈,他也见过不少熊孩子,但像龙小云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也难为李寻.欢能为了林诗音忍下来。 从楚留香脸上的表情,花渐浓就不难看出结局究竟如何。 因此,青年百无聊赖地“切”了一声,大概是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 “心思歹毒,又这么小心眼,难道是废了武功就能够解决的?” 花渐浓:“等李寻.欢走了,龙小云依旧能仗势欺人。反正一直受欺负的都是那些百姓,有没有武功没什么区别。” 他点评道,但在其他人眼中,一个孩子而已,直接动手废了武功和根骨已经是很残忍的事情。 对此,花渐浓并不认同,在他看来,还不如将龙小云腿打断直接关在家里。 当然,他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免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尽管花渐浓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 * 翌日一早,花满楼和陆小凤踏上回江南的路。那辆马车倒是留了下来,这两人准备策马回去。 早起的花渐浓站在街上,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这么冷的天……” “时间急迫。”花满楼微微一笑,在寒冰腊月里,给人一种温暖感,“有空别忘了寄信来。” “好。” 花渐浓居无定所,给他寄信都要看情况。这么看来,还是给花满楼寄信容易得多。 “再见。” 披着披风的美人脸色略微正经起来,目光难得浮现出关心:“路上小心。” 他再次说道,尽管平日里经常和陆小凤打打闹闹,但在分别时,多多少少给出些许的温情。 “又不是生离死别。”陆小凤轻咳一声,故意道,“这么肉麻做什么?” “……” 非要花渐浓冷哼一声,骂道:“滚。” 陆小凤这才舒坦起来:“走了!” “早上寒意重,快些回去吧。”花满楼依旧温柔,虽然看不见青年,但他还是准确地顺着声音转过头,语气关心。 “知道了。” 花渐浓看着两人策马远离,哒哒的马蹄声在长街很明显,由近及远,直到消失不见。 从深秋出发,直到今日,已经将近三个月。与其说是舍不得,倒不如说是不习惯。 但不习惯也得习惯。 花渐浓视线落在虚空处,神情落寞,只有在独处时,他才会流露出这种情绪。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青年脸上的情绪就已经恢复正常。 他转身,刚进客栈就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 “这么早?” “嗯。”中原一点红颔首,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黑色单衣,身上却散发着热气。花渐浓转身看的时候,还能看到热气上涌。 “后院有空地,怎么每次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一开始,花渐浓以为中原一点红每天早上练剑是在客栈周围,直到昨天才知道,对方每天去城外练剑。 “你还在睡。” 花渐浓自认为自己每天起得很早,但眼前的人起得比他还早,恐怕天没亮就去城外了吧? “哦——原来是在为我着想。” 青年弯眸一笑,抬手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见状,中原一点红居然有些迟疑:“我还没洗漱。” 他刚练完剑回来,身上满是热意和细汗,并不像让这样的自己接近干干净净的花渐浓。 “这样啊,看来某人没有奖励了。” “奖励?” 中原一点红从这句话中提取到自己想听的,若是有耳朵和尾巴,估计这个时候就已经耳朵竖起,身后的尾巴都忍不住摇晃起来。 “不能待会儿吗?” 花渐浓饶有兴致地看着面露纠结的中原一点红,狠心道:“不能。” 闻言,黑衣剑客这才慢慢走到他面前——比平常远了半步,随后弯下腰来。 每次青年勾手指,无言之中就是让做这个动作。这次,中原一点红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花渐浓会给什么奖励,一句情话? 这一点便能看出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的不同,都说了是奖励,前者想也只敢想一句话,后者……会自己主动要。 就在中原一点红猜测时,一个吻落在唇边,转瞬即逝。就当他以为奖励已经结束时,脸颊又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温热的。 中原一点红心跳加速,呼吸都乱了一拍。 “回去了。” 花渐浓面色如常,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总是这样,轻飘飘地做出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自己毫不在意。 只留下另一个人在原地胡思乱想,不得安宁。 其实,中原一点红现在抬手将转身的花渐浓拽到怀里深吻,对方也不会生气。 但他没有。 而花渐浓已经走远,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打着哈欠。 昨晚他一个人睡的,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身后的脚步声在一片沉默之后才响起来,默默地坠在他身后,宛如幽灵一般。 “少林的人估计快来了,等解决完梅花盗……”花渐浓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就快过年了吧。”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前二十几年,过年对他来讲和其他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但今年不一样。 花渐浓耸耸肩,已经默认今年过年是和中原一点红在一起:“保定离相州不远,就去那里吧。你觉得呢?” “嗯。” 大概是担心青年觉得自己的回答无趣,中原一点红又补充一句:“只要和你在一起。” 有时候,质朴真诚的语言比华丽的情话更打动人。 花渐浓听到后轻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他走到房间门口,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中原一点红。 “就这么一个要求?” 美人倚在门口,那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从中能够看出他心情不错,似乎现在提出任何请求都会同意似的。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还可以要别的?” 第84章 医学奇迹 花渐浓笑了笑,并没有接着向下讲,只是转身回了房间。 没得到回答的中原一点红愣在原地,沉默片刻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阿浓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着这件事情,可惜,此时的花渐浓已经准备洗漱,至少今天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临近中午,楚留香前来敲响花渐浓的房门,并带来一个消息——少林的人来的,并一众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 单凭龙啸云自己,肯定请不来这么多人。但他的理由可以,若非只是将人押送至少林,恐怕不少人都会来。 毕竟他将这些人喊过来的理由——李寻.欢是梅花盗,这个消息一出,很难有人能忍住。 “总算来了。” 花渐浓冷笑一声,坐在铜镜前看着妆容精致的自己。细眉杏眼,眼下点了一颗鲜红的泪痣。 站在身后的白衣男子突然探手过来,拿起还沾着胭脂的毛笔,随后便弯下腰来,捏着花渐浓的下巴,随手在他眉心画了个花钿。 “……” 花渐浓没有反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楚留香放下笔:“我看楚郎模样俊俏,想必也适合红妆。” “我五大三粗,还是不如阿浓适合。” 楚留香三言两语便将花渐浓的提议驳回,双手摁在青年肩膀:“走吧,人都来齐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正合我意。” 花渐浓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房间就转过头来望着身后风度翩翩的人:“这次来了不少高手,万一有人看我不顺眼……” 一听他这句话,楚留香就知道青年稍后不会老实,这是在给自己提前说明。 白衣男子闻言轻抬眉梢,优雅开口:“放心,你不会有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此言一出,方才还一副忐忑模样的花渐浓顿时笑起来:“有楚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有事楚郎,无事楚留香。 看着推开房门潇洒离去的花渐浓,跟在他身后的楚留香也只是无奈一笑,眉眼间满是纵容。 楼下,已经打探到消息的中原一点红正抱剑站着。见他们两个下来,便开口说道:“少林心鉴、峨嵋灭绝、武当宋青书,来的人不多,但在江湖上皆是赫赫有名。” 花渐浓听罢挑眉,他侧目看向楚留香:“在这些人面前,你也有把握?” “只要你不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楚留香抬手,在他发髻上屈指弹了一下,“除此之外,天塌了我也给你顶着。” 果然,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除了给钱,就只剩下解决问题的能力。 花渐浓若有所思:“我可不是什么混世魔王。” “走了。”青年今日梳双丫髻,乍一看很像兔耳朵,上面仅点缀几支素雅的银钗,“我倒要看看,李寻.欢已经洗清冤屈,龙啸云还能说些什么。” 随着他向前走动,发髻轻晃,看上去更像是颤抖的耳朵。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手有些痒,很想再探手过去捏捏花渐浓的头发。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敢这么做,对方一定会生气。 三人到兴云庄时,李寻.欢和阿飞早就到了。而刚出衙狱的龙啸云乍一看老了好几岁似的,面色苍白,全然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 花渐浓踏入兴云庄时,龙啸云一眼就锁定他,眼神猛地一变,锐利愤恨,看来是记恨上他了。 这种视线青年不知道看过多少人,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冲着对方轻挑眉梢。 模样挑衅。 “!!!” 龙啸云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好似周围人不在的话,他一定会出手将此人大卸八块! 陷害他不止,今天居然还有脸上兴云庄来。待他解决完李寻.欢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 也不知道龙啸云哪里来的自信,不仅觉得今天能够解决掉李寻.欢,还能在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的眼皮子底下,对花渐浓动手。 “好多人啊——” 花渐浓着绯红窄袖长衫,就这么十分瞩目地闯入众人视线。他长得漂亮,属于见过就不会忘的类型。 “想必阁下就是盗帅楚留香了吧?” 率先开口的是武当宋青书,对方被称为“玉面孟尝”,一副书生打扮,俊朗清秀中还充斥着器宇轩昂。 他这幅样子,倒是和花渐浓原本的样子有些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花渐浓的书卷气更重,他更硬朗。 “好久不见。”楚留香微微颔首,他早些年曾去过武当,当时宋青书还年轻,两人也算是泛泛之交。 “楚留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灭绝师太皱眉,她看向龙啸云,误以为对方也请了楚留香来。 梅花盗在江湖上作恶多端,可追溯至三十年前,当时灭绝师太就曾查过这人,但没成功。 前段时间听龙啸云说李寻.欢就是梅花盗,她这才不远千里地从峨嵋赶来。 “咦?”花渐浓惊讶道,“龙庄主没有把真相告诉几位前辈吗?” “真相?什么真相?” 闻言,宋青书和灭绝师太一并看向花渐浓,但少林的心鉴却目不斜视。 “当然是——”花渐浓回答时看着龙啸云,“李寻.欢不是梅花盗咯。” 面容昳丽的女子款步向前,慢慢地绕着龙啸云走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娓娓道来:“龙庄主,你没有把话说清楚呀。” 突然,龙啸云后背一凉,预感此人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你陷害李寻.欢的事情怎么能隐瞒诸位前辈呢?他们千里迢迢过来也不容易。” “信口雌黄!” 龙啸云眉眼凌厉,抬手准备去捉转到他面前的花渐浓。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点寒光乍现,充满杀气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只要龙啸云的手敢落在花渐浓身上,这把剑就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 “吓死我了。”花渐浓表情惊恐,抬手拍着胸口,一副柔弱模样,“龙庄主这是恼羞成怒了?” 青年背对着众人,与脸色铁青的龙啸云对视,十分挑衅地勾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 而出剑的人并非是中原一点红,而是阿飞。 少年握着剑的手很稳,看向龙啸云的目光比屋檐上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新仇旧恨,让阿飞对龙啸云的态度好不起来一点儿。 “不知道姑娘为什么处处针对我,甚至还故意设计我入衙门。”龙啸云镇定下来,他上下打量着花渐浓,“不过官府都判我无罪。” 他向灭绝师太以及宋青书拱手道歉:“这是龙某的私人恩怨,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挑在今日胡闹。” “胡闹?” 花渐浓抬手在阿飞手背上轻拍一下,示意对方收起剑:“我可是有证人的。“ “呵。” 见龙啸云不信,花渐浓无奈耸肩:“龙庄主可是要记好自己现在的话,待会儿可别说我是故意的。” 青年转身,乌黑的发髻轻轻晃动:“据说龙庄主敢指认李寻.欢是梅花盗,主要是因为在冷香小筑将人抓了个正着。” 他说罢,面露诧异,反问道:“莫说是冷香小筑,哪怕整个兴云庄都是对方的,怎么会自己家还有错了。” 每一次,每一次这人都要提及这件事情! 兴云庄的前身是二十年前的李园,这件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是没有明面上提出。 龙啸云双拳握得嘎巴响,呼吸都沉重起来:“我……” 他根本说不出话,因为花渐浓直接打断他:“哦——我忘了,冷香小筑如今住的是林仙儿。恐怕也是她替你作证的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林仙儿身上。 今天这么大的事情,林诗音并没有出场,也不知道是不善社交,还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李寻.欢。 出面的却是林仙儿,她听花渐浓提到自己的名字,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姑娘之前还说我是梅花盗呢。”她脸色有些苍白,抬手捂着胸口,“昨晚我被梅花盗打伤,对方是个男人。” 林仙儿掀起眼皮,这么美的一张脸,露出脆弱的表情,向来容易让人心软。 可花渐浓心狠:“是吗?可我只是想问,你那天为什么要指认李寻.欢是梅花盗。” “刚刚又说梅花盗另有其人,岂不是和你们前些天的话矛盾起来?” 龙啸云瞥了林仙儿一眼,似乎对其有些不满。 “我当时不知道。”林仙儿垂眸,声音很轻,她抬头看向李寻.欢,眼含歉意,“只是当时慌了神,外面梅花盗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房间里突然出现个陌生男人,我自然……” “哎,你一个借住的,也把冷香小筑当成自己家。” 花渐浓毫不留情:“看到有陌生男人擅闯自己房间,第一反应要么觉得对方是贼,要么就是采.花大盗。” 青年以一敌二,尖锐的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龙啸云和林仙儿插嘴的机会。 灭绝师太眼神诧异,没想到看起来温柔的美人说起话来居然如此……强势。 她想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而宋青书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花渐浓,眼神称不上恶意,但在另外两个人看来,却有些熟悉。 至于心鉴……他面露担忧。 花渐浓双臂环抱:“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龙庄主你呢?你既然听到动静后就去了冷香小筑,为什么相信林仙儿,而不相信自己的结拜兄弟?” “对方可是把未婚妻和李园都让给了你。”青年再次提及这件事情,只不过这次,语气颇为讽刺,“听说当初龙庄主相思成疾,郁郁寡欢。但娶了林姑娘接手李园后很快就痊愈。”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龙啸云身上,他脸一热,不是因为羞愧,而是觉得愤怒,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 “当真是医学奇迹啊。” 花渐浓讥笑,偏偏说的全是事实,让人无力反驳。 第85章 五千营养液加更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在场的几个也不是傻子,自然能从中听见些许端倪。 “龙啸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最先发难得是灭绝师太,若非此人口口声声说抓到了梅花盗,她根本不会下山。 如今浪费她这么多时间,到头来非但没有抓到梅花盗,就连消息都是假的。 一时之间,灭绝师太衣袖微微被风吹起。可现在哪儿来的风,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对方的内力。 龙啸云对上中原一点红都不一定获胜,更不必提峨嵋派的灭绝师太。 强大的内力以及压迫感让原本腰背挺直的龙啸云脸一白,险些跪倒在地。 一道鲜红的衣摆出现在视线内,带着淡淡的暖香。 “你知道我最不怕什么人吗?” 站在龙啸云面前的不是花渐浓又是谁?青年饶有兴致地与面前神情不平静的中年男人对视。 没有得到回应的花渐浓也不急,只是轻轻一笑。 两人对立而站,一个笑颜如花,一个面色苍白憔悴。 “我最不怕的就是嘴硬的人。” 花渐浓眼神莫名透露出几分缠.绵,那双水润的眼眸像是在颤抖。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龙啸云感情深厚。 又来了! 龙啸云一惊,但根本来不及。在那双眼睛渐渐被桃粉侵占后,他大脑一阵嗡鸣,紧接着,眼中只能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 “你敢说自己对李寻.欢没有抱有恨意?” 花渐浓开口。 在其他几个人眼中看来,青年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发现其他的异样。最多是龙啸云看向他的视线变了,变得专注。 “是,我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龙啸云嗓音低沉,却又充斥着愤恨。 他自己浑然不觉,周围人却因为他这句话震惊不已。毕竟在场的人谁都怀疑过他,只有李寻.欢,对方至今还觉得他只是有苦衷。 “咳咳咳。” 结拜兄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恨自己。 听到这个,本就身患旧疾的李寻.欢弯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比积雪还要白,整个人憔悴沧桑。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宋青书厉声道,跨步向前,大拇指搭在腰间剑柄上:“龙啸云,你可知因你一己私欲,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 “那又如何?只要能让李寻.欢不爽的事情,我必做!” 龙啸云人已中年,之前一直都是衣着讲究、相貌堂堂。可此时,他憔悴不已,神情也因此时的话题变得满脸怨怼。 “是,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李寻.欢让给我的。”龙啸云咬紧牙关,“一个男人,家产女人要靠兄弟让,谁能受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我。说我阴险?还是骂我不识好歹?” 李寻.欢眼神哀痛,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做的这些,在自己兄弟眼里是侮辱! “我嫉妒他,凭什么他能够拥有诗音的爱。”龙啸云紧握双拳,“他不死,我就一直活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下。又不是我让他把女人让给我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这番话太过颠倒黑白,灭绝师太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些,全然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 “他让你就要?”花渐浓反问,“不舍得拒绝这破天富贵,又不想承认事实。你真是虚伪,借着对方的名声得到这一切,其实你自己就在庆幸吧。” 青年说话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委婉:“龙啸云啊龙啸云,整个保定城恐怕都找不出比你还虚伪的人了。” 他说罢,又抬头看向林仙儿。 此时,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刚和心鉴对视,收回视线时又与花渐浓四目相对。 “林仙儿。” 花渐浓直呼其名,站在龙啸云面前上下打量着林仙儿。 “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 鹅黄衣裙的林仙儿垂眸,像是被吓到般后退一步,眉眼间满是悲痛。 “龙大哥居然……”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泪垂,“都怪我,如果我那天为李大哥辩解就好了。” 一个女子,一个柔弱的女子,一个貌美的柔弱女子,露出这幅表情,除非这人的心是铁打的,否则没人能够狠下心来。 不巧,花渐浓的心就是铁打的。 青年抬头轻笑,环状的发髻因为这个动作颤动着,煞是灵动。 突然,原本站在龙啸云面前的花渐浓往旁边一冲。 寒光一闪,在龙啸云喋喋不休的怨恨话语中,面容温柔的美人突然拔剑而起,直冲向可怜的林仙儿。 花渐浓不会武,他的动作在宋青书他们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从一开始,此人就隐隐针对林仙儿。 难不成还真是将私人恩怨带到这里?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心鉴想要出手,却被楚留香拦下。不过三两招,他就败下阵来。 “楚留香!你与花渐浓沆瀣一气,就这么对一个无辜之人动手。” 心鉴开口呵斥,一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样子。但与他这句话同时响起的,则是一阵利刃碰撞声。 事发突然,花渐浓手里拿着的又是中原一点红那把杀了无数人的血剑。 比剑气先到的,是这把剑的煞气。 林仙儿眸光一闪,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但从身侧擦过的利剑没有丝毫停顿地朝着她横劈而来,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 女子瞳孔微缩,就在这时,有一柄剑抛向她。 在面对危机时,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思索。林仙儿接住剑,但已经来不及拔剑,只能以剑鞘挡下腰侧的一剑。 “林姑娘会武。” 花渐浓一改刚才的锐利,和出手时一样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笑吟吟地看着手里握着剑鞘的林仙儿。 “一个女子,在江湖上飘荡,不会些武功又如何傍身?” 面对花渐浓的质问,林仙儿面不改色。她抬眼望去,意外地发现刚才给她递剑的人居然是楚留香。 这人不是和花渐浓关系亲密吗?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想起楚留香在江湖上传播的那些风.流韵事,林仙儿表面不显,实则在心里轻嗤一声。 哼,男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也是,毕竟她这张脸,楚留香不出手帮她才怪。 林仙儿对自己有自信,她根本不相信会有男的不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与美貌之下——江湖第一美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她将视线从楚留香身上收回,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含情脉脉,又夹杂着几分隐忍。 倘若是一年之前的楚留香,说不定还会为林仙儿动容,毕竟他可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至少他现在的心里是有花渐浓的。 楚留香多情却不滥情,在与一个人维持关系的时候,绝不会有二心。 “林仙儿,我很敬佩你。” 花渐浓将剑还给中原一点红,侧目看向身后的林仙儿,恰巧将对方望向楚留香的那个眼神看在眼里。 他轻笑一声,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装傻。” “我听不懂。” 林仙儿楚楚可怜,就连宋青书都有些看不下去。并且,他的剑还在林仙儿手里——楚留香刚才直接一把抓过他的剑抛了出去。 “听不懂?”花渐浓身后是那颗红梅,浓烈的颜色和身上的衣服十分融洽,“方才龙啸云也是这么嘴硬。” 青年丝毫不急,相比于直接将这两个人戳破,他更喜欢慢慢玩儿。就像是抓到老鼠的猫,并不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咬死,而是玩弄于股掌之中。 等玩腻了,才露出尖锐的牙齿咬在老鼠的咽喉上。 “你说昨晚被梅花盗打伤,真是不巧,有人在场。” 此言一出,在场有两个人的脸色有了变化。 “正是在下。” 楚留香见花渐浓提及这件事情,便将昨晚追逐黑衣人的事情讲了出来。 线索太过明显,灭绝师太睨了心鉴一眼:“少林,心鉴,你深夜来冷香小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里面住的还是李寻.欢?” 她半开玩笑,实则审视着从刚才开始就很少说话的心鉴。 “难不成少林只有我一个人?” 心鉴反问。 “话虽如此,但能够在楚留香手下过上数招,轻功也不俗的可没几个。”花渐浓侧目看去,“而且,一开始少林派来的人不是心眉大师吗?怎么换成你了?” 宋青书沉吟片刻,礼貌开口:“大师是想独自捉拿梅花盗?” “谁说梅花盗是一个人了?” “什么?” 此言一出,灭绝师太以及宋青书不免吃惊,而楚留香几人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李寻.欢似乎已经情绪缓和下来,尽管脸色还是有些憔悴:“梅花大盗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中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几年倒是活跃起来,天南海北,有时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相差很短。” 他再次咳嗽起来,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肺给咳出来:“哪怕轻功最好的人,也难以做到在短时间内跨越千里。” “那看你们的意思,是怀疑心鉴也是梅花盗了?” 灭绝师太一甩拂尘,紧盯着哑口无言的心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第86章 蝙蝠岛 心鉴暗地里冷笑一声,觉得这些人想的实在是太天真。仅凭一张嘴,难道就能够定罪吗? 他与林仙儿对视一眼,对方格外平淡,他便下意识地以为林仙儿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看到这个眼神,心鉴略有忐忑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寒风萧瑟,地面上的雪半化不化。每次白天稍微融化些许,总能在夜里被冻成冰。 他一一扫过周围几人,正准备否认时,蓦地对上一双眼睛。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漂亮到用任何词来形容都是一种侮辱。距离心鉴上次和这么漂亮的眼睛对视,还是在昨晚。 “是。” 恍惚中,他答非所问。 “我就是梅花盗。” 大概是担心有人听不懂,心鉴还特意重复一遍,一字一顿,恨不得将这句话掰碎了讲给众人。 “你,是梅花盗?” 灭绝虽然和少林的关系一般,但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万万没想到自己熟悉的人就是恶名远扬的梅花盗! “不对,你之前分明在少林待着,哪有时间去作案?” 心鉴略微垂眸,这个动作将他眼底的茫然与空洞完美地遮挡,同时也隔绝掉林仙儿递过来的视线。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好了吗?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承认了? 林仙儿有些慌乱,她的武功一般,因此,那些死的武功寻常之人的案子,是她作的。武功高强一些的,便是心鉴和百晓生做的。 如今心鉴承认自己是梅花盗,说不定马上就会把自己也给抖落出来! 正如林仙儿所担忧的那样,仿佛鬼上身一般的心鉴完全忽略了她阻拦的视线。 “因为,梅花盗不是一个人。”男子缓缓开口,“而是一个团队,我、百晓生,还有……” “林仙儿。” 有人先他一步讲出这个名字,口吻笃定,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 “丘独,游龙生两人说不定也参与其中吧?” 打断心鉴的人正是花渐浓,他抱臂而站,草绿色的系带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清清楚楚:“当然,对方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毕竟,事实究竟如何,仅凭林仙儿你,一句话而已。” 青年的目光顿时劈向林仙儿,清透的瞳孔清晰地映出对方惨白的脸色。 “仅凭……” “事已至此,你还想否认吗?” 花渐浓略微拉长声音,勾唇一笑,突然提及另一件事情:“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房间里少了一样东西吗?” “是你!” 林仙儿猛吸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反问,当话出口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看来你知道。” 花渐浓又将视线落在浑浑噩噩的龙啸云身上:“梅花盗的标志性暗器,梅花针。”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事已至此,林仙儿已无力隐瞒。她闭上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蒙上一层灰败。 “偷?那不是你亲手给我的吗?” 林仙儿根本不相信花渐浓的这句话,她全当这人不肯告诉自己。五六双眼睛正盯着她,早就习惯视线的林仙儿在这一刻有些慌乱。 “我错了。” 她沉默片刻,倏地跪地掩面而泣,声音破碎不堪,让人闻之伤心:“我爹他好赌,除了偷盗,我别无他法。” 在林仙儿口中,自己走到今天全怪她爹。为了满足她爹的开销,她开始模仿梅花盗作案,还凭借自己的容貌蒙骗了熟人。 字字泣血,饶是对梅花盗深恶痛绝的灭绝师太都有些不忍。 “我甘愿受罚。” 她微微低下头,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以及惨白如月的侧脸。 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林仙儿十分凄美。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道:“你爹可是仗着你的名号胡作非为呢,任谁问起便大喊自己女儿是江湖第一美人。” 他戳穿林仙儿的伪装:“示弱是你最擅长的手段,我甘拜下风。不过,这个理由还是太牵强吧?” “你的那些情.人不乏家财万贯之人,又岂能让你走上杀人夺宝之路?” “青魔手、鱼肠剑。”花渐浓扫视着跪在雪地上的林仙儿,“单是这两样东西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吧?” “这两样东西居然在你手里。” 宋青书听过鱼肠剑的名字,他一直以为这把名剑是在哪位武林高手那里,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李仙儿手里。 还有青魔手,那可是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九的病气,威力巨大。只是这不是伊哭所锻造使用的吗? “既然梅花盗已经落网,你的那些往事讲出来也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花渐浓毫无同情心,又或者是,他觉得林仙儿口中没有一句真话:“事已至此,如何处置他们,就看各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 不过……青年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凭借林仙儿的三言两语,定会有人为她求情。原本会是阿飞,可现在阿飞与她并不熟悉,又怎么可能会为她担保,并且隐居呢? “江湖事江湖了。” 灭绝师太一甩拂尘,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模样可怜的林仙儿:“杀人偿命。”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并不准备给林仙儿一条活路。对方残害那么多无辜之人,抢夺的金银珠宝足以让一户寻常人家过上一百年的奢靡生活。 只是,林仙儿的同伙不好处置,一个是少林的心鉴——估计还要交给少林他们自己处置。 另一个则是百晓生,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抓到他还真不容易。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与花渐浓无关,他来这里也就只是为了戳开林仙儿的真面目。 随便消磨时间。 之前花渐浓还总说楚留香和陆小凤经常遇见麻烦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他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每一次都会掺和进原剧情。 这些在他看起来没什么的事情,在外人眼中也是大麻烦。 说不定梅花盗的事情过去后,也会有人觉得哪里有麻烦和危险,哪里就有花渐浓。 青年踏出兴云庄,脸上即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恨。 楚留香走在他身侧,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后误以为他心里压着事情。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了一句话。 “搞不懂,怎么都喜欢在外面聊天。” 花渐浓满脸严肃,楚留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哪知一开口就是抱怨。 “冷了?” 白衣男子话刚出口就注意到青年微红的鼻尖,目光柔和下来:“回去后喝点姜汤暖暖,当心染上风寒。” “知道啦。” 花渐浓拉长声音,看样子是觉得有些无奈。但他现在是答应了,回去后还真不一定听话。 对此,楚留香早就习惯。 而中原一点红则是抱着剑跟在花渐浓身后,平时他也如此沉默寡言,只有必要时候以及花渐浓主动开口,他才会应声。 其余时候真如一个缄默的影子。 梅花盗的事情就这么仓促的解决,花渐浓没什么感想,只是在心里暗自想道:“若是之后再发生这种事情,直接把人带到大庭广众之下,随后使用技能。” 多么方便! 他啧啧称奇,甚至觉都能去六扇门抑或是神侯府当个名捕。说不定御封的“四大名捕”会变成“五大名捕”呢。 当然,花渐浓只是想想,他可不想工作。 刚回到客栈,楚留香收到一封信后就再次出门,步履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站在大堂,转过头来看着中原一点红:“李寻.欢呢?” “还在兴云庄。” 黑衣剑客一顿:“有要紧事?” “也不算,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他。” 中原一点红侧目,很快就猜到花渐浓要问李寻.欢什么问题。 无非是关于傅红雪的。 真是奇怪,当初在边城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怎么就对那个少年那么感兴趣? 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心里不免泛起涟漪。 好在花渐浓曾不下一次表示自己喜欢年纪比他大的,黑衣剑客这才打消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大约是一个时辰后,李寻.欢和阿飞总算是回来了。分明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但李寻.欢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并没有放下林诗音,不然每天雕刻的木雕算什么? 只是李寻.欢一直在自我安慰,直到今天龙啸云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将他的自以为是全部打碎。 经历了风霜又身患旧疾的李寻.欢面容比之前憔悴不少,整个人视觉上老了不少。 李寻.欢回来后就看到坐在大堂的花渐浓,动作一顿:“阿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嗯。”花渐浓点头,他转过头,示意李寻.欢坐下聊。 离得近了,青年便清楚地看到李寻.欢沧桑的脸。大概他真的没有同情心,看到这样的李寻.欢非但不觉得可怜,反倒是认为收到打击的李寻.欢更有魅力。 这种被折磨后流露出的疲惫和倦意,实在是让人着迷。 花渐浓轻咳一声,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抛出。 “之前在城外酒馆内我就曾提及过这件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李寻.欢很快就想起来。 “叶开也算我半个弟子。”想起那个少年,李寻.欢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你是想知道他之前的事情?” “不是。” 花渐浓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索事情时的小习惯:“也和白天羽有关。” 听到好友的名字,李寻.欢一顿:“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花渐浓双手交叉,姿态懒散地撑着下巴:“前辈当时还说想从你身上找秘密的人都死了。” 他轻笑一声,唇下那颗痣恰好被大拇指抵着,眼神略柔和,带着笑意:“怎么?我能活下来吗?” “自然。” 李寻.欢总算是露出一抹笑意,面对花渐浓开玩笑似的话,他接受良好。 “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朋友,花渐浓还帮了自己不少,可李寻.欢还是有些谨慎。 “前辈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之后有机会把真相告诉他们。” “他们?” 李寻.欢沉吟:“你也见到了那个孩子?” “傅红雪。”花渐浓提醒,“一个可怜人。背负血海深仇十几年,哪怕大仇得报,他的一生已经被复仇困住。” “相比于之后一直生活在血色之中,还是把真相告诉他更好。” 两个人的角度立场不同,对于李寻.欢来讲,自己是在为逝去的好友保护唯一的血脉。 但对于花渐浓来讲,他不忍傅红雪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梅花庵血案早已水落石出,马空群也死了。”花渐浓一顿,“所以把真相说出来也没什么吧?” 他抬眸看向李寻.欢,语气不像是在征求意见。 “我会考虑的。” 李寻.欢咳嗽几声,抬手给自己倒了被水润喉:“还没向阿浓姑娘道谢。” “之前不是谢过了吗?” 聊完傅红雪的事情,花渐浓便兴致缺缺起来。听到李寻.欢的道谢后随后一提,摆摆手让对方不用放在心上。 “我并非是为了帮你,只是闲得无聊。” “那就谢阿浓姑娘只是解闷儿就能轻易救下我。” 李寻.欢顺着青年的话往下讲,丝毫不觉得花渐浓这幅说辞有问题。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细纹格外明显,就连发间都多了几缕白。这时,直面他的花渐浓才恍然惊觉——李寻.欢老了。 当然,这个“老”并非是那种老得不能动,只是相比于青年时期,李寻.欢明显已经步入中年。 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而是颇为仁地在他身上轻轻掠过。 还是那个俊美的小李飞刀,出手没有任何迟疑,比年轻时多了不少阅历。 “怎么不见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 “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一个去买东西了。” 花渐浓托着下巴,他原本在画圈的手指一顿。梅花盗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似乎也要分开了。 中原一点红明确要和他一起,至于楚留香…… 这人很难猜,若是说分开,对方平日里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倘若一直同行,又不是楚留香能做出来的事情。 话说,究竟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都这么久了,楚留香居然还不回来? 由于剧情线错综复杂,多本杂糅在一起。以至于花渐浓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往往是剧情贴脸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青年轻叹一声,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会流露出一些年轻人的苦恼。 李寻.欢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他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远走关东,结识了神刀堂白天羽。 那个时候,花渐浓还是个孩子吧? 李寻.欢轻笑一声,抬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虽是在笑,但眼底却带着几分怅然。 他的朋友有很多,但龙啸云是他最好的朋友…… “人生在世,得过且过。” 对面在发呆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到李寻.欢的异常,拉长声音将对方的思绪唤回现实。 “因为那么一个人黯然神伤,实在是太……”花渐浓话说到一半停下,反应过来李寻.欢并非是楚留香他们。 他在那几个人面前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被包容惯了。但不是所有都能任由他肆意妄为的,这么说李寻.欢或许会生气。 “哎——” 花渐浓将喉咙里尚未说出的话压下去:“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向前看吧。” 反正再完蛋也完蛋不到哪儿去。 “多谢。” 对于再次道谢的李寻.欢,花渐浓这次没说什么,只是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 约摸是一刻钟后,外出的楚留香总算是回来了。 白衣男子带着一身寒意回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看来是真的遇到了难题。 “怎么在下面坐着?” 楚留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跨步走到两人身边坐下,口吻柔和,风度翩翩。 “等你。”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简直是受宠若惊。 “难得啊。” 他轻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阿浓居然对我如此和颜悦色。” “……”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直起腰,毫不客气:“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们楚香帅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当真是知我者阿浓也。” 原本楚留香是准备过段时间再和花渐浓提及这件事情,但青年主动开口询问,他便将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 最近各处都不太平,官府接到不少报案的,十有八.九都是人员失踪。有男有女,既有平民百姓,也有世家贵族。 这本该是官府的事情,与楚留香无关。奈何他有个朋友——朋友太多也是一种苦恼。 那个朋友的女儿也失踪了,大费周章地找了一个多月,没有丝毫线索。 “所以,你那个朋友托你找人?” “没错。” 楚留香颔首:“我看完信后出去打听了一番,保定府也有不少人失踪。”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么多人失踪,明显就不正常。 李寻.欢:“有组织,且有人预谋。” 他垂眸,也跟着认真起来。 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花渐浓眨眨眼睛,沉默片刻,瞳孔微微收缩——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事实证明,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言出法随了。 楚留香倒了杯水,说出的话和花渐浓心里想的事一模一样:“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处。” 蝙蝠岛。 “蝙蝠岛。” 花渐浓的心声和楚留香的话重合。 听到这三个字,妆容精致淡雅的美人苦笑一声。 得,他的克星。 基本上依靠对视施展的金手指,面对眼瞎的原随云和乌漆嘛黑的蝙蝠岛,简直毫无用处。 花渐浓抬手托着脸,心里想到:“要不算了,那个地方那么危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只是拖后腿。” “阿浓?” 他脸上的情绪太显眼,以至于楚留香和李寻.欢一眼就看出来。 “怎么?你听说过?” 楚留香知道眼前的青年有许多秘密,仿佛未卜先知似的。分明刚踏入江湖一年,但对于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听说过。” 花渐浓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楚留香。 对方可是主角诶,就算没有他,这些事情楚留香都能够完美解决。与其说是自己帮了他们,倒不如说是楚留香在纵容自己玩闹。 “你觉得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叫蝙蝠岛呢?” 思索片刻,花渐浓略有些隐晦地提醒道。 “难道是因为岛上光线昏暗?” “蝙蝠喜欢黑暗的地方,说不定那里连一点儿光都看不到。” “但日升月落,怎么会有地方见不到一点儿光?”楚留香无奈一笑,开玩笑道,“除非他们看不见。” 花渐浓一抬眉梢:“嗯哼。” 青年双臂环抱,继续往下讲:“拐卖那么多人上岛,管理起来也是一种麻烦。”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根本没办法独自行动。” 李寻.欢接上花渐浓的话,随着这个猜想提出来,他的脸色也越加严肃。 “能让一个人无法单独行动的方法有很多,下药、打断腿……”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若有所思,“那个地方又叫做蝙蝠岛,只能是和眼睛以及光线有关。” “蒙眼?” 白衣男子近乎自言自语,他说提出这个猜测后又否认:“不对,这样太简单,总不能是将所有人都变成瞎子吧?” 楚留香原本是随口一说,但话一出口,心头猛地一跳。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迅速地涌上全身。 李寻.欢也是如此,眼中满是震惊:“倘若真是如此,那蝙蝠岛背后的人当真是心狠手辣。” 那么多人,能下得去手也是一种奇迹。 见他们猜得大差不差,花渐浓便放松下来,假借开玩笑的话暗中提醒:“说不定那个人本来就是个变态,毕竟有的人失去什么之后,看到别人拥有就会嫉妒。” “都能做出拐卖人口的事情,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到的呢?” 楚留香深吸一口冷气:“如此恐怖,看来独自前往是不行了。” “你居然还想一个人去?”花渐浓蹙眉,没想到楚留香居然会有这个念头,“你又不是圣人。” “当时并不知道情况。”楚留香为自己辩解,说完这句话后还十分熟练地哄人,“我现在不是正准备找人一同前往吗?” “既然如此,那我便一起去。” 李寻.欢咳嗽几声,病弱也难掩他的气势:“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地方存在,我等又怎能坐视不管?” 在场也就三个人,两个都表了态。 花渐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沉默下来。 不是,这样显得他很逊诶。你们两个是主角,不会出什么事,他可不是啊。 第87章 后人不见今时月 楚留香以及李寻.欢,他们两个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花渐浓是,他向来明哲保身,尽管之前经常会说什么“大不了去死”之类的话。 但真让他去死,恨不得连忙跑各大寺庙道观为自己祈福。 “既然如此。”花渐浓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你们多加小心。”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跟着一起去。 楚留香和李寻.欢非但没有觉得不满,反倒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楚留香,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花渐浓的秘密。 在猜到蝙蝠岛的基本情况后,他心里就在想着该如何劝青年在这里好好待着。 看来不用他费口舌了,阿浓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 “万事小心。” 花渐浓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关心了几句。 他不会武功,也不清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至少有一点能够确定——这两人死不了。 反正死不了,就算受点伤也没什么。 这话乍一听有些毫无人情,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那些接下来跟着他们一同前往蝙蝠岛的无名小卒,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 花渐浓垂眸看着面前的水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这么急?” “没办法。” 楚留香突然沉默下来,他侧目看着身边的花渐浓。天色渐暗,客栈里还没点蜡烛,唯有不远处的火盆散发出些许光亮。 火焰在几人身上不断跳跃着,可他的视线中只有花渐浓一个人的身影。 此次分别,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 “嗯?” 花渐浓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侧目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你总不能是在害怕吧?”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和危险的楚留香,难道也会害怕一个未知的蝙蝠岛吗? “怕。” 楚留香轻笑一声,只是他语气带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还是真的怕。 大约是担心花渐浓继续追问,白衣男子率先挪开视线。 天已经黑了。 再过一.夜,楚留香和李寻.欢就要前往海上的蝙蝠岛。 时间略微有些紧迫,他们甚至连计划还没敲定,更别说准备了。 花渐浓坐了片刻便起身上楼,他走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商量着此次的行动。 听他们两个的意思,好像是敲定大致的计划后就要去采买东西。恐怕要一.夜未眠了,毕竟事关重大。 这些都与花渐浓无关,他上楼后泡了会儿热水澡,很快就上.床睡觉。 中途中原一点红好像来了一次,但坐在他床边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花渐浓只记得自己敷衍对方,“嗯嗯嗯”了半天就将人敷衍走了。 房间内温度并不高,坐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但泡过热水澡的青年缩在被窝里,温暖如春。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坐在他床边。高大的身影透露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以及危险,甚至都能剥夺走不少空气。 但睡着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觉也不算浅,平常房间里发出什么声响就能将他惊醒。 大约是今天太累了吧。 花渐浓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房间内的光线渐渐变亮,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桌椅也渐渐现出原形。 眼下时间还早,哪怕紧闭门窗,也能感受到丝丝寒意透过缝隙涌进房间内。 一道关门声响起,正侧卧在床上的花渐浓听到动静后立刻睁开双眼。但他实在是太困,现在还没到他起床的时间。 睡意朦胧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等视线略微清晰后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就翻了个身继续去睡。 花渐浓抬手挠了挠头,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乱动,头发都有些凌乱。 外面有公鸡在鸣叫,咯咯咯地叫个不停。还没等鸡叫停下,客栈后院的狗又开始狂吠。 睡意尚浓的青年眉头紧皱,抓起被子就将自己整个人蒙起来。 棉被将外面的动静隔绝掉不少,渐渐的,花渐浓再次睡过去。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万籁俱寂。 “哎——” 花渐浓坐起身,先是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时,目光突然一顿。 他枕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沓银票,银票上放着一个荷包,不算大,但很鼓。 这种财力,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花渐浓轻挑眉梢,抬手拿起荷包打开一看。 尽管知道里面装的是钱,而且还这么鼓,但他在打开后还是震惊地瞪大双眼。 金子。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对楚留香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 我的天,简直就是散财童子! 花渐浓的睡意被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看向那一沓银票,这就不用数了,单从数量上就知道是笔巨款。 这些加起来完全足够他这辈子不愁吃穿。 难道是分手费? 青年摸着下巴,垂眸看着荷包里的金子,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楚留香会来打个分手*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尽管他们也没有真正恋爱。 这么大方,除了情史有些丰富外,楚留香似乎没什么缺点了。若是放在现代,简直就是理想爱人。 花渐浓啧啧称奇,将东西收好后才起床。 外面出了太阳,前些天的积雪也化的差不多,原本洁白的雪早就染上了灰尘,白一块儿黑一块儿的。 他披着长发坐在铜镜前——这镜子还是之前花满楼准备的,走的时候特意给他留下。 出行在外多有不便,许多客栈都没有铜镜,对于几乎每天早起化妆的花渐浓来讲多有不便。 有人动了妆匣。 花渐浓一坐下就发现了不对,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些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他探手过去,拉开妆匣一看。里面添置了不少东西,发钗发簪发梳、绒花点翠绢花、金银玉琉璃玛瑙。 简直就是百宝箱。 花渐浓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气,试问,有人看到这一幕能不心动——对金银珠宝。 他喜上眉梢,早知今日,他这几天就对楚留香态度好点儿了。 青年心情不错,一大早起来看到这么多好东西,高兴得他在化妆的时候都哼起歌来。 今天的妆容很清透,似一颗浸在冰水里的青苹果。 中原一点红看到花渐浓下楼时,认真且诚恳地夸赞道:“很好看。” 于是,黑衣剑客成功地看到青年勾起嘴角,眉眼弯弯,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我们收拾收拾也出发吧。” 着浅紫色衣裙的美人拍手道,略微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洁白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只玉镯。 洁白似雪,一时之间,白皙的肌肤都将白玉镯子给比下去。 “好。” 中原一点红收回视线,起身去准备离开的东西。 这次,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简便,直接仿照当初花满楼如何准备的而准备。 身为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中原一点红一掷千金,并没有租赁,而是直接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他不确定花渐浓之后是会继续周游,还是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但提前做好准备会更好,至少他们现在是在路上。 “很厉害嘛。” 花渐浓也没想到中原一点红考虑得如此周到,他披着厚重的披风坐在马车上,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不吝夸赞。 黑衣剑客握紧剑,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但花渐浓知道,这人估计是在心里高兴,只是表现得不明显,情感略加内敛——相比于那些情场高手。 保定再次陷入平静之中,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陆小凤爱吃的那家驴肉火烧今日爆满。 一个少年从客栈中走出,一身干净白衣,暖和的冬装,并非是之前几乎打满补丁的单衣。 他腰间也不是那款盯着木块的铁片,而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剑,通体略窄且场。 阿飞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以及利剑,眼神坚定起来。 他一定会在江湖成名! * 城外,积雪融化之后与土地混杂在一起,处处泥泞不堪。因此,马车行驶时偶尔会晃动一番。 花渐浓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他不爱看话本以及四书五经,倒是对游记很感兴趣。 “此处离相州不远,用不了一个月就到了。” 中原一点红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冷风灌入,将他苍白的脸吹得多出几分冷意。 黑衣剑客放下手,担心冷风吹多了身侧的人会生病。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相州东接澶洲,他们按照这个路线走下去,估计是先到澶洲,然后再到相州。 青年放下手里的游记,挑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目光幽深,流露而出的情绪与他之前截然相反。 中原一点红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有些迟疑。 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是在怀念什么?难道是今早离开的人?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放下手。他向后一靠,那本游记就这么摊开放在膝盖上。 “到我家了。” 家? 这是中原一点红和花渐浓认识以来,从对方口中第一次听到“家”。他还以为对方没有家人,原来是…… “看我做什么?” 花渐浓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视线,很快就明白什么,轻笑一声:“只是一个指代,我在哪儿可没有房子,也没有家人。” “你是相州人?” “嗯。” 美人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有些惆怅:“物是人非,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闻言,中原一点红面色柔和不少。离家久了总会有这种想法。 但花渐浓并不是近乡情怯,毕竟他的家在一千多年以后的相州。也不知道…… 罢了,再提及这些有什么用? 千年之后,自己所认识的人也会和他共照一轮明月。 第88章 同居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到澶洲时是大年二十九,街上热闹非凡,处处可见卖对联和烟花爆竹的。 宽敞的马车经过时,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生怕撞到自己,也怕得罪马车上的人。 有眼力的人单看马车的外表就能看出,车上的人非富即贵。 澶洲距离开封也不算很远,万一是什么大官儿来这儿,他们得罪了人家,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车内,一位身穿竹青鹅黄衣裙的美人单手托腮,脸颊微微朝向车窗,露出精致白皙的侧脸。 外面听上去很热闹,这让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浓重年味儿的花渐浓有些好奇。 “我去订房间。” 中原一点红在马车停下后率先下车,周围有不少人看过来,但很快就收回视线。 噫——这人长得虽然俊,但也太……凶了点。 准确地来讲,是冷淡,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手里有不少人命的冷。 因此,在客栈门口经过的人纷纷避开马车而行,也不敢肆意到处乱看。 “好了。” 片刻后,去订房的中原一点红回来,他站在外面,看着花渐浓撩开车帘出来。 有一种人,只要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被中原一点红身上煞气震慑住的人,在美人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侧目看来。 “这……澶洲何时出现这么漂亮的人了?” 花渐浓本想直接跳下来,但中原一点红的手率先伸到他面前。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抚对方的面子,便将伸出的手搭在对方温热干燥的掌心。 下车后,有个跑堂打扮的少年从客栈内跑出来:“客官,您里边儿请。” 他牵着马去后院,至于车里的东西,中原一点红稍后就会拿回房间。 花渐浓一下来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鞭炮味道,怕不是有小孩儿提前将家长准备的爆竹也放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中原一点红:“一会儿去买些烟花爆竹吧!我好久没玩儿过了。” “好。” 中原一点红自然没有任何意义,认真算起来,他也从未放过烟花爆竹,这些与杀手基本没什么联系。 就连过年,他要么是去杀人,要么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过年。 花渐浓心情不错,收拾好之后就出了门。房门刚打开,他就看到站在一旁等他的中原一点红。 对方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的长剑哪怕没有出鞘,也能感受到浓重的杀意。 “走吧。” 花渐浓微微一笑,眼眸很亮。 两个人认识已经快要一年,面对这张漂亮的脸,中原一点红也有些习惯。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被对方惊艳到。 心跳得更快了。 两人并肩而行,之前中原一点红总喜欢走在花渐浓身后,呈保护之势。对此,青年说了不止一次。 主要是,花渐浓觉得太奇怪,两个人分明是……朋友,这么搞的像是什么小姐侍卫。 他说了四五次,中原一点红这才改过来。 “明天就是除夕,估计要在客栈过了。” 听花渐浓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倘若他们两个早几天到,说不定还能租赁个院子。 毕竟在家里过年和在外面过年,根本就不是一种感觉。 中原一点红似乎听懂花渐浓话语中的隐喻,略加思索:“现在似乎也不晚,只是短租,东西收拾起来也快。” 大不了花钱雇人收拾,总比他们两个快得多。 闻言,花渐浓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也是…… “那先去看房吧。” 花渐浓提议道,眼下还没傍晚,牙人应该还没下班——就是看房的时间有些急迫。 “位置要好、不用特别大、要有个院子。就这些,价钱不是问题。”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房牙面前就出现一张银票。 “两位来的刚好,我这儿刚好有一处院子!” 看到白皙手掌压着的银票,房牙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的册子掏出来,一张张地翻给倚靠在柜台前的美人看。 “这个,一出门就是集市。这个,周围有一大片梅林……” 花渐浓垂眸看着,表情有些平淡,很难让房牙看出他的喜好,因此出价的时候也格外谨慎。 当然,他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能多赚就绝不会少赚一分一毫。主要是,这美人身边站的黑衣青年,着实有些吓人。 房牙将自己挑选出来的房源铺在花渐浓面前,后背满是冷汗。 那人一看就不好惹,自己只是本职工作,也没惹过什么人,对方干什么一直这么盯着自己? 他浑身一抖,总不能是因为干房牙这些年,有客人不满他赚差价 花渐浓看了又看,随后头也不抬地询问:“你觉得呢?” “你喜欢就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花渐浓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去问。 青年面容平静,不喜不怒。只是,他心里有些不满。 租赁房子又不是他一个人住,开口询问也只是想要租一个两人都喜欢的。 花渐浓微蹙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 罢了,对方就是这样的人,他又何必因为一件小事斤斤计较?更何况,中原一点红之前什么地方都待过,就算住荒郊野岭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青年最终选了一处临近集市又不吵闹的院子,随后房牙便起身准备带他们过去看看。 “不错。” 这处院子在城南,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花渐浓进来后环顾四周,还算满意。尤其是庭院有处没铺石砖的空地,听房牙讲,是主人家之前喜欢种菜。 “正好。”花渐浓微微一笑,当场付款,租了一个月。 “好嘞。” 他付款爽快,也没挑三拣四,房牙立刻说道:“您若是着急,我找几个人帮二位打扫一番,不收钱,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入住。” 花渐浓一听,轻挑眉梢,笑吟吟地回答:“那就有劳了。” “哎呦,用不着那么客气。” 房牙笑呵呵的,别的不说,这客人长得如此美若天仙,他也乐意为对方服务。 敲定一切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去买一些东西。比如胭脂水粉、被褥衣服…… 虽然有家具,但被褥之类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准备。 花渐浓看来看去,出去必用品外,还买了几盆花。这些他都以很快的速度买下,并没有认真挑选。 唯有一件事,他蹲在地上看了大半天,模样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妮儿,这几个都很好种的,你一撒种子就行。”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美人,对方纠结好久了,不久买个菜种吗?有什么难的。 眼前这个摊子十分简陋,只是在地面铺了一块布,然后将纸包着的种子摆上。 花渐浓看这么久倒不是觉得难,而是……没几个他爱吃的。 “哎——” 他长叹一声,选来选去还是选了白菜萝卜。 没办法,谁让现在是冬天,其他的不一定能种活——主要是,他也不爱吃。 “十文。” 老人家出来摆摊也不容易,更何况白菜萝卜的种子也不贵。但他没想到,眼前的美人听到后沉默了。 “诶,这可不能再便宜了!” 老头误以为花渐浓嫌贵,立刻开口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不是砍价。” 花渐浓起身,蹲久了腿都有些麻。他面露难色,随后说出了一句让老头无话可说的话。 “身上没有铜板这么小的钱。” “……”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老头就觉得寒意更浓。 “哦。” 看着面前有些风中凌乱的老头,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掏出一块碎银,随后放下。 “快过年了,就当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他拿起种子,毫不在意地和中原一点红一同离开。而留在原地的老头却是沉默下来。 这人…… 他轻叹一声,转过头就看到拎着竹篮跑过来的孙女。 “走了,爷爷给你买糖。” “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种出来。” 花渐浓倒是没想那么多,纯粹是身上真没那么小的钱。那块碎银都已经是他找出来的最少的。 “还差什么东西?” 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也记不清了。 中原一点红垂眸看着身侧的青年,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好像差不多了,要是缺什么,之后可以再买。” “也是……” “不对。”花渐浓面露懊恼,“烟花没买。” 原本出来就是要买烟花爆竹的,结果天都黑了,他们两个一个鞭炮都没有。 “明天除夕,说不定都没人出来摆摊,这个点,店都关了吧?” 花渐浓看着手里的种子,心情顿时低了下去。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见状,连忙开口:“不是还有晚上吗?应该会有人卖的。” 黑衣剑客说罢,又觉得太苍白,于是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别难过。” 大概是中原一点红此时的样子有些好笑,花渐浓原本无奈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他也不是再难过,只是懊悔自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过,现在看到中原一点红露出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也挺有趣。 “那晚上和我一起再出来吗?” “是邀请吗?” 中原一点红反问。 刚才略显生疏的人,这个时候倒是透露出几分进攻性。 花渐浓挑眉,抬手将手里的两包种子亲自塞进对方怀里。纤细的手指意味不明地从黑衣剑客的胸口划过,表面上却是一副礼貌模样。 “或许是吧。” 美人收回手,指尖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逐渐变浓的夜色也不耽误中原一点红看清花渐浓脸上的表情。 “那我认为是。” 他垂眸,语气平和。 “有进步。” 眉眼弯弯的花渐浓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冷不丁地说到。 这是什么意思?前言不搭后语,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 第89章 补昨天三千 两人买的东西是直接送到了云水巷,因此回客栈也只是为了稍作休息。 中原一点红倒是不累,只是逛街而已,于他而言和散步没什么两样。累的人是花渐浓,逛了这么久,他感觉自己腿都要断了。 “在外面吃吧。” 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换了身衣服的花渐浓敲响中原一点红的房门。 夜里冷,白天的褙子不是很遮风。 黑衣剑客依旧是那身黑衣,他垂眸看着站在门口的花渐浓,立刻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 “当心照亮。” 披在肩头的披风颜色略暗,是他落在马车上的那件,没想到是被中原一点红拿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送到你房间。” 发现花渐浓垂眸在看身上的披风,中原一点红担心被误会,于是连忙解释。 原本青年觉得没什么,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花渐浓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美人轻笑,目光慢悠悠地从他身上打量一番,开口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几分笑意和缠.绵:“不过,就算你真的做什么,我也不会生气。” 这句近乎暗示的话成功地让中原一点红呼吸粗重起来,就连那双不似常人的眼睛都深沉不少。 “走了。” 花渐浓率先转身,态度自然,好像刚才说出缠.绵话语的人并不是他。 望着前面那道倩影,中原一点红深呼吸几次,总算是将心里不符合场合的想法压下去。 中原腹地,哪怕是澶洲的晚上都比一些地方的晚上热闹不少。虽已入夜,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卖各种吃食的,卖玩具首饰的,几乎应有尽有。 而花渐浓心心念念的烟花爆竹,走了一条街才在一个犄角旮旯看到。对方衣衫略显破旧,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 “姑娘,买烟花吗?我昨天刚买的,一个还没用呢。” 摆摊的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的摊子也简朴不已,扯了张布铺在地上,布上摆了一些烟花和一串鞭炮。 烟花是小孩子喜欢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少年自己买的。 “怎么买?” 花渐浓驻足,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 对方原本是蹲着的,如今见他真的停了下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又连忙站起身来。 “五十……五十文!” “嘿,你小子,故意坑人家的吧?”旁边有个摆摊卖糖炒栗子的妇人,听到少年的报价后忍不住开口,“就你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五十文。” “现在烟花铺子都关门了,我只涨了一点。” 少年被人拆穿,顿时面红耳赤。他转过头,与妇人争辩着。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都没信心。 “姑娘,你别被他骗了。我昨天和他在一家铺子买的,这些加起来也就三十文。” 花渐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用“文”计量了,但依旧不妨碍他对于少年赚差价的诧异。 “翻了快一番?” 他不清楚物价,毕竟小时候买烟花的时候几十块钱就能买很多,现在挑挑拣拣买一些就要一百多。 而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没买过这种东西,也没反应过来。 “说不定明天还有铺子开门呢。”妇人很好心地告诉花渐浓,“城东有家烟花铺子,老板他媳妇病了,着急用钱,明天肯定会开门。” “谢了。” 花渐浓微微颔首,对妇人礼貌道谢。 而那个被戳穿的少年脸红一阵青一阵,即因为自己骗人被戳穿而感到害羞,又因为妇人戳穿他而生气。 “你若是只涨一点我说不定就买了,但也太多了吧。” “你一看就很有钱,五十文对你来说和路边的石头差不多吧?”少年愤愤不平道。 原以为他要说什么的花渐浓诧异,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我钱多不代表我是傻子。” 青年不想和小孩子计较,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往回走,准备先找个地方吃饭。他走远之后才开口和身侧的人吐槽,眉眼间满是无奈。 “不像。”中原一点红回答后又停顿一下,“或许是看你好欺负。” 青年长相很有亲和力,更不用说今天的妆容很温柔。在中原一点红这些人眼里看来,花渐浓这种目标很好对付。 “切。” 花渐浓有些不满:“我明天就化个有气势的妆。” 闻言,中原一点红面露笑意,尽管很淡,还是被他瞥见了。 “笑什么?难道在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中原一点红立刻否认,“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这个形容简直肉麻,花渐浓哆嗦一下,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对于今天表现还算不错的中原一点红,他难得仁慈不少。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美人嘴角微勾,一颦一笑都格外动人。尤其是周围的光线不算明亮,仅凭街道两旁的灯笼照明。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因此,不仅是站在花渐浓身边的中原一点红被这抹笑蛊惑,就连周围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本来就是在夸你。” 当花渐浓以为中原一点红已经进步很快的时候,对方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可以啊。” 青年脸上原本只是微笑,如今听到这一句,顿时笑容放大。 花渐浓的确有些吃惊,中原一点红话不多,因此每次说话都要很精准,甚至是一针见血。 而之前在楚留香和陆小凤的对比下,中原一点红显得更加沉默寡言。没想到现在对方也会说这些哄他开心的话了。 难不成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比如他,和楚留香在一起久了,有时候思考事情也会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鼻子。 在外面吃过饭后,花渐浓便想回去——实在是有些冷。 哪怕身上披着披风,可寒意还是丝丝缕缕地从各种缝隙里往里面钻。 他脸都快被冻僵,手还算好,能缩在袖子里。可是脸不行,经常风吹日晒,最多用围巾围起来。 以至于回到客栈卸妆的时候,花渐浓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双手捧着脸,格外认真地富有感情地开口:“真是辛苦你了。” 当然,他口中的这个“你”,指的是他的脸。 这一幕略微有些诡异,若是周围有人在,听到长相清隽的青年捧着脸对镜自言自语,一定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花渐浓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似乎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奇怪。 身后的光线略暗,不知道为什么摇曳了片刻,以至于镜中的人脸都晃了晃。 “……” 原本捧着脸的花渐浓动作一顿,周围的安静搭配现在的气氛着实有些古怪。 他沉默着,突然起身往外走,就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灭。 “吱呀——” 原本紧闭的房门在一只白皙的手敲上前打开,露出只着雪白寝衣的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的手停在半空,没想到对方居然没等他敲门就直接打开房门。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面露担忧,打开门后就侧身,示意花渐浓进来说话。 身为杀手,准确地来讲,是前杀手。花渐浓出门时他就听到了,更何况对方还是跑过来。 着实明显。 “没什么。” 花渐浓轻咳一声,抬手摸着鼻子,故作平静:“只是来看看你休息了没。” 说罢,青年转过身来打量着面前的中原一点红:“原来还没休息。” 这幅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刚才一个人时的些许惧意。 只是些许罢了! “睡不着?” 中原一点红认真思索,这些天他们基本都是在一起休息——在马车上。路上的客栈不算多,好在马车的空间足够。 “有一点。” 花渐浓嘴硬,不想透露出自己刚才因为风动被吓到。 他十分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身侧:“好无聊啊,我们来聊天吧。” 这幅模样,中原一点红略加思索就猜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点明,毕竟现在的局势对于他来讲,奖励一般。 身形高大的青年在花渐浓身边坐下,那股淡淡的皂荚香气丝丝缕缕地往旁边钻。 “……” 中原一点红坐下后就没说话,尽管穿着寝衣,但包裹得严严实实,仅能看到脖颈。 这么沉默做什么? 花渐浓哽住,觉得现在的氛围似乎更加奇怪。无奈之下,他只好主动开口:“你穿白色也挺好看。” “和他比呢?” 这个“他”都不用猜,十分明了,说出来和直接报上名字没两样。 “吃醋了?” 花渐浓不答反问。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脱,略微清淡的颜色和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 中原一点红低垂下眼睛,纤长的眼睫将眼中的情绪遮去。 “是吗?” 突然,他怀里多出一个人来。 花渐浓毫不客气地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伸出手来硬生生将青年低下的头抬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他感受到此人结实有力的肌肉——尤其是腿上的。 “我……”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跳加速,双手忍不住落在怀里人的腰上。 “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花渐浓故意拉长声音,“还是因为这样,心里在想别的,来不及回答?” 中原一点红颈侧青筋鼓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怀里的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暖香根本无法忽视,微甜,无时无刻不在勾动他的心神。 而花渐浓没得到回答,这次又将手落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涂了浅粉色的指尖就搭在领口。 只要他指尖轻轻一勾,就能够将中原一点红整齐的领口拉开。 第90章 你做的不行 中原一点红的视线从花渐浓的眼睛一路向下扫,最终落在对方搭在自己衣领处的指尖。 他丝毫没有被调.戏的怒意,准确地来讲,他巴不得对方扯开自己的衣服。 “嗯哼?” 花渐浓姿态慵懒,哪怕是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也不认真,松松垮垮的,稍有不慎就会跌到在地。 因此,中原一点红将胳膊收紧些许。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几乎要紧贴在一起。不止是体温和身上的味道,就连呼吸都快交融在一起。 身为成年人,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清楚地知道此时双方心里的想法。 冬夜,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就连呼吸时都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空气有些粘稠? 刚才那个问题,回不回答已经无所谓了。眼下,无论是问出问题的花渐浓,还是要回答的中原一点红,都陷入了另一种氛围。 浅色的指甲还是勾开了整齐的衣领,微凉的指尖接触到略滚烫的肌肤时,双方都明显愣神。 花渐浓觉得指尖被中原一点红的体温烫到,下意识地想收回手。 但一只十分有力的掌心直接贴在自己的手腕,稍一用力,他整个手毫无缝隙地贴在那片苍白的肌肤上。 中原一点红胸口的肌肤并不细腻,最先感受到的便是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这小半年以来,他没有再受过伤,因此,身上的伤全是之前的旧伤。伤疤的颜色有深有淡,看上去很是吓人。 平日里处处遮掩的中原一点红在这时变得大方起来,他牵引着花渐浓拉开自己的衣领。 顿时,大片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迫不及待?” 主动权在花渐浓手里,他丝毫不急,饶有兴趣地看着中原一点红主动将自己呈现。 “嗯。” 若是之前,中原一点红定会收敛。但现在不一样,他的确迫不及待。 想要和眼前的人紧密相依,想要确定对方的存在,更想确认他们两个此时是在一起的。 房间里的光线不甚明亮,中原一点红的眼睛在此刻散发出些许光亮。原本犹如幽潭一般的绿眼,此时更像是通透的翡翠。 若说一个最喜欢的部位,除了某处,花渐浓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 幽深,带着冷淡和讥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偶尔又会透露出些许的温柔。 两人对视着,突然,花渐浓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抬起手探向中原一点红的眼睛。 他伸手时中原一点红就已经猜到什么,于是很纵容地闭上眼睛。 最先被触碰的是搭在眼睛上的眼睫,有些酥麻,因此忍不住颤抖。紧接着就是眼皮,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青年带着香气的指尖。 房间里有些冷,相比于只穿了一件单薄寝衣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的指尖更凉一些。 对视简直比亲吻还要暧.昧,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双方便已经忍不住拉近距离。 花渐浓闭上眼睛,原本落在腰间的两只手被分出一只,几乎不容置疑地摁在自己后脑勺。 唇齿相接,耳鬓厮磨,呼吸粗重。 中原一点红的吻略青涩,但攻击性很强,恨不得将花渐浓给一口一口撕咬吃进去一般。 只是一个吻,花渐浓就有些招架不住。他眉头紧蹙,贴在中原一点红胸口的手掌用力推搡。 “呼——” 披发的青年喘息着,眼尾微微泛红,眼含春情,脸颊犹如枝头桃花。 “阿浓。” 在这种时候,呼喊名字远比说情话更让人心动。 花渐浓忍不住挪开视线,他还在细细喘息着,很快就发现变化。于是,刚才还略显温情的人侧目:“这么血气方刚?” 他说的委婉,可中原一点红又怎么会听不懂?顿时,搭在腰间的手略微收紧。 房间内,在桌面灯盏上正在燃烧的蜡烛被隔空熄灭。 黑暗之中,衣物摩挲的声音很明显。一件件衣衫落花一般被丢在地上,一件叠着一件。 “嘶——” 花渐浓轻嘶一声,双手紧紧地抓着枕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接将脸埋在枕头里,将所有的声音掩盖。 一只大手自身后探来,手指灵巧地将他的脸和枕面分开。 “我喜欢你的声音。” 中原一点红直抒胸臆,短短的一句话就将花渐浓说的面红耳赤。 都这么说了,那为什么不停下来? 青年紧闭双眼,哪怕尽力压抑声音,但还是时不时地发出一声闷哼。仿佛被打了似的,听上去好生可怜。 中原一点红直起腰,单手钳制住花渐浓,目光从对方光滑的脊背一一扫过。 “阿浓……” “阿浓……” 哪怕花渐浓想要阻止他,但依旧不成功,只能被迫听着对方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一点红……你混蛋!” “嗯。” 中原一点红对于花渐浓的指控供认不讳,甚至还刻意将对方翻了个身。 “!!!” 花渐浓因着这个举动,整个人顿时抖起来。 宛如暴雨中的梨花,颤颤巍巍,雨水哗哗落下,被冲刷之后更显清新雅丽。 “滚……” 许久……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后,花渐浓闭着眼睛,就连骂人时都有气无力的。 对此,中原一点红弯下腰脸,用脸颊蹭着对方被细汗打湿的脖颈。 “阿浓……” 如今的花渐浓一听到对方这么叫自己,总觉得渗人。仿佛又回到刚才一阵阵无力之中,整个人犹如被猛兽压在身下用利齿撕咬喉咙的猎物。 “不想理你。” 大概是说话时的有气无力,以至于花渐浓说这句威胁的话时,更像是在撒娇,抑或是调.情。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低下头时,被抓的散开的长发也从肩头滑落。 发尾被打湿,略微有些黏腻地粘在一起。 “睡了。” 假如让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又要一巴掌拍过去。 * 原本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入住新家,但因某些原因,直到午后才搬进去。 从客栈到云水巷不太远的距离,一路上花渐浓没有搭理中原一点红一句,哪怕是一个语气都没有! 看着一言不发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警铃大作:“难不成是在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但两人一开始不是很合拍吗?还是因为让他停下没停下? 中原一点红陷入深思,大约是想要哄人开心。到云水巷后,他十分勤奋地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花渐浓房间。 黑衣剑客那双手没再握锋利的剑,而是把那些明显是女子用的衣服和妆匣稳稳地端进房间。 花渐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种冷漠。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怒意。 难道他真的在生中原一点红的气? 那倒没有,青年虽然心胸不大,但心眼也没那么小。他一路上不说话纯粹是因为——嗓子哑了。 虽然之前几次也有过嗓音沙哑的经历,但哑成这样,几乎说不出话还是第一次。 都说不出话,又干嘛要交流?还不够累的。 花渐浓的确很累,虽然午后才醒,但他根本没有完全清醒。不止是身体上的累,还有精神上的。 某个人在察觉到他累时好歹还能停下来,但中原一点红,这人实在是太可怕,根本听不懂话一样。 又不是之后两人就生离死别,至于这么疯狂吗? 收拾好房间的中原一点红站在距离花渐浓不远的地方,抬眸望着他,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情绪。 但……怎么透露出一种可怜? 花渐浓被这个想法震惊到,脸色一变,不由得在心里怒骂:“这算什么可怜?可怜的明明是我!” 不知为何,原本坐在窗边的人脸色一沉,似乎更生气了。 明明不久前还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 中原一点红不安起来,他回忆着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每一个细节。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他脸上的情绪有些明显——至少在花渐浓眼里。 青年冷哼一声,终于妥协。他抬手,冲着站在一旁犹如石像的中原一点红勾了勾手指。 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滑落至手肘处,露出洁白的手臂,上面吻痕齿痕交错,甚至还有手指印。 瞥见这一幕,中原一点红顿时明白。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瞬间充斥着内疚,在发现花渐浓喊自己时,连忙上前。 “阿浓……”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被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冷酷剑客,居然会露出这幅模样。 花渐浓抬眼,横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喉咙,眼中满是控诉。 见状,原本就有些内疚的中原一点红都快被愧疚淹没。挺拔的脊背弯下,整个人单膝跪在花渐浓面前。 正当不想开口说话,以免听到自己沙哑声音的花渐浓以为他要道歉时,宽肩窄腰的中原一点红抬手环抱住自己的腰。 随后,将脸埋在他腿上。 “……” “你是谁?快点从中原一点红身上下去!” 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到,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中原一点红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之前的黑衣青年可不是这个样子?难不成经过一.夜还能迅速改变性格? 都说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十分纵容花渐浓,对其抱有巨大的滤镜。但反观花渐浓,又何尝不是对这两人纵容? 他居然真的觉得中原一点红是一个纯情且不善言辞的人,全然忘了,对方可是被无数人指骂过“为人偏激、行事毒辣”的狠人。 中原一点红很复杂,一方面,他是个杀手,偏激毒辣。但另一方面,他从未占过别人的便宜,相比于一些人,他堪称君子。 不过是近乎迂腐。 因此,中原一点红眼下做出这个举动,着实是让花渐浓震惊不已。 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一个杀手最擅长引敌深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包饺子 花渐浓分明穿着厚重的冬装,却觉得对方的呼吸穿透衣衫,一丝不落地落在自己身上。 让他不由得想到昨晚,赤.裸着上身的中原一点红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腿。 正事不做,非要侧过脸在细腻的肉上咬一口。 牙印现在还在那儿,还好并未外人能够看到的地方,不然他可真要红着脸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阿浓,我错了。” 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道歉,于他而言,只是一句道歉,若是这样就能让花渐浓原谅自己—— 他能一天一直重复这么一句话。 “行了。” 花渐浓大概是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不由得抬手推搡着趴在自己腿上的中原一点红。 “已经午后,过年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准备。” 青年沙哑的声音响起,家里确实是打扫好了,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年味儿。 院子里没有挂红灯笼,门上也没贴对联…… 闻言,中原一点红这才松开胳膊,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印上衣裙的褶皱。 花渐浓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抬手,把中原一点红的脸颊当做面团揉搓:“我一会儿列个单子,你快去买。” “好。” 微微颔首应声的中原一点红看上去略微有些……乖巧。 真是可怕,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将“乖巧”这个词和杀人如麻的中原一点红联系在一起。 花渐浓起身,扯了张纸,随手写了一大张。过年要用的东西全在里面,就连守夜要吃的蜜食都写上了。 写罢,他抬手在墨迹未干的纸上轻轻吹了吹,随即递给身后的中原一点红:“喏,你去买吧,我去买菜。” 闻言,中原一点红抬手接纸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面前妆容清淡的青年。 “嗯?” 见中原一点红没什么反应,花渐浓发出一声疑问。 “你要下厨?” 黑衣青年脸上有些诧异,像是对花渐浓要去买菜这个行为感到疑惑。 “嗯哼。”花渐浓微微颔首,他微抬起下巴,看表情还挺得意,“你可是第三个吃到我做的菜的人。” 他原本是想让中原一点红觉得幸运,哪知对方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前两个是谁?” 花渐浓轻笑:“当然是花满楼和陆小凤了。” 说罢,他抬手推搡着中原一点红往外走:“快点儿,一会儿就来不及的!” “嗯。” 中原一点红任由青年将自己推搡出门,随后两人在巷口分开,一人往东去,一人往南去。 去买菜的花渐浓在心里盘点着待会儿要买什么,他虽然会做饭,但也只是一些家常菜。 他们两个,吃的应该不多。这么看,三四个菜就够了。但今天过年,哪能只有三四个菜? 青年面露沉思,这幅认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不知道中原一点红那边究竟怎么样,花渐浓倒是顺利得很。他原本就来的有些晚,不少摊贩都急着把东西买完回家过年。 因此,他在买菜的时候特别顺利,大部分摊贩都以低价卖给他。更有甚者,见他好看,还送了不少东西。 对此,花渐浓当然高兴,提着东西就往回走。 他回去的比中原一点红晚,但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一回来就拎着菜去厨房。 先把菜给洗了,单是洗菜都花费花渐浓不少时间,蹲在地上一直低头,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 水是冷水,手刚伸进去就被冰得刺痛。花渐浓洗了片刻,受不了将手抽出来,等缓过来后再次洗菜。 如此重复数遍,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都变得通红。 将所有菜洗完之后,花渐浓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蹲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他直接将被冷水泡的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上。 顿时清醒。 买的肉很新鲜,稍微处理一下就可以。 青年将发髻一拆,直接全部挽在脑后,仅有几缕碎发在鬓边。眼前的东西才处理了一半不到。 花渐浓轻叹一声,小时候这些都是他.妈在做,他只是坐在一旁偷吃,偶尔帮他爸贴一下对联。 轻松得很。 待长大后,年味儿莫名就淡了许多。就连饺子都不再亲自包,而是煮速冻的。 一时之间,花渐浓不由得有些怀念,眉眼之间都温柔不少。 中原一点红买完东西回来,刚踏入院子就嗅到空气中油炸的香气。除此之外,厨房里的动静也不小,砰砰砰的,一听就是在用刀砍着什么东西。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些还只是一小半,其余的店家差人帮忙送了过来,人还在后面。 “这么多?” 正忙着炸丸子的花渐浓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头也不回,直接开口吩咐:“你把旁边的排骨剁一下,不要太大,也别太小。” “嗯。” 中原一点红挽起袖子,相比于杀人,切肉简直易如反掌。他用不了一刻钟,就已经在花渐浓的指令下将所有的肉处理完毕。 “这边没你什么事了。” 花渐浓察觉到凑过来的中原一点红,随口说道。 他正在炸小酥肉,耳边呼吸时的热气十分明显。厨房里火热朝天,面前的油锅滋啦作响,小酥肉的香味儿四处飘荡。 挽发的青年将衣袖挽在手肘处,露出白皙的胳膊,上面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青一片红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什么人揍了。 花渐浓抬手捏起一块刚出锅的小酥肉,动作十分自然地递到中原一点红嘴边。 他只是学着当初他.妈打发他的样子打发中原一点红,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而中原一点红却是一愣,看着递到嘴边的小酥肉,以及那双泛着红的手指。 “啧。” 这声代表着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中原一点红这才略微低下头咬着小酥肉。 花渐浓收回手,依旧沉浸在做菜中:“你快点把灯笼对联什么的装饰好。” 他吩咐着,两人分工明确,仿佛真的是一家人般。和谐、温馨,处处充满着烟火气。 “好。” 中原一点红颔首,刚出锅的小酥肉很酥脆,肉似乎腌制过,嚼起来带着淡淡调料味。 手艺不错,根本没有说的那么一般。 黑衣剑客转身出了厨房,拎着一串小灯笼,纵身一跃便落在院中那颗大树上。 这点儿高度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讲,根本不需要梯子。 厨房内,花渐浓忙得热火朝天,犹如在玩真人版经营游戏。他做的基本上是自己的拿手菜,就算不是特别好吃,但也并非难吃到无法下咽。 一整个下午,原本普普通通的院子渐渐增加了浓重的年味儿。照明用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灯笼。院子里的树上还特意挂了一串巴掌大的小灯笼。 大门口也提前贴好了对联——无论是中原一点红还是花渐浓,两人都是孑然一身,根本不需要走亲戚。 因此,今晚守夜之后,明天不一定能早起——专指花渐浓。 入夜时,院子里灯火通明。不知道哪家率先点了鞭炮,紧接着,整条云水巷都开始接连不断的噼里啪啦声。 中原一点红看着院子里不断炸开的鞭炮,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充盈着胸口。 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他心里想道,今天是他这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候。不仅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两个。 犹如货真价实的亲人一般忙碌着过年的事情。 “一点红!” 厨房里,花渐浓大喊一声。 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中原一点红果断转身往厨房去,随后便看到花渐浓擀好了饺子皮:“喏,包饺子。” 虽然中原一点红也会做饭——只是野外,但包饺子对于他来讲十分陌生。 花渐浓手上沾满白.花.花的面粉,一抬眼就看到站在桌子前沉默的中原一点红。 他心中了然,于是示意对方先坐下。 随后,青年将饺子皮放在桌子上,随后给中原一点红演示一番:“好了,你试试。”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神情认真,用湿毛巾擦了擦手,这才开始包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饺子。 花渐浓就在旁边盯着他,目光认真,似乎是在估摸着他能不能胜任这个任务。 因此,拿惯杀人剑的黑衣杀手,十分严肃地托着柔软至极的饺子皮包饺子。 “太多了。” 第一个饺子以露馅结束。 馅料从裂开的饺子皮溢出,像是在嘲笑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你少放一点。” 面容温和的青年眉眼弯弯,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他当初也是这样,包的饺子要么当场裂开,要么干瘪犹如营养不.良。 剩下的饺子下锅一煮,基本都原形毕露。 好好的饺子顿时变成面片汤,全部拨给他爸吃。 中原一点红藏在黑发后的耳朵略微泛红,好在表面上一副冷静模样,多多少少挽回点面子。 “嗯。” 他再次拿起一张饺子皮,这次他特意少放了馅料,只有上次的一般。 第二个饺子终于完成,虽然有些丑。 “好了,就这样。”花渐浓弯眸一笑,眼睛亮亮的,“你接下来就包饺子吧。” 他转过身,站在灶台前,旁边的两个瓷盆里放的是炸好的丸子,萝卜的,以及炸好的小酥肉。 面前的大锅随着花渐浓倒入葱姜蒜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香气顿时炸开。 中原一点红抬眸,看着背对着他的花渐浓。青年围着围裙,腰肢纤细,原本挽好的长发有些松散,颇具凌乱美。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没断过,但在当下的厨房,中原一点红什么都听不见。 真好,能遇见花渐浓,真好。 第92章 小贼哪里跑! 入夜,堂屋内的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糖醋排骨、清炒白菜、清蒸鱼、梅菜扣肉、洋葱炒蛋…… 除此之外,还有复炸后的小酥肉和萝卜丸子。 花渐浓坐下,身上不免沾上些许油烟的味道。他的手指泛红,尽管做菜的时候被火暖着,但还是没有恢复到平日里的白皙。 他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于是弯眸一笑:“怎么了?” “你的手。” “不要紧。”花渐浓将筷子递过去,“快点吃,一会儿就凉了。” 他说罢,便一直盯着中原一点红。 黑衣杀手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夹起一块糖醋排骨。 酸甜可口,酱汁裹着肥瘦相间的排骨,一口咬下去似乎都能尝到迸溅出的汁水。 “很好吃。” 不等花渐浓开口询问,中原一点红率先夸赞。 “那就好。” 忙活这么久,不仅做出一大桌子菜,就连饭后水果都准备好了。若是再指指点点,当真不是人。 就算不好吃,中原一点红也会认真吃完。 “冬天没多少水果,只买到了苹果和橘子。” 花渐浓轻叹一声,不由得怀念起之前在冬天也能吃到的草莓以及其他水果。 他不爱吃苹果,觉得这是一种十分无聊的水果,就像是白开水一样。方才他切了几个苹果,用糖和橘子汁腌渍,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外面的温度不高,简直就是天然的冰箱。 虽已入夜,但外面灯火通明。夜空中炸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仔细看还有人放飞孔明灯。 花渐浓吃着饭,脑子里却在想一会儿要不要去外面看看。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街上一定很热闹。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氛,浓重的年味犹如梦境一般。 “一会儿出去逛逛吧。” 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花渐浓,反倒是中原一点红。 黑衣青年将花渐浓眼中的情绪尽数看在眼里,于是,在对方开口之前主动提及。 “好啊。” 花渐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眼睛中的情绪已经十分明显,看上去的确很开心。 只要他开心,中原一点红心情就会好。 桌子上的菜并没有吃完,剩下一些。不过相比于花渐浓家里能够吃到十五的剩菜,这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放下筷子的中原一点红,青年单手托腮,提议道:“守夜的时候再煮饺子吧。” 说罢,他起身往自己房间走:“我去换身衣服。” 花渐浓身上的衣服满是油烟味儿,他可不想穿着这身衣服去外面逛。 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中原一点红并没有坐着等待,而起起身收拾。菜似乎还要留着,他便找东西扣住。 随后便拿起两人的碗筷去洗。 花渐浓做饭,他洗碗,再正常不过。 若不是今天大年三十,对方非要自己下厨,按理来讲,无论是做饭洗碗,都应该是中原一点红的工作。 等中原一点红洗好碗筷从厨房出来时,花渐浓已经换好衣服。 时间不足以青年再化一个精致的妆,于是,他只用脂粉稍微点缀一下,将自己的面部轮廓修饰得温和一些。 长发松垮挽在脑后,层层叠叠的发圈柔软地垂着,其余长发用红线束起。 “走吧。” 花渐浓肤色本就白皙,哪怕只画了眉涂了口脂,看上去也犹如化了妆一般漂亮。 他手腕上的镯子再次出现——做饭的时候刻意摘下来,生怕损坏。 “嗯。” 中原一点红抬手,将青年发间没插稳的发簪重新扶稳。 花渐浓发间的点缀大部分很简约,唯有一支钗,是用豆绿色的玉石点缀小珍珠串成。 因此,青年行走间,这支发钗就会发生清脆的声音,但不大。仅有他自己以及身侧的中原一点红能够听到。 “下午听卖菜的老伯说长街会有舞火龙的。”花渐浓披着厚厚的披风,夜里的冷无法打消他此时心里的兴奋,“我们去看看吧。” “好。” 中原一点红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幅度很小。 街上的人不少,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有行色匆匆的大人,亦有举着灯笼乱跑的小孩儿。 花渐浓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他侧目看去,只见中原一点红表情认真:“人太多,当心走散。” 这个理由骗骗小孩子还可以,骗他? 尽管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是什么想法,但花渐浓还是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 寒冬,但中原一点红的掌心温热干燥,犹如火炉一般。 原本觉得手冷的花渐浓在察觉到这一点后,更是毫不在意,直接将人当做暖手用的。 “哇,你吃糖葫芦吗?” 面容温柔漂亮的美人侧首抬眸说道,而她身侧长相俊朗但有些不好惹的黑衣青年微微颔首。 周围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一声般配,就是那男的着实有些凶。 好像除那位美人之外的人靠近他,都会血溅三尺一样。 见状,原本热闹拥挤的人群,在两人路过时硬生生地给让出一条路来。 原本还没察觉到奇怪的花渐浓,在瞥见一个小孩儿在跌倒后连忙爬起时顿时明白过来。 “哈哈哈。” 长相漂亮的美人弯眸笑出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指向性。 “……” 中原一点红无比沉默,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和哪些人计较做什么?自己被许多人害怕,这个事情他早就知道。 不过,能够博美人一笑,已经很不错了。 花渐浓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倒不是因为他小气。中原一点红对于这种小吃没什么太大的欲.望,而他自己,尝过一个便不吃了。 于是,青年十分顺手地将咬过的冰糖葫芦递给身侧的黑衣青年。 一身冷气与煞气的黑衣人手里拿着红彤彤并且包裹着晶莹剔透糖壳的糖葫芦,两种颜色的对比,不管怎么看都不相衬。 冰糖葫芦像是代表着童真和欢乐,和杀人无数的杀手十分不匹配。 不过,这是花渐浓给的,就算是不喜欢吃,中原一点红也会认真吃完。 虽然刚吃过饭,但花渐浓在看到一些小吃后还是有些走不动。 哪怕是同一道菜,但家里和外面做的完全不一样——感觉不一样。 青年站在一个摊子前,摊主卖的是小元宵,煮完之后淋上一层桂花蜜。 金黄色的蜜汁混杂着朵朵桂花,下面是雪白圆润的小元宵。不仅好看,看起来应该也很好吃。 花渐浓毫不犹豫地付款,他在接过来后反手递给了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并非是吃过后不想吃,而是全新,完全没有动过的。 “???” 中原一点红看着面前的桂花蜜元宵,随后又抬眸看着表情平淡自然的花渐浓。 这是什么意思?买完后发现不喜欢? 黑衣青年若有所思地接过来,不过,他很快就听到身侧的人开口说道:“薛家庄在南方,虽然不知道你们杀手过不过年,但按照传统,应该是吃元宵的吧?” 说罢,花渐浓又转过头来看着中原一点红:“还是说汤圆?” 他耸耸肩:“我不会做这两个,你就将就着吃吧。” 这时,中原一点红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买这个是为了专门送给自己。一时间,他心里不由得激荡起来。 原本浑身冷意的杀手低垂下眼眸,多多少少透露出几分柔和:“没事,这是我第一次过年,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中原一点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的人,自他有意识起就已经成为杀手。 或许是个孤儿,和他那些师弟们一样。 薛笑人不仅是他们的师父,还是薛家庄的二庄主,每年的这个时间,对方都会留在薛家庄。 至于他们,除非没有任务,不然都是在杀人。就算那天没什么事情干,也都是去做自己的事情。 从来不会聚在一起吃喝——杀手不需要这种温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杀手组织已经解散,而中原一点红自己也脱离了薛笑人的控制。 “无所谓啦。” 花渐浓摆摆手,像是在安慰中原一点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青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必须规定在哪儿就要吃什么。与他而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家里也是这样。 有时候还会把汤圆和饺子一起煮,谁想吃什么就捞什么。 大约是因为今天比较特殊,花渐浓总会想起之前的日子。准确地来讲,他爸妈对他也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差。 是比较典型的家庭,因此,出来工作后他就很少回家,只是按时打钱回去。 如今他已经不在,也不知道他爸妈会怎么样。 “哎——” 情到深处,花渐浓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几分惆怅。他这幅模样成功地让中原一点红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 “阿浓?” 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中原一点红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应该喊对方一声。 似乎不这样做,眼前的青年就会化作一团雾气散开似的。 “嗯?”花渐浓抬起头来,早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走,前面好多人,去看看。” 很少有人能够抵抗住不去看热闹,除了中原一点红这种人。 “嗯,小心。” 中原一点红抬手扶了一把被人撞到的花渐浓,随后便和平常一样走在对方身侧。 走了约摸几步,身侧的美人突然脚步一顿,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 花渐浓蹙起眉,抬手在腰间摸了摸。 “啧。”青年面露不满,眉眼低压,情绪明显不好,“东西被偷了。” 听到这个,中原一点红顿时想起刚才那个撞到花渐浓的人。 “我去追。” 话音刚落,杀手便犹如一道鬼影般离开。 第93章 新年快乐 花渐浓倒是没有特别着急,腰间的那个荷包里并没有放钱,只是用来装饰用的,里面只有一些香料。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对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偷走。他自己没察觉到也就算了,中原一点红也没察觉到。 身为一个杀手,不至于连有人偷东西都发现不了。 花渐浓环顾四周,在旁边的饮子摊坐下。 看来那个小偷还挺厉害,不过他每走多远,应该可以追上吧?中原一点红的轻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那些以轻功闻名的人。 一个小贼,总不至于让人跑了。 青年不好意思单纯地坐在对方摊子上,于是点了碗紫苏饮。天寒,饮子是热的,酸甜口,倒不难喝。 中原一点红一走,有几个怀揣着其他心思的人走到花渐浓面前。礼貌的人青年温声婉拒,面对那些态度恶劣目光恶心的,他直接控制对方自抽几个嘴巴。 一时之间,不算大的饮子摊热闹起来。 围观的人看到那些有名的恶霸丢脸,顿时笑出声来。他们这几个平常坏事做尽,专门调.戏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姑娘。 没想到今天倒是吃了个瘪。 花渐浓面不改色,端坐在一旁,好似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因此,那几个恶霸抽自己嘴巴,众人爽快的心情远远超过疑惑。 突然,围观的众人连忙四散而走,像是看到什么吓人的事情。花渐浓抬眸,一眼就看到面色苍白的中原一点红向自己走来。 青年一顿,将手里的碗放下:“没抓到?” 听他的语气,还带着几分诧异。毕竟中原一点红一个二流高手,居然抓不到一个小贼。 “嗯。” 黑衣剑客一五一十地回答着:“那人轻功很好。”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面露诧异。能让一个江湖高手做出这个评价,那个小贼的轻功到底有多好? “有多好?” “和楚留香不相上下。” 听到这个,花渐浓眼中的震惊更加明显。要知道楚留香可是以轻功闻名的,相比于此人的武功,对方的轻功更加被人熟知。 若是在江湖上随意拉一个人问“江湖上轻功第一的人是谁”,十有八.九都会得到“楚留香”的回答。 “澶洲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花渐浓起身结账,和中原一点红一起往外走:“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这个人倒是让人担心。” 他的担心并非随口一说,今天只是被偷了个荷包,万一哪天那人在经过时直接捅一刀呢? 有极好的轻功傍身,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奈何不了对方。 走着走着,花渐浓双眸微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纵观天下,还真有一个的轻功能和楚留香比拟,甚至不止是轻功。 “司空摘星。” 美人朱唇轻启,缓缓念出一个人名。 “你怀疑那个人是司空摘星?” “嗯。”花渐浓接着往下讲,“毕竟盗术和轻功能堪比楚留香的人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比楚留香盗术高的人没有他轻功好,比楚留香轻功好的人没他盗术高。 这两样都比楚留香差不多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司空摘星来这里做什么?” 中原一点红和花渐浓都觉得疑惑,不过,知道这人是司空摘星后,花渐浓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这人易容的功夫极佳,找不到他也正常。”花渐浓放松下来,莞尔一笑,“就随他去吧。” 毕竟两人出来可不是抓小偷的,总不能因为一个小贼影响自己的兴趣。 “火龙一会儿从这条街过,我们去个视线好的地方。” 花渐浓提议道,街上挤满了人,几乎是摩肩接踵,皆是为了舞火龙而来。 一年中也就这几天热闹,站在这里往前一看,全是黑压压的人。 这个倒是好解决,中原一点红探手揽过身侧的青年,纵身一跃便落在旁边的高楼上。 “快到了。” 花渐浓刚站定,一抬眼就看到远处的火光正在往这边来。 隐隐还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相比于近视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看得更清楚,甚至都能隐约看到为首举着龙头的人长什么样子。 “听说这里实物会有社火,到时候说不定和今天一样热闹。” 花渐浓若有所思,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火龙。 两人所处的位置略高,灯火比他们稍矮些许,因此,下面的万千灯火顿时映入青年的眼眸。 中原一点红转过头,目光习惯性地落在花渐浓脸上,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眸中闪烁的光。 好看,犹如星河。 不,比星河还要好看。 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已经到眼前的火龙,惊叹出声。 之前,这种表演似乎景区会多一些,一些地方也有,不过宣传不多,没几个人知道。 在景区看和在这里看,简直就是不一样的感觉。 当巨大的、正在燃烧的火龙从身边经过时,那股热烈的烫意将周围的寒冷驱散。 耀眼的火光闪过,眼前再次恢复正常时,只觉周围黯淡不已,犹如亮灯的时候被人按下了开关。 花渐浓眼中的兴奋还没消失,眨了眨眼睛,眼前闪烁不已。 从光亮猛地回到正常光线都会出现这种情况,更别说夜里。 “真有意思。”青年雀跃不已,“走吧,我们去看别的。” 闻言,中原一点红抬手带着人从屋顶一跃而下。动作轻盈潇洒,犹如一只乘风而起的鹰。 花渐浓摸了摸鼻子:“嗯……接下来去哪儿呢?” 他们两个都是初来乍到,人不生地不熟的,澶洲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都不知道。 就连今晚有舞火龙的表演也是卖菜老翁告诉他的。 中原一点红没开口,反正他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和花渐浓待在一起,哪怕是坐在荒郊野岭他都觉得有趣。 当然,花渐浓怎么会去荒郊野岭。 青年认真思索片刻,默默提议道:“要不去上根香吧。” “……” 中原一点红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你信佛?” “那倒没有。”花渐浓耸耸肩,“就是图个吉利。” 就像是之前和朋友去旅游,去各大道观寺庙里都会去拜一拜。都不信,但都拜。 最好是能够一.夜暴富。 在之前来看,这种现象还挺普遍,多的是去财神面前拜的,就连公园里的许愿池都不放过。 听到花渐浓的解释,中原一点红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原先还担心对方信这个,毕竟自己手里有无数条人命。 若是让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担心着什么,定会狠狠嘲笑他一番。 好在他不知道。 中原一点红垂眸看着身侧的人,缓缓点头,回答着对方刚才的询问:“好。” 不过,许愿的话,自己的愿望应该不会实现。 城内有座规模不小的寺庙,平日里香火就不少,更别说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一同前去,相比于兴致勃勃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倒是显得格外的平静。 毕竟像他这种手上沾满鲜血,从尸山血海而来的人,不管许什么愿望都会被无视吧? 因此,在许愿时,中原一点红并没有将自己心里最想得到的写上,而是写了句最寻常的吉祥话。 而一旁的花渐浓则是十分谨慎,他甚至都觉得这一块木牌都不够他写的。愿望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排在第一位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乞求的愿望写上——一.夜暴富。 身边的中原一点红将花渐浓的愿望看得清清楚楚,意料之外有情理之中。 也是,这确实是青年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毕竟哄一个生气的花渐浓,哪怕不说话,只要掏出银票就行。 这时,中原一点红突然庆幸起来,还好自己之前物欲极低,雇佣他杀人的报酬足以接下来的日子衣食无忧。 “哈!” 花渐浓写好后吹了吹,随后便递给中原一点红:“都说挂的越高实现的几率越大。” 青年眨眨眼睛,仰面抬眸,双手合十抵在唇边,做出乞求的姿势:“那就麻烦一点红帮帮我啦。” 说罢,他弯眸一笑,模样很是乖巧。 中原一点红拼尽全力无法抗拒,抬手接过花渐浓手里的木牌,站在树下抬手,只是用了点巧劲儿,便将木牌抛在高枝。 “哇,好厉害!” 花渐浓在一旁夸赞道,语气听上去很诚恳。 当然,中原一点红知道对方只是因为让自己帮忙,所以才会这么说。 毕竟花渐浓是一个很会利用自己的脸,就算是做出很坏的事情,也只是让人无奈一笑。 要不然,楚留香也不会包容对方这么多。 想到这个人,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除开某些身份,他们还是朋友。 若不是不放心花渐浓一个人,他或许也会跟过去帮忙。 “在想什么?” 身侧传来花渐浓疑惑的声音,中原一点红的思绪回笼,淡淡道:“没什么,接下来还想去什么地方?” “没什么,有点累了。” 青年不是一个特别爱逛街的人,今天下午忙碌那么久,吃过饭又出来不短的时间。 真的累了。 听到花渐浓喊累,中原一点红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一起回去。 他还好,这点儿甚至称不上消耗,而是休息。当然,肯定比不过那些把走路当做休息的人。 回去后,院子里一些灯笼里的蜡烛燃烧完,看上去明暗交错。两人又换上了新蜡烛,这才回房间。 现在距离新年还有两个时辰,花渐浓翻出一个棋盘,估计是主人家留下的。 “来,下棋消磨消磨时间。” 中原一点红对于围棋只是略懂,见花渐浓放下棋盘,便想着待会儿恐怕要献丑。 哪曾想,他刚坐下,对方就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自己没听懂的话。 “来下五子棋。” “嗯?” 花渐浓简单地讲了一下规则,随后眼睛亮亮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原一点红——他不会围棋。 “好。” 中原一点红并不在意,只要是和青年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 五子棋,乍一听很简单,但对于某些人来讲,有点难。 而花渐浓就处于正中间,输赢各半。 对上从未接触过五子棋的中原一点红,青年刚开始有些摩拳擦掌,觉得自己应该能赢上对方几局。 也不知道是黑衣剑客故意让他,还是自己真的棋艺高超,一连四五局下来都是完胜。 灯光下,一身浅红衣裙的美人猛地抬起头来,微微眯着双眼:“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吧?” 面对花渐浓的质问,中原一点红将夹在指间的棋子落下,表情十分正经:“没有。” “当真?” “当真。” 花渐浓的目光充斥着审视,似乎是不相信中原一点红似的。 见状,中原一点红问心无愧地任由花渐浓上下打量着自己。 这幅模样看上去确实是不像是在骗他…… 花渐浓心中的疑惑渐渐打消,随后懒散地往榻上一靠:“哎,还有多久?” “才过去一炷香。”中原一点红回答,明白花渐浓此时是在犯困,于是说道,“去休息吧。” “不行,我这次一定要守夜。” 花渐浓的意志坚定,今晚势必要等到跨年。他起身,为了防止自己睡着,他决定不再躺着。 看着青年往外走的背影,中原一点红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真成一道影子了。 “是不是还买了烟花?” 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跟在自己身后,于是开口询问。 “嗯。” 青年又返回去,把买的烟花翻了出来。都是一些孩子喜欢的样式,绚丽多彩,转瞬即逝。 花渐浓在院子里点燃烟花,璀璨的光顿时将院子照亮。 实在是太过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挪开视线。 “哇!” 花渐浓原以为不会很惊艳,毕竟他之前看过的烟花都是一代代研究出来的。没想到现在的也会如此出彩,和之前是不一样的风格。 小院内,烟花的绽放声此起彼伏,光线忽明忽暗。远处,街上放鞭炮的声音由远及近,就连夜空也绽放许多五颜六色的烟花。 青年身上浅红色的衣裙被烟火照亮,像是镀上一层颜色丰富的粉。而他身后,腰间佩剑的黑衣青年并没有看绚丽的烟火。 花渐浓认真地欣赏着转瞬即逝的烟火,他身后,中原一点红认真地看着他。 烟花这种东西,虽然好看,但消耗得也很快。不过一刻钟,两人买的烟花就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对残骸。 接二连三的光亮过后,眼前再次恢复一片黯淡。 “哎——” 花渐浓轻叹一声,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大概是人的通病,总觉得烟花易散,燃烧之后就只剩下一堆灰烬,因此联想到自己,觉得人生也是如此。 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烟花燃烧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和略响的声音,这阵动静之后,衬得周围光线暗淡,又孤寂。 不过,花渐浓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欣赏片刻的绚丽,但不因燃烧后的安静难过。 “一会儿把剩下的饺子放到高处,明天煮着吃。”青年转身,一眼就望进中原一点红那双幽绿色的眼眸。 远处夜空炸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尽数映在中原一点红的眼中。衬得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眼眸都漂亮起来。 “好。” “外面冷,放一晚应该不会坏吧?” 青年若有所思,在外面待了片刻,他的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手脚也凉起来。 他匆匆往房间里走,随后拿起仅剩的一支烟花点燃,飞快地塞入中原一点红手里。 “喏,这支是给你的。” 方才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看起来是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但花渐浓有些摸不准,毕竟对方也没亲口告诉他。 他只好自己去试。 中原一点红一愣,眼前的光芒将他苍白的脸照亮,同时也将他脸上的震惊照得清清楚楚。 “不喜欢?” 花渐浓开口询问。 “没有。” 长相俊朗的剑客摇头,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烟火。他目光深沉,幽绿色的眼眸在耀眼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的透亮。 这种感觉将中原一点红身上令人畏惧的杀气削弱不少。 “喜欢就说出来。” 花渐浓略微收敛脸上的笑意,说话时的语气倒是有些无奈:“我也不能每一次都猜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倒不是抱怨和指责,而是花渐浓的确不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 之前他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向来都是别人猜测他的心思来哄他开心。若不是中原一点红是他身边的人,他才不会在乎对方心里想什么。 “抱歉。” 中原一点红听懂花渐浓说的话,心里顿时升起几分内疚。 “你不用道歉。”青年无奈扶额,“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和你聊聊。” “嗯。” 黑衣剑客手里的烟花燃烧完,两个人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黯淡。挂着的灯笼虽然多,但比不上刚才烟花的亮度。 中原一点红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在此刻,他心中突然溢出几分怅然。 之后的未知让他有些迷茫,花渐浓的多情让他患得患失。 “嗯?” 中原一点红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花渐浓沉默片刻,略微蹙眉,随即发出一声轻叹。 “回去了。” 花渐浓转身,率先回到堂屋——也可以称作客厅。 里面的布局都是重新安置的,一进门就是悬挂的山水画,随后是两把椅子并茶桌,随后就是用来待客的茶几和木椅。 左边的装设没怎么动过,主人家用珠帘做了隔断,有风吹过时发出一阵悦耳的轻响。 穿过珠帘,正对面摆着书架和书桌。 当然,花渐浓很少坐在书桌后看书,基本都是歪在窗边的榻上。 榻上一旁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某人总是看着看着就犯困。正中央的矮几可以靠墙竖起,平时放在榻上泡茶下棋,不用时直接收起来。 窗外有一丛细竹,清瘦得很,有光照进来时,墨色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犹如一副墨竹图。 此时,矮几的棋盘上还散落着两人刚才下的五子棋。 花渐浓进来后拨弄了一下脚边的炭盆,随后才脱鞋直接半卧在榻上。 黑衣剑客紧随其后,他摸不准青年现在的心思,不确定对方到底高不高兴。 “把东西收起来吧。” 花渐浓抬眸,主动递了个台阶。倘若让楚留香知道,定要在私下里埋怨他区别对待。 “嗯。” 和中原一点红在一起,对方说的最多的就是“嗯”“好”。对此,花渐浓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他也不能改变对方的性格。 等棋盘和棋子收拾好后,中原一点红一转身就看到忍不住倒在榻上睡着的花渐浓。 他眼中漾出些许无奈,走过去时特意放慢了动作,生怕惊醒正在熟睡中的青年。 原本叠好放在一旁的被子被展开,随后轻柔地盖在面容温柔漂亮的美人身上。 外面的声音嘈杂,但房间里很安静,仅有炭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 中原一点红只是坐在榻上,目光习惯性地落在花渐浓脸上,用视线摩挲着对方的五官。 身侧就是熟悉的呼吸声,花渐浓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喜欢抱着东西睡。 此刻,他在睡梦中将身上的被子团到怀里,手脚都露在外面,只有腹部还盖着被子。 原本中原一点红并不打算出手,但想着冬夜,尽管旁边有炭盆,但还是比不上春秋。 黑衣青年体贴地将被子小心翼翼地从花渐浓怀里抽中,再次将人盖好。 没过多久,又恢复原状。 如此反复多次。 中原一点红无声轻叹,思来想去还是将人半抱在怀里。 于是,花渐浓总算是不折磨被子,反手就抱住中原一点红劲瘦有力的腰肢。 见青年安稳下来,中原一点红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花渐浓闭着眼睛,前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他的作息偶尔就要被破坏一次。现在终于能够按时早睡早起,他今天哪怕说着要守夜,但还是忍不住睡着。 睡着后时间过得飞快,好像和醒来时不是同样的流速。越想时间快些过去,时间越慢,反之亦然。 花渐浓是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耳边就响起中原一点红低沉温柔的声音。 “新年快乐。” 花渐浓清醒过来,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黑衣青年:“新年快乐——我睡着了?” “嗯。” “啊——你也把鞭炮放了吧。”花渐浓掀开被子,顿时冷得一抖,“我去把饺子煮了。” “我已经煮好了。” 中原一点红起身去院子里放鞭炮:“吃完就接着休息吧。” 第94章 深夜前来 从温暖的被窝出来后,花渐浓不免觉得浑身寒冷。好在他很快就适应过来,穿过待客的客厅,直接掀开纱幔走到堂屋右边。 向阳的地方开了一扇窗,旁边放着一盆梅花,嶙峋之余又多了几分淡雅。仅有一枝,但花开得不错。 花渐浓落座,桌子上已经放好两碗带汤的饺子。 包的是韭菜鸡蛋虾仁,他挺喜欢这个馅儿,就是忘了问中原一点红喜不喜欢。 不过,依照他对中原一点红的了解,对方肯定回答没关系之类的话,亦或者是什么都吃。 此时,他们院子里响起一阵鞭炮炸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上去很是热闹。 中原一点红带着淡淡的硝烟味道回来,见花渐浓在等他一起吃,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暖意。 “你喜欢吃什么馅?” 见人来了,花渐浓一边低头吃饺子,一边开口询问。 听他这个意思,似乎是准备下次包饺子的时候做中原一点红喜欢吃的。 “我都可以。” 果然,和花渐浓猜的一模一样,对方还真是这么回答的。 “我没有不喜欢吃的。” 中原一点红这次回答是认真的,毕竟这么多年,有时在外条件恶劣,根本没有挑食的可能。 他小时候接受训练,甚至还吃过活生生的虫子充饥。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花渐浓了。 黑衣剑客将腰间的剑解下来放在桌子上,随后也跟着一起吃。吃了两三个之后,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怎么了?” 花渐浓抬眸,水润清透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原一点红。 只见平常表情平淡如水的黑衣青年,此时居然眉头紧蹙,随后在花渐浓的注视下,缓缓从嘴里吐出一枚铜钱。 “哇。” 看到这个,花渐浓顿时喜笑颜开。见中原一点红一脸不解,他便开口解释:“谁吃到有铜钱的,就说明他新的一年会顺顺利利。” 下午的饺子是中原一点红包的,他根本没有发现馅料里有铜钱。那现在这个是怎么出来的?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煮的。 中原一点红不解,不过见花渐浓因此笑得开心,他便将那枚铜剑放在碗边。 “你呢?” “我?” 花渐浓一顿:“我怎么了?” “你没有吗?” 中原一点红认真发问,倘若是别人问花渐浓这个问题,他估计觉得对方是故意挑衅他。 但这人一问,他就知道对方是真的觉得他也该吃到这个代表着祝福的铜钱。 “哪有人家里会包这么多。” 美人弯眸一笑,表情带着几分无奈。 闻言,坐在对面的黑衣青年再次蹙眉,随后,他抬手将自己放在碗边的铜钱推到了花渐浓面前。 “祝福,送你。”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心中没有动容那是假的。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铜钱,呼吸乱了一拍。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抬手又推了回去。 “我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青年有些得意,单手托腮凝望着对面的人,这样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深情。 “还是你觉得,这个祝福不需要?” 说这句话时,花渐浓略微蹙眉,看样子隐约有些不满。 中原一点红怎么会这么觉得?他至少是想把好东西给花渐浓。但看对方如此坚决,便隐约猜到这枚铜钱是怎么来的。 于是,那枚象征着幸运的铜钱最终还是落入中原一点红手中。 花渐浓吃了五六个饺子就吃不下了,晚上吃的就有点多,根本没有消化完。 对面的中原一点红早就吃完,此时正在等着他。 “吃不下了。” 花渐浓撂下筷子,轻叹一声。 碗里还有六七个,并不多,他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只觉得胃里有点烧。 早知道就不做韭菜馅,这东西还是适合肠胃好的时候吃。 花渐浓心里隐隐有些懊悔,他肠胃不算好,之前吃点儿辣都会受不了。 瞥见他眉眼间的无奈,中原一点红出声安慰:“吃不下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个传统。” 说罢,中原一点红便起身准备收拾。 而花渐浓瞥见之后想开口说“要不我来”之类的话,但还是没开口。 “那就麻烦你了。” 他弯眸一笑,似乎觉得这样很理所当然。 好在中原一点红觉得没什么,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丝毫没有认为花渐浓不好。 看着熟悉的黑衣身影消失在眼前,青年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拨弄了一下绽放的红梅。 淡淡的香气在周围弥漫,但也只有走近了才能嗅到。 新的一年,希望万事顺利吧。 花渐浓的视线落在指尖托着的红梅上,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仔细看却看不见。 也不知道楚留香他们究竟怎么样。 外面热闹得很,烟花爆竹的声音接连不断。再过两三个时辰,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吵闹。 仔细算来,距离从保定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月。一个月的功夫,楚留香和李寻.欢估计已经到蝙蝠岛,就是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 这个时间挑的其实不错,蝙蝠岛传说中的主人——蝙蝠公子,这个时间可得留在家过年。 尽管有些离谱,甚至楚留香和李寻.欢也不知道蝙蝠公子究竟是谁。 花渐浓若有所思,既然原随云不在蝙蝠岛,那岂不是说明危险不大?当然,他可不敢断定。 毕竟原随云这人难以捉摸,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可不好揣摩,万一对方今年就是不想在家过年呢?随意找个理由就行。 “哎——” 花渐浓原本只是想轻松一些,没料到想着想着反倒是担忧起来。 “如此良辰吉日,美人何故叹息?”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花渐浓一顿,抬手推开面前的窗户。 寒风呼啸而过,夜空中炸开巨大的烟花,将眼前的一幕照得清清楚楚——一个陌生且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倒挂在屋檐,此时正与自己面对面。 “阁下夜闯民宅,又所为何事?” 花渐浓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紧张,反倒是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今晚会有人前来拜访。 “你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陌生青年摸着下巴:“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人夺宝的?” 他就这么吊挂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大脑充血。这样难道不难受吗? 花渐浓心里这般想着,表面上倒是平静至极:“你若是真想动手,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美人后退几步,抬手示意:“有客自远方来,请进。” 他这幅模样倒是让陌生青年惊讶,正常人看到陌生人闯进来,哪怕没有害怕,震惊应该有吧? 这人怎么这么……平静?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看着邀请自己进来的花渐浓,陌生青年只是轻挑眉梢,随后便翻身进了房间,姿态轻松稳定地落在对方面前。 “好轻功。” 单凭一个动作,花渐浓就能够看出这人轻功很好。 那么,这人是谁岂不是没有丝毫疑问? “传闻从来没有人见过司空摘星的真面目。”绯红色衣裙的美人弯眸一笑,“不知今日,妾身有没有机会看到。” 他一语点破陌生青年的身份,眉眼弯弯,态度倒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 “阁下不也是认识我吗?” 面对司空摘星的疑惑,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这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倒是让对方谨慎起来。 “此生不见花渐浓,识得天下美色也枉然。”司空摘星拉长声音,语气带笑,“姑娘不知道?你在江湖上可是很出名。” 不过,对此人最多的传言,便是跟在楚留香身边的红颜知己。 “是吗?”花渐浓微微一笑,“红颜枯骨,又有谁能一直保持容貌呢?” 他对于自己在江湖上的虚名毫不在意,只是在司空摘星疑惑的目光下伸出手来。 摊开在面前的手掌白皙,手指修长纤细。 司空摘星抬眼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哈哈一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荷包。” 花渐浓微笑:“不久前——算起来也是昨晚了,你不是从我身上拽走一个荷包吗?” “有吗?” 见司空摘星装傻,花渐浓只是轻笑一声,随后抬眸威胁:“你应该打开看了,里面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哎呀,我刚来,可没看到什么荷包。” “我们都认识了,装傻有什么意思?”花渐浓语气温柔,仿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生气。 司空摘星眸光一闪,看着眼前温柔似水的美人,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想道:“这怎么和陆小凤说的那个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人不一样?” “我真不知道。” “既然你对我有所了解,那应该知道,我许多东西都是别人准备的。”花渐浓眼眸一转,计从心来,“比如那个荷包,就是楚留香送的。” “楚留香?” 司空摘星当然知道,在他眼里,花渐浓还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呢。 而且,对方也是轻功和盗术极佳,只不过两人一直处在王不见王的阶段。 当然,如果对上,他估计会惜败——自己武功不太行,要不然也不会将轻功练到这么好。 纯粹是为了逃跑的时候能将人甩在身后。 “嗯哼。”花渐浓轻叹一声,“若是对方知道荷包在你手里……” “楚香帅为人正直,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小气的事情。” 司空摘星反驳。 “哦?看来你承认了?”花渐浓双臂环抱,“楚留香不会这么做,但有人会。” 他话音刚落,司空摘星便警铃大作,后背蓦地惊起一阵寒意。 “交出来。” 司空摘星身后,一道黑影缓缓出现,手里的长剑已经出鞘,正抵在他后心。 第95章 补18号三千 司空摘星知道花渐浓身边跟着一个黑衣剑客,不过他去忘记问陆小凤这个黑衣剑客究竟是谁。 此时,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准确地来讲,只是他们第二次交手。昨晚,也就是三个时辰之前,他们曾交过手。 若不是自己轻功好,恐怕就被这人一剑刺穿。 一时间,司空摘星瞳孔微缩。身后的黑衣人散发出浓重的杀气,似乎是想要将他就地解决。 “哈哈,都是朋友,何必这么认真?”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抬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别的想法:“我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陆小凤口中说的好朋友究竟长得多漂亮。” 他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起陆小凤之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于是连忙开口:“这不是正月初一嘛,你我都是漂泊不定,刚好可以一起……” 不过,司空摘星的话并没有说完,身后的中原一点红就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他:“再装疯卖傻,直接杀了你。” 假如花渐浓说出这句话,他估计是觉得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但身后这人……似乎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 “好好好,我给你。” 司空摘星很有眼力见,连忙将那个荷包从怀里掏出来丢给花渐浓。 “早这么做不就行了?”花渐浓微微一笑,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可不像长相温柔。 青年重新翘腿而坐,手里抛着那个荷包,斜视而来:“陆小凤可不知道我在澶洲。” 毕竟他们分开的时候,梅花盗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既然如此,司空摘星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诶,我可没说是专门为了你来澶洲。” 见司空摘星已经将荷包还回来,中原一点红这才将剑收起来。 长相平平无奇的青年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动作无比自然地在花渐浓身边坐下。 他这幅熟练的样子,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的。 司空摘星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自在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我已经来澶洲五六天了,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见你。” 他喝了口冷水,这股凉意顺着喉咙直下,身体原本以为紧张而变得微热,这下便被这口冷水镇定。 “我只是开个玩笑,原本就打算把荷包还回来的。” 司空摘星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尚且未知,花渐浓也没说信不信。 “你来澶洲做什么?” 花渐浓心中升起不少疑惑,抬眸上下打量着司空摘星:“我可没听说澶洲出了什么好东西。” “之前没有,你来了之后,澶洲不就有了无价之宝吗?” “……” 美人面露嫌弃,对于这句讨好的话并不受用。 见状,司空摘星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下巴:“陆小凤不是说花渐浓喜欢别人夸她吗?” 还好他只是在心里想想,假如真的将这句话说出来,花渐浓指不定要怎么羞辱他。 假如这句话是楚留香说的,抑或是花满楼说,花渐浓说不定还会露出一抹笑意。 但司空摘星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普通,太平平无奇,属于那种丢人堆里就找不到的。 这么一张脸,说出这种话,实在是让人无福消受。 花渐浓很想告诉司空摘星一句话——撩人卡颜。 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自己和司空摘星也不是很熟,这满打满算也才第二次见面。 “东西已经到手了,公子请吧。” 花渐浓将荷包收起来,随后便直接让中原一点红送客。 如此翻脸,让司空摘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对吗?他们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就送客了? 至少让他把水喝完吧? 震惊的司空摘星根本来不及开口,因为中原一点红已经站在他面前。大有一种他不走,就亲自动手将他丢出去的架势。 见状,司空摘星哈哈一笑,连忙起身往外走:“行行行,我自己走,不用麻烦。” 说罢,他便纵身一跃,眨眼间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水烧好了。” 待司空摘星走后,中原一点红这才转过身来和花渐浓说话。 他刚才在厨房就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见青年没有开口喊他,便一直在厨房烧水。 “好。” 花渐浓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犯懒。 他每次都是这样,洗澡前百般拖延,非要哄着自己才可以。 而中原一点红也看出他眼中的情绪,默默转身准备去把热水拎进房间。 “哎——” 身后响起青年的叹息,黑衣剑客无奈,但没有开口。 花渐浓最终还是乖乖洗漱,洗完匆匆擦干头发就往床上倒。能坚持到现在对他来讲已经实属不易,再不睡就要打乱作息了。 原本中原一点红是想要和青年一起睡,哪怕他没有开口,但那双幽绿色眼眸已经足以将情绪表达出来。 这么明显,花渐浓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昨晚的威力还尚存,他直接假装看不见。 小院正北朝南方向是三间房,正中间就是堂屋,左侧是中原一点红的房间,右侧是花渐浓的房间。 院子西边是厨房,东部是一件客房。 当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估计那件客房也不会有人住。 花渐浓已经熄了灯,从外面看,屋子里一片漆黑。 见状,中原一点红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会后悔自己昨晚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以至于今晚失去了被宠幸的机会。 随着深夜的到来,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约摸一刻钟之后就会陷入寂静。 不过,这已经不关花渐浓的事情。此时,他已经卷着被子睡得正酣,就连偶尔一声烟花的声音都没将他惊醒。 等天刚蒙蒙亮,一阵鞭炮声打破寂静,紧接着,周围如同被传染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同。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花渐浓该起床的时间,但他半夜才睡,原本就准备今天睡到自然醒。 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停下来,青年在心里长叹一声,努力拉着被子蒙住头,试图凭此来阻挡外面的动静。 兴许是太困了,以至于花渐浓烦躁着烦躁着就借着睡着了,就连中原一点红来敲门都不知道。 和他不一样,中原一点红哪怕那么晚睡觉,早上还是按时早起。 黑衣剑客袖子挽到小臂靠近手肘的部位,露出一大片苍白的肌肤,肌肉线条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十分有劲儿。 他原本只是来问花渐浓吃不吃早饭,不过敲了门没得到回应之后,他就明白对方的回答了。 等花渐浓睡醒,已经快要中午。今天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 “醒了?”青年出门时,中原一点红正在院子里扫地,瞥见打开门出来的人后,开口询问,“要吃点什么?” 花渐浓睡眼惺忪,看起来像是没完全清醒:“煮点饺子吧。” 昨天包的饺子刚好够两天吃,中午和晚上一吃,就避免剩下一堆饺子。 “好。” 闻言,中原一点红起身往厨房走,对下厨这件事情似乎已经习惯,并且当做自己的事情。 花渐浓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中原一点红的背影,轻轻挑眉。 这家伙,怎么这么自觉? 不过,花渐浓对此还是满意的。毕竟,他自己并不是特别爱下厨。之前只是独居,实在没办法,总不能一直吃外卖。 趁着中原一点红煮饺子的空档,青年稍微收拾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今天并不准备出门,花渐浓只是洗了把脸,并没有化妆。 简单吃过午饭,花渐浓就瘫在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出奇得好,甚至也没之前那么冷。尤其是午后,阳光是最好的时候。 原本放在屋子的软榻被搬出来放在院子里,花渐浓仰面躺着,身上还盖着一条毛毯。 “哎——” 按理来讲,这不管怎么看都很舒适,他又做什么叹息? 原本坐在青年旁边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声叹息立刻睁开双眼:“怎么了?” “没什么。” 花渐浓闭着眼睛,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像是金子融化一般,将本就白皙清透的脸颊衬得更加透亮。 “只是觉得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之前一直为各种事情忙碌,每天都在跑来跑去。不止如此,身边也有许多人。 现在闲下来,花渐浓居然觉得有些奇怪。就像是一直做了几十年的事情,突然被收回似的。 闻言,中原一点红明白了。 “是觉得无聊吧。” 黑衣青年坐起身来,他低下头看着仰面晒太阳的花渐浓:“要不出去走走?” “今天大年初一,应该没什么好玩的。”花渐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家都在和家人在一起呢。”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具体的意思。羡慕?不太像,想家了?好像也没有。 中原一点红突然有些捉摸不定,看着面前的青年,再次感到些许束手无策。 好在花渐浓很快就恢复到平日的模样,猛地从软榻上坐起来。 他的表情坚定,眼睛都亮起来。 见状,中原一点红以为他要做什么大事,也跟着认真起来。 哪曾想,对方抬起胳膊,攥紧拳头往胸口一收:“种菜吧!” 中原一点红:“?” 就这么突然绕到种菜上面了? 花渐浓说做就做,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起身就往厨房去。 那天买的两包种子就放在厨房,昨天忙了一整天,把这个都忘了。 也不知道在他们离开澶洲之前能不能吃上,种菜……应该不难吧? 从未种过东西的花渐浓发出疑问,语气多多少少有些不确定。 第96章 这是你夫君? 中原一点红那双拿剑的手拿起了锄头,而花渐浓将两包种子直接撒进去。 看着动作潇洒的青年,握着锄头的黑衣剑客默默开口:“会不会太多了?” “多吗?”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摆摆手:“若是多的话,等发完芽直接拔掉。” 如此简单粗暴,倒是让中原一点红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他自己也没什么经验,种菜是直接撒种子吗? 两个人忙活了一下午,这才将白菜和萝卜的种子种下。 花渐浓挽起袖子,认真浇了一遍水,手指都被冷水冻得冰凉:“好了。” 见状,中原一点红抬手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低垂眉眼:“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 “没事。” 花渐浓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反正也是闲得无聊,能不能长出来就看天意。” 说罢,他将自己的手从中原一点红掌心抽出,转身往房间走。 刚才种菜的时候,衣摆不仅沾了泥土,又被撒上水,现在简直泥泞不堪。 花渐浓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这幅模样,只好在一切妥当之后再回到房间换衣服。 而中原一点红转过头看着还未干涸的菜地,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真的能发芽吗? 如果种子能说话,说不定还能告诉他们一番,可惜种子不会说话。 * 正月前几天热闹非凡,过了初六之后就寂静下来,大家像是恢复到年前的状态。 而觉得无聊的花渐浓也渐渐习惯清闲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去菜市场逛一圈。回来之后把买的菜交给练完剑的中原一点红,等对方做饭的空挡,自己再回房间收拾。 有时候,花渐浓也会将中原一点红房间稍微收拾一下——“稍微”并不是因为他不在意,而是对方的房间没什么好收拾的。 实在是太简洁,过去也只是扫扫地,叠叠被子之类的。 收拾完之后,饭也煮的差不多。两人一同吃过早饭,花渐浓去关注自己种的菜,有时候中原一点红会站在他身后,有时候这人不知道去哪里。 对于最近还是经常外出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也曾疑惑过。但他仔细一想,对方现在武功比当初精进不少,除非遇见武林高手,否则一些江湖人是奈何不了对方的。 因此,他便随中原一点红去了。 今天没有太阳,花渐浓起来时就察觉到天气不好,随意化了个清淡的妆就准备出门。 “带上伞吧。” 练完剑的中原一点红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热气,隐隐能看到热气从对方身上冒出。 黑衣剑客衣衫单薄,无畏正月的冷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开口说道:“好像要下雨——要不我去吧。” 家里的菜都是每天早上买的新鲜的,一来是担心菜放不了那么久,二来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因此,听到中原一点红的提议后,花渐浓也只是摆摆手:“我去吧,你快点去收拾收拾,当心着凉。” 他翻出伞,慢慢悠悠地往菜市场去。 看着熟悉的窈窕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还立在院子里的中原一点红眉眼温柔不少。 这些天,两人生活得很合拍。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市井生活,不再打打杀杀,也没有人再控制他。 前二十多年的江湖生涯犹如一场梦,现在距离他很远。 中原一点红将剑归鞘,不由得在心里想道:“真想一直这么下去。” 不过,这大概只是他的奢望。 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的多愁善感,毕竟平常猜这人的心思就已经很累。 他又不会读心术,能够时时刻刻地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此时的花渐浓正拿着伞往外走,刚出云水巷,一滴雨就砸在他脸上。 “还真下雨了。” 青年今天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裙,外套了件淡紫色外衫。 他撑起伞,刚走了几步雨就下得紧起来。当然,只是相比刚才,实际上只是一场毛毛雨。 前些天的暖意被一场冬雨驱散,温度再次冷下来。 花渐浓加快脚步,担心因为下雨卖菜的老伯收摊。不过,当他到菜市场时,被一旁的大娘告知对方今天根本就没出摊。 “没来?” 青年这些天一直在老伯这儿买菜,他长得好看,又很少砍价,因此不少人都认的他。 花渐浓有些惊讶,那老伯几乎每天都会准时来,比中原一点红早起练剑都要准。 之前他也从对方口中得知,老伯家里有个生病的孙女,每天吃药都是一大笔钱。因此,他买菜的时候基本在对方这里买,也从不还价。 “难道是孙女的病加重了?” 花渐浓蹙眉,但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他单手撑伞,在旁边大娘那里买了菜。 回去后,他还和中原一点红提起这件事情。 “大概是需要在家照顾。” 听出花渐浓语气重的担忧,接过菜的中原一点红一顿:“若是不放心,等雨停了可以去看看。” “好。” 花渐浓微微颔首,他这幅模样,丝毫不像自称的那么冷酷无情,还坏事做尽。 中原一点红觉得,青年是他认识得最善良最温柔的人——除了花满楼。 这次花渐浓倒是一同进了厨房,锅里煮的青菜瘦肉粥。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前几天买的咸鸭蛋,切开后蛋黄流油,一看就很好吃。 中原一点红将菜放在一旁的篮子里,抬手准备盛粥。 他知道身后有人在跟着,也正因为是花渐浓,这才任由对方这么做。不然,从来没有人能站到自己背后。 “我来吧,当心烫。”中原一点红在这些天内,将自己居家好男人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你端那个。” “好。” 花渐浓伸出的手在空中一拐,一手端着切开摆好的咸鸭蛋,一手端着小菜。 假如让外人看到中原一点红这个样子,估计早就吓得不行。这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天下第一杀手吗?就这么为美人洗手作羹汤了?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现在的相处方式太温馨和谐,云水巷有不少人都误以为他们两个是年轻夫妻。 郎才女貌,而且皮相极佳,就是那个黑衣青年看上去不太好招惹。 若非正月大家都在忙,说不定有不少妇人登门拜访。 雨淅淅沥沥个没完,冬天本来就冷,如今一下雨,反倒是湿冷,更是折磨人。 花渐浓吃过饭就缩在窗边的榻上,整个人萎靡不振,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青年很少露出这幅模样,中原一点红收拾完碗筷,一回来就瞥见他这幅模样。 仔细想想,之前下雨的时候对方偶尔也会露出这幅表情。因此,大家便觉得他只是不喜欢下雨天。 中原一点红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准备转身去倒杯热水。但他刚转头,身后就传来花渐浓有气无力的声音。 “一点红……” “嗯?” 听到花渐浓呼唤自己,中原一点红转身撩开珠帘,三两步就走到榻前。 榻上的青年裹着棉被,发髻略微有些凌乱,浑欲不胜簪。 这个模样看起来好生可怜,让人忍不住说话的时候都放轻声音。 “是哪里难受吗?” 花渐浓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询问,靠在软枕上掀起眼皮,水润的眼眸都带着几分忧愁。 “腿疼。” “受伤了?” 也怪不得中原一点红听到腿疼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毕竟这还是花渐浓第一次说腿痛。 但对方也没遇见什么危险,难道是磕到了? “哎——” 花渐浓长叹一声,语气哀怨:“这雨什么时候停,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额,风湿都翻了。” 这下中原一点红总算是知道青年为什么这么说了,原来不是单纯的讨厌下雨天。 尽管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露出这幅模样,他还是有些无措。 风湿……年纪轻轻就得风湿了? “我去买几贴膏药。”黑衣剑客转身将燃烧得炭盆往榻边挪了挪,“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句话对于花渐浓来将无异于噩耗,他蹙着眉,将自己缩进被窝里,一言不发。 中原一点红一顿,转过身看着软榻上隆起的一团:“等雨停了去看大夫吧。” “嗯。” 花渐浓闷声道,他之前每逢下雨,抑或是空调温度过低,膝盖就会痛。 没办法,工作这么多年,总会落下一些职业病。要么是腱鞘炎、要么是腰肌劳损、要么就是风湿关节炎。 离职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算好,有个同事从隔梁摔下来,牙都摔断了。 都没报工伤。 “哎——” 想起那段被领导当做牛一样使唤的日子,花渐浓觉得不止是膝盖痛,还心痛。 “很难受?” 身边略微下陷,中原一点红在旁边坐下。 “还好。”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花渐浓居然嘴硬道,丝毫不见刚才的可怜兮兮。 突然,一只掌心滚烫的手探入被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膝盖上。 花渐浓一惊,差点抬脚将中原一点红踹下去。 对方的掌心干燥温暖,盖在膝盖上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丝丝暖意。 虽然不是大夫,但中原一点红经常受伤,自诩半个大夫。 掌心隔着单薄的裤子轻轻揉着,那股似乎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寒意居然还真的被驱散不少。 原本缩成一团的花渐浓渐渐放松下来,他从被子里探出头,上下打量着表情正经的中原一点红。 “好点儿了吗?” “嗯。” 花渐浓微微颔首,没想到内力居然还能这么用。 疼痛缓解之后,他顿时原地满血复活,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 这人直接把腿从中原一点红掌心抽出,简直就是见好就无情,颇为狠心。 也就中原一点红不在意这些,换做其他人——除了楚留香,也不一定会忍着他。 “你好好休息,我去查一下那个老伯。” 外面雨势渐小,但还是淅淅沥沥的。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想着和花渐浓一起,但知道对方腿脚在雨天不舒服后便改变了想法。 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将侧卧在软塌上的青年笼罩。 脚边的炭盆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暖意上升,渐渐充斥着整间堂屋。 “那行。” 花渐浓也不矫情,听中原一点红这么一说,便心安理得地躺在软榻上。 乌发云鬓,活色生香。 中原一点红几乎是强行挪开了视线,喉结上下滚动,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略微黯淡不少。 待黑衣青年走后,花渐浓在雨声中短暂地睡了一会儿。睡得还算安稳,榻边放着炭盆,身上裹着棉被。 大约是早有预料,在中原一点红回来之前,他睡醒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能听到些许雨滴从屋檐落下的滴答声。 “吱呀——” 熟悉的身影推开堂屋紧闭的房门走出来,他快步走到花渐浓面前,脸上的表情平淡。 “人死了。” 站定之后,他如此道。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猛地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谁死了?” “卖菜的老伯,和他孙女。” 中原一点红重复道,并且说得更加清楚:“我去的时候周围没有其他人,房间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那老伯住的地方在城外,甚至连个房子都没有,住的是破庙。他孙女约摸八.九岁,躺在草席上,身上盖着的被子单薄,里面的棉絮都打了结。 花渐浓眉头紧皱,他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卖菜老伯人很好,也没和什么人结怨:“怎么死的?” 他心中怀疑不已,抬眸看着中原一点红。 身为一个杀手,判断死因对于中原一点红来讲还算简单,除非是一些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内因。 “中毒。” 无论是趴在草席边的老伯,还是躺在草席上的小女孩儿,两人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双唇发乌,嘴角还带着些许白沫。 哪怕不是仵作,一眼也能看出这两人是中毒死的。 “毒杀……” 花渐浓若有所思,他掀开被子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询问:“报官了吗?” 听到这句询问,中原一点红动作一顿。 报官? 中原一点红长这么大还从未报过官,就连上次在保定的时候,还是陆小凤去报的官。 他的思维早已固化,有人死了便去找仇家,直接杀人偿命就是,从未想过报官。 因此,在花渐浓开口说出报官时,中原一点红明显没反应过来。 “……” “哎。”花渐浓明白了,他抬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走吧,去报官。” 毕竟这种事情他们总不能接手,自己和那卖菜老伯也只是相熟,远没有到为了对方追杀凶手报仇的程度。 替对方报官,之后安排后事,已经是他能做得最好的了。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去报了官,对于官府的询问,他丝毫不慌张。只是说自己经常在老伯那里买菜,今天隔壁大娘告诉他老伯没来。 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想着去看望对方,哪曾想一进去就看到老伯和他孙女双双殒命。 花渐浓也没撒谎,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去现场的人不是他,而是中原一点红。 当然,这算不上撒谎。 事情交由官府之后,花渐浓便托人替老伯和小孙女打了口棺材。不过,还要等衙门的仵作验完尸才能入殓。 花渐浓轻叹一声,顿时觉得世事无常。 昨天他还在对方那里买菜,只是一晚,人就没了。 只是这点儿惋惜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毕竟这一年来行走江湖,实在是见过太多生死。 花渐浓也早已习惯,说不定他自己哪天就会死于非命。 卖菜老伯的死犹如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之后的几天,花渐浓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每天早上去买菜的时候换了一个摊子。 眨眼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花渐浓时隔半月再次下厨,他提前一晚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第二天早起买完菜回来就开始忙碌。 平常这些都是中原一点红做的事情,今天,他只能站在旁边打下手。 这是花渐浓第一次自己做元宵,尽管做了许多准备,但真正上手的时候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他的元宵滚得并不少,双手没太大的力气,滚着滚着就要停下歇息。 最终,还是中原一点红接过这一项。 和花渐浓比起来,他简直就是天生为做元宵而生。其实每一个练过武德人都能做到这种地步。 元宵节最热闹的并非是白天,而是晚上。不仅有灯会,还有社火。 一直等到晚上吃过元宵,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才出门逛灯会。吃饭的时候,青年一眼就能看出来碗里的元宵哪一个是他做的,哪一个是中原一点红做的。 对比相当惨烈。 对此,花渐浓当做什么都没发现,默默吃了元宵后就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正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莲花,腰间的系带是草绿色,很是吸睛。 花渐浓推开门出来,中原一点红的视线顿时落在他身上。 很漂亮。 “走吧。” 青年今天的发髻有些像垂耳兔,脑袋两侧的长发被挽成一个圈,用发钗固定,行走间轻微晃动。 更像了。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抬手想要去摸一下,但手伸到半空就连忙收回。 这发髻一看就复杂,估计花费了不少心思。自己若是敢伸手破坏,阿浓估计一巴掌就拍过来了。 花渐浓臂间挽着双色披帛,行走间飘飘然如羽化登仙,配着那张漂亮的脸,还真有种飞仙图的样子。 “感觉比除夕夜还热闹。” 青年无视周围的视线,只和身侧的中原一点红说话。 这一点难以发觉的区别让中原一点红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尽管他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但这个表情,一看就是在暗爽。 “夫人,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迎面走来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她看到花渐浓后顿时眼睛一亮:“我是你隔壁那家,姓王。” 花渐浓顿住脚步,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王夫人。” 他微微一笑,唇下那颗痣是最显眼的存在。为明艳精致的妆容平添了几分妩媚,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这位就是你夫君了吧?”王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按理说应该提前登门拜访,但年后实在是太忙,真是见谅。” 面对自来熟的王夫人,花渐浓面带笑意,俨然一副好相处的模样,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他在交谈中游刃有余,仿佛和身侧高大俊朗的黑衣青年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花渐浓应下那声“夫人”时,整个人都僵立着,瞳孔微缩。 若不是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冷淡的,恐怕早就被人发现异常。 就算现在这样,中原一点红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粉红。 身侧的花渐浓好王夫人究竟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清楚,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夫君”这两个字。 “回神了!” 花渐浓笑吟吟地目送着王夫人离开,转过头就看到旁边犹如石像一般的中原一点红。 他抬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就因为一个称呼,居然露出这幅模样?还是说,你不喜欢?” 久违的,花渐浓再次找到逗弄中原一点红的乐趣。 红衣美人弯眸一笑,仰头时发间的珠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两侧的“兔耳朵”也跟着晃动:“我这就去和王夫人解释,我们两个并非是夫妻。” “夫妻……” 中原一点红根本没听清楚花渐浓说的话,反倒是第一时间抓住对方口中的“夫妻”二字。 顿时,高大的青年呼吸一滞,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被过滤,传到他耳中时变得又轻又柔。 仿佛花渐浓此时的目光。 “不……” 眼看花渐浓想要转身去追上王夫人解释,中原一点红连忙伸手抓住对方纤细的手腕。 “哦——让我猜猜,你心里在想什么。” 面对花渐浓的调.戏,中原一点红有些别扭,于是第一次主动率先离开。 落后他一步的花渐浓笑出声来,连忙抬脚往前追。 原本大跨步的黑衣剑客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刻意放慢脚步,待青年和自己并肩后才低声道。 “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中原一点红迫切地想要知道花渐浓的回答,他想要知道对方刚才为什么要应下王夫人误会的话。 难道是因为…… 一想到那个可能,中原一点红平静的内心就忍不住澎湃起来,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路。 “争辩这个做什么?”花渐浓轻笑一声,虽是在笑,语气虽是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比旁边结了冰的河面还要冷。 “反正也不会在这里久留,对方怎么想的与我无关。” “……” 原本内心激动的中原一点红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浇下一桶冰水,燃起的火苗也被无情地浇灭。 “怎么?你失望了?” 花渐浓一眼就看穿中原一点红心中所想,他略微收敛自己的笑意:“我们之前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我知道。” 中原一点红低垂眼眸,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变得暗淡。 纤长的眼睫低垂,将他眼中的思绪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他又比花渐浓高,青年一抬眼,恰好可以看到他的情绪。 “若是不甘,你现在离开……” “不会。” 中原一点红知道花渐浓想说什么,他赶在对方将话说完之前打断:“我不会离开你——只要你不赶我走。” 堂堂天下第一剑客,居然说出这么卑微的话。 饶是无情的花渐浓都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于是轻叹一声:“算了,随你。” 美人说过这句话后便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他主动抬手挽着中原一点红的胳膊。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近到中原一点红能够嗅到花渐浓身上淡淡的脂粉香以及那股熟悉的甜香。 “走吧,今晚有很多有趣的。” 元宵佳节,处处热闹非凡,中原一点红将心里的情绪强行压下,看似和平常一样。 “卖栗子喽!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沙哑的吆喝声穿透热闹的人群,佝偻着腰的妇人推着独轮车吆喝着。 第97章 举个栗子 “吃吗?” 中原一点红听到了吆喝声,便转过头来询问身侧的花渐浓。 不过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不远处的杂耍吸引,根本没有仔细听,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前面好热闹,走,去看看。”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看热闹,花渐浓快步上前,甚至还拽着中原一点红的手腕。 能对中原一点红做出这个动作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任由心上人拽着往前走的黑衣剑客面容俊朗,表情平淡,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肢体接触。 前面就是最常见的杂耍,吞剑、喷火、舞刀弄枪。 在中原一点红眼中看起来只是小伎俩,花渐浓倒是看得开心,哪怕知道有些是有技巧,但丝毫不妨碍他拍手叫好。 中间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正以一个难以完成的扭曲姿势进行表演。 周围响起阵阵喝彩声,花渐浓却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粗布麻衣打扮的少年将手里的铜锣平放,随后便笑着往人前来。有人撇过头假装什么都看不见,有人翻出几个铜板丢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谢谢谢。” 少年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很快,他就走到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面前。 一抬头,少年率先看到的就是中原一点红高大的身影,以及肃杀的气质,顿时一愣。 他们杂耍团称不上行走江湖,但也算三教九流,一眼就能看出这个黑衣人身上的江湖气。 高束马尾的少年觉得这人肯定不会打赏,便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比之前丢铜钱的声音还要沉重。少年定睛一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铜锣上,除开一些零散的铜钱外,赫然出现一锭碎银。 这……起码得有半两吧?! 出手如此阔绰…… 少年抬眸,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身红装,再往上,一张漂亮的脸顿时出现在他面前。 周围摇曳的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原本的不食人间烟火硬生生地给压下去,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走了。” 花渐浓转身,紧接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便跟了上来。 “阿浓可怜他们?” 中原一点红将青年刚才的行为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这世间可怜的人难以数计,这些人好歹有手艺傍身。 “可怜?”花渐浓并不认同这句话,“他们卖艺,我看得高兴,给钱打赏,这算什么可怜?” 他停下脚步,侧目看向中原一点红。 对方站在他身侧,将旁边的灯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而中原一点红本人却背着光,整张脸都处在暗色。 “况且,我身上只有碎银,没有铜板。” 说罢,花渐浓也不想为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解释,转头就往长街深处走去。 中原一点红看着美人的背影,呼吸微滞。 他觉得,自己对于阿浓的喜爱更浓重了。 当然,这句话他并没有告诉花渐浓,倘若说出来,也得不到什么回馈,最多是几声调笑。 热闹的长街将正月的寒意都驱散不少,花渐浓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 比如一把文玩扇、一个做工精致的花灯、一个很有巧思的剑穗…… 这些东西不占地方,但花渐浓还是在付完钱后直接丢给中原一点红,自己两手空空。 还有卖各种各样小吃的,他也是拿到手之后浅尝,不喜欢就丢给中原一点红。 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让人惊叹,好在中原一点红丝毫不在乎,甚至觉得这是代表自己和阿浓关系亲近。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精神饱满的花渐浓渐渐安静下来。他这幅模样很明显,中原一点红一看就知道他累了。 “阿浓。” 黑衣剑客主动开口:“回去吧。” “好。” 正等着他这句话的花渐浓终于展露一抹笑,两人转身就往回走。 街上的人并没有减少,反倒是更加热闹,隐约可见互相表明心意的年轻男女站在树下。 花渐浓不由得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听到他这句话的中原一点红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淡淡的:“你也很年轻。” “不一样。” 花渐浓拉长声音,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糖画,画的是一只小猫。此时,只剩下半个猫身子,其余的都进了他嘴里。 “我说的损失一种感觉。” 美人将手里的糖画吃完,手里拿着竹签轻晃。 越往回走,周围越显冷清,就连灯笼都少了许多,街上仅有一点光亮。 花渐浓思索着明天吃什么,中原一点红已经将青年买的剑穗挂在自己剑上——毕竟对方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给他的。 “栗子!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沙哑的吆喝声由远及近,迎面而来。 听起来似乎和不久前的一样,这下花渐浓倒是听清楚了。 红衣美人脚步一顿,抬眸打量着慢慢往这边来的大娘。对方推着独轮车,背影佝偻,一副艰难讨生活的样子。 见他停下,中原一点红低头询问:“想吃栗子?” “可以。” 青年弯眸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中原一点红一听花渐浓略有变化的语气,顿时明白过来。 “糖炒栗子怎么卖的?” 黑衣杀手向前几步拦下不断吆喝的大娘,他面色苍白,腰间佩剑,身上的肃杀之气难以遮掩。 “十文钱一斤,刚出炉,还热着呢。” 大娘看出中原一点红并非善人,便半低下头,一副畏惧模样。但她依旧停下独轮车,哪怕害怕,还是要卖栗子。 此时,花渐浓已经走过来,他一身红裙,在昏暗的光线下犹如从地府爬出来索命的幽魂一般。 “十文钱?这么贵?” 他皱起眉,目光带着嫌弃:“怕不是用坏掉的栗子做的吧?当心吃了丧命。” 大娘一听,动作明显一顿。或许是花渐浓刚才说的那句话触碰到她,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姑娘说笑了,我卖的栗子已经是很便宜了。”她咳嗽一声,沙哑着声音继续往下讲,“卖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说这栗子不好。” 说出这句话时,她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自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卖的糖炒栗子绝无仅有——从某种方面来讲,的确是绝无仅有。 花渐浓轻笑一声,此时的他宛如当街找麻烦的纨绔一般:“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吃?” 他抬手捏出一颗还热着的糖炒栗子,纤细洁白的指尖,与裹着融化糖浆的褐色栗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怕不是……”花渐浓垂眸,盯着看似年迈腿脚不便的大娘,“吃过的人都死了吧?” 此话一出,佝偻着腰的熊姥姥呵呵一笑:“小姑娘,你不仅说我用坏栗子,现在又诬蔑我,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 花渐浓若有所思:“不然你亲自吃一个?要是没事,你剩下的这些糖炒栗子我都买了。” 他一边说,一边剥好一个栗子,探手将其送到熊姥姥面前,眉梢轻抬:“嗯哼?” 熊姥姥一动不动,见状,中原一点红冷声道:“怎么不吃?” 两人一副恃强凌弱的模样,假如周围有其他人经过,肯定要呵斥他们两个欺负一个老人家。 “住手!” 还真来了? 花渐浓转过头和中原一点红对视一眼,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无奈。他这算是什么运气?怎么总能遇见这种情况? 片刻间,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闪现到他们面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大冬天的,老人家做个生意而已,你们至于这么欺负她吗?” “是啊。” 见有人出来打抱不平,熊姥姥顿时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演。 花渐浓轻笑,丝毫不慌:“我见有人吃了她卖的糖炒栗子暴毙,怀疑都不成?” 闻言,半路杀出来的少年面露迟疑:“当真?” “自然。”红裙美人蹙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剥好的栗子,“只是让她自己尝一个而已,这算什么欺负人?” 少年听完这番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他抬眼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是长相出众。 尤其是那位红裙女子,模样明媚中又带着几分温和,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恃强凌弱这种事情的人。 “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组织。”花渐浓将手里那颗剥好的栗子随手一抛,直接落入锅中,“这个组织里的人皆是女子,穿红色绣花鞋,鞋头绣着猫头鹰。” 青年转过身,看向自己身侧的中原一点红:“是吗?” “嗯。”中原一点红听说过这个组织,他们的性质差不多,只不过对方随心所欲,想杀谁杀谁,“红鞋子。” 花渐浓再次垂眸,语气恍然大悟:“原来是叫这个名字——我看您老人家似乎也穿了一双红鞋子?” 他话音刚落,一阵杀气便扑面而来。 刚才还佝偻着腰的熊姥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直冲他面门而来。 中原一点红一直保持着警惕,在她出手的那一刻抓起花渐浓挡在身后。 “呲——” 利刃出鞘,两柄锐利的长剑相碰,隐约有火星擦出。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熊姥姥——公孙大娘微微眯起双眼,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衣人出手,立刻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正愁找不到杀人凶手,没想到你自己就找上门来。” 花渐浓后退几步,看着露出真面目的公孙大娘。前些天,卖菜老伯和小女孩已经下葬,衙门却告知找不到凶手。 当时他就有些怀疑,今天看到公孙大娘,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另一边,原本出手打抱不平的少年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8章 六千营养液加更 少年下山历练没多久,原以为自己能逞强除恶,万万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一方居然这么厉害? 公孙大娘手里的剑在周围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冒着森森寒意,她出剑很快,不过眨眼间,就已经出了数剑。 而与她一同对决的黑衣青年亦是如此,甚至出招比她还要狠辣,处处冲着死穴而去。 “姑娘……这位……” 少年看到不远处的花渐浓,犹豫片刻后凑了过来:“你们刚才说的组织是什么?” 听到身侧的疑惑声,花渐浓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对方不知道红鞋子,想必是下山历练的少侠…… 花渐浓心中百转千回,表面上却是一副平淡温和的模样。他耐心地向少年解释了一番红鞋子,随后转过头看着面前还未分出胜负的中原一点红和公孙大娘。 “这人擅长伪装成上了年纪的妇人,以便宜的价格卖糖炒栗子,实则,这些都是毒栗子。” 红裙美人说番话时,脸上的笑都收敛不少,像是对公孙大娘深恶痛绝一般:“不少人死于非命。” 话音刚落,他也不去看少年听罢这番话后的反应,直接扬声道:“一点红,不必留手。” 他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看来是要在今夜置公孙大娘于死地。 “哼,凭他?” 公孙大娘似乎并不将中原一点红放在眼里,哪怕他们两个的武功差不多,都是二流高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自己能够从中原一点红剑下脱身而出。 和中原一点红毒辣快准狠的剑不同,公孙大娘的剑招柔软,乍一看不像是在杀人,倒像是在舞剑。 听到花渐浓开口,公孙大娘下意识地将视线挪了过来,随后与其对视。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公孙大娘长得也好看,只是经常易容成其他模样,而她那几个姐妹也是容貌极佳,千娇百媚。 可这个人,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那张漂亮的脸,而是那双眼睛。 清透、明亮、圆润,仿佛两泓落满桃花的泉水,让人看到后就难以忘却。 犹如上好的粉玛瑙一般……粉? 公孙大娘疑惑不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的眼睛并非是粉色,怎么现在…… 不过,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花渐浓无声说出一句话,公孙大娘原本充满杀气的脸出现几分怔楞。因此,出剑的手都慢了一瞬。 行走江湖,,生死对决之际,发呆抑或是慢上一分就是大忌! “噗嗤!”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将大脑一片空白的公孙大娘唤醒。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血色。 “嗬……你……” “叮铃!” 公孙大娘手里的剑摔落在地,而她一手捂着不断溢出鲜血的喉咙,一手指向站在旁边的花渐浓。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扑通”一声,名震江湖的红鞋子头目——公孙大娘,死了。 死在热闹元宵节一个偏僻的街上。 花渐浓看着快要蔓延到自己脚边的血,面不改色地向后挪了一步。而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淡,仿佛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走吧。” 他转过身,对着收剑入鞘的中原一点红开口说道。 两人并肩转身准备回去,而那个还在震惊中的少年却连忙拦下他们。 花渐浓看着挡在身前的少年,轻抬眉梢:“怎么?你还想为她打抱不平?” 他说话时语气带笑,但少年刚才见识过他冷漠的一面,心中自然不会因为这抹笑放松警惕。 “在下华山派令狐冲,只是想问一下两位前辈大名。” “令狐冲……” 花渐浓倒是没想到能在澶洲遇见令狐冲,不由得面露诧异。 仔细一看,眼前的少年的确长得不错,只是年纪略小,假以时日,定能长成俊朗非凡的人。 并且身上那种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估计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 “前辈认识我?” 彼时的令狐冲只是华山派的一个弟子,一个亲传弟子,在华山派倒是小有名气,但在江湖上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因此,看到眼前美.艳的大美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令狐冲不免有些惊讶。 “认识。” 花渐浓笑出声,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不少:“你说你是华山派弟子?” “是。”令狐冲眼睛一转,从对方口中听出些什么来,于是嘿嘿一笑,“前辈是想问晚辈一些事情?” 不愧是令狐冲,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意思。 花渐浓眸光一闪,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询问:“今天元宵佳节,你不在华山派待着,跑来澶洲做什么?” 闻言,令狐冲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晚辈奉师命下山历练,刚好到澶洲。” “哦——” 花渐浓拉长声音,话音一转:“华山论剑在即,你不抓紧回去?” “还有段时间,也没那么着急。”令狐冲回答着,话说到一半就明白了什么,于是开口,“前辈可是对华山论剑感兴趣?” 不然这人也不会问自己这么多,估计是想来华山,但没有请帖。 毕竟华山论剑也算是江湖上有名的比武大会,所来门派或个人,都是凭请帖入内。 “你倒是聪明。” 花渐浓没想到令狐冲会将这句话直接说出来,眼中不由得对其多了几分赞许。 而一旁将他们之间的交谈尽数听清的中原一点红有些疑惑,阿浓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华山论剑了? 对此,他还特地回忆了一下,甚至从两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回忆,也没找到有关华山论剑一丁点儿的消息。 花渐浓不知道中原一点红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看着令狐冲:“岳灵珊是你师妹?” “正是。” 他冷不丁地提到岳灵珊,令狐冲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自家师妹是什么个性,令狐冲清楚得很。他先对着花渐浓道了一声歉:“小师妹活泼,在华山被宠坏了,若是有哪里得罪前辈的地方,还望见谅。” 他话里话外全是对岳灵珊的维护,生怕对方真的得罪到花渐浓。 按理来讲,他们背后是五岳剑派之一的华山派,不应该怕一个无名小卒。 但令狐冲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并非是好惹的人。 “瞧你这话说的。” 花渐浓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透亮。红衣雪肤,鬼气森森。 “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况且岳姑娘也没惹到我。” 大概是困意来袭,青年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随后冲着令狐冲摆了摆手:“少年,时间不早了,就此别过吧。” 见状,中原一点红的思绪回笼,抬脚跟了上去。 “前辈!华山论剑时,您会来吗?” 身后传来令狐冲的追问,花渐浓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挥了挥。 “这究竟是来?还是不来?” 令狐冲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到时候看一眼请帖不就得了?” 他留在原地喃喃自语,身后,公孙大娘的血已经流到他脚边。周围寂静不已,但远处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令狐冲转身,连忙躲开地面上流淌的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离开。 原地仅留下一具尸体,周围散落着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糖炒栗子。 * “你想参加华山论剑?” 走远的中原一点红开口询问,语气听上去有些疑惑不解。 “嗯。”花渐浓这点倒是没有瞒着他,“应该会有意思吧?” 华山论剑具体的剧情花渐浓也记得不清楚,只是知道那个时候会很热闹,有不少人回来。 而且…… 青年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今福威镖局没有被灭门,林平之没有拜入华山派,岳不群如何习得辟邪剑谱?” 他在心里想着,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假如楚留香在这里,瞥见这抹笑之后就会浑身一抖:“看来又有人要倒霉喽。”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但他觉得阿浓现在露出的这幅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他也不在乎这些,,对方若是想杀人,自己直接就去。想做什么,他也不会过问对错。 花渐浓倒是没想到中原一点红居然能因为一个表情联想这么多,毕竟在对方的想象中,自己简直成为了大魔王一般的存在。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一块块粉红的烛泪。 “哎——怎么感觉这菜发不了芽?” 花渐浓一回来就跑到那一小片菜地,半蹲下来认真观看,依旧没有看到有一颗发芽的种子。 难道他没有种菜的天赋吗?不应该啊…… “或许是天冷。”中原一点红如此安慰,“等暖和一些说不定就长出来了。” “怕是等不到天暖和。” 花渐浓起身,看向中原一点红:“等出了正月就去华山吧。” 还有半个月……这么着急吗? 其实半个月不算快,只是中原一点红觉得和花渐浓在一起,时间总会过得特别快。 今天就已经元宵,但他在印象里,两个人分明刚来澶洲不久。 为什么不能一直待在澶洲呢? 第99章 华山论剑 二月初,空气中还带着冬月的寒意,尤其是早上,一出门就能被一阵透骨的寒意惊醒。 半个月一眨眼就从指缝溜走,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原一点红越发沉默。 他收起剑,身上是与周围不相符的热气。 一个月前种下的种子一个都没发芽,无论是白菜,还是萝卜。似乎是铆足了劲儿和他们作对似的,水也浇了,土也松了,愣是没有丝毫反应。 为此,花渐浓还特意将那块菜地重新翻了一遍,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忙活大半天,居然没找到一粒种子的影子。 “哈?” 那时,花渐浓与一堆翻开的土面面相觑。 空无一物的菜地,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一个月前究竟有没有种下菜种,这该不会是自己的一场梦吧? 不管怎么说,这片菜地已经没用了。 花渐浓提前几天收拾东西,每天收拾一点儿,等出发那天刚好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 这一个月来,院子里添置了不少东西。比如青年喜欢的软榻,比如中原一点红偶尔会坐在上面发呆的躺椅。 一些必需品带着还好,起码能用上。还有一些不占地儿的东西也可以带着,但一些家具被褥什么的,根本就没必要。 看花渐浓的意思,似乎是想将这些都留下——至于怎么处置,要么被房牙留着租给下一个人,要么被房主人丢出去。 整个过程中,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他保持着沉默,一如在外人眼中的寡言。 原本花渐浓是不打算过问的,但对方实在是反常,他将手里的妆匣放下:“怎么?你不想离开?” “没有。”中原一点红摇头否认,“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你怎么露出这幅……模样?” 花渐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黑衣青年,他甚至都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对方现在的样子。 就像是被迫离开家乡的游子似的。 不过住了一个月而已,也不是一年半载,至于这么依依不舍吗? “只是……”中原一点红略微低下眉,似乎想找一个理由,“觉得平静下来也不错。” “哦——” 花渐浓听到他的回答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之前确实是太忙了些。” 青年将东西收纳好,随后往床边一坐:“等华山论剑结束,可以去洛阳一趟,然后再回汴京。” 花渐浓抬手摸着下巴:“到时候刚好牡丹花开,适合赏花,到汴京时入夏,可以租个院子。” 他不喜欢在夏天到处乱跑,之前是因为一些事情必须在路上。今年的话,完全可以好好休息。 这么一提,花渐浓倒是开始思索在汴京究竟租个怎么样的院子。 最好临街,热闹一些,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出门。但不能太吵闹,他睡得早,要是影响睡眠就不好了。 还有…… 中原一点红抬眸看着坐在床边的美人,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对方说的那番话而开心起来。 也是,他们之后还会去别的地方。 不会止于此。 * 华山距离澶洲不算太远,在秦岭一带。虽然不是特别繁华的地段,但因五岳之一的西岳在此,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当然,让这里闻名的原因还有一个——华山剑派。 到了华山脚下的小镇,花渐浓这才发现,原来此“华山论剑”非彼“华山论剑”。 他印象中的华山论剑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如今的华山论剑是指五岳之间的交流比武。 每几年举行一次,五岳轮流举办。今年刚好轮到华山,不知道怎么传得,华山比武给穿成了华山论剑。 虽然听上去差不多,但如今参加比武的和之前两次的前辈着实不能比。 也是,假如这些弟子天资聪颖,岳不群也不会修炼《辟邪剑谱》,试图成为五岳掌门以重振华山剑派荣光。 “真是热闹,我们这儿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华山脚下的小镇,因华山论剑在即,而变得格外热闹。不少人在镇上歇脚,而那些有请帖的人可以直接留宿华山派。 花渐浓坐在镇上一处茶摊,状似不经意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 有不少无门无派的人在镇上停留,他们也想参与华山论剑,借此扬名江湖。 可惜华山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他们也只能在这里待着,看几日后究竟是谁胜出。 也有一些真的有实力的人,可以直接前往华山,只要能打过华山指派的弟子,就能以江湖游侠的身份参与华山论剑。 花渐浓听到这个规定时,不由得感慨。 真是聪明,一来为华山派赢得了好名声,二来,遇见好苗子还能直接招进华山派。 啧啧啧。 瞥见他脸上毫不遮掩的表情,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随后开口:“我们深夜潜入……” “嘘——” 花渐浓抬手捂住中原一点红的嘴,双眼微眯:“什么潜入?我们这是不想麻烦那些检查请帖的弟子罢了。” 说罢,他松开手,完全没有注意到中原一点红深沉的目光。 很香。 手掌贴上来的那一刻,最先嗅到的就是专属于花渐浓的甜香,随后才是细腻温热的触感。 “走了。” 花渐浓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随后便准备回客栈。 他们两个没有请帖,只能先住在客栈,等明天华山论剑正式开始,他们两个便偷偷进去。 青年起身,中原一点红将茶钱放在桌面,握起剑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遇见的十个人里起码八个都是剑客。要么学西门吹雪叶孤城一类的一身白衣,要么就是身穿门派弟子服。 花渐浓只觉自己眼睛痛,有些人根本不适合穿白衣,能将白衣穿的正好的,根本没几个。要么是气质出众,要么是长相好。 “哎——” 虽然不想外貌攻击,但有些人单是出门就已经是视觉攻击。 以至于回客栈的路上,青年一直往中原一点红脸上看。 被创到——洗洗眼睛——被创到——洗洗眼睛。 反倒是中原一点红,眼看着身侧的人不断侧目看自己,他渐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怎么这么看他?而且在看到后还露出一副送了一口气的样子。 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毕竟他很少照镜子,而遇见的人大部分都是被他身上的杀气震慑到,又怎么会去看他的脸? 镇子不大,因此客栈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家。平常都没什么人入住,这几天倒是爆满。 还好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是昨天来的,不然今天根本订不到房间。 “我加钱还不行吗?” 两人刚回来就看到客栈内这一幕,一看就知道是因为订不到房间,怒而加价被拒,随即恼羞成怒。 客栈内站着的人不少,看起来都像是没订到房间。大致一看,居然有将近二十人。 花渐浓不由得再次感慨他们来的及时,正当准备上楼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客栈里的人不少,但有的人哪怕站在人群之中也难以忽略,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正如客栈内的人在他们两个进来时望过来,花渐浓也很快发现站在人群中的那道熟悉身影。 “阿飞?” 听到熟悉的称呼,中原一点红也跟着看了过去。 站在那里垂眸不语的少年不是阿飞又是谁? 而听到有人喊自己的阿飞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 “你这是?” 身着鹅黄衣裙的美人走了过来,语气熟稔。 三张出众的脸站在一起,几乎一瞬间就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着鹅黄衣裙的姑娘模样温柔,行走间发间珠钗晃动,仔细一看,各个都非凡品。 而她身侧的黑衣剑客不仅长相俊朗,浑身气势惊人,就算不拔剑都能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意。 至于那个少年,这天底下恐怕没有比此人更好看的了。 对于周围的视线,三人早已习惯。花渐浓上下打量着面前许久不见的少年,原本他还诧异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对方踏入江湖就是为了出名。华山论剑放在江湖上名声不小,若是在这次比武中拔得头筹,定能扬名江湖。 因此,阿飞来这里倒也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来晚了。”阿飞表情认真,误以为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也是刚来,“没有房间了。” 他正经的样子倒是让花渐浓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你没订到房间?” “嗯。”阿飞点头,不谙世事中又夹杂着几分沧桑。 “我们订了两间房,你住另一间可好?” 花渐浓倒是愿意开口帮助,他对阿飞的印象不错,反正只是一间房而已。 哪怕不让给阿飞,中原一点红也会找机会和自己睡在一起。 “多谢。” 面对花渐浓的帮助,阿飞十分认真地道谢,和当初在保定分别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对方身上的气质沉稳不少,想必这几个月找不少人约战,在剑道上有了不少精进。 “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花渐浓提议道,这句话并非是询问,而是告知。 当然,哪怕是询问,阿飞也不会拒绝。 看着那道鹅黄色身影上楼,留在一楼的阿飞若有所思。他在想一件事情——该怎么谢谢对方? 刚才只是口头上的谢,根本算不上什么。 阿飞对于花渐浓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对方似乎喜欢金银珠宝。他垂眸看着自己腰间,除了当初对方送给自己的鱼肠剑外别无一物。 他没钱。 上了楼的花渐浓一进门就往床上倒,现在不过是上午,他居然有些犯困。 “难受?” 造成花渐浓浑身疲惫的罪魁祸首默默坐到旁边,很有自觉地抬手在他腰间按着。 “还行。”花渐浓蹙眉,认真道,“你就不能克制一点?我又不是什么玩.偶。” 面对美人的指责,中原一点红羞愧地低下头。 至于是真的羞愧还是装装样子,花渐浓已经懒得追问。 他抬手将中原一点红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拂开,毫不留情地开口说道:“今晚不许上.床。” 究竟是睡地上还是睡房梁,花渐浓才不管。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试图争辩,但看着青年坚定的表情,他只好默默接受“惩罚”。 直至中午,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才下楼。而阿飞好像一直都待在楼下似的。 “想吃什么?” 换了一身浅蓝衣裙的花渐浓落座,发间的珠钗拿下不少,仅剩下一朵鸢尾花的绒花。 阿飞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于是开口回答:“我都可以。” 少年并不挑食,毕竟生活在荒原,有时天气恶劣无法去镇上买东西,他什么都吃。 而花渐浓大概是想起阿飞的身世,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无奈:“那我就点一些我喜欢的。” 说罢,他一口气点了五六个菜。 看上去很多,实际上都不一定够中原一点红和阿飞吃的。这两人都是剑客,每天早起的练剑都需要消耗不少体力。 更不必提习武之人本就胃口大。 在这两个人的衬托下,花渐浓吃了简直和没吃一样。 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人,皆是佩剑而行。一部分还因自己拜入五岳剑派而得意,走起路来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花渐浓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由得轻嗤一声:“五岳剑派那几个掌门倒是武功尚可,门下弟子怕是连全真教都不如。”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这间客栈就这么一点儿大,周围的人自然能听到。 这可是在华山脚下,此人就敢这么口出狂言? 客栈内有人是华山剑派的拥趸,听到花渐浓如此说,顿时火冒三丈:“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说?” 花渐浓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出头,他轻抬眉梢,转过头看向出声的人。 对方一身劲装,看上去约摸十八.九,是个江湖闲散人士。 而开口反驳的少年在看到花渐浓的脸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面红耳赤。 “……” 花渐浓见状,只觉此人年轻气盛,随即百无聊赖地转过头。 “你连请帖都没有,说明华山派根本看不上你。”那少年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你怕不是在酸言酸语吧?” 他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花渐浓确实是没有请帖。但因为进不去华山而酸言酸语,这句话就有些过了。 坐在美人左右的中原一点红和阿飞,听到少年这句略带着鄙夷的话,顿时脸一沉。 两把放在桌面上的剑同时有要出鞘的预兆。 就在这时,一道含笑的优雅嗓音自客栈门口响起:“谁说他没有请帖?只不过是在我这里罢了。” 第100章 拼好徒 这道声音将客栈内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不少人面露震惊。 而花渐浓甚至都不用回头,这个声音一出,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来华山凑热闹。 也是,毕竟这人就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约是觉得被人当众反驳有些落面子,原本开口的少年顿时匆忙开口,“谁知道你手里的请帖是不是真的?”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礼,整个人都不慌不乱,俨然一副肯定的模样。 闻言,站在门口的人轻笑一声,抬起拿着请帖的手,随后轻飘飘地一甩。 “咻——” 那张请帖顿时宛如暗器一般飞向少年,气势太强,少年连忙后退,不敢伸手去接。 “砰!” 请帖伴随着一声巨响嵌在少年面前的桌子上,入木三分。 已经不用确定了,单是这一出手,就已经足以证明此人的武功不低,尤其是内力,深渊一般。 少年脸色一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但他咬紧牙关,还是哆嗦着双手拿起嵌在桌面的请帖。 不见黄河不死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似乎也想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打开请帖,在看清楚请帖上的名字后,脸色大变,瞳孔微缩。 他这幅被吓到的模样,让周围不少人好奇起来:“到底是谁?” “是不是真的请帖?” “你怎么不说话了?”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少年喉咙发紧,刚才还笃定的表情顿时变得慌乱,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害怕。 “晚……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还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少年拿着请帖的手都在颤抖,若不是周围的人多,他恐怕就要跪下来。 见状,周围的人更加好奇。 距离少年最近的一个剑客一个大跨步上前,一把夺过少年手里的请帖。 他嗤笑一声,一边展开请帖,一边嘲笑当众失态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露出这种……” “!!!” 剑客话还未说完,看清请帖上的名字后,同样哑然失色:“楚留香?” 他震惊之余,下意识地将请帖上的名字喊出,声音诧异,且带着几分颤抖。 “楚留香”三个字一出,在场除了花渐浓三人外,其余人皆是震惊不已。 此人闻名江湖多年,行踪诡异,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此人的英雄事迹至今还在江湖流传,就连现在客栈内,都有不少人在模仿楚留香一身白衣。 “前辈!” 剑客后背惊起一身冷汗,连忙将手里的请帖恭恭敬敬地送到楚留香面前。 “我并不老。” 站在客栈门口的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反驳刚才少年脱口而出的“老人家”。 “哼。” 花渐浓笑出声,眉眼弯弯:“不愧是楚香帅,一来就引得周围众人崇拜不已。” 这话其他人说出来或许是真心赞赏,但楚留香知道,青年分明是在嘲笑打趣他。 楚留香无奈一笑,跨步走到三人旁边坐下。 四个人皆是容貌气质出众,看到这一幕的少年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而周围人,见楚留香已经进来坐下,也匆匆挪开视线,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花渐浓抬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留香,一开口就毫不客气:“你没死啊。” 假如其他人对着楚留香说出这种话,定会被指责好不讲理。但楚留香却从这句话中,硬生生地听出几分关心来。 “还好没死。”楚留香嘴角上扬,“不然怎么能再次见到阿浓呢?” 闻言,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了,究竟如何?” 美人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 “大概是幸运,蝙蝠公子并不在蝙蝠岛。”楚留香略微正色,将去蝙蝠岛一行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三人。 末了,平日里脸带笑意的楚留香都表情冷上三分:“此等丧尽天良的地方,居然能存活至今。” 他们将蝙蝠岛一网打尽——除了蝙蝠公子,那些可怜人也解救出来。可惜的是,有人无法接受自己在蝙蝠岛的折磨,在返程时趁人不注意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投海自尽了。 听罢,花渐浓也唏嘘不已:“蝙蝠公子知道这些后恐怕要火冒三丈。” “呵。”楚留香冷下脸,“这种人死不足惜。” “嗯。” 一旁将这件事情听得清清楚楚的阿飞也颔首赞同,他倒是没想到楚留香和李寻.欢第二天就从保定前往蝙蝠岛。 倘若知道这件事情,估计也会跟着一同前去。 聊完自己的事情,楚留香看向花渐浓,再次露出那抹笑:“那阿浓呢?这三四个月来过得怎么样?” 不用等到青年回答,楚留香单从对方此时的状态都能看出来,肯定过得很好。 “当然过得很好。”花渐浓单手托腮,笑意盈盈,“少了某个麻烦缠身的人,自在多了。” 至于他口中那个麻烦缠身的人,除了楚留香还能是谁? “哎——”楚留香轻叹一声,但眼中分明带着笑意,“看来阿浓对我怨念颇深。” 话音刚落,白衣男子探手在美人眼前一挥。 眨眼间,花渐浓眼前突然出现一支发簪,嵌玉花镶红蓝宝石累丝金簪。 玉花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红蓝宝石晶莹剔透,皆有指甲大。金子被拉成细丝,专门制成蝴蝶状。 乍一看,真如一只金蝴蝶落在白玉花上。 重工且价值不菲。 花渐浓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起来,视线紧紧地黏在这支金簪上。 而如同变戏法一般变出这支金簪的楚留香微微一笑,他长臂一伸,手中的金簪就落在花渐浓发间。 “看来我想的没错,却是很适合阿浓。” 白衣男子在此时的魅力无限放大,正当花渐浓喜笑颜开时,他抬手在美人面前打了个响指。 随后,刚变出金簪的掌心又出现一串粉碧玺带翠珠手串。在一颗翡翠珠的对比下,粉碧玺漂亮的犹如盛开的桃花。 楚留香满意地看着花渐浓惊喜的表情,亲手将手串戴在对方手腕。 纤细白皙的腕上已经有了一只白玉手镯,此时又多了一串粉碧玺手串,白.粉对比之下,胜出的却是青年细腻的肌肤。 “哇!” 花渐浓格外捧场,眼睛亮的堪比外面的太阳。 美人抬眸望过来,圆润清透的眼眸之中只映出一道玉树临风的白衣神情。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楚留香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还有吗? 于是,白衣男子轻笑一声,那只宽大修长的手飞快地在空中一闪,随后,掌心便多出一件红玛瑙嵌翡翠的戒指。 见状,花渐浓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看着楚留香将戒指戴在他手上。 青年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此时指间多出一件红玛瑙的戒指,两种对比到至极的颜色相衬,手更白,玛瑙更红。 更不必提玛瑙上嵌着的那颗成色极佳的绿翡翠,点睛又不喧宾夺主。 “真好看。”花渐浓脸上的笑根本没有停下过,他抬眸,看向楚留香的眼神都热烈起来,“你从哪儿来的?该不会是蝙蝠岛的赃物吧?” “非也。” 楚留香“唰”地一下展开折扇,一副潇洒风.流模样:“这可是我特意给阿浓准备的新年礼物。” 他略微垂眸,将视线落在花渐□□致温柔的脸上:“虽然晚了两个月。” “没事!” 花渐浓低下头,十分满意地欣赏着手上的戒指和手串,说话时的语气都十分雀跃:“我很喜欢,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而另一边,阿飞对于刚才的一幕一直保持着震惊。他原本还想谢花渐浓,但楚留香这么一出,倒是显得他更穷了。 即讨不了对方欢心,又没钱…… 阿飞垂眸看着面前的鱼肠剑,不由得在心中想道:“若是她又看不惯的人,我替她杀了——也算是谢礼。” 至于中原一点红,他心里则是有些懊悔。 毕竟他是一直和花渐浓在一起的,两人还一起过的年。但他……根本没有想到准备新年礼物。 现在楚留香时隔数月不见,还能将新年礼物随身携带,衬得他……毫无心意。 花渐浓倒是不知道这么一出成功得让两个人陷入沉思,至于楚留香……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他们四个人本就出众,刚才那一出动静又不小。 尤其是楚留香,那种悠然自得和从容不迫的感觉,更是让周围的年轻一辈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的楚香帅! “对了。”欣赏完自己的新首饰,花渐浓总算想起来正事,“你怎么会有请帖?” 楚留香无门无派,华山派为什么会请他? 闻言,楚留香将请帖放在花渐浓面前:“此次华山论剑,我是评事。” “哈?” 花渐浓这下倒是真的震惊到,评事,也就是裁判。他万万没想到,五岳剑派的比试,裁判居然会找一个外人来。 大概是他眼中的震惊太明显,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反问:“怎么?阿浓是觉得我不能胜任吗?” “那倒没有。” 花渐浓打开请帖看着,落款正是华山派掌门的大名——岳不群。 青年“啪”地一下合上请帖,随后笑吟吟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男子:“既然如此,评事大人可否带我们几个进去见见世面?” 他们几个,自然是指花渐浓、中原一点红,以及阿飞。 楚留香哑然失笑,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可这请帖只请了我一个人。” “这还不简单?”花渐浓计上心头,而三人一看到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们三个是你新收的徒弟,整个师门前往,那是给华山派面子。” 美人单手托腮,姿态慵懒:“怎么样?师父?”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0-110 第101章 欲练此功 楚留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确实因为花渐浓这个称呼掀起些许波澜。 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趁着低头时将脸上一霎的变化收敛:“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像是无奈,楚留香抬眸看着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的花渐浓:“一会儿就可以上去。” 看来方才说的什么“只能一个人”,全是他用来逗花渐浓的谎言。 此言一出,坐在对面的美人轻笑一声,看样子早就猜到,只是故意说出刚才那些话。 “一点红,退房。” 花渐浓起身,直接上楼去收拾东西。 这家客栈的房租可比得上一些热闹的城镇,估摸着知道华山论剑在即,趁机涨价大赚一笔。 能不花钱自然不花钱,因此,花渐浓这才让中原一点红去退房。 听到这句话,呆坐了许久的中原一点红总算起身活动,直接走到柜台前。 甚至都不用他开口,掌柜的就被他这幅冷漠模样吓得将付的房钱全部交了出来。 动作极快,生怕慢上一步就会被眼前的黑衣剑客一剑毙命。 中原一点红并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看法,拿起碎银后就上楼收拾。 约摸午后,一行四人已经进了华山派。 虽然华山派日渐式微,但总归是五岳剑派之一,几乎独占华山,处处可见练剑的门内弟子。 “真气派。” 花渐浓点评道,别的不说,华山派一看就底蕴深厚,宫殿巍峨,遥望时犹如天上宫阙。 而中原一点红和阿飞关注的却是周围的华山派弟子,真正的高手,又或者说是真正的剑客,单从拿剑的姿势就能看出对方的剑术如何。 因此,两人扫视一番后毫无波动地收回视线。 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没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花渐浓挪回视线,一转眼就看到不远处正在打闹的两个少年。不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令狐冲和岳灵珊吗? 他轻抬眉梢,一直百无聊赖的脸上总算是出现几分笑意。 而不远处的两人察觉到有人看过来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人。 当然,觉得熟悉的是令狐冲,毕竟他们一个多月前刚见过。至于岳灵珊,时隔大半年,她只觉看着自己的美人有些眼熟。 对视间,花渐浓几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令狐少侠,岳姑娘,好久不见。” 着蓝衣的美人在两人面前站定,语气还算和善,尤其是有一束阳光落在他身上,将发间那支金簪照得熠熠生辉。 “前辈,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令狐冲眸光一闪,随后笑着打招呼。 至于原本觉得疑惑的岳灵珊,在花渐浓走近之后顿时回想起来。她瞳孔微缩,不由得回想起当时对方说的那句话。 “华山论剑再见。” 当时她就震惊疑惑,自己分明易容成丑陋的人,对方居然能认出自己是华山派弟子。 如今一见,对方不仅认出自己是华山派弟子,还认出自己是岳灵珊。 令狐冲不知道岳灵珊的震惊,他只是诧异花渐浓没有请帖也能进来——昨晚他翻看了名单,并没有找到这两人的名字。 因此,他将视线落在那两位根本没见过的人身上。 这两人皆是一身白衣,不过一个年长一个年幼,年长者看起来风.流潇洒,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而年幼的那个腰间佩剑,看上去还是名剑,气质淡漠,腰背挺直宛如荒原上的孤狼。 “想必这位就是师父提及过的楚前辈吧?”令狐冲很快就认出楚留香来,礼貌问好,“晚辈早就听闻您老人家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流倜傥。” “……”楚留香无奈,但面对眼前的少年,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默默反驳,“我并不老。” 尽管自己若是成亲早,孩子都能和令狐冲以及岳灵珊一般大。 花渐浓在一旁嗤嗤笑,仿佛看到楚留香被人误解很高兴。他一边笑,一边将视线落在令狐冲和岳灵珊身上。 原本还有些好奇,为什么原著中令狐冲出场已经二十出头,如今却是少年。但仔细一想,各大世界都混杂在一起,有地方出错也正常。 毕竟朝代不一样的都能共处,年龄算什么? 青年唏嘘不已,表面上却是一副温柔模样。蓝色的衣裙有时会显得人冷淡,但他温和的五官硬生生将这抹冷淡强压下去。 “是晚辈妄言了。” 令狐冲很有眼力见儿,发现楚留香不喜欢别人提及年龄,顿时道歉。 这让花渐浓在一旁啧啧称奇,对其的印象都好了不少。毕竟主角,主角与主角之间,难免会惺惺相惜。 恰好遇见,令狐冲便主动将他们带到安置好的住处。不过原本只准备了楚留香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四个人。 好在华山派房间多,令狐冲又是大师兄,一句话下去就将花渐浓三人的住处安排好。 “多谢。” 花渐浓微微一笑,看着令狐冲离开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开口:“觉得他怎么样?” “日后必成大器。” 楚留香看人挺准——除了自己某些朋友外,他一路上和令狐冲交谈不少。少年虽然年轻,带着几分吊儿郎当,但武功基础不错,假以时日,定能接受华山派。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莫名笑了起来。 楚留香:“阿浓为什么笑?难道是觉得令狐小友不成大器?” “非也。” 花渐浓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楚留香面前轻轻一晃:“是能成大器,但是不是华山的,可不一定。” 他这句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楚留香一听,立刻凑过来:“阿浓知道些什么?” 过近的距离让花渐浓清楚地嗅到对方身上那股郁金花香,他竖起手指的那只手立刻摊开成掌,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开。 不久前分明还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花渐浓:“我只是在胡说,香帅莫要当真。”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往外走。 “你去做什么?” “出去逛逛。” 楚留香看到花渐浓要往外走就忍不住开口询问,查岗一般,而青年居然也回答他。 两个人都没有觉得丝毫不对,而中原一点红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如一道影子般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 白衣男子嘴唇本就天生上翘,平日里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很好相处。但沉下脸时,那股冷酷便十分明显。 他之前也有过再次重逢的红颜知己,但初见时的热烈似乎会随着时间流逝,再次相见时,他心中只留下淡淡的情绪。 相比于情爱,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熟悉。 说得难听些,就是不睡第二次。 但…… 白衣男子矗立屋檐下,周围绿意丛生,有细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轻响。婆娑的竹影映在他身上的白衣,分明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却硬生生地透出几分郁色。 * 花渐浓没心思去想楚留香此刻在想什么,他从未来过华山,之前说爬华山也没去。 工作的时候就经常爬山,对于同事发给他的爬山照,他只是默默回了一句:“工作爬山也就算了,怎么休息日也去爬山?” 华山险峻,但风景不错,钟灵毓秀,绿荫成片。一路上能碰到不少行色匆匆的华山派弟子,手持长剑,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花渐浓环顾四周,最终在一处悬崖停下。 眼前云海翻滚,清风拂过,甚至还能嗅到淡淡的潮湿水汽。向下望,低矮的群山连绵起伏,也算是一览众山小了。 “哎——”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站在花渐浓身后,看着对方缓缓叹出一口气,不免有些担忧。 “没什么,只是觉得江湖险恶。” 对此,中原一点红颔首,持认同态度。不过,对方之前从未这么说过,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慨?难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年轻真好。” 花渐浓侧目,瞥见不远处的岳灵珊和令狐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闻言,中原一点红也抬眸看过去,但看了一眼后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美人身上:“阿浓是觉得两小无猜……”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花渐浓便突然询问:“你觉得他们两个都走到最后吗?亦或者,能不变心吗?”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顿时警惕起来,觉得对方是在借喻。 “令狐冲对岳灵珊颇有维护,就连华山派的弟子都说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黑衣剑客一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情,还有人说再过一两年,掌门就会将岳灵珊许配给令狐冲。 两情相悦、两小无猜、父母之命,不管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到中原一点红的回答,花渐浓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看来是觉得这两人能够走到最后。 如今没有林平之,究竟如何还尚且未知。 只是,花渐浓并不觉得事情会往美好的方向去:“那我们打个赌吧。” “若是几年后他们当真成亲,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 这句话成功地将中原一点红的注意力吸引,他不由得盯着面前的青年仔细打量。 肯定不像是说的这么简单,黑衣剑客在心中暗自想道。但面对主动提出赌约的花渐浓,就算是输得彻底,那他也认了。 “好。” 得到回应后,花渐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至少在此刻,中原一点红根本读不懂他。 在华山逛了一会儿,花渐浓就回去了。之前在平地走路还算好,现在基本上要爬石梯。平整的地方当然也有,但都是华山派处理公务的地盘。 就算花渐浓再怎么无理,也不好意思在别人的地盘上闲逛。 回去后,青年独自待在房间里。 周围寂静,仅能听到鸟鸣,已经风吹树叶的声音。花渐浓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手串和戒指。 好巧不巧,那枚戒指刚好戴在无名指。 青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戒指摘下来,换到中指。动作间,挂在手腕上的粉碧玺手串和白玉镯相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独处时的花渐浓和平时有些不同,娴静,又带着淡淡的忧愁,就连那双眼睛都落不到实处。 “怎么这幅模样?” 花渐浓还没发呆一会儿,就有人一声不吭地上门来打断他。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面对此人的关心,花渐浓只是将脸上的情绪遮掩,随后露出一抹笑。 “这么关注我?” 美人抬眸,发间的蝴蝶状金簪晃动着,仿佛一只真的金色蝴蝶落在他发间。 楚留香跨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我当然关心阿浓了。” 白衣男子轻笑,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他看到了吗?肯定看到了。 但他并不会在花渐浓明显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非要谈论这些,哪怕是关系再亲密的人,也需要给对方留下一些隐私。 有时候太过知根知底一览无余,反倒会产生许多摩擦。 花渐浓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没想到楚留香居然换了个话题,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青年的目光幽深,近乎审视般的看着坐在身边的白衣男子。对方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仿佛他再多不满也能被包容。 “嗯?” 楚留香抬手拨弄了一下花渐浓垂下来的“兔耳朵”,语气柔和:“不是去参观华山派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主动递话头,花渐浓收回视线,上身微微后仰,躲开那只摸自己发型的手:“也没什么好看的。” 青年兴致缺缺:“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好笑,楚留香听到之后眉眼弯弯,凑过来轻声询问:“那在阿浓眼中,我也是如此吗?” “……” 花渐浓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抬手,将凑到自己面前的俊脸推开:“怎么?难道你有两个鼻子四只眼睛?” 青年不答反问,明显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这人太狡猾了,平常谈情说爱的时候无比得熟练,一旦被试探时,便立刻筑起防备的城墙,生怕有人走进自己心里。 楚留香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青年,深邃的眉眼在认真凝望时显得很深情,有一种除此人外万物入不了他眼的感觉。 “……” 花渐浓还是年轻,在这道目光的凝视下,率先败下阵来。 “干什么?” 他这句话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就差抬手往楚留香脸上扇了。 “这么久不见,阿浓就不想我吗?” “想你做什么?你和姬老板胡铁花分别多年,你想他们?” “想啊。” 楚留香毫不犹豫,无论花渐浓说什么,他都能轻描淡写地答上来。又挑不出丝毫的错处,当真是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 只有在这种时候,花渐浓才觉得对方之前都是在让着自己。不然,他还真奈何不了此人——不用技能的话。 大概是担心将人惹生气,楚留香轻咳一声:“你没什么大事就好。” 这句带着担心的话成功地让花渐浓的情绪平和下来:“我又遇不见那么多的麻烦,怎么会受伤?更何况……” “更何况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天下第一杀手。” 楚留香接着他的话向下讲,一个字都没错,和花渐浓原本要说的话一模一样。 “我说怎么从刚见面就一副……”蓝衣美人倏地笑出声来,上下扫视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原来是吃醋了。” “是。”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承认,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栽到花渐浓手里了。 一年过去了,自己身边除了青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之前那些看到就心动的美人,再次相见也只是纯粹的欣赏。 假如没有遇见花渐浓,他说不定还会和之前一样。 当然,这句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某人又要大发脾气,一巴掌扇过来都算是好的。 “我要睡了,走开。” 花渐浓转过头,整个人就往床上躺,于此同时,抬脚就往楚留香腰上踢。 他刚才脱了鞋,翘腿而坐,此时刚好直接踹人。 不过,堂堂楚留香又怎么会被他踹下床呢? 白衣男子甚至都不用回头,直接伸手握住了青年的脚踝:“虽然几个月没见,但我记得现在还没到你休息的时间吧?” 花渐浓蹙眉,他此时仰面躺在床上,一条腿垂在床边,另一只脚踝被人握在掌心。 有些狼狈。 “我想睡就睡。”他恼羞成怒,将脚拽回来之后直接翻身往里面一滚,背对着坐在床边的人。 楚留香强忍着笑意,深邃的眼眸弯起:“头饰都没拆,睡起来不难受吗?” 他轻咳一声,探手过去,试探地将花渐浓发间的珠钗发簪取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 “哎——我.日夜兼程,从昨天到现在都没闭眼。” “……” 花渐浓闭着眼睛,奈何身后的人存在感太强,他根本做不到无视:“你没手没脚?还得人伺候才能睡?” 他这句话听上去有些不客气,但楚留香知道,对方这是同意自己留下。 “等等——” 就当他准备躺下时,花渐浓眉头一皱:“外衫脱了。” 虽然楚留香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但青年还是无法忍受对方和衣而眠——尤其是对方刚才还说日夜兼程。 “好好好。” 楚留香在外基本都是和衣而眠,也就只有和花渐浓在一起时才会顺从对方的意思。 时隔数月,两人再次同床共枕。不过同床异梦,花渐浓并非开玩笑,他是真的困。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但片刻之后,身体就已经熟悉久违的气息。青年侧卧着,身体的曲线很明显。 楚留香的目光犹如实质化一般,一寸寸地扫视着面前的人,随后,视线一顿。 青年的长发柔顺,哪怕挽成发髻也柔软不已。但乌发遮掩间,耳后那片雪白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一个暗红的吻痕。 情场高手又怎会看不出这是什么?甚至都能看出来是昨晚留下的。 楚留香心一哽,总算体会当之前那些女子的感受。果然,人只能对切身体会过的共情。 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总不能抬手抓着阿浓的肩膀质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都是成年人,不能闹得这么难看。 花渐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耳后又吻痕,昨晚那么多吻,他怎么会记得哪里有? 不过,他察觉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和自己背对背。 嗯?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花渐浓不由得睁开双眼,若有所思。但还是抵不过困意,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中途似乎有人来敲门,但他睡得有些沉,迷迷糊糊中好像回答了什么。 反正外门的人在听到动静后似乎离开了。 青年睁开眼,眼前几乎一片漆黑,但能看到面前的一抹白——不知道怎么睡得,居然睡到楚留香怀里去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萦绕在周围,花渐浓忍不住闭上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 “完了。” “嗯?” 沙哑的声音响起,一听就知道身侧的人也是刚刚睡醒,嗓音慵懒。 “居然睡这么久,我晚上肯定睡不着了。” 作息被破坏,对于花渐浓来讲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他直接坐起身,满脸懊悔。 身侧的人还在躺着,听到这句话只是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有是有……” 两人在某些地方保持着奇怪的默契,因此,楚留香一开口花渐浓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是人,不是铁打的。” 楚留香眼含笑意,坐起身来:“好了,饿不饿?或许吃点东西就困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原本光线昏暗的房间顿时亮起来。 花渐浓侧目,楚留香已经吹灭火折子,面前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渐渐地亮起来。 青年坐在床上,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沐浴在烛光下的人。 “嗯?” 不知道为什么,楚留香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顿时警铃大作。 “阿浓?” “没事。” 花渐浓又不说话了,兀自起身走到镜前坐下。他身形消瘦,如今坐在夜色中,更显嶙峋。 “明天……”青年看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五岳剑派的人都会到?” “嗯。” 楚留香回答着:“毕竟是约定好的,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门派,比如武当峨嵋。” “怪不得。”花渐浓恍然大悟,“我说今天下午怎么看到宋青书了。” “宋青书?” 楚留香反应过来,慢慢走到花渐浓身后:“阿浓在想什么鬼主意?” “这怎么能告诉你?” 青年与铜镜中的楚留香对视,随即扬起一抹笑来:“我只是好心帮某人实现愿望罢了。” 他这么说,楚留香更觉得明天又大事发生。 “哼,欲练此功……” 花渐浓勾起嘴角,鬼气森森,很是邪恶。 第102章 狗咬狗? 花渐浓最后还是如楚留香所说那样吃了点东西才睡,华山派的厨房这些天基本上一直开着,生怕有人半夜饿了。 这一点倒是不错。 青年坐在房间里,抬眼望着坐在自己面对,颇有些虎视眈眈的人:“你不会自己房间,在这里做什么?” 楚留香轻咳一声,若有其事地说道:“自然是看着阿浓吃饭了。” “……”花渐浓哼笑一声,更像是无可奈何,“你闲不闲啊?” 听到他说这句话,楚留香脸上的表情略微正经起来。旁边的烛光闪烁,将他深邃立体的五官都照得明暗交错。 “你瘦了。” 这句话并非是调.情,而是实话实说。 下午睡觉时,青年在睡梦中滚进自己怀中。楚留香抬手丈量,发现青年当真比分开时瘦了不少。 远离那些纷扰多月,居然也没有胖一点儿吗? 花渐浓吃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在思考他此时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发现居然是真的关心时,青年这才放下筷子:“经常天南海北地走,总是在路上,也很难不消瘦吧?” 更何况,自己肠胃不好,吃了也不一定能吸收,早就习惯了。 不过,楚留香居然还关心这个? 察觉到青年狐疑的视线,白衣男子深吸一口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阿浓啊阿浓,你这样如何让人放心。” “这话说的,仿佛我是什么离了人就活不下去似的。”花渐浓嗤笑一声,有些不满。 楚留香无奈,只好抬手以示自己无辜。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 白衣男子缓缓道:“阿浓总不能不让我……们担心吧?” 他并没有单独说自己,而是说“我们”,像是以朋友的角度关心一般,将其他人都给拉扯上。 花渐浓轻哼一声,撂下筷子,双眸含笑:“香帅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委婉了?”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便知道青年读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 “时间不早了,慢走不送。” 美人直接下逐客令,饶是楚留香真的还想留下来,倒是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开口。 于是,顶着花渐浓灼灼的目光,他只好无奈起身准备往外走:“那你好好休息。”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明天不见了,干嘛搞得这么生离死别?还这么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就是最后一面。 等人走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再次躺回床上准备酝酿睡意。他原以为自己睡了一个下午,今晚估计要很晚才能睡着。 却没想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在天微微亮时醒来,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看来生物钟确实很难改变,只不过一觉就睡了这么久,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头痛。 花渐浓略加收拾,这些天的妆容都略显清淡,将本来就温和的五官凸显得更加温柔,似一缕春风般。 出门时,一抹熟悉的黑衣身影正站在屋檐下,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怎么不进来?” 对此,花渐浓不由得感到些许疑惑。青年站在门口,突然开口发问:“昨晚你来敲门了?” “嗯。” 中原一点红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才继续回答:“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你出来。” “哦。” 花渐浓将手腕上的手串戴好,一边走到中原一点红身边,一边开口回答:“太困了,回去就睡了。” 初春的早上本就带着寒意,更不必提华山,这么高的地方,就连寒意都比山脚下浓重。 青年略微蹙眉,抬手将身上的褙子拢了拢,抱怨道:“不如选在暮春,现在多少有些冷。” 倒春寒一来,让人宛如回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 中原一点红不语,只是将原本搭在胳膊上的披风展开,动作十分熟练地披在青年的肩上。 “山上本就冷。” 他像是解释,又像是回答花渐浓刚才的问题。 至于昨晚来敲门的时候究竟听到了什么,反倒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想问,还是不在乎。 楚留香没有过来,一大早就去了华山论剑的广场,那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五岳掌门都来了,看样子对于此次的比试很看重。 除此之外,看台还坐着一些无门无派的游侠,更多的便是一些刚入门以及没有拿到比试名额的弟子们。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而他们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岳不群旁边的熟人——楚留香。 “啧。” 妆容精致的美人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而站在他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声嗤笑,下意识地认为对方在因楚留香醒来后不过来看望而生气。 殊不知,青年真正不屑的是此次的主办方——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 虽然在其他人眼中,岳不群如他的别称“君子剑”一样是个君子,但知晓剧情的花渐浓明白,这人就是个伪君子。 也不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和这个人认识的。 他们两个没有座位,只能和其他弟子一样站在台下。 周围有些吵闹,花渐浓略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居然还看到不少熟悉的人。 比如武当派宋青书、峨嵋派枯梅大师以及高亚男、丐帮南宫灵…… 突然,花渐浓的目光顿住,不动声色地看着丐帮弟子中极为显眼的一个。 南宫灵…… 青年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无花和石观音都是因为他而死,也不知道南宫灵在心里有没有记恨他。 肯定是有的。 花渐浓的目光自认为很隐蔽,但还是被南宫灵抓了个正着。 器宇轩昂的青年回望,那双带着压迫感的眼眸在看到是他后明显一顿,随即犹如不认识他似的挪开了视线。 “丐帮现在是南宫灵话事?”花渐浓同样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询问身侧的黑衣剑客。 中原一点红将两人刚才的对视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嗯。老帮主已经卧病在床一两年,上一任帮主乔峰因身世被逐出。如今刚好轮到南宫灵接任。” 他并不知道南宫灵鹤无花以及石观音之间的关系,见花渐浓如此关注长相不凡的南宫灵,下意识地以为对方看上了这人。 无人在意的角落,中原一点红再次陷入沉思。他内心很纠结,原本有一个楚留香就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如今再多一个南宫灵。 至于花渐浓,他现在心里在的确在想南宫灵,只是无关风月,想的是如何杀了对方。 虽然不知道南宫灵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花渐浓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和一年前的他完全不同,变化着实有些明显。 正在此时,台上的楚留香已经将规则讲清楚,点到为止,比试第二。当然,大家基本都知道这个道理。 这种约定俗成的道理基本上不用提醒,但花渐浓觉得,肯定有人会不遵守。 可没想到,第一场就这么刺激,对战的两人还是老熟人——一个是青城派余人彦,一个是全真教鹿清笃。 前者不必多说,之前那几次还历历在目。后者也只是在禁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站在赵志敬身后的便是鹿清笃。 “呵,狗咬狗啊。” 花渐浓顿时来了兴致,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家伙,但相比之下,鹿清笃的武功倒是比余人彦好一些。 两人上场之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随后立刻出剑。 花渐浓不懂剑,侧首询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怎么样?” 他的本意是问这两个人谁强谁弱,那知中原一点红抬眼瞥了台上两人一眼,随后冷笑一声:“都不过尔尔。” 这个点评已经很委婉,若是让一年前的中原一点红点评,怕是要说的比这还难听。 黑衣剑客收回视线,觉得余人彦和鹿清笃两个人的剑招多看一眼就是侮辱自己的眼睛。 花渐浓哑口无言,只好无奈一笑。 余人彦可不是良善之人,一直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疏于习武。对上鹿清笃,不过一刻钟就败下阵来。 台下一阵嘘声,这让余人彦脸色无比难堪,青一阵红一阵,只觉自己被当然羞辱一番。 “承认!” 鹿清笃抱拳,眼中的情绪倒不如口头上那么谦虚。 这让余人彦本就不满的心更加愤怒,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好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走着瞧!” 台下,清晰地听到余人彦放狠话的赵志敬笑了笑:“余掌门倒是教子有方。” 这句话无疑是在嘲笑余观海,毕竟比试本就有输有赢,居然有人能在输了之后冲着对手放狠话。 “犬子年幼。” “同龄人都为父为母了,余掌门还好意思说出年幼这两个字来。” 赵志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全真教的名声倒是比青城派大,且不说王重阳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单从武功上比,青城派就输全真教一头。 “他们在说什么?” 离得太远,花渐浓只能看到这两个人在咿咿呀呀说些什么,但具体说的什么话就不知道了。 中原一点红还在想南宫灵的事情,以至于听到青年的询问后,诡异的沉默下来。 说了什么?他怎么知道?刚才满脑子青年要找新欢,因此情绪低落不已,根本没有注意看台上余沧海和赵志敬的唇枪舌剑。 “嗯?” 没等到回答,花渐浓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身侧的人。 怎么感觉中原一点红今天怪怪的? 第103章 楚郎——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还是开口小心询问。 “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对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微微一笑,示意对方不必紧张。 “接下来,令狐冲对高亚男。” 周围原本以为余人彦和鹿清笃的对决而感到无趣的人,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顿时抬眼望去。 比试台上,令狐冲一身华山派弟子服,手里拿着一柄普通的剑。少年意气风发,和对面明显沉稳许多的高亚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亚男比令狐冲大了一辈吧?” 花渐浓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能对上。 周围也议论纷纷,不过是少数人,不清楚具体情况。 而中原一点红听到他的疑惑,低头轻声解答:“高亚男是峨嵋派枯梅的弟子,令狐冲是华山派岳不群的弟子,仔细算来,其实是一辈。” “只是年龄有些差距。”黑衣剑客对于这些比花渐浓了解的多,一整场比试下来,基本都在解答。 这些人用的都是自己门派的剑法,与剑客而言,犹如天下剑法汇聚一堂,仔细观看其中对局,明显收获颇丰。 因此,在问了几句之后,花渐浓便闭口不谈,让中原一点红能够静心“偷师”。 他的目光抬起,从看台上缓缓扫过。面对冲他微笑的楚留香,青年直接假装看不见。 两个人的对视隐蔽,除非一直在观察花渐浓抑或是楚留香,否则根本无法发现。 青年今天穿着青草绿的百迭裙,腰间系带却是宫墙红,对比鲜明,设计很有巧思。身上的长褙子是比百迭裙稍淡些许的柳绿,一整套看上去很清新雅致。 花渐浓能够察觉到周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大多是在好奇他究竟是哪一门派的弟子,怎么从未见过。 按理来讲,各大门派之间多多少少都互相了解。其中武学出类拔萃者不可避免地会被其他门派暗自记下,随后便是长相出众之人。 但这个身形高挑的姑娘,却没人对其有印象。 宋青书以及全真教的几人曾见过花渐浓,对他的印象也只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除此之外,能够认的此人的也只剩下——南宫灵。 自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踏入广场时,他的视线就锁定在那个貌美的女子身上。 探破天一神水案、被石观音亲自找上门却安然无恙,单是这两点就足以南宫灵将这个人记在心里。 无花去年秋后被斩立决,石观音于汴京自尽。他们两个都因同一个人死在汴京,江湖上不少人大快人心,除了南宫灵。 毕竟,那是他的亲哥和亲生母亲! 整个江湖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如今又有两个去世,哼。 花渐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南宫灵眼神深沉,握在手里的茶杯都险些被攥碎,手背青筋鼓起,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出去一下。” 站在人群中的绿衫女子侧首和身侧的黑衣青年说了句什么,随后便独自离开往远处去。 平常中原一点红犹如一道影子般跟在花渐浓身后,今天有这么多门派的人比试,用的都是门派内的看家本领,想必此人肯定觉得比试更重要。 哼。 南宫灵直接断定,心中对于花渐浓更是嗤之以鼻。凭着那张脸蛊惑人心又怎么样?在功法武学面前,不还是被抛弃吗? 假如中原一点红能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怕不是要提剑冲上来直取他项上人头。 那抹绿色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南宫灵若有所思。 相比于无花,他似乎有些莽撞,就连给任慈下毒都是在无花的指导下进行。 如今看到花渐浓孤身一人,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对方平日里要么和楚留香待在一起,要么有中原一点红护在身边,想下手还不容易。 今天是华山论剑第一天,周围的人加起来几百上千,中途有人离席根本察觉不到。 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此时倒是有了春天降临的感觉,华山上的一些花草长得茂盛,煞是好看。 花渐浓站在一处野花丛前,旁边是一株桃树。现在还没到花开的时候,桃树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人比花娇。” 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花渐浓转过身,看到一位青衫男子阔步而来。 他丰神俊朗,身上的青衣打着补丁,虽然有些年轻,但眼神极具压迫感。 “不知阁下是?” 花渐浓明知故问,表面上却是一副疑惑模样,和温柔长相一样的无害。 “在下丐帮南宫灵。” “南宫灵?” 貌美的女子缓缓重复着他的名字,语气柔和,神情温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舌尖饶了一圈才吐出来。 显得很缠.绵缱绻。 怪不得能让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死心塌地。 南宫灵轻轻一笑,端的是温润如玉,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就算不说出来,花渐浓也能猜到。 “南宫帮主找我有什么事?”花渐浓垂眸轻笑,“还是说只是偶遇?” 他的态度太过缠.绵暧.昧,以至于南宫灵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抱有别的心思。 “怎么不回答?” 绿衫美人蹙眉,纤细的眉宛如远山,蹙起眉时格外得惹人心疼,恨不得费劲一切让她展颜一笑。 花渐浓收敛笑意,表情有些嗔怪:“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别过。” 他留下这句话就转过身,仅用窈窕的背影对着南宫灵。 好手段。 两人见面也不过一刻钟,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南宫灵完全可以凭借这些看出花渐浓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暧.昧? 他直接将花渐浓的态度定义为暧.昧,并觉得这人太过轻挑,着实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绿衫美人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垂眸看着脚边的野花。他伸手扶起一朵被微风吹得摇曳的粉花,那串粉碧玺手串从腕间滑落,和指间的粉花遥相呼应。 花渐浓略微蹙眉,有些搞不懂南宫灵究竟在搞什么。若是想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怎么不动手? 该不会是想和他多聊几句吧? 青年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离谱,不由得松开指间扶着的粉花,看样子准备离开。 见状,南宫灵突然开口:“听闻姑娘之前在汴京小住过?” “是。” 花渐浓转过身,他没看向南宫灵,反倒是瞥了一眼天色。 快到中午了,上午的比试应该快结束了。 青年收回远眺的视线,突然神情一变。方才还温柔缠.绵,现在倒是冷言冷语,看南宫灵怎么都不顺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似乎也并不熟悉吧?” 一个陌生男子突然拦下一个貌美的女子,这怎么能让人不怀疑担心? 南宫灵也想到这一点,他被不少人称赞过君子,不止是气质有君子之风,就连行事也十分妥当。 当然,这都是在外人眼中。 眼下这里只有自己和花渐浓两个人,其余人都在前面比武。而这个女的又不会武功,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么想着,南宫灵便不再回答花渐浓的质问,而是跨步向前,眼看着就要走到对方面前。 “你想做什么?” 绿衫女子步步后退,直到背部靠在凹凸不平的假山上,脸上的表情这才显露出几分慌乱来。 “做什么?” 南宫灵单手便钳制住花渐浓,随后,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 “自然是送你去见阎王。”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美人被迫仰起头,黛眉紧蹙,满脸的抗拒。他眼眸渐渐泛出水色,似乎是想凭此唤起面前人的同情心。 “这个问题,你还是下去问阎王吧。” 南宫灵冷笑一声,他大拇指顶开瓷瓶的木塞,随后便想要强行灌进花渐浓嘴里。 与此同时,他紧紧地盯着面前模样可怜的美人,心中满是畅快。 一年了!我终于能为你们报仇…… 还没等南宫灵将心里的话想完,原本被他掐着喉咙可怜兮兮的人突然脸色一变。 丝毫不见方才地慌张,反倒是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满是讥讽。 “放开我。” 听到这句话,南宫灵居然真的松开胳膊。 微风吹过,将远处的声音吹到此处。 花渐浓抬手打翻南宫灵手里的瓷瓶,顿时瓷器破碎声响起,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也撒了大片。 “天一神水……” “没想到你手里居然还留着一瓶。”绿衫美人抬眸,捏着南宫灵的下巴,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地,刚要清醒过来的青衫青年再次陷入一片虚无,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脑海中一直有一道声音,不断催促着自己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放开!” 碎石小径尽头,两道高矮不同的身影推搡着,一青衫男子双手钳制着绿衫女,下手极狠。 见状,经过此处的几人顿时停下脚步。待看清这两人是谁时,有人立刻出手。 “噌!” 利刃破空声响起,而背对着众人的青衫男子堪堪躲过,鬓边一缕长发被锋利的剑刃削落,俊朗的脸颊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南宫灵?!” 岳不群紧皱眉头:“怎么会是你?” 南宫灵侧身之后,被他紧紧握着脖颈和手腕的绿衫女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雪白的脖颈间赫然横着可怖的指痕,而腕间那串粉碧玺手串也因剧烈的挣扎端来,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咳咳咳。” “阿浓!” 一道白衣身影快速掠直绿衫女面前,神情紧张,将人扶起后半揽在怀。 而刚才瞬间出剑的黑衣剑客,则一脸杀气地持剑直指清醒过来的南宫灵。 “楚郎——” 花渐浓抬头,随即将脸埋在楚留香宽阔的怀中,泣音哀啭,很是可怜:“南宫公子疯了,他刚刚一见到我就要杀我。” 美人身形单薄,脖颈间以及手腕上的指痕还未消散,依偎在楚留香怀中,明显的体型差显得他犹如易碎的青瓷。 “他还说什么……要为石观音报仇。” “什么?!” 周围人皆因这句话愣住,性格爽快直率之人立刻开口质问:“石观音……南宫灵!你为何要为石观音报仇?!” 第104章 生气了? “诸位就这么轻信一人之言?”南宫灵看着直指自己的长剑,随后又扫视众人一番,冷笑道。 “一人之言?”人群中有人仗义执言,“你都将人家一个弱女子欺负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想让大家相信你?” “也是,你这幅模样与任老帮主没有丝毫相似。怪不得当初选择乔峰接任丐帮帮主。”一直看南宫灵不爽的人借此机会多加嘲讽,“若不是乔峰身世原因,恐怕你还坐不上帮主的位置。” “你!” 这几人在这边唇枪舌剑,另一边,花渐浓柔弱悲痛,一副如果没有楚留香扶着他,就会如风中落花般。 “我与南宫帮主素不相识,就连他口中的石观音也仅有一面之缘。”绿衫美人抬手拭泪,宽大的衣袖滑落直手肘,将手腕间鲜红的指痕再次呈现而出。 他说话时便泪光点点,黛眉紧蹙,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可怜。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石观音正是走火入魔自尽而亡。”花渐浓语气轻缓,回忆起当时,甚至还有几分畏惧,“不仅楚郎在场,神侯府追命也在。” “南宫帮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汴京质问,何苦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情到浓时,他略加哽咽,不忍与南宫灵直视,侧目再次靠在楚留香胸口。 “是啊,且不论石观音于你有什么关系,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好了,诸位。”见状,一直沉默的岳不群总算开口,“此事发生在我华山,虽然渐浓姑娘并无生命之忧,我也会还他一个说法。” “岳掌门好生冷漠,难道非要妾身命丧于此才肯吗?”花渐浓一手搭在楚留香胸口,另一只手被对方握在手中,“并无生命之忧……倘若诸位来晚一步,妾身就……” 他话未说完,便悲愤挪开视线。 岳不群能够开口揽下责任已经不错,却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抓着他话中的不妥之处不放。 表面上一副谦逊君子模样的岳不群闻言立刻道歉,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无名小辈。 “妾还不如直接跳崖,省的诸位为难。”花渐浓推开楚留香,眼看就要往旁边一跃,“南宫灵乃是丐帮帮主,妾孤苦无依,伶仃一身,死了也无人在意。” “阿浓!” 楚留香没想到花渐浓还真敢往崖边去,连忙将人拉在怀里:“你放心,岳掌门肯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安抚着怀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眼中闪过些许无奈:“石观音乃沙漠雄踞一方的存在,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南宫帮主想为其报仇,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从未说要替她报仇!” 南宫灵说的是真话,脸上的愤怒不像作伪。 就在这时,令狐冲疑惑开口:“既然如此,你有为什么要加害与渐浓前辈?” 此话一出,南宫灵为自己辩驳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是啊,假如不是花渐浓说的那样,他为什么要对人下狠手? 这件事情连南宫灵自己都不知道!他分明只是想给此人喂下天一神水,毕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手里有天一神水! 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天一神水,整个人鬼使神差的一般抬手掐着花渐浓的脖颈。 他刚回过神,眼前就是手持长剑一副杀气的中原一点红! “难道丐帮和石观音有什么联系?”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一顶与魔教勾结的帽子扣了上来。 “休要血口喷人!”丐帮长老立刻反驳,“此事乃南宫灵一人所为,怎么就纠缠上整个丐帮了?” 话音刚落,几位丐帮长老对视一眼,当下立即下了决定——移除南宫灵帮主之位! “你们!” “任老帮主还在世,他卧病在床,这个决定我们就替他做了。” 说罢,几位丐帮长老觉得面上无光,愤然甩袖离去,一副懒得搭理南宫灵的样子。 原本丐帮内就有人对他不满,觉得他太过年轻,行事也不算稳妥。今日倒好,不仅对弱女子出手,还和那个大魔头石观音扯上了关系。 而那些支持南宫灵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无奈之下只能先与其割席。 见丐帮的长老离开,其余几个门派的轻咳一声,安慰了几句也跟着离开。 下午还有比试,他们可没必要将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过,南宫灵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 “渐浓姑娘,你好好休息。”岳不群面露担忧,看样子丝毫不在意花渐浓刚才的不礼貌,“待会儿我派大夫给你好好看看。” “不必。” 开口拒绝的并非是花渐浓,也不是楚留香,而是在一旁收剑入鞘的中原一点红。 黑衣剑客脸上的杀气还未完全消散,整个人宛如一把磨好出鞘的利刃,比他手里的剑还要寒气逼人。 “有药。” 若不是看在岳不群是楚留香朋友的份上,中原一点红估计都不会开口解释。 “那好,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岳不群微微颔首,随即也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花渐浓三人,以及南宫灵。大概是中原一点红身上的杀意浓重,他咬紧牙关,转身离开之际,一道声音响起。 和刚才的泫然欲泣截然不同,带着几分笑意,以及故意的嘲讽:“南宫灵,放心吧,你很快就会和你兄长母亲团聚。” 听到这句话,背对着花渐浓的南宫灵瞳孔微缩,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心中骇然不已:“她怎么知道!” 花渐浓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南宫灵,眼尾分明还残留着水色,但脸上的表情早已改变,似乎不装了。 “你的好奇……还是留到下面亲自问吧。” 他将南宫灵对自己说的话再次还回去,虽是在笑,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待南宫灵也走后,一直是纵容态度的楚留香倏地冷下脸来。 他从未以这种态度面对过花渐浓,以至于青年在看到后一愣,心中诡异地升起一阵心虚。 “至于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 白衣男子探手握住花渐浓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后一寸寸地扫视过上面的指痕:“阿浓,不是每次都和你想的一样。” 他表情严肃,冷下脸时压迫感极强,就连那双经常带着笑意的眼眸都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我有把握,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花渐浓蹙眉,此时他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被楚留香这么“教育”,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被对方用这种态度说话,不习惯且不平缓。 楚留香垂眸,将面前绿衫美人脸上的倔强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感无奈。 也不知道是真的气极,还是担心再这样下去两个人会大吵一架,白衣男子深深地看了花渐浓一眼,也转身离开。 “哈?”花渐浓这次是真的眉头紧皱,眼中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他这是生气了?” 青年转头,心中震惊不已,以至于转头时的幅度很大,发间的步摇“啪”的一下打在他脸上。 面对花渐浓的询问,中原一点红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微微颔首:“看上去有些吓人。” 黑衣剑客一边回答,一边抬手隔空点了一下花渐浓脖颈间的痕迹。 时间过去片刻,原本鲜红的指痕转变为暗红,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得显眼,以及渗人。 也怪不得楚留香会露出这幅模样。 中原一点红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身为抱有同样心思的人,他自然明白楚留香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担心。 但他没说出口,青年现在已经心情不好,他没必要给对方多找一份不痛快。 “他生什么气?被掐的人又不是他。” 不知道花渐浓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清楚,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仅剩白玉镯的手腕,随后轻叹一声。 阳光被云层遮挡,周围的光线倏地暗了下来。清风拂过开得正盛的野花,崖边云层翻涌。 这么好的景色,花渐浓没心思观赏,而是一撩裙摆,蹲下来开始捡散落一地的粉碧玺珠。 他也没想到南宫灵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更没想到对方能将他手腕上的手串扯断。 可怜的粉碧玺手串,在他手上还没待满二十四个小时,就这么殒命了。 不过还能修,他一会儿重新串一下。 花渐浓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名显得可怜,小小的一只,似雨后刚冒出来的绿蘑菇。 这人蹲起来看着不大,其实站起来却是身量修长。 中原一点红面露无奈,他将剑挂回腰间,随后也跟着顿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帮忙捡珠子。 “哎——” 花渐浓手里捧着粉碧玺珠,将那双手衬托得格外白皙漂亮,只是手腕上暗红的指痕着实有些吓人。 “谢谢。” 看着中原一点红递过来的珠子,青年道了声谢。 大概他心里也觉得有些烦闷,接过珠子后便准备回房间串起来,背影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落寞。 中原一点红眸光暗沉,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猜来猜去实在太累,除非必要,花渐浓很少去揣测别人的心。 还好没有少。 花渐浓回到房间后找华山派弟子要了根用来串珠子的线,还好他们有,若是用寻常的线串起来,定会和之前有些许差别。 “哎——” 青年将珠子串好重新戴到手上,还专门抬起胳膊仔细观察,很好,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 断开的手串尚能重新串起来,但生气的人该怎么哄? 向来都是被别人哄的花渐浓单手托腮,脸上满是苦恼。 第105章 补24号三千 下午的比试,有三个人缺席——南宫灵、花渐浓,以及中原一点红。 大概是担心南宫灵畏罪潜逃,岳不群专门派人看守。至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这就不得而知了。 楚留香在看台上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眉宇间不免多了几分愁绪。 “是在担心?” 岳不群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 “哎。”楚留香不愿在其他人面前点评花渐浓,于是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孩子嘛。” 听他的语气,对花渐浓那是百般纵容。饶是岳不群,从来都没有这么对过宁中则和岳灵珊。 因此,岳不群不由得有些诧异。没想到楚留香如此多情风.流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痴情。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用“痴情”这个词来形容。 虽然楚留香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红颜知己堪称遍布天下,但从未做到这种地步。 看来那个花渐浓对他很重要。 在楚留香看不到的地方,岳不群眼中飞速地闪过一抹算计。至于他要算计什么,仔细想想,恐怕也就只剩下福威镖局。 岳不群也好,南宫灵也好,至今还没找到的百晓生也好,这些现在通通不重要。 安静的房间内,花渐浓一脸苦恼,而他身侧坐着的正是华山派掌门的亲女儿岳灵珊,以及亲传大弟子令狐冲。 也不知道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三个怎么能这么熟悉。 面对花渐浓的苦恼,岳灵珊直言不讳:“不如道个歉?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总不能一拍两散吧?” “我们也没合过。”花渐浓默默反驳,当然,在令狐冲和岳灵珊眼里,这句反驳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反正我惹小师妹生气都会主动道歉。” “你什么时候道过歉?” 岳灵珊一听,顿时扭过头去怒视令狐冲,双手环抱,对于对方刚才的话并不认同。 “我哪次没有道歉?” 原本是来给花渐浓解决情感问题,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先吵了起来。 见状,花渐浓坐起身,连忙抬手拦下他们两个:“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那你呢?” 岳灵珊反问。 “……” “我看,你撒个娇,卖卖惨。”令狐冲摸着下巴,开始出馊点子,“我看香帅应该吃这一套。” 少年若有所思,假如小师妹这样对他,他肯定受用。反正男人都差不多,楚香帅应该也会吃这一套吧? “我也没什么错吧?” 花渐浓纠结的居然是这件事情,对此,令狐冲和岳灵珊不约而同地反问:“那你现在怎么一副为难苦恼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让朋友之间出现裂痕而已。” “哦——朋友。”岳灵珊挤了挤眼睛。 令狐冲笑着,一副打趣模样:“谁家朋友会这个样子?香帅和我师父也是朋友,怎么没见他们……” “停下!” “住嘴!” 这次轮到花渐浓和岳灵珊反驳,令狐冲举的这个例子实在有些恶寒,单是在脑子里想一下就觉得恐怖。 “哎,我真是昏了头,居然问你们两个。” “怎么了?难道我没有给你建议吗?” 令狐冲站起身,少年意气风发,简直和古灵精怪的岳灵珊不枉多让,出的那些建议花渐浓根本都不会采纳。 “算了,我自己冷静冷静。”花渐浓板起脸,开始起身送客。 “我说真的。” 被推出去的令狐冲还在坚持,双手扒在门框上,表情十分诚恳:“相信我,肯定没错。” 花渐浓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将两个少年关在门外。 “哎——” 他走到床边坐下,冥思苦想后抬手敲了一下脑袋:“我道什么歉!我没错!” 青年“唰”地一下站起身,对于这个问题十分倔强,并不想率先低下头。 更何况,楚留香这是在冷战吗?留下那么一句话就离开,直到现在都没来过——哦,他是裁判。 但下午比试开场前,他就不能来一次吗? 原本只是在想怎么和楚留香缓和气氛的花渐浓,想着想着就将一切的过错推到楚留香身上。 也就只有面对此人时他才这么蛮不讲理,俨然一副被纵容坏的样子。 饶是中原一点红都不一定能接受他这幅歪理,闹了矛盾要么两个人冷战到有人率先低下头,要么直接当场解决。 不过,花渐浓还没和中原一点红闹过矛盾。 一个下午,青年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门,这明显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楚留香从比试场离开时,心里还在想这件事情,迎面就撞上岳灵珊。 “前辈。” 既然都见了面,岳灵珊只好停下脚步向对方问好,仔细算来,对方和她爹是好友,怎么的也要喊上一声“叔叔”。 不过,从昨天楚留香反驳令狐冲口中的“老人家”来看,对方明显是不希望别人议论他的年龄。 因此,岳灵珊微微一笑,只是喊了一声前辈。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楚留香停下脚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还透露出几分长辈的包容。 “哦——我中午看阿浓姐在这里蹲着找东西,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去。”岳灵珊眸光一闪,直接开口回答,“便想着是不是有东西落在这里,过来帮她找找。”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自然,以至于楚留香根本就没发现通篇没几个字能信。 “找东西?” 楚留香一顿,很快就想到花渐浓究竟在找什么,不由得面露无奈:“你早些回去吧,我知道他丢了什么。” 白衣男子温和一笑,玉树临风,充满着成年男性的成熟感。 岳灵珊手指揪着腰间的系带,听到他的话之后连忙颔首,转身快速离开。 “哎——” 楚留香轻叹一声,原本心里的情绪也因岳灵珊刚才那番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就是一个手串吗?至于废这么大功夫? 白衣男子思索片刻,随即脚步一转,看样子是准备下山。他轻功极佳,上山下山一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只见一道白影在林间飞速掠过,宛如被惊起的白鸟。 夜色降临,华山派一处客房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户落在檐下,那丛芭蕉上顿时出现淡淡的光。 花渐浓送走来安抚他的中原一点红,依旧是那身绿衫,眉眼温和,相比于下午的烦躁,似乎平和不少。 “好好休息。” 中原一点红迈出几步,随后又转身看着身后倚门而站的美人。 “嗯,你也是。” 花渐浓发髻有些凌乱,在听到黑衣青年的声音后抬眸浅笑,一副温柔模样。 他此时宛如提灯送夫君外出的妻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温柔,简称——人妻。 还好中原一点红对此涉猎不深,只是觉得阿浓现在很好看,很温馨,恍如回到之前在澶洲的日子。 目送中原一点红离开后,花渐浓回到房间,坐在铜镜前就将发髻上的珠钗全部取下来,顿时乌发瀑布般散在身后。 虽然入了春,但夜里还是有着寒意,更不用说华山这么高的地方。 青年望着镜中的自己,思索片刻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沾了点胭脂后扯开衣领信手一画。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灯被吹灭,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周围的客房也接连熄了灯,寂静渐渐蔓延。 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一间客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没听到回应后轻蹙剑眉。 没人? 认真倾听片刻,没从里面听到呼吸声的白衣男子有些无奈。 这么晚了,不在这里,想必只能是去找其他人了。 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说不定是去找人安慰了。既然如此,肯定不会是他了。 白衣男子无声叹息,转身离开。 门口的芭蕉被风吹得摇晃,发出沙沙声响,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在门口。 无人知道深夜有人曾来这里驻足片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道离开的白衣身影回到自己的院子,身为掌门的好友,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住在相挨着的客房,而是有一处单独的院子。 白衣人——楚留香突然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几分变化。 有人? 距离数步,他已经听到自己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气息。但很快又听出来其中的熟悉,原本警惕的神情也变了。 “吱呀——” 开门声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走进来,还反手将门关上。 今晚的月色很好,透过半开的窗户溜进房间,将趴在桌子上的那道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被月光照得发亮,宛如一件披风似的披在青年身上。 楚留香走到桌前,看清了青年熟睡的脸——不施粉黛,面部轮廓虽然柔和,但能看出是男子。 嗯?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真面目,但却穿了一件绯红色女子衣裙? “阿浓?” 磁性优雅的声音响起,小心翼翼地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青年喊醒。 花渐浓睁开双眼,清润的眼中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突然被人从睡梦中喊醒,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迷糊。 “怎么趴在这里睡觉?” “在等你。” 花渐浓声音是本音,温润清冽,但因睡意,还带着几分沙哑。 “等我?” 楚留香心中一动,随后便看到脸上还带着衣物印子的青年仰头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月光,亮得惊人。 “嗯。” 花渐浓卸了妆,不施粉黛的脸竟比涂了粉还要细腻白皙。依旧是熟悉的五官,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覆了一件轻薄红装的青年起身,宛如披了红纱的劲瘦青竹。 “对不起。” 这是花渐浓第二次给楚留香道歉,也是他第二次给人道歉。 楚留香一愣,随后便看到青年自锁骨向下延伸的雪白肌肤上的痕迹——用桃红色胭脂写着几个字。 “对不起>_<。” 第106章 可怕的掌控欲 看到这一幕的楚留香当场愣在原地,视线艰难地从花渐浓胸口挪开,一路向上,随后落在青年干净的脸上。 “你道什么歉?”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抬手将花渐浓的衣领整理好。 就当花渐浓以为自己这一招没什么作用时,楚留香起身走到窗前,长臂一伸就将窗户合上。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黯淡,月光被窗户隔着,只剩下隐隐绰绰的光落进来。 这种光线昏暗的环境,更显气氛暧.昧。 一身红裙的花渐浓还站在桌前,垂下来的手指白皙修长,和身上的红裙对比鲜明。 突然,站在窗前的白衣男子两步就走到他面前,目光深沉,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花渐浓心里咯噔一声,难得有些忐忑不安,不清楚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阿浓啊阿浓。” 楚留香再次轻叹一声,双手一伸,干燥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直接贴在花渐浓腰侧。 他毫不费力地就将人提抱在怀,身上的郁金花香中夹杂着几分夜间寒意:“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说话间,两道红白交错的身影一同在床边坐下。 花渐浓坐在楚留香怀里,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那你中午,为什么突然离开。” “我只是在担心你。” 面对他的质问,楚留香选择避而不谈。 眼看坐在怀里的青年眉头紧蹙,伪装得很好的表情也开始变化。楚留香不动声色地抬手拨开青年绯红衣领,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这一举动犹如在暗示着什么,花渐浓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只好垂眸看着落在自己锁骨上的修长手指。 楚留香的手指并不细腻,早年前因为练武留下不少茧,在身上擦过时明显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字有点丑。” 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花渐浓顿时脸色一变,自己主动低头认错,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居然—— 说自己字丑? 虽然是实话。 楚留香垂眸看着沾了唇脂写下的三个字,后面还缀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他看了半天,随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哭脸。 可爱。 “阿浓生气了?” 楚留香面对花渐浓的怒视,竟然丝毫不慌,而是用指腹轻轻擦去青年胸口的哭脸。 字丑,是相比于其他人说的,倒不是那种鬼画符般的丑,而是规规矩矩不显力道的丑。 花渐浓挪开视线,有些悲愤欲绝。 也就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要么胸有成竹,要么温婉可人。 面对表情如此生动活泼的花渐浓,楚留香轻笑一声。 他低下头,呼吸时的热气尽数打在青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原本写在锁骨靠下的三个字渐渐模糊成一片绯红,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格外旖旎。 楚留香抬起头,显得冷酷无情的薄唇染上绯红,有一抹还从嘴角擦出,十分暧.昧。 “阿浓的字软绵绵的,倒是不丑,可爱。” 只有夸无可夸才会夸可爱,花渐浓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仰着头,刚才任由楚留香在自己胸口摩擦,如今眼角湿润。 “阿浓觉得委屈?” 楚留香收敛起笑,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掌控欲。他抬手一把扯开花渐浓的衣领,红裙似落花般散开。 暗青色的被褥间,雪白即显眼,又因暗沉的显色衬托的欺霜傲雪。 一只麦色的大手紧紧地按在雪白一角,另一只手提笔在上面慢悠悠地写下一个字。 “楚留香,你故意的。” “嗯。” 白衣男子衣冠楚楚,和面前狼狈的青年截然不同。 夜色下,他脸上的表情严肃正经,唯有压在花渐浓肩膀的拇指,正在不安分地蹭着对方的肌肤。 毛笔蘸了墨,在身上擦过时很痒。 花渐浓试图躲开,没想到楚留香信手一点,他整个人就僵直在床,只能安分地充当宣纸。 昏暗的光线,雪白的肌肤,漆黑的墨迹。 青年背对着作恶的人,根本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他能从背上写字的力道感知到此人前所未有的控制,以及压迫。 好……S。 花渐浓咬紧牙关,哪怕被点了穴,还是会因为未知的危险而颤抖。 “阿浓想学什么字?” 将青年的惧意看在眼中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就算是笑起来,也丝毫无法削弱他此时的感觉。 “初学者还是先将自己的名字练好吧。” 白衣男子自言自语,根本不等花渐浓回答自己,直接抬手提笔在单薄的背上写下“花渐浓”三个字。 相比于青年软绵绵没有筋骨的字,楚留香的字潇洒飘逸,力透纸背,笔势迅疾,极富节奏感。 “我讨厌你。” 花渐浓的声音略闷,听上去很是可怜。 但此时楚留香却选择熟视无睹,原本摁在他肩膀上的大手向上挪,最终落在他后脖颈。 修长有力的手指稍微用力捏了捏青年的后脖颈,指腹清晰地感受到皮肉之下的筋骨。 “阿浓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汴京时。”楚留香一边落笔,一边开口询问,“你因我调查天一神水的事情而生气。” 他俯下身,束起的长发因这个动作从肩膀滑落,和卷曲长发一同落下的还有蓝色的冠缨。 “干嘛问这个。” 花渐浓已经摆烂,这人聪明得很,知道不能与自己对视,便十分狡猾地让自己背对着他。 “正如你当时的心情,我今日也是如此。”楚留香娓娓道来,语气沉稳,“并不是生你的气,也绝非想和你吵架。” 和成熟男人交流这一点太可怕,只是流露出的一点情绪,对方便能清楚地察觉到。 或许在他心里是十分强烈的感情,但落在此人心中,仅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面。 楚留香掌心覆盖在花渐浓颈后,干燥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摁着对方的椎骨。 他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与细细颤抖的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浓?” 花渐浓一直不说话,楚留香一顿,随后将搭在他颈后的手往前一探,捏着他的脸颊轻轻一掰。 原本将脸压在软枕上的青年顿时与身后的人对视上,眼尾因为摩擦变得浅红,整个人倔强不已。 “你以为南宫灵只是记恨我一个?”他语气难掩难过,“我只是担心他在对我下手后再对付你罢了。” 说罢,花渐浓闭上眼睛,模样可怜不已。 见状,楚留香心中一震,立刻出手解了穴。 “我的错。” 惩罚已经够了,若是在继续下去,恐怕对方就真的生气了。 昏暗的房间内,衣衫整洁的白衣男子将后背写着飘逸字迹的青年揽在怀里。 楚留香温柔下来也无人能比,润物细无声一般:“是我错怪的阿浓,该打。”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起对方的手掌往自己脸上轻扇:“阿浓怎么样才能消气?” 花渐浓知道这人能屈能伸,因此听到这句道歉后并不意外,只是微抬起下巴:“你写了什么?” 抱着他的男子一顿,眉梢轻抬。 “阿浓想知道?” 楚留香面不改色,将怀里的人松开之后,起身拿起放在桌前的铜镜回来。 “高举徐徐下,轻捣只为汝。”1 这本是一句传递缠.绵相思的诗,但放在两人现在的情况,似乎还在隐喻着什么。 花渐浓从铜镜中看到后背潇洒俊逸的字,抬手一巴掌拍向楚留香。 相比于抽打,他的力道更像是调.情,轻飘飘的,从脸颊拂过时带着淡淡的香气。 楚留香侧过脸,甚至还追逐打过来的这只手。 “阿浓消气了?” 他的脸颊贴在花渐浓掌心,侧目望过来时很是蛊惑人心。 这种信手拈来的勾人,花渐浓还是惨败,只能愤愤地收回手。 动作间,他手腕上的那串粉碧玺手串发出清脆的声音,将楚留香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不是断掉了?”他凑上前,“阿浓又串起来了?” “管你什么事?” 花渐浓抬手去抓落在床边的衣服,一只麦色的手拦下他,紧接着,那只手中犹如变戏法似的,凭空出现一串翡翠碧玺手串。 和青年腕间那串截然相反,大部分是清透的翡翠珠,唯有一颗粉碧玺做点缀。 “你下山了?” 看到这个,花渐浓略微安静下来,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白衣男子。 怪不得刚开始他从这人身上闻到冷意,自己等了两个时辰,都睡过去了,这人才回来。 花费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这个? 他不由得垂眸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抬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已经有一个了。” 相较于粉.嫩的碧玺手串,楚留香手里的翡翠手串似乎有些多余。 “哎——” 楚留香叹息,不过明显就是故意的。 见状,花渐浓不顾自己赤.裸的上身,直接将腕间的粉碧玺手串取下来,反手戴在了楚留香手腕上。 这么粉的颜色和男人麦色的肌肤有些不搭,看上去略有些怪异。 花渐浓作罢,再次将戴了白玉镯的手递了过去。 “阿浓亲自串好的,也算是亲手做的,这是送给我了?”楚留香一边打趣,一边将手里的翡翠手串给花渐浓戴好。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对于楚留香口中的话,花渐浓并不认同。 谁知,对方听到后笑出声来:“送给你就是你的,你如今重新串好,怎么不算你的?” 说罢,他还抬起胳膊轻轻晃了晃:“我很喜欢。” 面对强词夺理的楚留香,花渐浓自愧不如,只是挪开视线,表情倒是有些无奈。 “夜里冷。”楚留香抬手摩挲着面前白皙的肩膀,“阿浓不如就在这里歇下。” 此时的白衣男子宛如后宫恳求皇上留宿的妃子,当然,这种大不逆的话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花渐浓确实冷,身上一层皮肉摸上去都是冷的,细腻微凉,不得不说手感很好。 因此,楚留香在说话时指腹正摩挲着。 “喂,字给我擦掉。” 这么一说,花渐浓倒是想起来身后的字,再次怒视楚留香。 “一擦就掉。” 将后背的墨迹擦掉后,楚留香居然还有些可惜。美人背配好字,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只有他能看到。 也只有他能看。 后续不必多提,花渐浓对此已经没有任何意外。只是今晚,楚留香显得太掌控,和平常截然相反。 他好说歹说也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只能整个人任由其折磨。 末了,青年侧卧着,一只熟悉的手掌贴在他腰.臀,顺着身体的曲线落在肩膀,稍一用力就被揽在怀中。 “明日教阿浓练字如何?” 身后的人嗓音沙哑,一听就是吃饱喝足。 对此,花渐浓懒得回答,拉长声音:“你好为人师上瘾了?” 他蹙眉,想起昨晚说的提议,没想到楚留香真的记在心里,刚才还喊了几声。 “阿浓?” 楚留香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花渐浓反问一句之后就沉睡过去。 也是,这么晚了。 小院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被云层遮挡了许久的月亮总算是露出面来。似乎也在为刚才房中的一幕感到羞怯,不忍去看。 * 花渐浓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十分慷慨地洒进房间,隐约可见在光线下飞舞的灰尘。 “……” 身侧的人早就起来了,探手一摸,被褥都是冷的。 青年艰难地睁开眼睛,每次都是因为这些破事打乱作息。他侧卧着,床头放着搭配好的衣裙,就连他房间里的妆匣都被拿了过来。 华山论剑共五天,今天是第二天。 花渐浓很快清醒过来,仰面看着绣了芙蓉花的帐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岳不群……该怎么拆穿这人的伪装呢? 不过,昨晚居然忘记吐槽楚留香,怎么总认识这种表里不一的朋友?实在不行找个地方拜拜。 青年在床上躺了片刻,等大脑真正清醒后才慢慢爬起来。 原本躺着没觉得,现在一起身,花渐浓感觉自己犹如被拆开重新组装起来似的。 痛! 不行,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定要清心寡欲!不管是谁,都别想再上他的床。 青年暗自磨牙,恨不得将某两个人咬碎似的。 * “阿浓姐?” 岳灵珊已经打消了刚见面时对花渐浓的畏惧,开始毫无负担且自然地喊“姐”。 “嗯?” 华山派一处后山,周围树木茂盛,鸟雀啁啾,鲜少有人往这边来。 石桌旁懒散坐着一个粉衫美人,约摸二十多岁,此人正是花渐浓。至于他对面双手托腮的少女,便是岳灵珊了。 “我今日瞧着你心情不错,是和那人和好了?” “我与他何曾生过嫌隙?” 花渐浓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正经的表情似乎昨天下午的纠结苦恼都是一场梦。 对此,岳灵珊一副了然的模样。 她轻笑,托着脑袋:“诶,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少女眉头一蹙,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认同:“虽然香帅是很有魅力,但那么花心,若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岂不是要防着这个防着哪个?” “谁说我和他在一起了?” 花渐浓听到岳灵珊的疑惑后摆摆手:“成年人,不是什么都会扯到感情的。” “玩玩而已。” 岳灵珊从青年脸上看出这四个大字,不由得沉思下来,疑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状,花渐浓连忙探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可别乱想,若是和我学坏,你娘说不定追着我不放。” “那你是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喽?” 花渐浓倒是没想到岳灵珊居然如此能言善辩,难得被一个小辈说得无法回答。 “感情的事情很复杂,有时候两情相悦也不会走到一起。” 他这话说的,犹如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似的。因此,在少女眼中,这幅模样,俨然一副受过情伤的样子。 “哎,我真的怀疑你是移花宫的人。” 冷不丁的,岳灵珊说出一个让花渐浓震惊不已的话。 “不可能……” 花渐浓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为什么不可能?” 岳灵珊这个年纪,还处在一种天真烂漫,向往着自己幻想中的江湖,一切事情都被蒙上浪漫的滤镜。 “你的态度和移花宫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花渐浓叹息,觉得解释起来好麻烦,于是无奈道,“我可不会武功。而且,楚留香这种风.流的人简直就是移花宫的头号目标,又怎么会像我一样待他如此好?” 青年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岳不群,现在又得向他女儿解释自己并非移花宫的人。 说罢,他摆摆手:“好了,你去找令狐冲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 花渐浓这幅将自己当做小孩子敷衍的样子,让岳灵珊有些不满:“诶,你去哪儿?” “到处逛逛。” 粉裙美人走远,这句话听上去才像是敷衍。 花渐浓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楚留香在比试场,中原一点红也去精进自己剑术,更不必提阿飞。 非要成名的少年从来到华山开始就一直在找人比拼,估计明天就要上擂台。 而他,看不懂剑术,也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居然无聊起来。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搞岳不群吧。 青年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周围花影连片,他一身粉衫,简直完美融入花丛。 “嗯嗯,我只是来看看,又不会上台比拼。” 陌生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听上去是个少年。 花渐浓一顿,没想到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就能遇到这种情况。那他是出声好呢?还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好呢? 这两个选择,不管怎么看都很尴尬。 “那家伙正忙着追杀什么负心汉,肯定不会想到我在华山。” “我看你也不要太放松,当心小命不保啊。”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大。 “哇!这里居然有个人。” 正当花渐浓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出声时,那两个人显然已经走到跟前,一抬眼就看到躺在草地上被野花环绕的他。 “你你你……” “我我我……” 见自己暴露,花渐浓坐起身来,粉衫散落在身侧,宛如一朵粉芙蓉:“你是结巴吗?” 他学着少年说话,于此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走到面前的两个少年。 一个看上去古灵精怪,一个面容俊朗,英姿潇洒。 “我不是结巴,只是,你怎么躲在这里偷听人讲话?” “偷听?分明是你们扰我清梦。” 花渐浓反驳,他起身,比眼前的两个少年高了半头,温柔的长相让人不由得打消心中戒备。 “你们两个看上去不像是华山弟子,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他原本只是想逗一下这两人,谁知,其中一个听到这句话都立刻反驳:“我们才不是溜进来的,我们是……丐帮弟子。” “哈哈哈哈。”花渐浓笑起来,眉眼弯弯,“丐帮帮主身上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你们两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丐帮的弟子。” 青年双臂环抱,双眼微眯,威胁道:“说吧,你们两个究竟是谁?来华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眼看骗不过他,这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随即长相英俊的那个立刻拔剑而起刺向他。 花渐浓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突然出手,连忙后退一步躲开。 趁他躲开的空挡,这两人犹如泥鳅一般飞速往远处跑开。 “……”站稳后的青年抬手整理着衣衫,轻笑,“难道没人告诉你们,我也不是华山的人吗?” 这么一逃,简直要把自己有问题写在脸上了。 花渐浓无奈地摇摇头,目光看向身后。那两个人明显有武功傍身,一溜烟儿的功夫就不见了。 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没有印象? 算了,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会惹起什么祸端。 花渐浓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兜兜转转还是将心思落在岳不群身上。 这人不解决,他倒是放心不下福威镖局。 虽然和林平之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他实在不忍如今天真的少年沦为原著中那个模样。 顺便,也避免对方利用岳灵珊。 花渐浓啊花渐浓,你当真是一个大好人! 青年在心中夸着自己,简直找不到一个比他还好心的人了。能为了拯救这么多人劳累至此,怎么没有感动江湖十大人物呢? 他必须推荐自己! 第107章 你原本就很好看 花渐浓正苦恼岳不群的事情,当晚,他毫不客气地推开楚留香的房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的路上太过专注,以至于他根本就没听清房间里的动静。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里面潮湿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 楚留香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被推开门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水声哗啦啦的响。 “阿浓这是……” 隔着一扇屏风,男人宽阔的背十分明显,哪怕只有一个影子,都显得十分的伟岸以及有力。 花渐浓难得感到些许尴尬,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尤其是空气中那股郁金花香,夹杂着潮湿的水汽一并糊了他一脸,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你……分明是你这人沐浴不锁门。” 他极力为自己辩护,转头一看,那门栓根本就在原地动都没有动过。 “哈哈哈哈。”屏风后,楚留香笑出声来。 这人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在花渐浓的目光下一如平常的沐浴。动作不紧不慢,好似房间里并没有人闯进来似的。 见状,花渐浓反手关上门,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 他一边给自己倒着水,一边直接发问:“你和岳不群是怎么认识的?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楚留香听到这句话时动作一顿,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对方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问这种事情。 不断上升的水汽氤氲了他那张俊朗的脸,表情平淡:“两年前在福州认识的。” “福州?” 听到这个地方,花渐浓脸上立刻出现一抹讥讽:“也真是难为他了。” “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楚留香并不傻,更何况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对花渐浓简直是了如指掌。 甚至都能写一本《阿浓饲养指南》。 “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花渐浓如此回答,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反问:“你怎么总能遇见这种人?”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楚留香从水中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连屏风都遮挡不住。身上一寸寸,几乎是毫无遗漏地映在素面的屏风上。 花渐浓挪开视线,眼睛看着楚留香随手放在床边的外衫。 片刻后,对方带着浑身水汽和热意走到他面前,双手一伸,直接撑在桌面上,将他整个人都给困在怀里。 “阿浓发现了什么?” “没有。” 花渐浓回过头直视着刚出浴的楚留香,对方略微卷曲的长发潮湿,贴在衣服上仅片刻,就已经把衣衫打湿。 “阿浓又骗我。” 楚留香只是笑了笑,抬手在花渐浓鼻尖轻轻一刮,动作十分亲昵。 看着起身擦拭长发的白衣男子,粉裙美人眉头紧皱,借着发问:“你在福州哪里遇见的他?” “具体有些记不清了,似乎是城外?”楚留香还真的回答了,“当时夜黑风高,遇见几个小贼欺负一个弱女子。” 他将擦拭长发的毛巾放到一旁,也不整理敞开的衣领,就这么直接坐到花渐浓身边。 “不过,当我准备出手时,有人率先出手。” “就是岳不群?” 花渐浓猜都不用猜,由于岳不群这个人实在太会伪装,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设计,只是为了结识到楚留香。 “嗯。”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岳掌门人称‘君子剑’,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他这语气,似乎很相信岳不群。 花渐浓懒得和他争辩,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坐在他身边的白衣男人直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这么晚了,阿浓还要离开?” “当然了,毕竟我可不像某些人,必须陪着睡。” 这句话就是诬蔑了,楚留香也不恼,见花渐浓去意已决,随后跟着起身:“我送你。” “大可不必。”青年摆摆手,“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难不成还能出什么意外吗?” 还真能。 看着不远处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花渐浓突然有些后悔,还不如留宿楚留香房间。 至少,也不会遇见变态。 “阿浓,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月下的白衣青年缓缓转过身来,不是宫九又是谁?这幅模样,很难保证他不是故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九公子。”花渐浓微微一笑,脚下一转,看样子是想要立刻转身回到楚留香哪里。 他刚转身,原本还在数步开外的宫九立刻掠至他眼前。 对方白衣不染纤尘,长发束玉冠,浑身一副华贵优雅的模样。 “没想到九公子也会来华山。” 宫九看出花渐浓眼中想要逃离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抬手蒙住他的眼睛。 “阿浓狡诈。” 白衣男子掌心带着淡淡的熏香,一闻就知道价值不菲。 “阿浓忘了?我也用剑。” 花渐浓还真忘了,他对宫九并没有那么上心。对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 这人堪称练武奇才,不管多难的武功,他几乎一学就会。 “九公子自己出来,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花渐浓眼睛一转,突然转移话题。 而蒙着他眼睛的宫九清晰地感受到掌下眼球的转动,指腹不由得轻轻摩擦着他的眼尾。 “有人把我带过来,至于回去,就要看阿浓了。” “这话听着有些吓人。” “是吗?”宫九若有所思,“那你放心,今晚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虽然宫九这人变态,且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花渐浓一听,顿时放松下来。他抬手将对方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扒下来,随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九公子住在哪里?妾带你过去。” 宫九垂眸看着眼前的人,他知晓,如今的乖巧只不过是这个人的伪装。 “走吧。”他告知自己的住处,随后微抬下巴,示意花渐浓带路。 面对路痴的宫九,花渐浓总算是在某个方面找到优越感,露出一抹笑后便转身带路。 不愧是宫九,对方也一个人住着一个院子,甚至比楚留香的还要大。 花渐浓瞥见周围的一幕,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岳不群这家伙,还真会讨好人,这种细微之处的安排,即不会让人心生怀疑,也能让对方察觉到善意。 “九公子。” 花渐浓突然停下脚步,随后仗着对方那句保证,主动跟着宫九进了房间。 屋子里早就点亮了蜡烛,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莫名多了一份温暖。 “嗯?” 宫九在书桌后坐下,面前摊开的书还停留在他下午看的那一页。 他兴致缺缺,似乎真的没什么欲.望。 这人简直太矛盾,使坏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想杀谁就直接动手。但有时又太过纯真,发呆都能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 花渐浓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在对方腿上坐下。 “听闻九公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听谁说的?” 宫九发呆的视线总算是落在花渐浓身上,不得不说,他对此人确实很包容——相比于其他人。 还从未有人敢直接坐在他腿上,以如此轻松自然且毫不畏惧的态度。 相比于一年前,怀里的人似乎瘦了不少,坐在腿上都没什么重量。 宫九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掌挪移,十分自然地落在青年的腰间:“想要什么直接说。” 白衣青年有如此狂妄的本事,无论是戒备多么森严的地方,对方都能如同自家一般闯进去。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花渐浓抬起胳膊,轻飘飘地圈住对方的脖颈,仰面抬眸,眉眼弯弯。 美人在怀,宫九依旧是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坐在怀里的并非是活色生香的美人,而是一只动物似的。 “公子可否帮我默一本剑法?” “你要练剑?” 宫九总算是有了反应,还没等花渐浓反应,他直接探手将青年从头摸到尾,末了,点评道:“你根骨不行,而且,年纪大了。” “呵呵。”花渐浓本想嘲讽,但自己求人在先,只好乖巧地笑着,“我不练剑,有公子这么厉害的人在,我练剑做什么?” 他三言两语就将宫九哄好,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不可以?我只是随便看看。” “什么剑法。” 在此人的哀求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抵抗。 “嗯……”花渐浓略加思索,但他也不知道天下剑法究竟有多少,名字又五花八门,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别人不知道的那种。” “孤本?” 宫九似笑非笑:“你还真敢想。” 对于宫九这番话,花渐浓只是熟练地露出一副无辜模样,水润的眼睛很难让人拒绝。 “知道了。” 宫九微微颔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青年,花渐浓若有所思,随后倾身在对方脸颊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那妾就多谢公子了。” 他眉眼弯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实在是太过熟练。 宫九:“楚留香知道你这样吗?” “关他什么事?”花渐浓问出这句话之后才猛地响起,当初在兰州,自己用的什么理由从宫九身边离开。 于是,他连忙找补:“他已经睡下了。” “哼。”也不知道宫九心里在想什么,抑或是他已经知道些什么,“好本领。” 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坐在怀中的人简直摸不着头脑。 “我就当公子是夸我了。” 花渐浓微微一笑,随后便想要从对方怀中起身,却被一只手稳稳地固定住。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你让我送你回来的吗?” 花渐浓大惊失色,宫九还真是喜怒无常。 看着怀中的人,白衣青年抬手擦掉对方唇上的胭脂:“难看。” 第一次有人说花渐浓女装难看,他瞪大双眼,随即气笑。但在开口之前,他咬紧牙关。 宫九挪开视线:“你原本,就很不错。” 第108章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花渐浓瞳孔微缩,根本就没想到宫九能够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都忘了从对方怀中起身。 “?” 刚才还一副平和模样的白衣青年一顿,察觉到他的目光后顿时冷脸,随即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腿上推下去。 “!” 花渐浓惊呼出声,堪堪站定,随后就抬眸看着一副平静表情的宫九。 “那我走了?” 他试探道。 “你是小孩子吗?去哪儿都要报备?” 被刺了一嘴的花渐浓在心底轻哼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粉色的衣裙上还沾了些许宫九身上昂贵的熏香气息。 看着离开的粉裙美人,宫九慢慢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修长的手指拂过还残留着温热的衣摆。 “来人,添灯。” 房间里的烛光不断摇曳着,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就会熄灭。离开这么久,天黑之后点的灯都快灭了。 在外面候着的人一愣,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这么晚还要添灯,但还是连忙进去添了好几盏灯。 离开的花渐浓趁着月色回去,快到房间的时候就遥遥看到一抹黑影站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 青年疑惑,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疑惑发问。 “你不在。” 中原一点红回答道,见花渐浓总算回来,他这才从靠墙的姿势转变成挺拔的站立。 “夜里冷。”青年推开门进去,粉色的衣裙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用银线绣了暗纹,“而且,这么生疏做什么?” 花渐浓点亮蜡烛,侧目看向身后的黑衣青年,语气难以捉摸,不过尾音却是微微上挑。 “还是说……” “很晚了,休息吧。” 中原一点红不等花渐浓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似乎也猜到了对方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黑衣青年说罢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是想要留宿。 花渐浓也不恼,他今天心情不错,便默许中原一点红留下来。 “明天阿飞上场?” “嗯。” 中原一点红一整天都待在试炼场,虽然剑术一般的人居多,但他还是看到不少剑术高超的人。 从中也学到不少,至少现在的他,已经隐隐摸到一流高手的行列。 初学时进步能够很大,毕竟进步的空间大。但到中原一点红这种地步,想要再精进就很难了。 时常数年都无法精进一丝一毫。 而自从薛笑人死后,中原一点红的剑意有了明显的改变,对于“剑”的感悟也变了。 这次华山论剑,他虽然没有上场,但从一些高手的比试中也观摩到不少新的感悟。 “既然如此,明天去看看。” 花渐浓拆了发髻,手上的手串也摘了下来,只剩下白玉镯和玛瑙戒指:“哎——” 他突然长叹一声,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开口询问,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接过对方手里的梳子。 青年的长发柔顺光滑,拿在手里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细微的凉意,这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被夜色浸润的。 黑衣青年拿剑杀人的手此时正拢着花渐浓的长发,另一只手轻柔地梳着发。 花渐浓微微眯起眼睛,他喜欢被别人玩头发的感觉,酥酥麻麻,很是舒服。 “只是觉得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青年突然感慨起来,这让原本就有些在意的中原一点红打起精神来,毕竟对方很少露出这幅表情。 平日里还是洒脱松散见的多。 “有人需要解决?”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中原一点红多多少少也能从青年的语气中猜到什么。虽然还做不到楚留香那种,花渐浓一张口就知道要说什么的程度。 “需要解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花渐浓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站在他身后为他梳头的中原一点红:“我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能够一直连翻转。”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于是疑惑地向中原一点红询问:“你有觉得累的时候吗?” “有。” 面对此时心中有些迷茫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显露出自己的耐心,难得为人开解。 “小时候训练的时候会觉得累,之后习惯了就好多了。” 他看着花渐浓柔顺的长发从自己掌心溜走,随后又垂手捞起一把握在掌心。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觉得累,看着活生生的人渐渐地没了气息。” 这是中原一点红第一次吐露心声,或许是为了安慰花渐浓,也或许是借此次机会将心中压抑数年的苦闷吐出。 “但之后就习惯了。” 黑衣青年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不由得让人浑身一抖:“就像大家不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感到难过。”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花渐浓眨眨眼睛,觉得此时的中原一点红才是真正的他,不像是平日里为了迁就他将心思压在心底的模样。 “哎。” 青年再次叹息一声,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他自己叹息,而是为了中原一点红叹息。 “你也不容易。” 虽然可怜一个杀手对于曾死在对方手中的无辜之人来讲有些地狱,但花渐浓就是这样的人。 毕竟那些无辜的人他不认识,但中原一点红是真真切切陪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人。 “算了,不提这些事情了。” 大概是担心两个人待会儿都睡不着,花渐浓连忙打断话题,抬起胳膊反手握住中原一点红的手腕。 “明天阿飞肯定能名扬——天下倒是不好说,至少在这里,肯定出名。” 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剑客,五岳剑派都在,说不定看到阿飞的表现之后会起了收对方为徒的念头。 想起这个,花渐浓不由得蹙眉,似乎对五岳剑派都不怎么满意。 “还是提醒阿飞一句吧。” 他默默道,不过很快又觉得,阿飞肯定不会答应任何一个人。毕竟他在剑道上已经很厉害了,只是现在年纪太小,假以时日,说不定会和他爹沈浪一样留名江湖。 “哎——” 刚才分明说好了不叹息,但花渐浓还是长叹一声。 中原一点红将青年脸上的情绪看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在为何人叹息。 但出于自己的心,他还是将手里的梳子放下,抬手在花渐浓头顶轻轻的摸了摸:“人各有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将原本陷入迷茫之中的花渐浓唤醒,是啊,人各有命,他知晓这么多人的未来,自己的却不知道。 救了这个又救那个,现在是没有什么危险,那么之后呢? 而他熟知的那些人,也正是因为这些危险才磨练出来的,他插手这么多,对方又岂能快速成长起来? “你说的对!” 中原一点红一顿,看着刚才还露出一副迷茫模样的美人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嗯。” 他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对着自己说的,但看现在能够替心上人解决些许迷茫,也不错。 中原一点红的手还搭在花渐浓的头顶,疑似当做扶手。 “好了,真的该睡觉了。” 花渐浓警铃大作,他这些天准时入睡的次数比之前少了许多,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作息改变。 之前工作的时候天天加班,又全年无休,每次醒来都能从枕头上看到一大把掉落的头发。 现在可不行,他誓死守护自己的发际线! 这么想着,花渐浓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铜镜中认真观察片刻,发现发际线没有后移,这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粉裙美人起身,一边往床的方向走,一边将身上的衣裙脱下。 “晚安。” “嗯。” 一开始中原一点红还不知道花渐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已经能够态度自然且熟练地回应对方。 躺在床上之后,花渐浓顿觉放松,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之间,白天那些纷扰全部都与他无关。 “睡吧。” 中原一点红跟着躺下,和花渐浓同床而眠时,他基本都是侧卧,这样可以将人回护在怀。 而且,这样对方拥抱时也更轻松。 果然,花渐浓在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话后便一个翻身滚进对方宽阔的怀里。 无论是楚留香还是宫九,甚至是陆小凤,他们身上都带着熏香的味道,或浓或淡,或富贵或典雅。 唯有中原一点红,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熏香,只有干干净净的皂荚香气。 对于一个杀手来讲,身上带着突兀的香气并不适合隐藏自己,潜入时极易暴露。 时间久了,中原一点红也习惯了。 不过,他身上偶尔会沾到些许熏香——花渐浓的。 比如两人拥抱的时间一久,原本只带着皂荚气息的黑衣便不免沾上花渐浓身上的甜香。 中原一点红对此并没有不满,甚至还很喜欢,毕竟这样说明自己和对方亲密无间。 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平缓起来,将人揽在怀中的黑衣剑客神情柔和,略微低下头来,随即便在对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人各有命,所以他不怪花渐浓不能专属于他一个。 * 翌日,花渐浓睁开双眼时身侧已经空了,探手一抹,被褥都是冷的。 他再次合上眼睛,因为睡眠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渐渐地清醒过来。 “呼——” 睡了一觉之后,花渐浓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昨晚那些迷茫疑惑,通通消失不见。 睡觉对于花渐浓来讲简直就是刷新点,每当觉得情绪低落,抑或是遇到什么束手无策的事情,他总会选择睡一觉。 今天阳光明媚,比前几天都要好,而且也没那么冷,总算是有点春天的样子。 花渐浓起身,正挑选着今天究竟要穿什么衣服。 春天……很适合桃红柳绿。 出去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回来时,花渐浓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铜镜前梳发髻。 青年上穿一件嫩绿色带绣花眉子的窄袖短褙子,下穿粉色渐变百迭裙,内搭浅黄裹胸。 一整套看起来还真是桃红柳绿,很符合春天。 “哪个更好看一些?” 花渐浓听到身后的脚步,便示意对方看自己妆匣里的头饰。 今天的穿搭和妆容都很清新粉.嫩,就连梳的发髻都是活泼温婉的,因此,发饰不能太鲜艳。 中原一点红沉默着,他对于这些并不精通,在听到青年的询问时明显有些怔楞。 “嗯?” 花渐浓转过头来,精致的妆容犹如一朵荷花,粉.嫩的唇,粉绿相间的眼影,鼻尖专门点了颗红痣。 黑衣剑客很认真,简直比杀人的时候还要认真:“这个。” 他探手过去,拿起一支荷花状的琉璃花发钗。 “也不错。” 看到花渐浓点头,中原一点红简直是如释重负。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宫九的人。” 中原一点红开口,他也算是知道花渐浓和宫九有些瓜葛,青年甚至对其似乎还有些抗拒。 “哦,我昨晚见到他了。” 花渐浓正揽镜自照,不断比对着发饰的角度,直到自己满意之后才起身。 “走,去给阿飞捧场。”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讲,似乎是不担心宫九做出什么事情。 见状,中原一点红便猜到对方昨晚不仅是见到宫九,两个人似乎还说了什么。 “嗯。” 但黑衣青年没有开口询问,他在这种时候很聪明,花渐浓没有主动提及的事情,他很少过问。 阳光明媚,花渐浓一出门就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好多人。” 两人一同来到比武场,周围的人似乎比前几天都要多。花渐浓环顾四周,果然在看台上瞥见了宫九的身影。 对方的位置还挺靠前,似乎是岳不群特意安排的。 在花渐浓看过去的时候,坐在远处的宫九自然也看到了他,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紧接着,白衣青年侧首和身侧的人说了什么。 这些花渐浓就不知道了,他在看到宫九时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阿飞身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场刚好是阿飞,至于对手…… 花渐浓一愣,是个陌生的姑娘,看起来和阿飞年龄差不多大,眉清目秀,长得很漂亮。 “那是?” “恒山派的弟子。”至于是谁,中原一点红就不知道了。 “恒山派?” 花渐浓若有所思,一听这个名字,再瞥一眼站在台上的美人,很快就猜到是谁。 “对上阿飞……” 仪琳应该是第一次下山,估计她师父也只是想让她试炼一下,没想到第一次就碰上阿飞。 “得罪了。” 仪琳从未见过阿飞,只知道对方是无门无派的游侠,能够以个人身份参与华山论剑,此人的武功估计不低。 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在阿飞出手时,整个人还是有些怔楞。 十招,只是十招,恒山派定逸师太的弟子就摆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年手下! 看台上,有见多识广的人双眼微眯,很快就认出阿飞手里拿着的那把剑:“鱼肠剑?” 此剑名声不小,比某些武林高手都要有名。 只不过,众人根本就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鱼肠剑居然在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手中。 “你觉得在场的人中,有可以打得过阿飞的吗?” 花渐浓有些好奇,不由得转过头询问站在身侧的中原一点红。 而对于他这个疑问,中原一点红环顾四周,认真查看一番后才低下头回答他。 “年轻一辈没有,老一辈……也不多。” 中原一点红敢断言,五岳剑派的那些长老说不定都打不过阿飞,至于掌门,四六开。 “阿飞这么厉害?” 花渐浓第一次对阿飞的武功以及剑术有了认知,不由得喃喃自语:“不愧是他的孩子。” “嗯?”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中原一点红距离他这么近,又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听到。 黑衣青年面露诧异,毕竟听花渐浓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似乎是认识阿飞的家人。 “没什么。” 花渐浓摇摇头,很快就将刚才的神情收敛起来。他弯眸一笑,刚想说些什么,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人便穿越周围拥挤的人群走到他面前。 “姑娘,九公子有请。” 至于这个九公子,除了宫九还能有谁? 花渐浓顿住,对于此人的随心所欲有了新的认识。这么大的场合,对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请他上前。 肯定十分引人注目。 虽然青年对于看向自己的视线早已熟悉,但这种场合,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若是之前,花渐浓肯定会婉拒。但他昨晚刚请求过对方帮忙,若是现在拒绝过去,宫九说不定心里会记恨他。 想罢,粉裙美人微微一笑,侧目冲中原一点红递了个眼神,随后便起身跟着面前的人往前去。 中原一点红握紧手中的剑,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没有开口阻止的立场。甚至从某些方面,宫九和花渐浓关系亲密时,自己还在杀手组织卖命。 “……” 黑衣剑客握紧手里的剑,莫名觉得有些憋屈。 所以,论起来,自己排第三吗? 可惜中原一点红并不知道,之前还有个金伴花。但花渐浓和金伴花并没有发生什么,毕竟那人长得有些差强人意。 至少不是花渐浓喜欢的类型。 青年看似花心,实则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要长得好、年纪比他大、还要有钱、身材也要好、能够包容他的脾气…… 单是前几条,这全天下能够符合的人也在少数。 花渐浓一出现,看台上不少人的视线都落了过来。 此人对于众人来讲不算陌生,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嘛。难道是来找楚留香的? 正当大家准备看向楚留香时,绿衫粉裙的美人落座——在宫九身边。 一时之间,不少人看向楚留香的视线都有了变化,怜悯有之,嘲笑有之。 楚留香收回视线,他今天刚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宫九,原本还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去找阿浓的麻烦。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哎——” 白衣男子在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之前还说什么这人是个变态,怎么又招惹上他了? 阿浓啊阿浓,这次你要是想从这人身边逃离,我可不帮你。 楚留香收回视线,在心里如此想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宫九头也不回,抬手倒了一杯热茶。 见状,花渐浓十分自然地伸出手。 宫九一顿,颇为不耐地将手里的热茶塞到他手里:“你自己没手?” “没有。”花渐浓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接过热茶后只是抿了一口,“九公子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过来,难道没有抱有别的心思?” 被他说中的宫九轻哼一声,但也只是轻哼一声。 想让这人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这可不容易。 花渐浓表面上看着很镇定,实则一路走来,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都快让他忍不住低下头了。 其中不乏有恶意,在经过某个门派时,他还听到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水性杨花”。 “啪。” 一声轻响将花渐浓的思绪唤回现实,他垂眸一看,面前出现一本没有写名字的书。 “嗯?” 他拿起这本书翻了翻,随后眼睛一亮:“你一整晚没睡?” 这本书正是一本剑法,没写名字,但最后一页的墨迹看上去也只是刚写上不超过一个时辰。 花渐浓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宫九,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因此,他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古怪。 看在这个的份上,今天就不在心里骂他了。 宫九依旧是一身白衣,腰间玉佩香囊一个不落,虽然是简单的白衣,但布料垂感极佳,一看就并非凡品。 腰间的玉佩雕工精湛,玉质通透,就连香囊都是苏绣。 这人一.夜未睡,但丝毫看不出来疲惫,脸上的表情平淡,仿佛昨晚坐在书桌后提笔默了一整本剑法的人不是他。 花渐浓知道宫九的忍耐力很强,据说他可以在海底待一天一.夜不出来。当然,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之前在京中别苑,他倒是亲眼看着宫九一个人坐在荷塘中的凉亭发呆了两天两夜,期间不吃不喝,就连一句话都没讲。 “谢谢。” 花渐浓思绪回笼,随后认真地道了声谢。 “就一句谢?”宫九皱眉,看样子对这句谢颇为不满,“你知道求我帮忙的人有多少吗?” “不知道。” 花渐浓一句话就将宫九哽住,但他很快就露出一抹笑来:“不过——公子想要我怎么谢你?” 美人微微一笑,身上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往宫九身上贴。 他今天的妆容粉绿相间,将那双水润的眼眸衬托得格外漂亮,仿佛可以吸人精魄一般。 “晚上来找我。” 宫九转过头,看着台上比试的两人,似乎并不在意身侧的人。 “哦——” 花渐浓翻着剑谱,心情很不错,就连宫九提出的这个要求也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对了,能不能在上面添几个字?” 美人再次凑过来,两人放在桌下的手都快贴在一起。花渐浓的上衫是窄袖,手指刚好露出。而宫九广袖长袍,白色的衣袖将青年半只胳膊都盖住。 “什么?” 宫九没有回头。 见状,花渐浓再次凑上去,他无视周围的视线,在宫九耳边压低声音:“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第109章 我不干净了! “哼。”听到花渐浓说的话,宫九轻挑眉梢,“你还真是狠毒。” “我狠毒?” 被如此点评的美人眉头一皱,连带着鼻尖那颗绯红的痣都皱了起来。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想到变态如宫九居然敢说自己狠毒。 花渐浓张嘴,刚想反驳一句“比不过你狠毒”之类的话。但看到对方的眼神后,连忙改口:“我狠毒。” 听到想听的话,宫九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不少。 他最欣赏的就是花渐浓这幅能屈能伸的样子,不管说什么,这人都能挑他喜欢听的讲。 青年冲着宫九露出一副乖巧的笑,随后便将那本剑谱再次塞到宫九怀里:“别忘了啊。” 说罢,还抬手在白衣青年胸口轻轻拍了拍。 “……” 刚在心里夸过这个人,现在又搞这么一出。 宫九挪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台上比试的两人身上。 见状,花渐浓也安静下来。顺着宫九的视线看去,此时台上的两人已经换成了他不认识的两个。 今天比试一天,等明天估计就该决出胜负了。 花渐浓环顾一周,觉得这次比试的第一估计是阿飞。 哎,少年真的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当然,他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出名阿飞并不在乎。 少年要的是闻名天下,成为像他爹沈浪那样有名的剑客。 美人屈腿,手肘抵在膝盖上,单手撑着下巴。这个姿势有些懒散,大部分做出来的人都会显得不规矩,常常被认为没有礼貌。 但花渐浓做出这个动作,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规矩,反倒是觉得此人相当随性,不拘小节。 一上午比试下来,参赛的人再次砍掉大半。等下午一比,剩下的估计只有三十人。 花渐浓摸着下巴,令狐冲入围了、高亚男入围了,还有阿飞,以及全真教的几个,五岳剑派几个…… 啧啧啧,想来明天的比试很热闹。 当然…… 他想起宫九默出的那本剑法,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古怪的笑,不过很快就消失。 若是顺利的话,明天还会发生更有趣的事情。 青年将视线从比试场上收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岳不群,心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 夜,一道粉绿身影走近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正对着院门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身量修长窈窕的美人抬脚走到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宫九。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只是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抬手提笔在面前空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喏。” 写罢,宫九放下笔,这才抬眼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 “你这是要算计谁?” “说得那么难听干什么?” 花渐浓拿起剑谱,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不过对于宫九这句话,他却是持反对态度。 “我只是在公子默的剑谱上添了几个字,又放在我房间而已。”青年勾起嘴角,唇下那个痣随着他的笑意微微一动。 “这能算计谁呢?” 他说的冠冕堂皇,宫九一听就知道是场面话:“哼,随便你。” 这人要算计谁,抑或是要杀了谁,都与自己无关。 宫九起身,周围不断摇曳的烛光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请吧。” 他话说的倒是客气,但话里所代表的意思,着实是变态不已。 花渐浓一直表现的都是云淡风轻,直到对方开口示意。时隔大半年,再次看到熟悉的道具,他不由得一颤。 “阿浓莫不是后悔了?” 宫九微微眯起双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他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大有一种花渐浓后悔他就动手杀人的感觉。 “怎么会?” 美人轻笑一声,垂在身侧的手都用力握紧。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灯盏相比于昨晚少了许多。以至于周围的光线都有些黯淡,甚至有时候都看不清宫九脸上的表情。 花渐浓暗地里深吸一口气,随后抬脚走到桌前,垂眸打量着上面摆放的道具。 “我只是,许久不见,有些怀念。” “怀念?”宫九似乎已经看穿花渐浓心中所想,但他并不点破,只是看着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思装下去,“那接下来的几天,我这儿始终为阿浓张开大门。” 死嘴! 花渐浓背对着宫九,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哈哈。” 青年尬笑一声,抬手拿起短鞭,随后便转过身。 转身之后,花渐浓脸上的烦躁和嫌弃顿时消失,反倒是被温柔取代。 他一言不发,抬手便抽出一鞭。 面对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宫九倒是很宽容,还主动上前,生怕对方一鞭子打不准。 “啪!” 鞭子打到身体的声音略沉闷,但在寂静的房间十分明显。 宫九眼睛一亮,微微喘息着:“就是这样,阿浓,用些力气。” 原本玉树临风的白衣青年露出这幅表情,在外人眼中看来着实是……活色生香。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握着鞭子的手都用力到青筋鼓起。 他闭上眼睛,随后甩出数鞭。 耳边的声音简直让人面红耳赤,还好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在,不然听到这阵动静,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烛光摇曳,将两道身影清楚地映在窗户纸上,并随着烛光扭曲,疑似有自己的生命似的。 房间里不断传出鞭打声,听起来有些恐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私刑现场。 单是听着这阵动静,就让人不由得幻想出一副血肉模糊的场景。 直到蜡烛燃烧过半,屋子里惨不忍睹的动静才停下,周围再次归于平静,安静到能够听到虫鸣。 “呼——” 花渐浓丢掉短鞭,揉着酸痛的手腕。 虽然打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挺爽,但也是个力气活。过程中他不断地在心底默念:“你不是S你不是S。” 这才将自己给洗脑过去,生怕看到宫九那副模样,自己再觉醒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说到宫九,青年借着晦暗的烛光望过去。 只见半个时辰前还一副世家公子模样的宫九衣衫凌乱,哪怕花渐浓不会武功力气不大,但这么久下去,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衣早已破碎。 鞭痕周围渗透出的血迹将破烂的白衣染红,乍一看犹如白雪红梅。 当然,花渐浓欣赏不来这种,瞥了一眼之后就很快收回视线:“九公子还是快些上药吧。” 他留下这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开,就当他抬脚往门口走时,一只滚烫的手拉住他的手腕。 “这么晚了,阿浓还要走?” 宫九的气息自背后传来,那股华贵的熏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一并传来。 花渐浓浑身一颤,整个人都仿佛被猛兽抓住的猎物。出于本能,在察觉到危险之后,他难免会浑身紧绷。 不回去做什么?难道留宿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青年就忍不住哆嗦。 相比于宫九,他情愿面对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就算两个一起来都没关系的那种。 “嗯?” 从他的迟疑中猜出什么的宫九轻笑一声,一只手搭在花渐浓肩膀,另一只手自他背后探过来。 宫九长得很好看,俊俏,堪称龙章凤姿。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但他的手并不细腻,因为习武,指腹以及虎口处带着一层厚厚的茧。 此时,修长白皙的手中出现一只玉镯,看材质,似乎是和他腰间那块玉佩是同一块料子。 花渐浓轻挑眉梢,丝毫不意外宫九看穿自己。 “公子这幅模样,倒是显得妾是秦楼楚馆的女子。” “谁敢这么说?” 宫九不容置疑地将玉镯套在花渐浓手腕上,指腹上沾着的血迹也直接抹在青年腕间。 听到这句话,粉裙美人撇撇嘴,直接转过身看着身后浑身狼狈却不减风姿的宫九。 他一抬眉,直接开口告状,丝毫不见温柔可人。 闻言,白衣青年只是毫不在意地开口:“稍后我就解决。” 说这句话时,宫九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似乎说的并非是解决一个人,而是解决一只蚂蚁。 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花渐浓莫名觉得浑身一冷,此刻,对方之前的包容顿时被击溃。 宫九这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这个想法深深地刻在花渐浓脑中,但他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只是微微一笑:“公子还觉得我狠毒吗?” 对此,宫九避而不谈,只是递过来一个眼神:“上药。” 他向来使唤人惯了,使唤起花渐浓也十分自然。 “……” 原以为能从宫九口中听出些什么来的美人无言看去,最终还是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起伤药。 转身后,宫九已经脱了上衣。 花渐浓只往对方上身打,之前也是如此,宫九不止说过一次,但他不改。 久而久之,宫九便任由他来了。 青年的肤色偏白,像是上好的白瓷。但如今,身上鞭痕交错,严重的还皮开肉绽,最轻的也是鲜血渗出。 花渐浓手一抖,伤药直接倒了下去。 “哼……” 宫九闷哼一声,随即喘息着:“阿浓这是意犹未尽?” 他咬牙切齿,不过并不恼,反倒是从其中悟出些许趣味。 “……”花渐浓闭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再干净,“没有,不小心。” 说罢,他直接闭口不谈,动作十分迅速地给宫九上了药。 他不说话,宫九抬眼瞥了瞥,直接开口:“你和楚留香并非是之前所说的关系吧?” 花渐浓手一顿,这人怎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是让他没有丝毫准备,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别想着骗我。” 第110章 一夜情/自宫 宫九有时候的洞察人心让花渐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如现在。 他和楚留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管是楚留香,还是他,都给不出合适的回答。 朋友吗?谁家朋友会上.床?爱人?哪有同时维持这么多的爱人? 因此,花渐浓基本上避免遇到这些问题,就连别人问他和中原一点红是什么关系时,他也是这种态度。 难道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吗?必须将心放在一个人身上吗?既然如此,他选择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还非要挣个对错?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对眼了,都同意了,睡一下也无妨。 大不了一拍两散做朋友。 “嗯?” 没听到花渐浓的回答,宫九坐起身,抓起一件全新的衣服披在身上。 他直视着坐在床边的美人,对方眉头紧皱,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情.人。” 花渐浓抬眸,终于开口回答。 他说的并非是“恋人”,而是“情.人”。 宫九一听,顿时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轻笑一声:“阿浓的入幕之宾有几个?” “怎么?”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暗自警惕着,“难道九公子看不惯别人三心二意?” “阿浓这么好的人,哪怕是风.流,也让人忍不住心动。”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大惊失色,没想到宫九居然抱着这种想法。他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青年:“你知道,我是男的。” 他是知道宫九的真实身份的,身为太平王世子,难道…… “阿浓,你真是天真。” 宫九嘴角轻微上扬,虽是在笑,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淡。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够从始至终?” 他眼神讥讽,似乎是看惯了一些事情。 对此,花渐浓没接话,只是双臂环抱:“哦——我懂了。” 周围烛光摇曳,将他这张精致漂亮的脸照得晦暗不明,犹如两人此时的心,各怀心思。 “九公子是看上我这张脸了。” 明白这一点之后,花渐浓顿时笑了出来,不见刚才的畏惧,准确地来讲,是恃宠而骄。 “我可不好相处。” 对于朋友和情.人,花渐浓的标准丝毫不同,条件十分苛刻,鲜少有人能满足。 两人抬眸,四目相对,严重的情绪直白且充盈。 突然,房间内的光线一暗,将两道身影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刚停歇没多久的喘息再次响起,只不过少了鞭打声。 但隐隐听着,似乎有鞭打的声音,究竟是什么鞭子,就不得而知了。 * 翌日,岳灵珊再次看到花渐浓时,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趴在石桌上没多久,就已经被喊醒两次。 “你昨晚去做贼了?” 岳灵珊开口询问,她端了一碟自己做的点心想让花渐浓尝尝,没想到这人坐下后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嗯。”听到少女的声音,花渐浓艰难地抬起头来,阳光自枝头洒落,斑驳地落了他一身。 “去做了偷心贼。” “……” 岳灵珊张了张嘴,但还是没继续往下讲。她有一种预感,若是再问下去,自己肯定要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快尝尝。” 少女将面前的糕点推到青年面前,表情十分期待:“你说大师兄会喜欢吗?” “只要是你做的,他肯定喜欢。” 垂眸看着面前造型有些潦草的糕点,花渐浓略微直起腰,随后便明显地动作一顿。 “怎么了?” 察觉到他异样的岳灵珊面露关心:“是受伤了吗?” “嗯……”花渐浓摆摆手,“昨晚当贼被人暴揍了。” “什么?华山还有人这么猖狂?” 青年立刻闭嘴,生怕自己再说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污染少女的耳朵。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这次来了好多长得好看的人。” 少女聚在一起,难免会商讨这些事情——虽然花渐浓不是少女,更不是女的。 但他一听岳灵珊这番话,顿时打起精神来:“你说的该不会是……” “不是。”少女双手托腮,“是一个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的,长得真好看,眼睛也好看,鼻子也好看。” “还好令狐冲不在。” 花渐浓默默道,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 “我只是欣赏!” 岳灵珊脸一红,紧接着就蹙起眉:“不过,我从未见过他们,五岳剑派好像没这两个人。”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突然想起之前遇见的两个少年:“是不是一高一矮,一个看起来就古灵精怪,一个长相俊朗?” “对!” 青年若有所思:“你说得对,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我倒是觉得是偷溜进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找人打探一番就知道了。” 少女说干就干,直接起身往外走。见状,花渐浓扬声道:“你知道他们两个的名字?” “嗯!一个叫什么小鱼儿,另一个叫铁心兰。” “……” 听到这两个名字,花渐浓顿时哑口无言,就连岳灵珊走远了都没发现。 天啊!他这是什么运气! 看来此次来华山是对的,当真是卧虎藏龙,处处都是惊喜。 花渐浓啧啧称奇,起身也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今天起得实在是太晚,让他不由得将宫九直接划出情.人名单。 他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情.人——这三个还是勉强将宫九算上。楚留香经验丰富,爽大于痛,中原一点红情窦初开,虽然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但好学。 唯独宫九,这人和另外两个不一样,是花样多,多得花渐浓根本招架不住。 如今,对方身上除了一个“变态”的标签外,还多了一个“恶魔”。 至少这一个月,青年对这种事情是敬谢不敏,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都别想再靠近他。 因此,面对和平日里有了明显区别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之前好歹还能留宿,现在说完话就被直接赶出去,稍微贴近一点儿,对方就如临大敌。 “难道阿浓厌倦了?” 黑衣剑客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整个人都明显的忧郁起来。 看到花渐浓走过来,中原一点红将脸上的情绪尽数收敛,不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狼狈。 “阿浓。” 今天上午着实是打击到中原一点红,他极力遮掩,不过语气一听还是带着几分低沉。 “嗯?” 花渐浓抬眸,掠过站在门口的中原一点红,回到房间里直接翻出宫九写好的那本剑谱。 “哎,最终还是如此吗?” 青年站在窗前,窗外的绿荫透进房间,在他身上落下一片阴影。而那张漂亮的脸正处在明暗分割线,将明媚的脸颊衬托得格外阴暗。 “……” 中原一点红已经习惯花渐浓随时随地演一下,十分自然地等对方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才开口:“接下来要做什么?” “钓鱼。” 花渐浓将剑谱丢在桌子上,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黑衣剑客,随即露出一抹笑来。 * 傍晚,日落时分总会让人感到落寞,总觉得未来没有什么希望。华山内,一位蓝衣女子步履匆匆,看样子心情不错。 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便放缓了脚步,准备打声招呼。 突然,对方被石子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掉落一地。 “没事吧?” 岳不群面露担忧,一副关心的样子,半蹲下来准备帮忙捡起。但对方的动作居然更快,探手将地上的书和信一把捞起。 “没事,多谢。” 花渐浓直起腰,随后对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很是礼貌。 “阿浓姑娘的伤好多了吗?”岳不群收回手,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相比于一宗掌门,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好多了,多谢岳掌门关心。” 花渐浓颔首示意,紧接着便匆匆绕过他离开。 等那抹水蓝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岳不群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消失。 刚才花渐浓的动作很快,但依旧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封信的落款是林平之,福威镖局的少东家。 至于那本被信盖了大半的书,前两个字便足够他猜出是什么了。 没想到居然会沦落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手上,不,不对,应该不是给她的。 岳不群推翻自己的想法,认真思索。 当初青城派到姑苏就回了蜀内,并没有继续南下。至于原因——正是因为楚留香。 是楚留香拦下了他们,并且派人在福州守着,这才避免了福威镖局的惨案。 对此,岳不群觉得很是可惜,假如当初青城派能够顺利到达福州,此时《辟邪剑谱》肯定是他的。 而今日就不会是什么华山论剑,而是他岳不群成为五岳剑派掌门的日子!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晚。 只是东西到了楚留香手上就不好弄了,对方盗术一绝,武功又在他之上…… 岳不群双眸微眯,脸上闪过一抹暗沉,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入夜,准备收拾收拾休息的楚留香突然被一名华山弟子喊走。 等小院空无一人之后,一抹身影立刻溜进房间,约摸是半刻钟之后才出来。 当晚,楚留香半夜才尽兴而归,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不过看他脸上的神情还算清醒。 “回去别忘了给岳掌门送碗醒酒汤,他喝了那么大,明早不一定能醒过来。” 楚留香侧首向身侧的华山弟子说道,对于自己的酒量,鲜少有人能喝的过他。 明天便是华山论剑最后一天,身为掌门的岳不群肯定不能出岔子。 “好。” 白衣男子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间,转身便关上了门。 “还好阿浓不在。”他抬手摸着鼻子,无奈一笑,“不然又要说喝酒有什么好的。” 说罢,他再次一笑,脸上的笑意分明是纵容。 至于他口中的花渐浓,今晚并没有宠幸任何一个人,而是难得地独自睡。 夜色深沉,寂静之中,一道漆黑的身影轻轻推开窗户,动作矫健地溜进房间。 床上人还在熟睡,呼吸平缓。黑衣人的落地声极轻,比猫还要矫健。 光线昏暗中,黑衣人并没有立刻翻找,而是走到床边细看一眼,确定花渐浓是真的睡着才放下心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抬手点了对方的睡穴,确保此人不会听到什么动静而惊醒。 做过这些,黑衣人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在房间里翻找着。 客房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约摸半刻钟之后,黑衣人从放满珠宝首饰的妆匣中翻出自己想要的。 “哼。”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他轻哼一声,将书塞进胸口,自窗口翻了出去。 正如他来时没有惊到任何人,走时也是一片寂静。 窗外的虫鸣声不断,等黑衣人走远之后,房梁上猛地跃下一个身高腿长的黑衣人。 房间里居然还有人在! 此人不是中原一点红又是谁?和一个杀手比隐藏气息,对方似乎略逊一筹。 中原一点红三两步走到床边,抬手解了穴,随后低声将昏睡的青年唤醒。 “嘶——” 花渐浓醒来时只觉脖颈酸胀,他一边捂着脖子,一边坐起身来:“老不死的,下手这么狠。”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知道刚才黑衣人来了自己房间,丝毫不惊讶:“确定他拿走了?”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温热的指腹搭在花渐浓脖颈,轻轻揉着。借着内力,片刻之后,青年刚才那阵酸胀总算消失。 “就看他的心有多么急迫了。” 花渐浓双.腿屈起,下巴搁在膝盖上,眉眼弯弯,乍一看还真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华山日渐式微,明天就是华山论剑最后一天。”同为剑客,中原一点红多多少少能够猜出岳不群究竟想做什么,“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倘若错过,就要等到下次。” 五岳剑派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和谐,且不说岳不群,单是如今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都图谋不轨。 这几个自诩正道,但行为和魔道有什么区别?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再次躺下:“看来明天很有趣了。” 闻言,中原一点红并没有符合,只是微微颔首。他垂眸看着已经侧卧面朝里睡觉的花渐浓,无奈之下还是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的动静,花渐浓睁开眼睛,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盗走秘籍的黑衣人一路行至后山一处山洞,周围草木茂盛,很是隐蔽。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秘籍,看着上面四个大字,顿时笑出声来:“我倒要看看,这次五岳剑派的盟主到底能不能易主!” 他抬手扯掉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不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又是谁? 岳不群看着手中的《辟邪剑谱》,脸上的表情兴奋中夹杂着激动,似乎拥有了这本秘籍就能成为武林第一似的。 借着月色,他迫不及待地翻开剑谱,但第一页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他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宫”两个字! 难道……难道这就是林震南宁愿只做一个镖头,也要远离江湖的原因吗!? 一时之间,岳不群陷入一种震惊,就连拿着剑谱的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不练?他废了这么大功夫偷出剑谱,华山又陷入此等境地,日后又要被左冷禅几人嘲讽控制! 练?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做到此等地步吗?!如何面对岳家的先祖! 进退两难的岳不群咬紧要管,颈侧青筋暴起,近乎睚眦欲裂! 死一般的寂静在山洞蔓延,突然,一道寒光乍现,随后才听到利剑出鞘声。 “啊!!!” 一道痛不欲生的声音响彻山洞,若不是这里没什么人来,听到这声喊说不定还以为是闹鬼了。 山洞内,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沾着血迹,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身下鲜血淋漓。 不受此等痛苦侮辱,如何成为五岳第一! 岳不群嘴里满是铁锈味,竟将舌尖咬破。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身下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冷汗直流。 剧痛之下,他居然还翻开掉落在地的剑谱,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毅力翻看着。 今夜,他定要将这本剑谱学完! * 翌日,睡了个好觉的花渐浓伸着懒腰起床。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就连空气中都隐约可见潮湿,甚至还有些闷。 “要下雨了?” 青年推开窗户,抬眼看着外面乌云密闭的天空。真是一个不好的天气啊。 他在心里感慨道,随后翻出一件红衣,下身织金八破裙,外罩茶红真丝花罗长衫,唯有腰间系带是一抹鹅黄。 啧啧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他穿这么隆重,很够意思了吧? 青年在铜镜前坐下,大概是心情好,化妆的时候一切都十分顺利,就连在眉心画花钿的时候还是一气呵成。 与身上的红衣相得益彰,今天的妆容犹如一朵红山茶,雪白的脖颈间带着红宝石双层软璎珞,把喉结遮得严严实实,而那颗血红的宝石与雪白的肌肤更是对比鲜明。 “笃笃。” 房门被敲响,花渐浓头也不回:“进来。” “后山有个山洞里有血迹。” 闻言,花渐浓顿时喜笑颜开:“看来他真的等不了这么久。” 青年起身,鬓边一朵红色绒花,十分明艳娇嫩:“走,去看戏。” 说罢,他率先往外走,经过中原一点红时,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轻轻擦过黑衣剑客的手。 两人并肩而行,刚好比试场时就响起一道惊雷,轰隆一声,似乎天地都在为其颤抖。 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接下来的不平静,花渐浓微眯双眼,瞥见站在岳不群身边的楚留香。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楚留香身上,而是格外关注岳不群。对方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刚见面的时候,楚留香还以为对方是昨晚喝酒喝太多,殊不知此人早已吃下解酒丸。 被蒙在鼓里的白衣男子还特意关心了几句,丝毫不知道他这个好兄弟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 “阿浓?” 楚留香余光中瞥见一抹红走来,转过头一看,果然是花渐浓。 青年今天的装扮很漂亮,犹如一朵雍柔华贵的牡丹,但雪白的肌肤又为其平添了几分冷淡。 “你喝酒了?” 那怕过了一.夜,花渐浓在走过来后还是嗅到了楚留香身上夹杂在郁金花香中的酒味儿,不由得眉头一皱。 “狗鼻子吗你?” 楚留香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却是无奈的。 对此,被称作“小狗”的花渐浓也只是耸耸鼻尖,不动声色地远离了白衣男子。 见状,楚留香只好解释一番。 两人浑然不觉,刚才的对话太像一对寻常夫妻,衬得花渐浓身后的中原一点红都成了背景。 不过,看着此时正在解释的楚留香,黑衣剑客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想道:“还好我不喝酒。” 听楚留香提及岳不群,花渐浓这次正眼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怪异。 “岳掌门脸色不太好。” 美人微微一笑,眼含关心,仿佛真的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岳不群:“多谢姑娘关心,只是昨晚宿醉,有些头疼。” 头疼啊…… 花渐浓笑而不语,实则在心里嘲讽一笑,怕不是头疼,而是…… 正当几人谈笑时,同样一身白衣的宫九姗姗来迟。 楚留香率先瞥见那道优雅的身影,就当他以为对方会停下和花渐浓说话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之前还多多少少能说上几句话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似乎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对方。 尤其是宫九,脸顿时沉了下来,甚至都有些阴沉。 “哼。” 两方人擦肩而过时,两道不同的冷哼同时响起。 这一幕属实有些少见,就连中原一点红都不由得侧目过来,严重的疑惑很是明显,似乎是在不解。 “阿浓?” 楚留香走到花渐浓身边,略微低下头:“怎么了?” “没什么。”红裙美人磨着牙,回答时的话都像是被嚼碎才说出来,“只是觉得某人不配成为我的情.人。”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走了数步远的宫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咔嚓。” 白衣男子握在手里的玉佩顿时四分五裂,并且随着他的松手,化作齑粉四散在空中。 他不配? 宫九难得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眼中的冷意似乎还带上了几分杀气。 前天晚上那一幕他都不想回忆,不过半个时辰就结束,某人居然扇了他十个巴掌、咬了他七次、踹了他六脚! 末了还装模作样地起身拔下发间珠钗丢给他:“技术太差,不够体贴。” 当时是,盯着宫九杀人般目光的花渐浓居然还能强忍着穿衣,并留下一句“就当是一.夜.情了”,随后潇洒离去。 第二天,宫九才发现自己不止被冷嘲热讽,就连身上的令牌都被顺走。 难道和楚留香在一起待得久了,还学会顺手牵羊不成? 另一边,远走的宫九背影似乎都在散发着黑气。而花渐浓,原本带笑的脸上也尽是不满。 “平常变态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上还变态。”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对宫九极为不满,“不是自己喜欢吗?非要折磨我。” 楚留香连咳数声,抬手从花渐浓肩膀上绕过,随后捂着对方的嘴:“好了,下次……” “没有下次!” 花渐浓被捂着嘴,说话时的声音都闷闷的。 “好好好。” 楚留香无奈,想不到自己还要开解心上人和别人的矛盾。不过,看来九公子已经出局…… 不对,听阿浓的意思,这人似乎根本入不了局。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10-120 第111章 天塌下来 一旁的岳不群根本没心情听花渐浓的那些风.流韵事,他脸上保持着平静,实则每走一步都在感受男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还好,他前半夜将剑谱看罢,给自己处理了伤口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练剑。 一套剑法练后,他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在剑术上的精进,看来《辟邪剑谱》是真的。 当年的传闻也并非作假。 花渐浓扒开楚留香捂着自己嘴的手,黛眉一竖:“我刚涂好的口脂。” “没花。” 见状,楚留香连忙解释,一边说,还一边摊开手掌让对方查看。 花渐浓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收回视线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岳不群。 哼,你当然觉得有进步,毕竟是太平王世子才有的孤本。放到江湖上也是被人争抢的存在,只不过是加了一句话而已。 青年想到这件事情,心情再次好起来,就连相看两生厌的宫九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几人在看台坐下,花渐浓一直暗自观察着岳不群,明显看到对方在坐下去的时候动作略显艰难。 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转头就和中原一点红对视上。 黑衣剑客也收回视线,同为男子,今早看到山洞里的血迹时都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眼下又亲眼看到岳不群,抛开其他的不谈,单是这一点,他对此人多有敬佩。 “看来此次头筹是阿飞喽。” 花渐浓转过头,看着站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阿飞,严重不免闪过一抹欣慰。 阿飞今天自上台后直接就没下来,俨然一副要一站到底的样子。 尽管这样和赛制不符,但少年的武功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早已猜到会是这种情况。 并且,哪怕剩下的几人与其轮番对决,阿飞也不见丝毫疲态。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开口,话是夸赞的话,但眼神却有些冷。 此人便是嵩山派掌门、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 相比于伪君子岳不群,此人估计还更为可恶些许。不止他一个人如此做派,就连门下弟子都一个赛一个的无耻。 花渐浓收回视线,那天说他水性杨花的就是嵩山派的弟子,不过他今天倒是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回想起当时宫九的那番话,青年不由得一顿:“该不会真解决了吧?” 当然,他口中的“解决”是指被斩草除根。 这么一想,花渐浓下意识地看了宫九一眼。对方犹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后气息一沉,颇为不爽。 “……” 切。 花渐浓收回视线,单手托腮,一条腿随意搭着,另一条腿屈起,模样散漫,一点儿都不像大家闺秀。 当然,若是谁敢这么点评他,他指不定一个巴掌就扇过去。 临近中午,此次华山论剑的第一总算是决出,毫不意外,落在阿飞身上。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恒山派以及其他门派感慨阿飞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想必日后定能成为一方名侠。 至于其他人,要么觉得面上无光——这次比试说到底还是五岳剑派的比试,第一却落在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身上。 要么觉得此子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应当趁现在将其除掉。 霎时间,偌大的比试场上众人各怀心思。 花渐浓将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嗤一声:“阿飞尚未受过系统的教导就已如此,再过几年,想必都比某些自诩名侠的人厉害。” “你一介女子,又不会武,能看懂什么?”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习武之人?并且还是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哪怕他说话的声音再小,这些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开口的便是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的二师弟——丁勉,畏惧“嵩山十三太保”之首。 此时,他侧目看过来,还不是正眼瞧花渐浓,其中饱含的鄙夷十分明显。 “这个小子也只是比年轻一辈天资稍好,和嵩山剑派的弟子比还稍逊一筹。” “那怎么没见嵩山派的弟子获得名次?” 面容精致的少女开口,正是站在定逸师太身后的仪琳。她手持长剑,对于丁勉刚才的话很是不满。 “长辈说话,你一个小辈插什么嘴?” 丁勉身材魁梧,简直就是两个仪琳加起来都比不过。听到有小辈敢当众反驳自己,他顿时嗤笑出声:“定逸,你这弟子实在太没规矩。” 说罢,他再次看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花渐浓。 青年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了什么误解,觉得花渐浓这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不敢反驳。 “我看……” 他盯着花渐浓的脸,试图再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道杀意直冲他而来。 “砰!” 一声巨响,丁勉面前的桌子被一剑劈成两半,上面的茶壶杯盏叮呤咣啷碎了一地。 “你!” 身为嵩山派十三太保之首,掌门的师弟,丁勉何曾遇见过这种情况?顿时拔剑而起,与突然向自己出手的黑衣剑客缠斗起来。 两人出剑极快,但丁勉用的是嵩山派的快慢十七路剑法。但丁勉又被称为托塔手,由此可见他擅长的并非是剑法,而是掌法。 可对决之中,中原一点红出剑处处往死穴而去,不过眨眼间,密不透风的剑硬生生将他蠢蠢欲动的掌法挡下。 一寸长,一寸强。丁勉若是用掌法,肯定要落中原一点红下风。 不过,身为嵩山派长老,丁勉又不是什么花架子,面对中原一点红的快剑,他倒是能安然无恙地接下来。 “丁勉!” 一旁的岳不群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在他华山派,此人就如此肆意妄为,说打起来就打起来。 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岳掌门,你莫不是头昏眼花了?分明是那黑衣人出手在先。”左冷禅抬手抿了一口茶,看样子是要包庇自家师弟。 不管怎么看,如今身为五岳剑派盟主的人是他,可不是岳不群。 华山派式微,又岂能与嵩山派叫嚣? 左冷禅话中的讥讽很明显,虽然说出的话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闻言,岳灵珊稍加不满,毕竟她和花渐浓也算是关系不错,刚才丁勉开口侮辱对方时她就想开口。 只不过被身侧的宁中则抬手拦下,没想到,这人在华山都敢如此放肆! 她年纪尚小,且不知如今五岳剑派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巴不得五岳合并。 另一边,花渐浓抬眸看着出剑迅速的中原一点红,眉眼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心。 前数百招,中原一点红和丁勉平分秋色,直到第五百招时,丁勉眼中一暗,一手持剑对打,另一只手自袖中探出。 见状,原本面色平静的红衣美人立刻开口:“一点红!” 闻言,中原一点红一脚踹到丁勉心窝,飞速后退,眨眼间就犹如一只黑鸟般落在花渐浓身边。 他刚站定,原本坐着的花渐浓猛地起身,快步走到丁勉面前,随后抬手“啪”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出言不逊。” 还没等周围众人反应过来,他反手又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成功地让在场之人愣神。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身为前辈,居然还搞这种小动作!” 话音刚落,花渐浓抓起丁勉的左手,对方指尖银针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难道这就是嵩山派的一贯作风?” 看到丁勉指间的银针,楚留香不由得侧目,脸上那么淡淡的笑已经消失。 且不论丁勉刚才出口侮辱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是他的朋友,此时在对打时居然耍手段。 方才众人没有阻拦也只是因为在江湖上,对决比拼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上。 但丁勉身为一个前辈,居然能使出这么令人不齿的手段。嵩山派可是五岳第一剑派,岂不是让五岳都跟着面上无光? 全真武当峨嵋……这些人可是都在! 花渐浓扇了丁勉两个巴掌,原本白皙的掌心都通红不已。和扇宫九以及其他人时的调.情不同,他这次是用尽了力气。 巴掌扇过去时,最先感受到的并非是美人的香气,而是脸颊的剧痛、耳中的嗡鸣。 “疼死我了。” 用力之大,以至于花渐浓原本簪在鬓边的绒花发钗都落在脚边。 不过,他分明不会武功,却能连扇丁勉两巴掌,这倒是让其他人侧目震惊不已。 美人震怒,可无人敢轻视花渐浓。 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身影上前,抬手就将人挡在身后:“不如我们两个来比一场如何?” 开口的人是楚留香,他微微一笑:“红兄算小辈,我们两个多少也算平辈。” 他话语间满是维护,若是对上中原一点红,丁勉还敢提剑应对。可这是楚留香! 尽管自己比楚留香大了许多岁,可这人成名的时候自己还是嵩山派的一个弟子。 说与自己平辈……倒是没什么问题。 “好了,只是一个误会……” 见气氛有变,忍着痛的岳不群只好起身拉架,毕竟是在华山,他身为华山掌门,在外的名声又是君子。 这种情况,他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只是,刚坐下来片刻,再次站起来时,伤口都在隐隐作痛。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实则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湿。 “你刚才怎么不站起来?现在开始做好人了。”花渐浓一听岳不群这番话,立刻转过头去冷嘲热讽,“怎么?觉得我被骂无所谓?轮到嵩山派就火急火燎地拦架。” 青年这番话毫不客气,似乎谁来了都要被他冷脸骂上一顿。 楚留香听着身后的声音,就算不回头也能猜到青年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罢了,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第112章 五岳合并 “盗帅开玩笑了。” 见状,左冷禅也有些坐不下去,连忙起身。丁勉可是他们嵩山派的长老,岂能因为一个女子陷入这种场面。 “玩笑?” 花渐浓自楚留香身后缓缓走出,冷笑一声:“那他怎么不和其他人开玩笑?是觉得我无依无靠又不会武功好欺负?” 美人倏地露出一抹笑意,双臂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样,你自扇两个巴掌,我就原谅你。” “欺人太甚!” 丁勉断然不会答应花渐浓这个提议,众人此时开口也只是看在楚留香的面子上,难不成真的畏惧她一个弱女子? 一时间,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冷色。 待华山论剑结束…… 花渐浓瞥了他一眼,只是轻笑几声,原本一副倨傲模样的丁勉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抬手往自己脸上抽。 不仅如此,他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冲着花渐浓和楚留香两人。 他的力气可比花渐浓大得很,不过是两个巴掌下去,原本泛着红意的脸顿时肿得像猪头。 嵩山派如此厉害的掌法还是落在了他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丁勉自己都耳晕目眩,一低头,顿时吐出两颗站着血的牙齿。 刚想说些什么的左冷禅脸上变得无比难看,没想到丁勉居然这么胆小,简直将他们嵩山派的脸都给丢完了! 至于丁勉,他此时头脑发昏,那两巴掌下去,扇得他耳中嗡嗡直响,周围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 眼中一片血色,视线紧紧地盯着地面上的两颗血淋淋的牙齿。周围人的视线更是提醒着他,自己刚才究竟出了多大的丑! 怎么可能……他刚才分明…… 丁勉咬紧牙关,缺了两颗牙齿的地方更是剧痛不已。他低着头,犹如成熟的谷穗儿一般。 他这两巴掌不仅让自己无话可说,就连周围的众人都哑口无言。 “有趣。” 最终打破寂静的是一旁看戏的宫九,他一看就猜到是谁的手笔,不由得扯着嘴角笑出声来。 要是其他人开口嘲笑,丁勉还能怒视过去,可这人是传闻中的九公子,他顿时一句话都没敢开口。 “还不快点起来!” 左冷禅怒而甩袖,冷眼看着此时当众出丑后还跪在地上的丁勉。 听到自家师兄的声音,脸颊红肿到都看不清五官的丁勉总算是踉跄起身。 在众人眼中,他是听到花渐浓的话后犹豫片刻,顿时抬手自己扇了自己,怎么也怨不了别人动手。 当然,不少人也知道,丁勉这下是真的和花渐浓结下了梁子。有楚留香在身边还好,但他们又不能一直形影不离。 到时候有她好受的。 人群中,阿飞蹙起眉,视线落在丁勉身上,神情未定。 而中原一点红则是收剑入鞘,脸上的表情平淡,仿佛丝毫不在乎丁勉出丑,哪怕这人死到他眼前也无所谓。 至于花渐浓,只是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坐下,依旧是一副貌美明艳的样子。 楚留香弯腰捡起掉落的绒花,走到青年身边,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其重新簪在美人鬓边。 “咳咳。”岳不群方才被呛了一声,心里对花渐浓也有些不满,可他不能像丁勉那样表现出来。 “此次比武第一便是沈飞了。”他轻咳几声,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一般,“原本的彩头是一把剑,不过,你似乎不需要。” “嗯。” 阿飞颔首,这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用,参加这次比赛也只是想要出名。 “你还没有师承,不如……” 看着面前天赋极好的少年,岳不群眸光一闪,不免起了某些心思:“倘若沈飞拜入华山派,此次华山论剑的第一就是华山的了,并且之后……” “不。” 他话还未说完,阿飞直接果断拒绝。 与此同时,少年抬起头环顾台上众人。他虽年轻,但眉宇间却透露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沧桑。 “我不需要师父,也不需要门派。” 阿飞直接一句话将在场和岳不群抱有同等心思的人拒绝,随后消散转身离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挺拔的白色背影。 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有人在心中感慨,自然也有人心中暗含杀机。 花渐浓闭着眼睛,身侧的黑衣青年正握着他的手轻轻揉着,旁若无人。 这件事情犹如一件小插曲,在座的人很快就给抛在脑后。 按理说,这次华山论剑已经结束了。也该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启程离开。 大概是混迹江湖足够久,彼此之间又格外熟悉。五岳剑派的几人都没有起身,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有要事发生。 见状,左冷禅一一扫过众人,开口:“诸位难得聚在一起,便趁这次机会商议一下五岳合并的事情吧。” 他这句话说得并不像商量,更像是无情通知,语气中的自大与胸有成竹很明显。 听到这句话,华山、恒山、泰山、衡山几位代表人物立刻脸色一变。其余门派来的都是掌门,唯有恒山,出席的是定逸师太。 她微抬眼:“此事重大,我一人无法做下决定,还是等回去禀告掌门,诸位再议。” 语罢,她一甩拂尘,看样子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定逸师太刚站起来,就被一股内力硬生生地逼得重新坐下。 “左掌门,你这是何意?” 定逸师太瞬间盯着左冷禅,她察觉到此人的想法,冷哼一声:“难道嵩山派是想一家独大?” 左冷禅是这么想的没错,周围人也猜到他这个意思,但表面上他不能承认。 于是,此人假惺惺地笑了笑:“五岳都再次,少数服从多数,且看其他人的意见如何。” 岳不群双眼微眯,在心中连番叫好。不过,他在左冷禅看过来时垂下眼眸,准备等其他人做出决定后再开口。 那知,泰山、衡山在犹豫后纷纷点头同意。 定逸师太双眼微眯,觉得有些不对,立刻怀疑起这几人是不是早就商量好。 “已经两票,加上我嵩山,三票。” 左冷禅得意一笑,坐在一旁稳若泰山:“岳掌门,你怎么看?” “各位都觉得合并更好,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岳不群微微颔首,看起来像是被形势所逼,实则手已经搭在佩剑上,准备稍后比武胜出。 “好啊!”定逸师太脸都青了,双手紧紧地握着扶手,随着“咔嚓”一声响,木屑自她手中滑落。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恒山同不同意还有意义吗?” 没想到五岳合并居然会这么容易,在一旁看热闹的花渐浓若有所思,就连手都忘了从中原一点红掌心抽出。 修长纤细的手指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揉着,引起一阵酥麻,缠.绵又暧.昧。 这一幕不免落入其他人眼中,心中惊讶不已。 这个花渐浓不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吗?现在怎么又和中原一点红暧.昧不清?前些天又和宫九举止亲昵? 难不成这三个传奇人物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江湖上有不少带着艳色传闻的美人,比如已经死去的石观音、比如萧咪.咪、比如当年的第一女魔头云梦仙子。 难不成,现在又要多出一个风.流美人? 一时间,众人心中猜测不断。有人觉得花渐浓也就一张脸能看得过去,也有人觉得能让这三个人和谐相处,此人手段极强。 说不定和云梦仙子一样深谙床笫之事。 还好眼下是五岳剑派商讨合并一事,重大且严肃,没有人敢将心里想的桃色猜测讲出来。 不然,依照花渐浓的脾气,定要狠狠教训他们一番。 当然,有些恶意太过明显的视线根本不用青年开口,中原一点红抬眸不动声色地将那几人尽收眼底。 幽绿色的眼眸暗沉,似粘稠的毒液,只要沾上就会痛苦地死去。 “既然都答应,那么掌门的人选……” 另一旁,见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那般发展,左冷禅嘴角微微上扬。听到泰山派玉玑子开口询问,顿时轻抬眉梢:“自然是武功高者得。”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形立刻将众人实现吸引:“我虽为五岳剑派的盟主,但对于掌门一位,绝非霸占。” 左冷禅这一番话倒是让其他门派的人赞许不已,只有早就知晓他真面目的几人在心中为之不耻。 “既然如此,那诸位便比武台上一决高下吧。” 有人扬声道,没想到这次见年轻一辈比试还不够,居然还能看到五岳剑派的各大掌门比拼。 他们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能观摩一番,说不定对于自己在剑术上的领悟有所帮助。 “既然诸位都这么说了,那我先来。” 此话刚落,玉玑子率先纵身一跃,紧接着就落在比试台上。 他原本只是泰山派长老,但觊觎掌门之位已久,来华山前就已经联合玉磐子和玉音子逼宫。 不仅如此,他们三个又与嵩山派暗中勾结,昨晚就商量好了五岳剑派合并一事。 “你觉得谁能获胜?” 坐在一旁姿态懒散的红衣美人实现从玉玑子身上收回,紧接着就看向一旁矗立的楚留香。 花渐浓弯眸一笑,看戏的意味很明显。虽然是在询问楚留香的看法,但凭借对他的了解,楚留香有些怀疑。 这一幕该不会也和阿浓有关?他是否掺和进去?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侧的美人,表面上一副随和模样:“阿浓觉得呢?” 楚留香不答反问,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渐浓,那双深邃的眼眸清晰地映出此人窈窕的身形。 一时之间,花渐浓有些怀疑自己早已被楚留香看穿。 青年挪开视线,随后一顿,他心虚什么? “我又不会武功,自然看不出来。” 第113章 胜负已分 花渐浓笑着挪开视线,饶有兴致地看着左冷禅纵身一跃,如鹰隼一般落在玉玑子面前。 这局用不了多久,一看就知道是谁赢,几乎毫无悬念。 甚至说,接下来几局毫无悬念。定逸师太弃权,并不准备上场,毕竟她打心底就不同意五岳剑派合并,又何必上去? 恒山派就来了她一个长老,身后可跟着一群弟子,自当是顾全自己再说,决不能让弟子受伤。 至于衡山派,如今掌门是莫大,江湖人称“潇湘夜雨”,身形消瘦脸色枯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患重病。 他本不愿五岳合并,昨晚左冷禅曾找到他商讨此时,他自觉不妥。但此人却说:“泰山华山已经同意,再加上我嵩山,哪怕你不同意也没办法。” “究竟是固持己见,还是五岳同气连枝,你好好想想吧!” 因此,方才左冷禅开口询问时,他这才应下声。哪曾想,等他们答应之后岳不群才回答。 一时间,莫大只觉自己落入左冷禅的圈套,这人根本就没和华山派商量! 人瘦如柴的莫大起身,一身青衫笼在他身上,活似搭在一根烧火棍上。 定逸弃权,玉玑子败在左冷禅手下,眼下就剩下他和岳不群两人。 看着站在台上的左冷禅,莫大并不想争夺这个五岳剑派掌门之位。但……嵩山派与衡山派之间还有一些恩怨。 他不得不起来。 眨眼间,莫大已经落在比试台上。 “请。” 左冷禅嘴角上扬,似乎已经猜到他会上来和自己比试。衡山派死了个刘正风,嵩山派死了个费彬。 这么算下来,也算两清了吧。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大概也知道说出来会被不少人指点。 两人四目相对,隐隐间有火星溅出。 莫大用的剑和中原一点红相似,皆是又薄又窄,出招时宛如一道闪电。不过,和中原一点红配挂在腰间的长剑不同。 他的剑是藏在胡琴中的。 此时,利剑入鞘,在阴沉的天空下,散发着森森白光。 “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是衡山派的镇派绝学,招式变换莫测,虚实难辨。对上左冷禅改进后气势汹汹的嵩山剑法,倒是两种极端。 花渐浓侧身,对着身侧的中原一点红低声道:“左冷禅武功高强,又有寒冰真气护体,莫大怕是难以抵抗。” 除此之外,青年觉得左冷禅能赢还有一个原因——此人阴险狡诈,在其他剑派安插了不少卧底,指不定使了什么手段。 果然,莫大和左冷禅过了百招,突然觉得内力有些停滞。 高手对决,一瞬的迟疑都是致命的危机。在武功平平之人眼中看来,莫大没有任何漏洞。 但与其面对面过招的左冷禅肯定看出来了,可他还是一掌击出,直接拍在莫大胸口。 顿时,本就消瘦的莫大飞出数米远,倒地后头一片,呕出一口血来。 “掌门!” 有衡山派弟子上前扶起莫大,对方站起来后却不断地发颤。一开始,弟子还以为是受伤没缓过来,可仔细一看,怎么像是受寒被冻得? “哎呀,我还以为你能躲过去。” 台上,左冷禅负手而立,看着中了寒冰真气的莫大,脸上满是担忧。 花渐浓看着左冷禅装模作样,突然觉得这人和岳不群还挺配,在某种方面一样的虚伪。 青年手指敲击着膝盖,在众人看向左冷禅和莫大时,他的视线却落在岳不群身上。 毕竟是自宫,伤不可能好这么快。岳不群此时的脸色和中了寒冰真气的莫大差不多,略显苍白。 估计华山派最好的药都用了,眼下也只能是止住血。 啧啧啧,花渐浓喜笑颜开,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此时,已经有人意识到左冷禅想要做什么,可这毕竟是五岳剑派自己的事情,旁人也不好插手。 更何况,五岳剑派自己都同意合并,比武选出掌门也是他们同意的。 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如今只剩下岳不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文质彬彬,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这时大部分人都觉得五岳剑派的掌门非左冷禅莫属,毕竟嵩山派是五岳中第一剑派,比日渐式微的华山派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再看左冷禅,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江湖上不少人曾见识过他的威力。相比之下,看起来更适合去教书的岳不群拿起剑都像是为了搭配。 可没人敢小瞧岳不群,有不少人觉得接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啧啧啧,身残志坚。” 在场能听懂花渐浓这句话的人不多,中原一点红算一个,宫九也算一个。 并且后者还是在听到这句话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默的那本剑谱最终是落在岳不群手中。 更没想到,对方还真得自宫了。 “有趣。” 原本觉得没什么意思的宫九顿时打起精神来,甚至开始好奇花渐浓弄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和岳不群有仇?还是单纯的狠毒? 宫九扫视着不远处的花渐浓,青年单手托腮,此时霸占的是楚留香的位置,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站在他两侧,活似黑白无常。 “……” 不知道想到什么,宫九收回视线,刚才看着还算可以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一旁,岳不群已经上台。和一跃而上的另外三人不同,他是走上去的。 恰好有风刮过,将他身上的古袖长袍吹得猎猎生风,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走上去,怕不是因为担心扯着伤口吧。 花渐浓哼笑,鬓边一朵绯红色的绒花,将他那张脸衬托得欺霜傲雪。今天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但他的肤色还是白得发亮。 “岳掌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左冷禅和岳不群同为高手,但他却根本就没有将岳不群放在眼里,看到他上来也只是略显讥讽地笑了一下。 对此,岳不群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来,只是彬彬有礼地颔首,随即拔剑出鞘。 有那么一瞬间,不少熟悉岳不群的人都在他出剑那一刻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儿。 怎么觉得和之前相比,他的武功有所精进呢? 岳不群在剑术的造诣上不算低,毕竟是当今几大门派中能排进前十的高手,不然也不会成为华山派掌门。像他们这种境界,有时悟了一句话就能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 更何况他是学了一整本剑谱,就算不是《辟邪剑谱》,但能够被宫九熟背的孤本,肯定不是什么简单寻常的东西。 岳不群眨眼间已出数剑,用的就是华山剑法,轻灵似莺燕,相比于嵩山剑法的气势磅礴,这套剑法简直就是与之相反的极端。 江湖上曾有“以柔克刚”这一说法,此时放在岳不群和左冷禅身上倒是相符。 只见岳不群侧身躲过左冷禅一掌,鬓边长发被掌风带起,已然能够感受到其中带来的森森寒意。 待左冷禅撤步站稳时,众人已经瞥见岳不群脸上的紫气。 “是紫霞神功!” 坐在一旁的定逸师太开口,紫霞神功乃是华山派享誉江湖的内功心法,发功时发功的人脸上会蒙上一层缥缈的紫气,似天边紫霞。 看着突然有占上风之态的岳不群,定逸师太略微沉思:“岳不群为人正直,有君子之风,倒是比左冷禅这人要好得多。” 若是岳不群成为五岳剑派的掌门,或许还不错? 台上,直面岳不群的左冷禅感受得更加清楚。犹如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刻骤雨倾盆一般,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 不是华山剑法,也不是太岳三青峰,更不是夺命连环三仙剑! 岳不群用的这一招到底是什么? 迎面飞来穷追不舍的三剑,左冷禅提剑格挡,却被强大的内力逼得后退数步。 只差一步,他就要跌下比试台! 岳不群分明占据上风,可他的脸色却苍白不已,额角细看竟有冷汗溢出。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 他眸光一闪,猛地收回横在左冷禅剑上的长剑。随即在对方松一口气时反手刺出一剑。 这一剑气势宛如泰山将倾,又如雪山崩塌,给人一种轰然倒塌而无法抵抗的畏惧。 闪着冷光的剑已经映入左冷禅紧缩的瞳孔,强大的剑意让他浑身汗毛直立。 “砰!” 一声脆响,左冷禅并没有摔下比试台,可他手里的剑却被击落在地。 身为一个剑客,连手里的剑都握不住,这简直比被人打败还丢脸! 左冷禅瞪大双眼,此时不止是同辈看到了这一幕,就连各大门派的弟子都看到了。 待走出华山,自己不如岳不群的事情岂不是要传得天下皆知? “看来胜负已分,五岳剑派的掌门已经很明确了。” 各大门派亲眼目睹,就算左冷禅想要反驳也根本找不到理由。 计划这么久,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谁曾想,到头来居然是为华山派做嫁衣! 岳不群!看起来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暗地里居然练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剑法! 好啊,好一个华山派! 左冷禅咬紧牙关,双拳紧握,浑身战栗,俨然一幕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承认了。” 这种时候,岳不群居然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承认,当真让人恶心! 左冷禅在心里想道,抬脚将掉落的佩剑一踢,重新握住剑后才扯着嘴角开口:“真是恭喜。” 就当所有人以为五岳剑派掌门之位是落在岳不群身上时,一道温柔的嗓音突然响起。 “岳掌门刚才用的招式好熟悉,似乎并不是华山派任何一个。” 第114章 雨终于下了 这一点其他人也看了出来,可比试又没有规定必须用本门派的招式。因此,在听到花渐浓开口询问时,周围众人先是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紧接着又看向岳不群。 听到花渐浓开口,岳不群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已经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他转念一想,当时点了花渐浓的睡穴,按理来讲应该不会知道——哪怕今天起来发现《辟邪剑谱》不在,怀疑也不应该怀疑到自己身上。 毕竟他昨晚可是有楚留香帮助作证。 霎时间,岳不群脑海中飞速地闪过无数种猜想。 他表面一副平淡温润的模样,尤其是听到有人开口质疑,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姑娘好眼力,我刚才那几招的确不是华山派的招式。” 倘若岳不群遮遮掩掩,亦或是愤怒不已,周围人还会心生怀疑。可他面不改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大家自然不会怀疑他。 见状,花渐浓单手托腮,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岳不群颔首,看到花渐浓这幅模样,也只是庆幸对方不会武功,就算翻了《辟邪剑谱》也记不清楚,只是有些眼熟。 如今胜负已分,从今日起,他就是五岳剑派的掌门! 看着岳不群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花渐浓轻叹一声,继续道:“华山恐怕是进了贼,既然诸位都在,那还烦请帮奴家找到那个小贼。” 红裙美人突然提起这件事情,岳灵珊一听,立刻附和:“这几天鱼龙混杂,莫不是什么小贼偷溜进来?” 一听有贼,不少人都还是回忆自己房间里的东西有没有少。 这时,楚留香垂眸:“阿浓丢了什么东西?” 白衣男子眉头紧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怎么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而且这里这么多高手在,居然没有一个察觉到不对劲?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小贼可不多,简直是屈指可数。 难不成是……司空摘星? 众人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个人来,心中不免担忧。那可是偷王之王,和楚留香其名的人。 倘若真让这个人偷走东西,估计很难再追回来了。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将诸位的表情看在眼里,随即起身,绯红色衣裙被风吹起,宛如一片火烧云。 “秘籍。”美人身形窈窕,但看上去有些瘦,一阵风来似乎都能将他吹飞似的,“一本……剑谱。” 他在说这句话时,若有若无地瞥着岳不群,眼中的情绪却是无奈:“那可是……” 花渐浓话说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原本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下去。 殊不知岳不群因为他这句话浑身紧绷,生怕从他口中听到《辟邪剑谱》这四个字。 还好,还好。 只要花渐浓有所顾忌就好,众人不知道是《辟邪剑谱》,怎么也想不到他头上来。 只是这人活着就是一个隐患,当晚真该直接动手杀了他。若不是人多眼杂,这人又和楚留香熟稔,不然,昨晚岳不群就一剑将花渐浓送到地府! “剑谱?什么剑谱?” 其中有人对花渐浓的话持怀疑态度,毕竟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有什么好剑谱? 大概是听出此人话语中的鄙夷与轻视,花渐浓抬手摁住想要拔剑而起的中原一点红:“我虽然不会武,但给我剑谱的人却是个高手。” 一旁看戏的宫九一顿,原本端着茶杯的手都因为某个字眼忍不住轻微蜷曲。 “并且……”花渐浓终于说出那句话来,“方才岳掌门所用招式很眼熟。” 尽管他没有直言,但这句话所暗含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在场的又没有什么傻子,一听就能听出来。 花渐浓这是怀疑岳不群。 “岳掌门,你怎么看?”宋青书开口询问,方才他也没看出来岳不群用的那几招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如今又听花渐浓说自己丢了本剑谱,顿时好奇起来。 岳不群双拳紧握,心里怒骂一声:“天下剑式虽然不同,但总归是同源,难免有相似的地方。”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他也渐渐放松下来:“姑娘不懂剑,觉得奇怪耶正常。” “岳掌门说的也是。”花渐浓颔首,随即轻叹一声,“哎,看来我那本剑谱是难以找到了。” “此事发生在华山,在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岳不群伪善道,“连同南宫灵一起。” 话说到这里,似乎是已经结束。 岳不群刚松了一口气,刚才看似安静下来的花渐浓再次开口,颇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意味。 “虽然我不懂剑,但写出那本剑谱的人却是懂剑之人。” 此话一出,岳不群瞳孔微缩,表情险些露出异样。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将他心中的疑惑问出。 难道……那不是《辟邪剑谱》?不对啊,他练得确实有效果,刚才还打败了左冷禅…… 还是说林远图没死?不可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总不能是林平之亦或是林震南在?那本《辟邪剑谱》只是重新默的复制本? 岳不群只猜对一半。 众目睽睽之下,花渐浓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某到白衣身影。虽然一句话都没将,但他相信对方知道自己的意思。 而一直都是看戏态度的宫九脸色一变,他根本想不到花渐浓居然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将自己牵扯进去。 一片寂静之时,一道白衣身影犹如飞鸟一般自上空略过,随即轻飘飘地落在比试台。 待众人看清楚突然上台的人究竟是谁后,不由得一愣。 宫九? 与此同时,岳不群心中也不免惊了一下——宫九为什么上来? 但不等有人发出疑问,一道寒光乍现,宫九一言不发地拔出长剑直接刺向岳不群。 “爹!” “掌门!” “师父!” 瞥见这一幕,华山派众人纷纷失声,想要冲上去,但根本没有宫九的剑快。 恐怕这是在场的人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公子出手,对方手里的剑并非名剑,只是普普通通的铁剑。 可在他手里,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岳不群已经是当今正道数一数二的高手,可面对比他小十几岁的宫九时,居然流露出几分不敌来。 “这!九公子用的招式怎么和岳掌门刚才用的一模一样?” 闻言,武功高强的几人定睛一看。无需数招,仅凭两三招就能看出来。 并且宫九用的那几招还是岳不群刚才用的,还专门接着出了数剑。 利剑破空声在岳不群耳边响起,杀气激得他浑身一冷,但更冷的则是他的心。 这怎么可能!宫九怎么可能会…… 岳不群喉咙一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面对迅疾如风的剑招,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更何况,对方似乎是知道他的情况,这几招下来,他的伤口已经撕裂。 “哇!” 花渐浓瞪大双眼,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岳掌门受伤了?” 随着他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岳不群身上,果然从对方身上看到了渗出的血迹。 但……位置有些尴尬。 恒山派那些小姑娘瞥了一眼之后立刻挪开视线,岳灵珊震惊不已,失声道:“爹……” 对此更震惊的莫过于宁中则,她脸色已经发白,但在众人面前,还是要维持着镇定。 见状,一直进攻的宫九倏地收起剑,矗立台上瞥着面前似乎反应过来的岳不群。 “此乃无痕剑法,孤本。” 白衣青年随手将剑丢下,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而那本剑谱已经被我烧了。” “前些天九公子默了一本给我。”花渐浓这才开口,眉眼间有些忧愁,“听说是孤本,我想着这么珍贵,定不能让其他人得到。” 宫九:“便在第一页添了两句话——欲练此功……” “必先自宫。” 花渐浓缓缓说出这四个字,听得在场的人隐隐作痛。同时对岳不群震惊不已,看着样子,难道他真的……自宫了? 周围人的视线让岳不群忍不住浑身颤抖,觉得自己能做出这种事情无所谓,可让这么多人知道,当真是奇耻大辱! 尤其他的妻女也在场,看向他的视线明显写满了震惊。 “原来如此,看来盗走阿浓姑娘剑谱的人就是你!”仪琳恍然大悟,抬手直向伤口渗血的岳不群。 指罢,仪琳又连忙撇开眼。 “爹!你怎么……” 岳灵珊身形摇摇欲坠,若不是令狐冲一把扶住她,她恐怕真的要晕倒在地。 在她心里,她爹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彬彬有礼,为人和善,要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作“君子剑”。 可今日,她的天塌了。 道貌岸然伪君子,这才是岳不群的真面目! 花渐浓挪开视线,一副可怜模样:“岳掌门若是想要剑谱,大可以直接开口,何必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 “哎——” 红裙美人轻叹,眉宇间流出些许无奈:“倘若如此,岳掌门也不必变成这种……不男不女。” 花渐浓说这句话时语气柔和,还带着些许怜惜,但说出的话可谓是恶语伤人心! 尽管如此,貌美的青年没有丝毫的心虚。他当然知道恶语伤人心,不然他说着干嘛? “你……”岳不群抬手直指站在高处的花渐浓,眼中的愤恨都快从眼中流露而出,“你故意的。” “故意?” 花渐浓抬手捂着嘴,一副吃惊的模样:“我怎么会是故意的?” 说罢,青年低头拭泪,一副被冤枉后的委屈可怜:“我又不知道有人会偷剑谱?更何况,这剑谱被我藏在妆匣,昨晚睡前还在。” “岳不群,你昨晚潜入阿浓姑娘房间盗的剑谱,怎么今天又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宋青书起身指责岳不群,眼中的不悦很明显:“没想到‘君子剑’居然是这种人!” 武当比起华山派,历史更加悠久,宋青书又是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平日里端方重义,看到岳不群这幅模样,心中更为不齿。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还要如何狡辩?” 话音刚落,宋青书愤然甩袖离场,似乎是觉得与此人同称正道是一种羞辱。 武当派率先离场,见状,其余门派也纷纷起身,对于岳不群此番行为表明自己的态度。 华山派一阵纷乱,不知该去送客还是留在原地。 “砰!” 一声闷响,原本站在台上的岳不群骤然倒地,血迹将他身上的衣衫染红大片。 “爹!” 尽管岳不群在岳灵珊眼中的形象破裂,但终归血浓于水,见他倒下,岳灵珊从台上飞奔而下。 “来人,把掌门带下去疗伤。” 一阵混乱中,从始至终没怎么看口的宁中则总算开口。她脸色苍白,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 花渐浓摸准了岳不群不敢将《辟邪剑谱》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世人皆知《辟邪剑谱》远在福州福威镖局。 既然岳不群不说,那么也没几个人知道花渐浓特意在那本剑谱上写下《辟邪剑谱》误导岳不群。 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场面,顿时人走茶凉。 定逸师太也跟着起身:“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看来五岳合并的事情还需告一段落。” 说罢,她转身带着众弟子离开。 而左冷禅咬紧牙关,万万没想到终了居然会是这幅样子。他的计划失败,又出了那么大的丑。 “哼!” 五岳除了华山外皆愤然离开,偌大一个华山派,还是宁中则撑起场面一一吩咐下去。 谁去送客,谁将周围打扫…… 花渐浓略微收敛脸上的幸灾乐祸,他看向宁中则,对其不免心生敬意。 “抱歉,此事定当给姑娘一个交代。” 宁中则悲痛之余还能保持冷静,实属不易。 对此,花渐浓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他转过头,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 原本还疑似冷战的两人终于开口.交流,方才宫九给了花渐浓一个面子,亲自上台拆穿岳不群。 因此,原本还对其不满的花渐浓顿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多谢九公子为我主持公道。”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讲。 可宫九还是挡在他面前。 一旁的楚留香蹙眉,不由得上前调节,误以为又要发生什么争执。 谁知,宫九凝视花渐浓片刻,倏地冷笑:“能不能一直拿在手里,可要看你的本事。” 话音刚落,他就要转身离开。 “诶!” 花渐浓似乎从他口中听出了什么意思,立刻一改刚才的温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我才不要。”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形势所逼,反正物归原主,宫九别想再来找他。 分明已经还了令牌,可看宫九的脸色却不像是满意。 白衣青年一把夺过花渐浓手中的令牌,其余一句话都没讲,就这么带着人离开。 “什么脾气……” 花渐浓眉头紧蹙,似乎有些不满,不过,事情终于解决,他倒是能够松一口气了。 至于接下来岳不群会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那天想明白之后,青年便觉得之后要少插手一些事情,不然劳累的还是他自己。 * 等回去后,楚留香抬手抓起花渐浓的手腕便将人拉回房间。 且脸色严肃,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似乎要将青年狠狠教训一顿。 尽管如此,亲眼看着花渐浓被抓走的中原一点红居然没有丝毫反应。黑衣剑客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好像并不担心花渐浓会遇见危险。 楚留香那人到底有多纵容,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与其相信楚留香会教训花渐浓,还不如相信岳不群还能把东西接回去。 房间内,花渐浓被推到桌前,后腰顶着桌沿,双手撑在身后:“你做什么?” 他抬眸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楚留香,白衣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再次出现。 花渐浓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挪开视线:“你……”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带着熟悉郁金花香的手掌便钳制住他的下巴。 楚留香身形高大,站在花渐浓面前时几乎能将对方完全遮挡。 “这件事,是你策划的?”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难以听出来情绪。也是,毕竟是楚留香,只要他想,恐怕也没人能看穿他。 平日里的那些也只是故意顺从着花渐浓。 “你是在质问我?” 花渐浓仰面抬眸,那双含笑的双眼冷淡不已,对于楚留香这幅模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哦——看来在你心里,岳不群更加重要。” 红裙美人脖颈间的红宝石格外显眼,一如他这个人,明艳靓丽,似一朵带刺的鲜花。 “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楚留香无奈叹气,看到花渐浓这个样子,他知道,接下来若是还这样,两个人恐怕就要一拍两散。 在某些方面,楚留香是纵容花渐浓不假,但…… 罢了,他现在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去管对方呢? “闪开。” 花渐浓腰被桌沿顶的难受,直接抬手推开面前的白衣男子,转身往窗边走。 他一边低头收拾着东西,一边冷嘲热讽:“我还没说你,总是认识这些朋友,虚伪至极。” 面对花渐浓这句话,楚留香抬手摸了摸鼻子,也有些无奈。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怎么能知道每一个朋友的内心如何?猜测一个人就够了。 这么想着,白衣男子上前一步,抬手便抱住收拾妆匣的花渐浓。 强劲有力的胳膊缠绕在青年腰间,这么大的一个人,犹如孩子似的将自己的重量压下。 花渐浓犹如被露珠压弯了药的小花,连忙双手撑在桌面,这才避免了自己被压到在地。 “楚留香!” 他侧目,随后一顿。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许多,更不用提楚留香还将下巴抵在花渐浓肩膀。 此时青年一回头便能对上一双深邃的含笑眼眸,熟悉的郁金花香将他整个人都给包裹起来。 有时候对视比亲吻还要暧.昧,没有人能够在楚留香这双大海一般的眼睛下坚持。 饶是花渐浓也不例外,因此,在对视一眼之后,青年立刻挪开视线。 耳边似乎响起一道轻笑,紧接着,脖颈处洒上一阵炽热的气息。 楚留香将脸颊埋在花渐浓颈窝,薄唇紧紧地压在跳动的脉搏上,鼻尖也轻轻蹭着细腻的肌肤。 可惜他闻不见味道,不然,这个姿势简直能够嗅到花渐浓身上自有的味道,并非是那股香甜的熏香。 “松手……” 花渐浓力气肯定比不过楚留香,此时被对方抱在怀里,两根胳膊犹如铁铸成的一般,不管怎么动手都无法撼动。 挣扎间,他发髻上的头饰叮铃作响,煞是好听。 “阿浓……”楚留香疑似叹息一声,紧接着就轻声说道,“下次可以和我商量吗?” 花渐浓蹙眉,有些不明白。 外面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响起一道惊雷,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似乎被撕开一道口子,倾盆大雨骤降。 窗户还开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泥土的腥气一同涌入室内。 见状,花渐浓只好拍着楚留香交叠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松手,潲雨了。” 楚留香依言松开胳膊,动作间还带着几分依依不舍。 “和你商量做什么?之前我和你说无花,你不仅不信,还……” 看他旧账重提,楚留香连忙上前一步,抢先关上窗户。 喧闹的雨声不断,哪怕关上窗户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楚留香一顿:“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才什么都瞒着我?” “阿浓,我想要的并非如此。” 他意有所指,试图让花渐浓再多依赖自己一些,再信任他一些。 “哦。” 花渐浓听懂了楚留香话里蕴含的意思,视线从窗户上挪开,慢慢看着身后的白衣男子。 “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青年转移话题实在是太生硬,楚留香哽住,还是无奈一笑:“这么大雨,阿浓以为我防水吗?” 他是水性不错,但这么大的雨,估计大家都走不了,还要在华山待上一.夜。 “切。” 花渐浓没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将妆匣放下,直接在窗前坐下:“好啊,下次我要做什么肯定告诉你。” 随后,也不等楚留香重新露出笑容,青年便转过身,笑吟吟地开口:“比如,我现在要换衣服了。” “……” 原来下次告诉他是这个意思。 楚留香摇摇头:“阿浓,我们之间都坦诚相见多少次了?”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转过身去,留给花渐浓一个宽阔的背影。简直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看着眼前的人,好不容易想开的青年再次陷入一片沉思。 接下来究竟要做什么?他们——还有中原一点红,到底要走向什么走向? 久久没有听到声音,楚留香一顿,随即便转过身来。 他垂眸看着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美人,上前一步后半蹲下来:“在想什么?” 只有面对花渐浓时,楚留香才会甘愿如此。 看着一腿屈起,一腿跪地,模样潇洒不已的楚留香,花渐浓眨眨眼睛。昏暗光线下,他脖颈间的红宝石更加耀眼,也衬托得周围的肌肤雪白透亮。 “在想……先去洛阳,还是先去汴京。” 小骗子。 楚留香望着花渐浓的眼睛,直到对方刚才想的肯定不是这个问题。 但阿浓不愿意讲,他又何必去问?这种得到他不要,他要的是阿浓的心甘情愿。 “去洛阳吧。” 听楚留香这意思,似乎要一起去。 “刚好牡丹花开,美景当然要配美人。” “洛阳吗?” 花渐浓抬眸,撞入楚留香含笑双眸。 第115章 对你来讲,我究竟算什么? 楚留香成功地留宿在花渐浓房间,傍晚时华山派弟子来送饭,一看开门的让是他,还被吓了一跳。 原来传言不假…… 华山派弟子转身撑伞走进雨幕,心中喃喃自语,一副惊奇八卦的样子。 房间内,白衣男子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随后便起身走到床边:“阿浓?吃饭了。” 被他轻声呼唤的青年正侧卧在床,被子裹在身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不吃。” 对于花渐浓的回答,楚留香面露无奈,抬手将他脸颊上沾着的长发挑开:“不吃的话你晚上又要饿了,这次他们可不一定准备东西。” 前些天就是如此,没在厨房看到做好的,还是楚留香撸起袖子给他煮了一晚鸡蛋面吃。 “不想起来。” 房间里已经点了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将周围衬得很温馨。尤其是两人现在的状况,花渐浓窝在床上,楚留香单手撑在枕边弯腰呼唤。 “那我把矮几拿到床上?” 白衣男子如此妥协,堪称溺爱,大有一副若是花渐浓说不想动手,他就亲自喂对方吃饭的架势。 就在楚留香等待青年的回答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雨还未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除开缩在被子里的花渐浓,楚留香已经听出来站在门外的人是谁。 他垂眸看着床上的青年,随即起身开门。 “拿了几贴膏药,给他贴上吧。” 门外的正是中原一点红,他站在廊下,手里拿着的伞还在往下滴水,不过片刻就已经在脚边积起一个小水洼。 “膏药?” 楚留香接过中原一点红递过来的膏药,看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明白情况。 瞥见这一幕,站在门外的黑衣青年一顿,抬眸越过楚留香的肩膀,一眼就看到床上隆起的弧度。 阿浓没告诉他? 一时之间,中原一点红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太过隐秘,且不能表现在人前。 不过,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究,心中担忧的还是听到动静后没有什么反应的青年。 为此,中原一点红只好将花渐浓在雨天情绪不高的原因告知,随后才转身离开。 三人此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只要知道花渐浓和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在一起,另一个人就会放心些许。 还好没有出现其他人。 这种诡异的和谐花渐浓已经察觉到,当时也只是一笑而过,觉得这两人也没有口上说的那么深情。 毕竟爱是占有,怎么会有人能够允许心上人和别的人待在一起? 当然,花渐浓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却没有开口说出来。 眼下这种和谐对他有利,何乐而不为? “吱呀——” 打开的房门被关上,刚才趁机涌进房间内的水汽和湿冷的风也被一同阻挡在外。 拿着膏药的楚留香转身回到床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像是在生气,但为何生气? 花渐浓背对着他,整个人侧卧而眠,双目紧闭,看不出任何古怪。 因此,一整个下午,哪怕青年睡在床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楚留香也只是以为他讨厌下雨天。 毕竟之前就是如此。 若不是中原一点红突然过来,恐怕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干嘛?” 对于把自己从被窝里刨出来的楚留香,花渐浓总算是睁开眼睛,蹙眉看着此时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 他倒是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仿佛此时的楚留香是多么十恶不赦。 见状,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楚留香总算是有了反应——先是冷哼一声,紧接着便笑出声来。 气极反笑。 “花渐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之前楚留香听到不少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每次听到,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可现在,轮到他自己说这句话时,这才明白。 原来心里居然这么难受,犹如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攥着一般。 花渐浓总算是察觉到楚留香的异样,方才这人在门口和中原一点红说了什么,他听得不甚清楚。 眼下又听到楚留香直呼他全名,这才真正清醒过来。 看着依旧在状况之外的花渐浓,楚留香觉得自己此时的恼意犹如街上的戏耍一般。 白衣男子在床边坐下,长臂一身,花渐浓便整个人落入他怀里。 熟悉的郁金花香将青年紧紧包裹着,丝丝缕缕,冤魂一般缠.绵,大有一副地老天荒都不会松手的架势。 “你有话直说,若是让我猜,那你就等着吧。” 花渐浓被抱入怀中时并没有挣扎,反倒是十分顺从地靠在楚留香怀里。 他掀起眼皮,抬眸瞥着楚留香这张俊美的脸,说话时的语气倒是毫不客气。 “阿浓,你当真是上天排下来故意克我的。” 面对理直气壮的花渐浓,楚留香只是在沉默之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探手抓起青年的裙摆向上撩。 “你干什么?” 花渐浓连忙阻止,眉头紧蹙:“我现在没有……” “腿不疼?”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对于楚留香这句询问,他神情狐疑:“你俩刚才是在说这个?” 问罢,也不等楚留香回答,他再次追问,只不过这次没有丝毫疑惑,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刚才是因为这个生气。” 楚留香:“没错。” 回答得十分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一时没想起来,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乍一听到这番话时,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对方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我担心你,一想到之前你都是在忍痛,我心中就……” “嘘!” 花渐浓身体下滑,几乎是仰面躺在楚留香腿上。外面雨声不断,敲打在屋檐上,又落在窗前那丛芭蕉上。 而房间内,暖黄烛光下,面容姣好的青年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另一人的薄唇上。 “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花渐浓似乎不喜欢煽情,又或者是,他不想和楚留香讨论这些问题。因为聊着聊着就会往关系的方向去,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很好。 对此,楚留香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以强硬的手段撩起花渐浓的衣裙,随后将膏药贴了上去。 最终,花渐浓还是起来吃了饭。并且在他吃饭的时候,某人就坐在对面。 过来送饭的华山弟子也不知道楚留香会在这里,因此送过来的只是一人份。 花渐浓原本是吃饭不说话的,但架不住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一直盯着他。 “你也吃?” 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都是疑惑的,毕竟自己都吃了,再让别人吃,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好。 “气饱了。” 楚留香微微一笑,高眉骨将烛光遮挡,以至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暗处,显得十分危险。 还好花渐浓刚才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然这人听到后又要开口:“别人?谁是别人?我是别人?在阿浓心里我是别人?” 诸如此类的话。 * 翌日,花渐浓醒来时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好,今天要用的首饰被单独拿了出来,其余都被整理到妆匣里。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就只有楚留香了。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大概是知道花渐浓患有风湿,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这种情况下还要再做些什么,实在是有些禽.兽。 外面寂静,唯有鸟鸣。 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听的,不过看来今天应该能够离开华山。 花渐浓打着哈欠起床,收拾好后才推开房门出去。 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水汽,乍一闻还挺清爽。入眼所及一副湿漉漉的样子,地面上的水洼似乎在预告着雨停没多久。 “阿浓。” 中原一点红早起练剑归来,瞥见出门的花渐浓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已经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 花渐浓摸着下巴,反正他在华山也没什么留恋的。也就和岳灵珊令狐冲这两个人关系还算可以,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没空和自己寒暄。 “对了,岳不群怎么样?” “还没醒来。” “这么严重?” 花渐浓吃惊,眼中的笑意十分明显,就差把“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还好周围没什么华山派的弟子在,不然看到他这幅模样,指不定要说些什么。 “那南宫灵呢?” 自从那天南宫灵被华山派的人看守起来,花渐浓就再也没见到他。而岳不群当初说了会给自己一个交代,至今也没有说法。 现在的岳不群估计是没办法给他一个交代了,啧啧啧。 “走吧,去洛阳。” 青年穿了条天水碧的百迭裙,垂感极佳,行走间宛如湖水流淌。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清新冷淡,只不过柔和的五官将这股冷淡削弱不少。 中原一点红早就知道他们要么去洛阳,要么去汴京。此时听到青年的决定后也没什么不满,只要和阿浓在一起,去哪里他都愿意。 一行三人离开,至于宫九究竟有没有离开,这件事情花渐浓并不在乎。 那一.夜,他都已经说了,就当是一.夜.情。 因此,两人之后再发生什么,比如成为朋友,还是成为敌人,且看之后了。 华山险峻,对于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来讲不算什么,但花渐浓即不会武,轻功也不好,华山对他来讲还是有些困难。 临近中午,三人艰难下山。 山下的镇子上还保持着热闹,一路走来,他们听到不少人正在议论昨天的事情。 比如五岳剑派要合并,但还是没成功;比如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居然是个伪君子,不仅偷盗别人的剑谱,还挥刀自宫…… 一个个的,说得津津乐道,不由得叹惋自己怎么没能想办法溜进去,竟然错过了这等大事。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的马车还寄存在客栈,还好当时买的时候准备得很大,现在三个人一同宿在车内都没问题。 那个客栈已经稍显冷清,见他们回来,掌柜的并没有立刻提及马车的事情,而是抬起下巴示意他们看向旁边。 “那个年轻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坐在这里,似乎是等你们的。” 花渐浓顺着掌柜的视线看去,坐在角落的年轻人不是阿飞又能是谁? “怎么坐在这里?” 青年走到阿飞面前坐下,当时四人一起到华山,华山的弟子也给阿飞安排的房间,难道昨天比试一结束他就下山了? “多谢。” 阿飞此时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他抬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花渐浓,莫名其妙地道了声谢。 “你谢我做什么?” 话刚出口,花渐浓就忍不住弯眸一笑,觉得自己似乎和阿飞说过好多次这句话。 “为我说话,昨天。” “哦——” 经他这么一提,花渐浓这才明白对方说的是哪件事情。 “我只是看他不爽。” 阿飞固持己见:“那也算帮了我。” “好。” 少年在某种方面,简直是固执得可爱。为此,花渐浓也没再和对方争辩。 “走了。” 中原一点红去后院牵马,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后才进来喊和阿飞叙旧的花渐浓。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花渐浓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瞥向坐在那里岿然不动的阿飞。 “不如一起?” 也不等少年回答,他直接发出邀请,语气很诚恳。 阿飞几乎一直独行,当初在保定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花渐浓这个人,太过热情,人也很好。 这个评价多多少少带上些许个人看法,比如前一句,不少人觉得花渐浓这个人嘴毒心狠;比如后一句,在不少人眼中看来,他就是蛇蝎心肠。 “不了。” 阿飞眸光闪烁,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想要和他们一起走。但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最终还是婉拒了。 “好吧。” 马车不能在客栈门口停太久,见阿飞拒绝自己,花渐浓也没再强迫,只是温柔一笑:“那你自己之后小心些。” “嗯。” 看着那道天水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阿飞抬手倒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少年饮酒,大多是意气风发,但阿飞独饮,略显寂寞。 “两百三十五。” 这间客栈的地砖共两百三十五块。 第116章 初到洛阳 阿飞是注定一个人的,朋友只是阶段性的同伴,能够一直陪着他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剑! 那三人已经离开,马车行驶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少年将面前的一壶酒饮罢,这才起身离开客栈。一身白衣,一把鱼肠剑,孤身远去。 * “看来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了。” 夜幕降临,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在林间停下,随后跳下来一位白衣男子。 天刚暗,趁着还有一点儿细微的光亮,他一下车就立刻点起火堆。只是木柴太少,估计支撑不了太久。 听到外面的动静,花渐浓也跟着掀开车帘跳下来。 原本还想着扶他一把的中原一点红默默地收回手,也跟着下了车。 “我去捡柴火。” 黑衣剑客环顾四周,留着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身往黑暗中去。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猎一只野兔…… 中原一点红心里计划着,在听到花渐浓的关心后轻轻应了一声。 “只是在周边捡柴火,能遇到什么危险?”楚留香无奈一笑,正蹲在火堆旁往里添枯枝败叶,“更何况,红兄武功不错,一般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怎么?我关心一句都不行?” 花渐浓一撩衣摆,直接席地而坐。 为了生火,周围的枯枝落叶都被扫开,露出一片空地。 青年盘腿而坐,一边反问楚留香,一边抓起身后的落叶往火堆里放:“我可是一个有礼貌的人。” “……” 听到他这句话,那怕刚被呛了一声,楚留香脸上也没有恼意,只是微微一笑。 暖色的火光在两人身上跳跃,花渐浓听到笑声后侧目看了过去,只见楚留香那张俊朗的脸晦暗不明。 “……” 青年默默地转过头来,一句话都没讲,只是默默地把脸埋在膝盖上,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 周围只有木柴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楚留香拿木棍拨弄火堆的哗啦哗啦声。 突然,原本安静下来的花渐浓开口,因为此时的姿势,说话时的声音都显得有些闷:“楚留香。” “嗯?” 应声之后,楚留香停下手里的动作,误以为青年有事情要讲。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不由得转过头来。 “怎么了?” “哎——” 分明最先开口的是花渐浓自己,可如今却是楚留香反问他。 “我只是觉得……”火光照耀下,花渐浓的脸忽明忽暗,连带着那双明亮的双眼都黯淡下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这样? 楚留香看着忽然陷入低沉情绪的花渐浓,很快就明白对方口中说的“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是稀奇,平日里一副薄情寡义模样的人居然会反思自己吗? 楚留香之前也是这种人,只不过和花渐浓有着些许的差别。但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情,这么看来,青年还是太年轻。 白衣男子将手里的木棍丢进火势减弱的火堆,随后便在花渐浓身边跟着坐下。 “阿浓,你现在还小,会思索这件事情也很正常。” 尽管楚留香很想独占姝色,但在这么情况下,他一扫平日里的风.流,倒是显得格外沉稳。 “无非是觉得这样会对不起谁,可无论是我,还是红兄。”说到这里,楚留香明显一顿,似乎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讲。 “我们都没有觉得你有哪里不好,只是想趁着年轻不想安定下来。我当年也是这种想法,一个人多好,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衣男子抬手,直接将花渐浓揽在怀里。 有时候一个拥抱远比千言万语都要管用。 熟悉的郁金花香将花渐浓整个人包裹起来,成熟的靠谱以及稳重的气息不断抚慰着他。 “我会等,等你像现在的我一样,安定下来。” 楚留香并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他只是轻轻抱着花渐浓,手掌也轻轻在对方背上拍着。 “知道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些丢脸,花渐浓从楚留香怀里挣扎出来。 “中原一点红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青年“唰”地一下站起来,慌不择路地就往林间走,似乎是想要逃离这个充斥着尴尬的地方。 楚留香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没有阻拦,只是扬声道:“小心些。”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口后白衣男子略微一愣。 他这句话和刚才花渐浓嘱咐中原一点红一样,只字不差。 “知道了。” 花渐浓快步离开,很快,周围便从光亮变成漆黑一片。 “呼——” 身处黑暗之中,花渐浓这才停下脚步,抬手捂着脸,神情十分懊悔。 花渐浓,你究竟在搞什么?为什么这么多愁善感! 周围没有其他人,并且寂静万分。这时青年才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进行反省。不仅觉得十分得丢脸,甚至还想现在就逃走。 不行,这么做不就是说明他在意吗? 花渐浓放下手,黑暗之中,那张肤色白皙的脸通红——尴尬的。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否则看到他这幅表情,定会心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是这幅表情?” 身着浅色衣裙的美人借着夜色寻了一个地方独自冷静,约摸半刻钟后,脸颊上的热意总算是冷却下来。 花渐浓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他低头随意捡了一些掉落的枯枝,一把抱在怀里。 毕竟是说出来找中原一点红的——尽管楚留香肯定能看穿他的心思,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这里距离他们停留的地方不远,近到花渐浓只需喊一声,楚留香就能在听到后立刻赶过来。 “忘掉刚才发生的!” 青年在心中如此说道,随后才起身往回走。 “红兄呢?” 看到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花渐浓,楚留香心知肚明,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配合的模样。 “没找到。” 抱着柴的青年走到火堆旁,半弯下腰来将怀中的枯枝丢在地上。 他一边拍着身上的草屑,一边故作放松地回答。 “哦——看来红兄往深处走了。” 楚留香忍着笑,起身后背对着花渐浓:“我看车上还有几个肉饼,拿出来热一热吧。” 他快步走到马车前,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花渐浓:“……”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 楚留香这幅反应,更让青年觉得自己不久前的惆怅犹如小丑一般。 前去捡柴的中原一点红终于回来了,他左手拎着一只处理好的野鸡,右手拎着捆好的木柴。 “怎么了?” 他一回来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似乎尴尬了不少。 奇怪。 这么想着,中原一点红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瞥了眼坐在火堆旁沉默不语的花渐浓,又看向一旁笑而不语的楚留香。 “……” 怎么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黑衣剑客缓缓地眨了眨那双幽绿色的眼眸,高大修长的身影在火光下透露出几分无奈。 “没什么,小孩子闹别扭。” 楚留香一言概之,随后拿起地上的野鸡:“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说罢,便主动做起烤鸡来,无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十分的自然,看不出丝毫的古怪。 中原一点红懂了。 黑衣剑客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果子递到花渐浓面前。 “洗过了。” 树林里有几颗野果树,但现在才入春没多久,大多酸涩难以下咽,唯有这个口感还不错。 中原一点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果子,只知道能吃,便给花渐浓带回来几个。 “谢谢。” 正在发呆的花渐浓总算是将自己的情绪调节好,刚从尴尬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他当然听到了楚留香那句点评,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 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一旁假装不经意扫过来的楚留香见状也安心下来。 之前那件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一半,花渐浓再次恢复到平日里“唯我独尊”的样子。 看着正单腿屈膝坐在火堆前烤鸡的楚留香,他还开口指点:“要糊了,快点翻面。” “好好好。” 楚留香微微一笑,十分顺从。 也怪不得江湖上有人说花渐浓手段了得,毕竟一个风.流成性的盗帅,一个心狠手辣的天下第一杀手,居然都能如此包容他。 “有人来了。” 中原一点红抬起头,跳跃的火光将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照亮,里面情绪平淡,但杀气却渐渐浓重。 但花渐浓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几息之后,他才听到一阵脚步声。 也是那两人快走到面前,他才听到脚步声。 “真巧啊。”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花渐浓弯眸一笑,火光照耀下,漂亮的脸平添几分诡异。 “是你。” 这两人正是当初在华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鱼儿和铁心兰,这两人似乎也有些惊讶。 此处距离华山不算远,还没走出秦岭一带。 “嗯哼。” 面对两个少年的惊讶,花渐浓只是微微颔首,随后话音一转,开始旧事重提:“前些天你们两个看到我就心虚地逃跑,该不会……” 他只是故意想要吓唬他们两个,小鱼儿古灵精怪,听到他这句话后立刻哈哈一笑。 “什么逃跑?我们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做。” 而铁心兰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心眼也算不上少。他们两个此时并不能确定花渐浓三人究竟抱有什么想法,只好想办法糊弄过去。 “我们只是经过,这就离开,不打扰你们了。” 话音刚落,小鱼儿和铁心兰就准备绕过他们离开。 花渐浓轻挑眉梢,看似想要开口阻拦他们,实则一句话都没有讲。 难道是他们想多了?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小鱼儿和铁心兰对视一眼,若是误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至少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罢了,就当是陌生人好了。 两人并不准备在此地多加逗留,,见花渐浓三人没有其他的意思,立刻加快脚步离开。 等他们走后,楚留香这才慢悠悠地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花渐浓:“阿浓认识他们?” “一面之缘。” 花渐浓回过神来,回答道。 他说的也没什么错,自己和小鱼儿以及铁心兰确实是一面之缘。 至于这两个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青年选择无视。前些天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因此,瞥见小鱼儿两人离开华山,他也没多加追问。 “好了。” 再次陷入深思的花渐浓被楚留香唤醒,白衣男子将烤好的野鸡从火堆上取下来。 “喏。” 楚留香动作十分自然,不怕烫似的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坐在身侧的花渐浓。 他知道青年吃不了太多,特意将稍大一些的鸡腿分了过去。 “好烫。” 花渐浓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捏着微凉的耳垂。 这只野鸡只是拔了毛去了内脏,烤的时候什么调味料都没放。相比于酒楼饭馆里卖的烤鸡,这个口感有些柴。 味道也没那么好,但出行在外,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已经很不容易。 青年剥掉鸡皮,身侧的中原一点红无比自然地接过。 花渐浓睡得早,吃完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一开始只是单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直到一个点头差点栽到火堆里。 “去马车上休息吧。” 中原一点红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瞥见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领。 这才避免一场灾难发生。 “嗯。” 花渐浓也不推辞,起身后默默回了马车,看他这幅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现在聊其他的事情。 见状,还坐在火堆旁的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压低了声音。 马车上很安静,光线也昏暗。窗帘垂着,外面的火光透进来之后只剩下微乎其微的光。 花渐浓倒头就睡,此时的光线和细碎的声音太催眠,他几乎刚倒在单人榻上就昏睡过去。 周围寂静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聊天的声音都没了。 马车内,青年侧卧而眠,单薄的毛毯仅盖在腹部。 “噗——” 水被高温蒸发的声音响起,马车外的火堆被熄灭,周遭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他们并不准备守夜,这片树林虽然不算偏僻,但来往的人确实没几个。 而且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夜里稍有动静就能立刻醒来。 马车上,听到动静的花渐浓睁开朦胧的睡眼。 不过夜色太浓,他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两人的轮廓。此时依靠的便是嗅觉了,熟悉的郁金花香和干净的皂荚香气一并袭来。 察觉到是他们两个后,青年再次闭上眼睛昏睡。 深夜,一道身影飞快地在林间掠过,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仿佛有人在追他似的。 这人轻功极好,犹如一只矫健的鹰,不过眨眼间就从眼前消失,只留下轻轻摇晃的野草。 而他身后,一道白衣身影穷追不舍。 两人速度都很快,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长相,只能大致判断出一个年纪略大,一个还是少年。 “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这么紧追不放!” 前一个人大声喊道,听语气,似乎十分忌惮身后追着他的白衣少年。 真是奇怪,看他的年纪,倘若成亲早几年就能当那少年的爹,怎么会这么畏惧一个少年? 到底是谁?别让他知道了,否则一定…… 逃跑的人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抹凶色。他一个起跳,整个人落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一抬头就看到树下的马车。 这辆马车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比普通的马车大了不少,完全能够容得下四五人。 见状,他心生一计,立刻往马车的方向去。 夜太过寂静,以至于他的脚步声有些明显。尽管如此,马车内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里面没人? 这个想法刚从他脑海里蹦出来,一柄长剑便迎面而来。 “!!!” “扑通!” 前有利剑,后有追兵,夹在中间的男人自半空中掉落在地。 他一抬头,那柄剑就停在自己眼前,只要再前进一寸,便能刺入自己的眼中。 “你是什么人?” 听到这人的质问,持剑的中原一点红面不改色:“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黑衣剑客手腕一转,眼看就要将此人刺杀。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拂而过,不知从何处飘来些许花瓣,紧接着,一道白衣身影姗姗来迟。 “田伯光,有人要你的命。” 白衣少年落地,先抬眼扫过持剑的黑衣剑客,随后才将视线落在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田伯光?”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破三人间诡异的气氛,随即,马车的车帘被挑开,走出来一个身形窈窕的美人。 “你就是那个采.花大盗?” 花渐浓站在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模样有些狼狈的男人。 此人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长相中上,称不上英俊,身材……穿的衣服实在太丑,很难看出来。 不过,青年微微一笑:“采.花大盗啊,残害那么多人,杀了也无所谓。” 话音刚落,那位白衣少年便准备动手。 “花无缺,我与你们移花宫无冤无仇。”田伯光咬紧牙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到如此地步,“你放了我,我之后肯定……” “若是你说的话能相信,恐怕天下都是一心一意,忠贞不渝的好男人。” 一旁看戏的花渐浓开口嘲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一个采.花大盗。这种人比尹志平还要可恶,并非是阉割就能解气的。 “你又是什么人?!” 生死危关之际,田伯光对于这个说风凉话的美人十分不爽。若是放到之前,看到这种货色,他一定要将其狠狠蹂.躏一番。 只是现在…… “忘恩负义者,当诛。” 花无缺看似温和,实则高傲,看向田伯光的眼神都犹如看将死之人,没有过多的感情。 他抬手,毫不犹豫打向田伯光。 见状,田伯光咬紧牙关,只好起身与其对打起来。 眨眼间,两人已过数招。花无缺此时虽然年轻,但武功却不敌。尤其是移花宫的独门武功和心法,让他对上田伯光也毫不费力。 此人轻功了得,武功倒是平平,连二流高手的行列也摸不到。 花渐浓的视线慢慢落在花无缺身上,夜色太浓,此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实在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从身形上看,这人倒是芝兰玉树,郎艳独绝。 他脸上的表情平淡,没有丝毫对田伯光快要死在花无缺手下的怜悯。 不少人一直觉得花渐浓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做事也仅凭自己心意。他能够和杀人无数的中原一点红亲密无间,却对田伯光这种人深恶痛绝。 这种观念,也怪不得当时岳灵珊会觉得他也是移花宫的人。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原本还试图和花无缺一较高下的田伯光已经仰面躺在地上。 具体情况如何花渐浓看得不清楚,不过看花无缺的反应,此人应该是——死了。 “多有打扰。” 刚面不改色杀了一个人的花无缺再次恢复到温润的模样,他微微颔首,说着抱歉的话,神情却带着几分倨傲。 他垂眸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田伯光,抬手便将尸体一同带走——不是带回移花宫,而是一会儿随意找个地方丢下。 “移花宫……” 待花无缺走后,站在夜色中的青年才缓缓开口。 “怎么?阿浓对这个很感兴趣?” 马车内,一直没有出现的楚留香总算开口,他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 花渐浓回过神,撩开车帘就走近马车。 虽然入了春,但春夜还是有些冷。马车内还算好,而刚才开口询问的白衣男子正侧卧在一旁。 “让开。” 青年再次躺下,身下的位置却被一股熟悉的香气浸润。 这人,趁他出去看热闹居然睡在他的位置。 过分、恶俗…… 花渐浓磨着牙,躺下后伸过手,直接在楚留香腰间拧了一下。 “嘶——” 楚留香张口想说些什么,此时中原一点红撩开车帘走了进来,他顿时止住话头,一个翻身直接背对着花渐浓。 “哼。” 花渐浓看着楚留香宽阔的背影,也跟着翻了个身,两人背对背,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平日里楚留香对其包容万千,也就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会闹一闹。 看着这两人,中原一点红沉默不语,觉得有孩子心性的不止是一个人。 花渐浓年纪比他小,楚留香年纪比他大,往往都是他夹在中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睡觉。 黑衣剑客此时已经习惯这两人的吵闹,直接侧身躺下——和花渐浓面对面。 这种情况实在太过暧.昧,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诡异的感觉在心中弥漫,让人浑身紧绷。 * 半月后,阳光明媚,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终于驶入洛阳城。 刚到客栈,花渐浓也不收拾东西,兴致颇浓地准备去街上逛逛。 见状,楚留香还想着和他一起。 “不用,我只是去外面看看。”花渐浓不以为然,冲着白衣男子摆摆手,随后便出了客栈。 当真不用? 楚留香看着花渐浓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眼中还是有些许担忧,仿佛青年还是个小孩子一般。 这种担心实在多余,此时的花渐浓不欺负别人都算好的,哪能被被人欺负? 这时楚留香倒是不说“行走江湖,受伤在所难免”之类的话了。 已经到街上的花渐浓早就将楚留香抛在脑后,再过几天就是牡丹花开的时节。 如今街上就有些许卖牡丹花的,他们的花开得早,也就趁着这个时候多卖一些钱。 花期一到,到处都是牡丹,想多卖些价格,简直是不可能。 身着深紫色衣裙的美人站在卖花女摊子前,姣好的面容简直比摊子上的牡丹还要耀眼。 深紫色很挑人,肤色暗沉穿着显黑,气质不佳之人穿上略显古怪。 这个颜色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富家夫人穿,很少有年轻女子穿这个颜色。 花渐浓一身紫衣,衬得肤色白皙,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玉质:“这能开多久?” 他看中一盆紫红色的牡丹,是最常见的一种,胜在花型圆润,花瓣层层叠叠,质地又如同丝绸。 “只要养护得好,开上半个月没问题。” 卖花的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她蹲在这里许久也没见有人来卖花,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连忙热情推荐。 花渐浓看着摊子上的花,最终挑了一盆花苞多的,付款很是爽快。 “先放你这里吧,我稍后回来拿。” “好嘞。” 他付款爽快,长得又好看,小姑娘自然答应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这花的颜色倒是和某个人挺配。 花渐浓轻挑眉梢,眼中带着笑意,分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他口中说的“某个人”究竟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这就不得而知了。 洛阳城很热闹,非常热闹,甚至不输汴京城。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能看到胡商。各色新奇玩意儿到处都是,还要卖特色糕点的。 也不知道瞥见什么,花渐浓眼睛一亮。 之前去洛阳的时候看到家卖糕点的,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千年老店。当时无法证明,现在他倒要瞧瞧究竟是不是千年老店。 青年眉眼弯弯,只是刚转身,想到自己就算知道那家店的真实情况也没用。 时隔千年之久,他知道是假的之后又能做什么? 这个想法成功地让花渐浓脸上的笑容消失,故地重游,但时间却倒流了千年。他所认识的人、熟悉的地方通通不见。 唯有他,也只有他。 越靠近之前去过的地方,花渐浓脸上的笑容越淡,直到被惆怅忧虑所取代。 算了。 花渐浓坐在河边,身后杨柳依依,河面波光粼粼,偶有几只白毛鸭游过。 干嘛这么难过?这里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上班,不愁吃穿。 青年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起身后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衣摆,方才的忧愁一扫而光。 花渐浓并不想让楚留香,抑或是中原一点红看到他这幅模样,一来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二来,他觉得这样有些丢脸。 毕竟自己平常都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潇洒模样。 花渐浓单是在河边发呆就待了许久,若是空手回去,某人肯定又要追问。 思来想去,他目光落在街边一家排了不少人的糕点铺子,顿时计上心来。 “我这可是专门为他们买的。” 花渐浓走近糕点铺子,随即视线就被里面一个长相俊朗的白衣青年吸引。 身高腿长、锦衣玉袍、肤色白皙、文质彬彬,长得也好,就是……有眼疾? 突然,紫衣美人动作一顿。 第117章 你属狗的吗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花渐浓垂眸,飞快地挪开视线,生怕被对方察觉到。 应该不会,这天底下有眼疾的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碰到那个人。 肯定。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随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排队买了几份糕点。 离开的时候,花渐浓假装不经意地抬眸,再次瞥了一眼站在柜台前的白衣青年。 …… 怎么回事?为什么越看越觉得像? 花渐浓其实并不知道原随云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对方长得好看、穿白衣、眼盲,然后就是心狠手辣心理扭曲。 但后者又无法用眼睛看出来,因此,他也只是怀疑。 总不能冲到对方面前直接质问他是不是原随云吧? 虽然此人在外人眼里是一个温润如玉又可怜的人,但此人多多少少有些克制花渐浓。 若说没有任何办法,那倒不至于。只是花渐浓不喜欢和这么难缠的人纠缠,宫九就已经很麻烦了。 一个原随云,在青年眼中,难缠的程度堪比两个宫九。 先回去再说吧。 他离开糕点铺子,手里打包好的点心还热着,哪怕用油纸包着,也能闻到糕点的香甜。 一路上,花渐浓满脑子想的都是原随云,以至于回到客栈后才想起来自己买的牡丹花忘记拿了。 “哎——” “阿浓怎么叹气?”楚留香结果青年递过来的糕点,有些惊讶,“没想到阿浓出去还想着我——们。”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说话却大喘气。 “我忘记一件事情。” 花渐浓只回答他前半句,至于后半句,直接装作没听见。 “什么事?” 紫衣青年抬眼,粲然一笑:“我在东街一个摊子那里买了盆牡丹花,忘记拿回来了。” 他只说这么一句,其他的闭口不谈,只是仰面抬眸盯着站在面前的人看。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楚留香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早就对他了如指掌,这幅装乖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要求他。 刚出炉的糕点又被放在桌子上,白衣男子屈指在花渐浓额头敲了一下,这才离开。 “卖花的摊子就那么几个,是一个小姑娘,你别出错。” 花渐浓转身追了几步,听到脚步声的楚留香还以为他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哪知一回头,此人就倚靠在门框上。 “去吧啊。” 美人身上的衣衫略松垮,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到晃眼,相比于那盆忘记带回来的牡丹,楚留香觉得眼前人才是真正的活色生香。 “快去。” 花渐浓嗔怪,表情十分生动,唇下那颗痣也仿佛有了生命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 他的语气十分亲昵,这一点倒是让楚留香心情不错。 看着这道白衣身影从自己眼前消失,花渐浓思索片刻后转头去了中原一点红房间。 “阿浓?” 中原一点红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都不用等花渐浓敲门,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谁。 黑衣剑客打开房门,侧身让站在门外的人进来:“有什么事吗?” “嗯。” 花渐浓进来后就直接在对方床上坐下,姿态自然放松得犹如在自己家:“你知道原随云吗?” “原随云?” 听到这个名字,中原一点红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好奇,但还是先回答问题。 “知道,无争山庄的少庄主。” “那你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和你比?抑或是和楚留香比?” 面对花渐浓奇怪的问题,中原一点红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关注原随云?难道……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黑衣剑客那双青绿色的眼眸一暗,整个人都透露出几分黯淡。 “不知道,此人虽然才华横溢、秉性温良,但患有眼疾,鲜少在江湖上出现。”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脸上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似是对这句话不太赞同。 看到这一幕,中原一点红似乎更加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由得眉头一皱。 两个人都不行吗?他好不容易习惯有楚留香的存在,现在又来新人。 大抵是中原一点红的眼神有些哀怨,花渐浓察觉到后很快抬眼看过来。 “怎么这幅表情?” 青年刚才确实在想原随云,但并非中原一点红想的那样。因此,在察觉到对方眼神后就立刻抬起头来。 “没什么。” 中原一点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了?” “只是听说此人虽患眼疾,但为人和善,就在想是不是和花满楼一样。” 花渐浓微微一笑,并没有将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中原一点红。 毕竟他自己都不确定,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我也从未和这人有过交流,你若是想知道,我去找人查一下。” “好。” 中原一点红虽然已经不再干杀手,但在灰色地带还是有着自己的人脉,说不定还有联系着的下线。 花渐浓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果断同意了中原一点红的建议。 他起身,还特意弯下腰来抚平对方床上的褶皱:“那我先回去了。” “嗯。” 中原一点红目光分明有些留恋,但不说出来,就这么看着花渐浓走出自己的房间。 “哎——” 走远之后,花渐浓轻叹一声,眉头紧皱,一副纠结无奈的样子。只不过他这次想的不是原随云,而是中原一点红。 认识……不,在一起这么久了,满打满算也有一年,中原一点红这个闷葫芦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花渐浓站在房间门口,犹如遇到什么难题似的,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古怪的思维。 把心里想要什么说出来很难吗?他又不是不答应,每次都猜来猜去得好麻烦。 青年脚步一转,回了楚留香房间里坐着。 但脑子里想的人还是中原一点红,他之前也曾和中原一点红好好聊聊,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若是不相识,抑或是朋友关系,花渐浓绝对不会想这么多。正因在乎,所以才想要改变。 至少现在,他对中原一点红是满意的,也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可有时候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堆积起来就会变得如山一般。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花渐浓趴在桌子上,余光中瞥见放在一旁的折扇,顿时拿在手中把玩。 天渐渐暖和起来,楚留香也把这把扇子拿了出来。 青年双手打开折扇——他倒是没楚留香那么熟练,可以单手开扇。洁白的扇面,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看字迹,似乎是楚留香自己写的。 花渐浓轻咳一声,左右环顾一番,犹如做贼似的。随后,他将展开的折扇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也不知道是拿在手里把玩久了,还是特意熏过香,这把折扇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正是楚留香身上的味道。 这人真是,看起来潇洒,实则偷偷用熏香熏衣服和信笺也就算了,现在还…… 花渐浓心里的话还没想完,紧闭的房门就被打开。 他们住的客栈乃是洛阳城最大的,客房也点的上等房。开门进来最先看到的便是用来待客的桌椅,而此时,花渐浓正坐在这里。 这都不重要,主要他此时还维持着低头嗅香的动作,乍一看实在是有些……痴汉。 “阿浓这是在做什么?” 楚留香手里拎着盆牡丹花,其中有一朵正在开放,碗大的花朵雍容华贵,看上去格外漂亮。 将拎着盆边的那只手都衬托得充满张力,麦色的手掌宽大,手背青筋鼓起,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 “没干什么。” 花渐浓默默将手里的折扇放下,故作镇定,但被人抓包这个事情,还是让他忍不住脸颊泛起红晕。 “阿浓若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我稍后给你一些香料便是。” 白衣男子三两步就走到桌前,抬手将牡丹花放下,随后边垂眸笑吟吟地看着坐在身边的青年。 从这个角度看,青年脸颊的淡红,裸露出的洁白肌肤,以及纤长的眼睫都十分明显。 “我没有!” 花渐浓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不管怎么说,似乎都不太有信服力。更何况他的对手是情场高手楚留香,这一场争辩必定惨败。 站在他身侧的白衣男子弯下腰,一手撑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撩起他脸侧一缕长发。 “真的没有?” 楚留香弯下腰时,高大的身影简直要将花渐浓整个人都给包裹起来,那股郁金花香也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过近的距离增添暧.昧的氛围,阳光自楚留香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浮动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花渐浓抬眸,与白衣男子对视上。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楚留香的眼睛也这么好看。不止是深邃,不止是明亮,更像是一片汪洋大海。 而笑意就是翻滚的海浪,只要是和此人对视上,便会被海浪无情地扯入海中。 强大的压迫感汲取着呼吸,整个人也被海水包裹着,挤压着。气息自口中溢出,片刻后就双眼发黑,脸颊绯红。 “阿浓……” 白衣男子抬起头,唇边沾上一抹浅红的唇脂,那双眼眸又将好不容易上岸的青年裹挟进去。 片刻后,花渐浓用力推开将他紧紧揽在怀里的白衣男子,唇上的胭脂已经因为摩擦消失得只剩下一点残红。 “你属狗的吗?” 青年还坐在楚留香腿上,因此比对方略微高了些许,此时正垂眸凝视,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不满。 “可以是。”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手掌向下滑,最终落在花渐浓腰间。 “……” 听到这个回答,花渐浓也只是白了他一眼,等自己缓过来之后才从楚留香腿上下来。 原本穿在他身上整齐的紫色衣裙也因为刚才变得凌乱,领口大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就连放在桌面上的那盆牡丹花也因为剧烈的动作倒下,盆内的散土撒出不少。 花渐浓低头整理着衣服,随后动作一顿:“送你的。” “送我的?” 这句话倒是让楚留香有些吃惊,尚带着几分情.欲的俊脸在牡丹花的映衬下更加夺目。 花渐浓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尴尬,抑或是说有些不好意思。 他双臂环抱,说了一句冷言冷语。不过楚留香听到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阿浓放心,我定会将它养得好好的。” 楚留香起身,将摔倒的那盆牡丹花扶起,侧目凝视着面前的美人,随即露出一抹勾人的笑。 “……”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花渐浓只觉得冷静下来的脸颊再次有了滚烫之意。 他立刻转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不过走了三四步,突然停下来:“对了,你们当时从蝙蝠岛回来,人都救了出来,那么蝙蝠岛是怎么处理的?” 楚留香没想到花渐浓会突然问这件事情,他沉思片刻,随即开口:“赃物和人都带离蝙蝠岛,至于那座岛最终是怎么处理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了?” 花渐浓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件事情,楚留香沉思片刻,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遇到蝙蝠岛的人了?” “不确定。” 对于楚留香的明察秋毫,花渐浓并不意外。他只是提醒一句:“蝙蝠公子还没出现,这么久了,他早已发现蝙蝠岛出了事情。” “那么大一个销金窟,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的意思是……”楚留香若有所思,“担心他再次组建蝙蝠岛?” 花渐浓一顿,随即在楚留香疑惑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放心,我这就去找人查一下。” 这种事情交给楚留香,花渐浓还是放心的,毕竟是成熟可靠的成年男性。 两人对视一眼,青年立刻转身,像是后知后觉般匆匆离开。 看着花渐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楚留香轻声笑了笑。不过,他很快就将脸上的笑意收敛。 没遇见蝙蝠岛的人,那就是遇到疑似的人了。 出于对花渐浓的了解,楚留香很快就猜到大概的真相。 原本以为他们来到洛阳城是为了放松休息的,看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希望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麻烦,楚留香虽然喜欢危险,但这个时候,还是更想和心上人相安无事地待一段时间。 第118章 故人重逢 当天晚上,三人在一起吃了饭。席间,中原一点红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知花渐浓,这时楚留香才知道对方居然在查原随云。 “你今天见到他了?” 和中原一点红不同,楚留香听到这个消息就能大致猜到花渐浓做这件事情的原因。 面对楚留香的询问,正低头吃饭的花渐浓一顿,对于自己就这么轻易地看穿,心中有些许的诧异。 “我不确定。” 他还是这么回答着,似乎自己做这些事情只是一时兴起。 “能够让你怀疑,想必十有八.九就是他。” 楚留香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看着坐在身边状似发呆的花渐浓:“阿浓。” 白衣男子只是简简单单喊了一声花渐浓的名字,其余的话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 花渐浓几乎瞬间明白楚留香的意思,顿时拉长声音,看表情似乎有些不满:“我就是怀疑原随云是蝙蝠公子。” 说罢,青年再次低下头,饭也不吃了,只是拿着筷子将碗里的炸肉丸戳得稀巴烂。 “怀疑他?” 这下不止是楚留香,就连中原一点红都觉得震惊。毕竟原随云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好,堪称和花满楼其名的温润公子。 虽有眼疾,但不怨天尤人,又才华横溢,还是第一世家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就如山庄名字一般,无争,从不插手江湖上的事情。 大概是他们两个眼中的惊讶太过明显,一直低着头的花渐浓都察觉到。 “不相信的话问我做什么?” 花渐浓恼羞成怒,撂下筷子就准备离开。 这种坏习惯全凭楚留香早期太过纵容溺爱,如今也只能亲自抬手将人重新拽了回来。 “我没说不相信。” “你们两个的眼神已经很明显了。” 花渐浓表情不爽,但还是重新坐下。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起身给坐下来的花渐浓盛了一碗汤。 “别生气。” 随后,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没生气。” 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这样太丢脸,花渐浓嘴硬道。 楚留香不由得哑然失笑,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还好今天的发髻简单,又到了晚上。不然把他的发型弄乱,怕是又要伸爪子。 “放心,我已经找人去查看了,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我也是担心你们,不然这些事情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花渐浓低垂眼眸,一副可怜模样,“何必这么操心。” 这番话说得可怜兮兮,衬得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刚才的惊讶都有些过分。 认错这种事情对于楚留香来讲已经十分熟练,因此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直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错了,阿浓别难过。” 白衣男子用的是“难过”,而非“生气”。 花渐浓并非是无理取闹,见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顿时轻咳一声:“好吧,我没难过。” 青年依旧嘴硬,但这些在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这下总算是可以继续安静地吃饭,也不知道是回到洛阳想起从前,还是和另外两人说开。 反正平日里饭量不大的花渐浓今晚居然比平时多吃半碗,还喝了一碗汤。 这一幕被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看在眼里,不由得升起一种诡异的欣慰。犹如长辈看小辈胃口大开时那样,有一种终于长大了的感慨。 饭后,楚留香去照顾自己那盆牡丹花,中原一点红要去找线人查原随云。只剩下花渐浓一个人无所事事,坐在房间里顿感无聊。 困意还没上来,干坐着的确很无聊。 思来想去,青年还是拍拍衣裙上的褶皱,稍微整理一番后出了门。 洛阳城的夜依旧热闹,处处欢声笑语,和白天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花渐浓当时也和朋友经常夜里出来,不过去的不是热门景点,只是在街上闲逛。有时骑车经过那些景点,看到那么多人都会感慨一句。 此时他在千年前看到真正的热闹,不由得低声道:“看来那个时候还是太保守了,根本比不上现在热闹的一半。” 青年无奈一笑,将脸上的怀念收敛起来。 春天百花盛开,街上多得是摆摊卖花的,也有挑花游街卖的。花渐浓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在一个饮子摊坐下。 这个位置不错,旁边就是热闹长街,来来往往的人神色各异,身上衣着也各不相同。 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他也经常找一个地方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青年长得好看,一身紫衣略显神秘,来了之后就往角落一坐,随后便抬眸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惆怅且忧郁,似雨中空谷的鸢尾,让人忍不住去了解他的过往。 “姑娘,这是那位公子送你的。” 饮子摊老板是个姑娘,做妇人打扮,突然端过来一碗饮子。在察觉到花渐浓的疑惑后,她弯眸一笑,抬手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人。 旁边是个酒摊,和酒馆不同,卖的都是一些便宜的酒,买账的基本上都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抑或是干体力劳动的百姓。 因此,花渐浓望过去时,一眼就看到那位和周遭人与众不同的人——追命。 距离上次见面……嘶,居然都快一年了。 紫衣美人原本还有些警惕,见是认识的人之后便微微一笑,端起那碗饮子便冲着对方轻扬,犹如隔空碰杯一般。 只不过追命碗里是酒,花渐浓碗里是饮子。 喝了几口之后,青年放下手里的碗,随后起身走到追命面前坐下:“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有公务在身。” 追命面前已经放着一坛空了的酒坛,看样子在这里坐了许久。这让花渐浓不由得有些诧异:“能让你坐在这里喝这么久,难道是什么疑难杂案? 青年不喝酒,因此追命也没给他倒一碗,只是独自喝着:“倒也不是特别难。” “听你这语气,不是特别难,那就是一般难了。” 花渐浓手肘撑在桌面,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原本这些事情是不能随意往外讲的,追命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喝酒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最近洛阳有不少女子失踪,其中很多都是二十左右的漂亮姑娘。” 他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你小心些。” 追命并不知道花渐浓的风.流韵事,因此看到对方独自出现在洛阳街头,不由得担心起来。 “失踪?” 花渐浓突然想起什么,他表面上不显,单手托着下巴:“之前发现蝙蝠岛不也是发现有很多人消失么。” “你知道?” 追命有些惊讶,蝙蝠岛这个案子并不是神侯府负责,而是六扇门。因此,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我知道很奇怪?” 花渐浓哼笑,但并没有往下讲,只是撑着脑袋看着坐在对面的追命:“对了,我还有件事情要找你帮忙。” 能让他说出帮忙,想必不是一般的事情。 两人虽然一年没见,但相处时并不见丝毫的生疏。尤其是花渐浓,开口请求帮忙时十分自然,不见丝毫尴尬。 而追命倒是无所谓,朋友之间许久不见也正常,他和几个师兄弟有时候也很久见不到。 更何况,追命这人喜欢美人——他对花渐浓只是单纯的欣赏,只是朋友。 “前段时期我在华山遇到一件事情。”花渐浓将南宫灵的事情简单告知追命,末了,开口道,“我怀疑他和石观音有些关系,当时他说什么娘哥哥之类的。” 反正南宫灵不在,花渐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他也不算撒谎。南宫灵和石观音就是有关系,这怎么能算撒谎呢? 闻言,追命脸上的表情总算是严肃起来:“南宫灵不是丐帮……” “现在不是了。” 花渐浓勾唇轻笑,瞥了一眼追命,接着说道:“此时南宫灵还在丐帮,但这么久了,丐帮也没给出个说法。” “好,我知道了。”追命微微颔首,他倒是不必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我稍后就派人去丐帮。” 当初石观音一事也是追命经手,现在倒是正常。 “对了,你住洛阳?” “刚到。” 追命扬声结账,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花渐浓:“最近不太平,你住哪家客栈?我送你回去。” 他付完账,起身看着已经明显有了困意的紫衣美人。 尽管两人当时在汴京时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久,但对彼此也算是了解一些。 比如现在,追命在看到花渐浓打哈欠时就猜到她困了。 花渐浓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便不动声色地颔首默许。 洛阳城还很热闹,尚未到休息的时候。两人并肩而行,期间聊了些这一年来的事情。 这时追命才知道,原来楚留香也在。 “到了。” 花渐浓停下在客栈门口停下脚步,随后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追命:“多谢追命大捕头了。” 他开玩笑道,余光中瞥见一抹黑衣身影而来,这才略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这位是?” 出于名捕的敏锐,在瞥见那道黑衣身影时,追命就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气,他只在那些死刑犯身上看到过。 这人并不简单。 只一眼,追命就已经下了判断,并且转过头来看着身侧的花渐浓。 “我朋友。” 花渐浓面不改色,倒是没想到会碰上中原一点红。 一个“四大名捕”之一,一个“天下第一杀手”,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对。 追命会捉捕中原一点红吗?这两人打起来估计难以分出胜负吧?更何况,花渐浓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于是,还没等追命接着发问,他直接打断对方:“有人来接我,我先回去了。” 他抬手挥了挥,三两步就冲到中原一点红面前,抬手拉着人就往回走:“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吧!” “真的能放心吗?” 看着两道身影在面前消失,还站在原地的追命抬手无奈扶额,总觉得最近会发生什么大事情。 而已经进了客栈的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两人拉拉扯扯着,对刚才丝毫不知情的中原一点红侧目,疑惑开口:“刚才哪个是?” “一个朋友。” 花渐浓是同样的回答,这倒是让身侧的黑衣剑客蹙起眉来。 他方才听见了,那人问自己是谁,阿浓回答的也是朋友。难道在对方眼中,自己和那个人一样吗? 还是说,对方和阿浓也是…… 中原一点红患得患失起来,还好花渐浓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然又要蹙眉。 “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上楼之后,花渐浓这才松开手。 中原一点红察觉到胳膊上的温热消失,眼中不免划过一抹失落。 “好好休息。” 他抬眼,望着面前的紫衣美人,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说话。 对此,花渐浓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黯淡,青年走了几步就能够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随后渐渐消失在中原一点红眼前。 伴随着“吱呀”一声,花渐浓进入房间,停留在原地的中原一点红这才转身离开。 只不过他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带着淡淡的惆怅,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 房间内,花渐浓一边脱掉身上的衣裙,一边思索着追命当时说的话。 失踪吗? 难道真的是原随云动的手?但真的是他,他自己又为什么要来洛阳?而且洛阳也不是什么小城,热闹非凡,有人失踪…… 花渐浓一顿,他原本觉得原随云要是想拐卖人也应该去一些偏僻的地方,这样就算出了事也没什么水花。 但刚才突然想到,比如洛阳汴京这种大城市,人来人往的,又鱼龙混杂,怕是失踪的案子会更多,这样好像更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想着想着,青年都忘了自己准备沐浴,直到店里跑堂的来送热水,敲门时发出的声音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放门口吧。” 花渐浓扬声道,他此时已经脱了外衫和下裙,里面只穿了雪白的寝衣。 “哎……” 他抬手抓起丢在榻上的外衫,简单裹到身上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只不过他并不是将放在门口的热水拎进房间,而是去找了楚留香。 对方没他睡得早,此时还在摆弄那盆牡丹花,看样子很是喜欢。 “阿浓?” “我就不进去了。” 花渐浓衣衫略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匆匆赶了过来。他将今天追命说的那番话简单告知楚留香:“到底有没有关系,你们两个对一下吧,我实在是不擅长这些。” 说罢,青年无奈地耸耸肩,紧接着就转身离开。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楚留香只是听他把话说完,还没等自己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站在门口的青年就已经扬长而去。 哎。 他抬手摸着鼻子,觉得不久前的担心似乎已经成真,接下来估计要不太平了。 回到房间后的花渐浓快速地收拾好,只是简单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就直接上.床睡觉。 对于睡觉这件事情,他向来十分认真,若非必要,基本不会打乱自己的作息,每天准点上.床睡觉,又准时早起。 不少人羡慕他这么自律,对此,花渐浓也十分自得。 毕竟他是一个喜欢听别人夸赞的人,无论是夸赞他的外貌,还是夸他心狠手辣,都喜欢。 房间内的蜡烛都已经熄灭,一旁有个鎏金梅枝烛台,若是把十几个蜡烛都点上,房间里简直亮如白昼。 花渐浓不适应那么亮,只点了一盏用来照明。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床上青年舒缓的呼吸声。一层珠帘一层帷幔将内间与外室隔开,哪怕推开门进来也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正中央的香炉正缓缓吐出香烟,片刻后就停下来。 时间就在呼吸中溜走,半夜似乎响起什么动静,花渐浓似乎有所察觉,睁开惺忪的睡眼听了片刻。 没有任何声音。 大概是错觉吧。他在心里如此想道,随后就直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直到第二天醒来之后,花渐浓坐在床上深思:“昨晚有声音吗?” 转瞬即逝的声音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思来想去,便认为是真的做梦。毕竟就算是猫从屋檐上经过,也会喵喵叫上几声。 误以为自己昨晚做了梦的花渐浓收拾好出门,刚下楼就看到练剑回来的中原一点红。 青年随口说着自己昨晚的那个梦,短暂至极。哪曾想,正抬手擦汗的黑衣剑客听到他的话后动作停顿。 花渐浓:“……” 他眨眨眼睛,诧异道:“难道不是梦?” 中原一点红:“昨晚有人鬼鬼祟祟,我听到后就上去解决了。” “哦,我还以为是梦,再不济也是猫。”花渐浓听到后也没有追问,只是哈哈一笑,“原来是你这只黑猫。” 这是花渐浓第一次在中原一点红面前提及猫塑,以至于对方听到后大为震惊。 那张苍白的脸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一层淡淡的粉红:“我不是猫。” 黑衣剑客肤色苍白,又有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眸,看上去还真有些像绿眼的黑猫。 中原一点红颇为正经地为自己辩解,哪知他这句话说出口后,花渐浓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面前喜笑颜开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有些不知所措,剑眉微蹙,眼中满是疑惑。 所以,为什么会觉得他是猫? 中原一点红这个疑问最终也没有得到回答,花渐浓笑过之后就抬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 他明知中原一点红的疑惑是什么,故意不告诉对方,只是笑吟吟地扬长而去。 “……” 中原一点红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要继续追问,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至于大早上起来就调.戏一番老实人的花渐浓,心情颇为不错地走出客栈大门。 都到洛阳了,哪能不喝汤? 至于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要吃什么,他倒是忘记问了。实在不行就喊了索唤,待会儿直接给他们两个送到客栈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 花渐浓坐在店里,吃的还是自己经常点的那几样,只不过现在是他自己一个。 哎。 触景生情在所难免,哪怕是平日里看起来对其余事情毫不在乎的花渐浓也不例外。 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洒脱,但绝大部分都是实在没招摆烂,这才让不少人觉得他是活得通透。 青年今天装扮很英气,就连化妆时也刻意保留了一些原本的硬朗。虽然穿着衣裙,但看上去宛如习武的女子一般干练。 只是他不会武罢了,只能过过装扮的瘾。 当时宫九一句“年龄大了”,着实打击到花渐浓,将他原本蠢蠢欲动的习武念头直接打消。 青年看似安静,实则在心里想了不少事情。从宫九到原随云,又到南宫灵,最终落在中原一点红身上。 “哎。” 这几天他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不是为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的原随云苦恼,就是在为中原一点红苦恼。 究竟怎么才能让这人学会说话呢? 当然,此说话非彼说话。 花渐浓设想了一下,发现可能性不大,他还是不要白费理清了。 青年起身,走时又给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带了两份早餐。一走出店,他方才的惆怅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成外人眼里潇洒的样子。 回到客栈后,中原一点红已经洗漱好,而楚留香也已经起来给那盆牡丹花浇水。 看到花渐浓回来时还特意带了早饭,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到受宠若惊。 “牡丹花不用浇那么多水吧?” 青年不擅长养花,同样,他也没想到楚留香会这么在意这盆平平无奇又不失什么名贵品种的花。 “我浇的水并不多。” 楚留香解释了一句,随后走上前接过花渐浓手里的东西:“红兄和你说了吗?” “什么?” “昨晚的事情。” 花渐浓这才恍然大悟:“说了——那人是什么身份?” 对于中原一点红口中的“解决”,他总觉得对方是直接把人给灭口了。 楚留香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那人是个暗探,被抓到后直接自尽了。”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双眸微眯:“该不会是冲我来的吧?” 他开玩笑道,脸上的笑意却在看到楚留香脸上的表情后骤然消失:“真的是冲我来的?” 青年眉头稍蹙,诧异出声:“我在洛阳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会……” 话说一半,花渐浓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来,但这还是有些说不通。 毕竟他没去蝙蝠岛,这件事情也和他无关,为什么会对他一个不会武的人下手? 第119章 还是见面了 花渐浓心中疑窦丛生,那双纤细但今日画的英气的眉都紧紧地缠在一起,宛如一团乱麻。 “不用太过担心。” 楚留香抬手在花渐浓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手:“你不会出事的。” 倘若其他人说这句话,青年还不一定相信。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楚留香,十几年前就名满江湖的盗帅楚留香。 这种沉稳可靠绝非一般人能够带来的,因此,在听到这句话后,花渐浓眉眼弯弯,心里原本的担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青年抬眸,一边认真地盯着面前的楚留香,一边轻声说道。 表情看似正常的白衣男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实则垂在身侧的手都紧握成拳。 仿佛刚才那一句话是多么难得的情话一般,竟能让说惯甜言蜜语的他如此失态。 “事情都交给你们了。” 花渐浓尾音上挑,直接把蝙蝠岛的遗留问题交给楚留香两人,哦,再加上追命,一共三个。 他们三个办起事情来可比他快多了,有“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在,楚留香又擅长处理这种麻烦,中原一点红更不必说。 这么想来,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查清楚吧? 花渐浓在心里如此想道,随后缓缓点头,看起来对自己这个想法十分认同。 “怎么又发呆了?” 楚留香无奈一笑,抬手在青年额头轻轻一敲。他保证自己用的力气并不大,但对方白皙的额头上顿时出现一个红印子。 看着这抹红,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心虚。 还好花渐浓看不到,被敲了之后也只是抬手摸了一下被打的位置,鼻尖皱了皱,模样有些可爱——在楚留香眼中。 “对了。” 这两天的事情太多,全部都堆积在一起,以至于花渐浓连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都忘了。 “我准备在洛阳租个房子。” “准确地来讲,应该是短租一个院子。”花渐浓抬起头,观察着楚留香听到这番话后的表情,“你怎么看?” 他不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想要留下,毕竟一缕自由这么多年的风,怎么可能会留在一个人身边。 花渐浓倒不是怀疑楚留香之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在骗他,他只是不相信楚留香能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而被猜测的人在听到租房的话后止住话头,略微思索片刻,随即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都可以,阿浓喜欢就好。” 说罢,他还从身上掏出一沓银票递到花渐浓手中,目测估计十几张。简直是一笔巨款,他上次从保底离开的时候就留下不少钱,到现在花渐浓还没用十分之一。 “我有钱。” 见状,青年只好开口提醒。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抬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银票。 楚留香对于这句话倒是无所谓,只是摆摆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他学着花渐浓刚才的模样,一板一眼地说道。 “……” “哼。”被捉弄的青年也只是轻哼一身,转身就往外走。 楚留香倒是不担心他生气,只是开口问了一句:“要去哪里?” 每一次,几乎是楚留香在的每一次,一看到花渐浓要出门,总会下意识地问上一嘴。 犹如担心孩子独自出门后会遇到危险的长辈。 “当然是去好好办事了。” 花渐浓头也没回,一边回答,一边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银票。 话音刚落,那抹深色的一角就消失在楚留香眼前。 “哎——” 这次叹息的人轮到他了,不过,一想到之后一两个月会和花渐浓同吃同住,他心里倒是洋溢出一份诡异的温馨。 但他现在想什么都和花渐浓无关,青年早就离开客栈了。 今天阳光明媚,处处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走在街上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 花渐浓直奔房牙那里,找了个看起来挺靠谱的房牙看房。 洛阳城不小,但适合居住的地方却不多。城内热闹方便,城外安静但偏僻。 既然要租两个月之久,花渐浓自然要挑一个好位置,而且不会租在城外,肯定要在城内。 房牙给他翻出一沓资料,一个又一个地讲着。费尽口舌后,房牙走到柜台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喉。 “姑娘又满意的吗?” 若不是眼前这人身上的衣服料子看起来就不便宜,出手又十分阔绰,他还不一定这么热情。 而被当做冤大头的花渐浓此时正翻着那一沓资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出喜怒,平静得犹如湖水一般。 这倒是让房牙胜券在握的心变得忐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个都相不中吗? “这几个有点小了。” 花渐浓认真看完后眉头一皱,房牙拿出来的都是一进的院子,房间加起来也就三四个,这还是算上厨房。 若是和之前一样只有他和中原一点红,定下倒是无所谓。可现在多了一个楚留香,最起码也得五个房间。 闻言,房牙连忙拿出新的资料让花渐浓看。最终,房子总算是敲定下来,现在只差去实地查看一番。 反正那些事情都交给了他们,自己今天有的是时间,总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花渐浓合上资料,轻扬下巴:“走吧,去实地瞅瞅。”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瞥见这一点的房牙心中一喜,觉得今天肯定能大赚一笔。 而且面前这个姑娘虽然看起来干练果断,但终究是个姑娘家,他到时候悄摸提高几两银子,她估计也发现不了。 房牙脸上保持着笑意,似乎真的在为花渐浓着想,丝毫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做这一行,暗中提价是常见的手段,但其他人最多也就提几百文。像他这样一提就提好几两银子,倒是十分少见。 花渐浓相中的院子就在洛阳城东,此处是居民区,宽敞的大街贯穿南北,其余院落坐落长街两旁。 一路走来,最次的院子都是二进院,大门漆红,门口两个石狮子都价值不菲。 这里住着不少达官贵人,而花渐浓看中的那个院子正是其中一个富人出租的。 “这么好的地段,他自己不住却拿来出租?” 青年走进来,大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精致的影壁,影壁两旁栽着两从瘦竹。此时阳光洒落,竹影映在影壁上,十分雅致。 “这户人家的公子去年高中了,留在京城做官呢。” 对于花渐浓的疑问,房牙笑了笑,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写满了艳羡:“他啊,之后可要享福喽。” 进来后,花渐浓大致地看了看。不得不说,房主人的审美不错,一个二进院,不仅有假山流水,还有个小花园。 穿过一扇月洞门,后面几间厢房错落有致,处处透露着一股雅致气息。 花渐浓很满意,微微点头。 而瞥见他点头的房牙心里顿时吃了定心丸一般,这房子位置好,又有房主人儿子高中的加成,一个月租下来五两银子。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之前在澶洲租的房子一个月才三钱,五两银子都够一户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吃喝。 但,花渐浓有钱,准确地来讲,应该是楚留香有钱。 “姑娘,怎么样?您满意吗?” 两人站在院中,都没有进去看一眼。房牙极力推销:“里面的家具可是还留着,您只需准备生活所需,其他的都不用考虑。” “行。”花渐浓也满意,于是侧目看过来,“一月……” “一月只需十两。” 房牙微微一笑:“这已经是最便宜了。” “十两?” 花渐浓顿住,上下扫视着房牙。对方一副真诚模样,仿佛这个价格已经是他给出的最合适的。 “你莫不是在诓我吧?”青年冷笑一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已经透露出对房牙的不相信。 “怎么会呢?你看看,这地界,这院子,一个月十两……” “我不租了。” 花渐浓虽然钱多,但不代表他是傻子,这个价格一看就不对,他总不会心甘情愿地做冤大头。 因此,留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要离开。 房牙有些震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美人就已经出了月洞门,径直往大街上走。 见状,他连忙跟上去,紧追在花渐浓身后:“诶,九两!最低九两了!” 房牙快步追上花渐浓,并不想让自己这好好的生意落空,百般挽留。 但青年丝毫不在意,甚至在他伸手抓自己衣袖时先一步扯开:“莫要拉拉扯扯!” 他今日的妆容本就英气,笑时还好,给人一种豪爽大方的感觉。可此时收敛笑容之后,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和中原一点红在一起久了,花渐浓冷脸时多多少少学了几分对方的样子。尽管比不上真的从血海尸山里走出来的杀气,但吓唬一个房牙还是足够的。 他虽然是男的,但在外是男扮女装,至少在外人眼里是个女子。这人一上来就要抓他,意义何在? “哎呦,我只是一时慌了神,你莫怪。” 房牙松开手,笑了笑,紧接着继续推销:“九两,你看怎么样?我自作主张,再送你一张美人榻。” “不必。” 花渐浓态度坚定,任凭房牙好话说尽,他丝毫不动摇。 见状,房牙也将脸上的笑收敛起来。 “好话说尽,你都不肯付款?”他一改刚才的热情,脸上满是不耐烦,“我陪你大老远地来这么一趟,辛苦费得给吧?” 眼前这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人,因此,房牙直接狮子大开口:“一两。” 将他这幅转变看在眼里的花渐浓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一抹笑意:“你算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也不客气,仿佛和这人多说一句就会沾染上傻气似的。 花渐浓直接转身离开,对于房牙的恼羞成怒并不放在眼里。 见状,房牙上前一步,看样子是要动手。 大街上虽然住了不少人,但富人区总是安静一些。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在一个拐角,周围还真没什么人。 背对房牙的花渐浓察觉到恶意,正想转过身给此人一个教训。正当他对上房牙的视线,准备开口之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做什么?” 两人皆是一顿,花渐浓抬眸循声看过去,开口的十一个少年,脸上的表情愤愤,似乎是想要为他打抱不平。 而房牙看有人过来,顿时没有胆子,转身就跑,走时还留下一句“等着瞧!” 花渐浓仿佛没听到他这句话似的,视线反倒是落在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是的,两个人。 那少年身后走出一个白衣青年,身上的白衣上绣着几片竹叶,犹如青年给人的感觉一般,清润温和。 但…… 花渐浓暗自握紧双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诧异。 这人分明就是昨天在糕点铺看到的那个! 正在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时,那两位已经走到他面前。最先打破寂静的是出口相助的少年:“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他们走近时,花渐浓已经将脸上的表情收拾好,露出一抹礼貌且感激的笑。 “真是多谢两位了,若不是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人。” 他无奈一笑,将自己这张脸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让那少年看到后不由得脸红耳赤,说话都不利索了。 “要……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他低下头,轻咳一声,“是我家公子让我阻拦的。” 闻言,站在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朗月清风,芝兰玉树,这些词完全可以形容这人。 花渐浓面露感激,抬眸看着此人的脸:“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眼前的美人肤色白皙,身上的黑色衣裙将裸露在外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净。 也怨不得那个少年挪开视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下原随云。”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听到这个名字,花渐浓表面不显,实则心里大惊失色,同时提高警惕,生怕这人会突然出手。 “原公子。” 青年温柔一笑,那双多情眼就这么注视着白衣青年,仿佛暗生情愫一般。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原随云心里冷笑一声,杀意迸发,表面上却低垂眼眸,无奈一笑。 “在下眼盲,无法视物。”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洒脱,似乎早已看开。 若非花渐浓曾见过同样眼盲的花满楼是什么样子,恐怕还真的要被原随云这幅伪装出来的模样骗到。 同样是眼盲,同样是世家公子,同样在外人眼中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只有真正和这两人相处过,才能明显得察觉到区别来。 原随云的温柔是浮于表面的,于此同时还带着一种世家出身的清高——尽管不明显。 但花满楼这个人,是心思坏如花渐浓都不忍心玩弄对方的感情。 “抱歉。” 花渐浓装得很好,听到原随云说出自己眼疾之后,顿时道歉,听语气,似乎很自责。 “姑娘不必道歉。” 原随云一手背后,一手自然垂在身侧。他长相的确很好,又这么会伪装,怪不得其他人都想不到他就是传说中的蝙蝠公子。 “时间也不早了。”花渐浓并不想和他纠缠,因此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后便要离开,“此次真的多谢二位,我家中还有人在等着,便先离开了。” “姑娘慢走。” 原随云微微一笑,等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脸上的笑意这才略微收敛起来。 “公子。” 少年抬眸观察着原随云的脸上,他这做了这么一个动作,原随云便轻笑一声:“这么喜欢看来看去?” 虽是在笑,但少年没有察觉到丝毫笑意。 他是原随云的身边人,知晓蝙蝠岛的事情,因此在听到这句类似于警告的话后连忙低下头。 “属下错了。” 一副生怕自己被挖掉眼珠缝上眼皮再丢到蝙蝠岛的样子。 第120章 动心 另一边,花渐浓匆匆离开,看他的背影,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热闹。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放松警惕。 喧闹声象征着安全,让步履匆匆的美人慢慢缓下脚步。待他回过神时,这才赫然发觉,自己背后的衣衫险些被冷汗打湿! 花渐浓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传闻中的蝙蝠公子就已经足够渗人,更何况对方还能够做出缝眼睛这种恐怖的事情。 这怎能让他安心? 真是……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 花渐浓抬手擦去额角的冷汗,随后一顿:“不就是眼睛看不见吗?又不是只有那一个技能,怕什么?” 不过说这些已经晚了,他跑都跑开了,总不能为了找回面子再重新返回去吧? 还是少和原随云交流,以防落入对方的圈套。 青年缓缓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阿浓?” 喧闹之中,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紧接着,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抹白衣身影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这幅模样?” 楚留香站在花渐浓面前,只一眼就发现眼前人神情不太对。尽管对方已经收拾好脸上的情绪,但他还是能够看出之前的慌乱。 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阿浓露出这幅模样? “我刚才……”花渐浓瞥见楚留香之后,彻底放松下来,“遇见原随云了。” 这句话并不像之前的疑似,而是十分肯定,想必已经确定对方的身份才会这么讲。 楚留香一顿,紧接着就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一番,发现对方身上没有受伤之后才镇定下来。 “他做什么了?” 花渐浓摇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给楚留香听。末了,他眉头轻蹙:“我直觉很准,他肯定不对劲。” “眼盲……蝙蝠公子,这么一看岂不是很符合?” 青年提出的这个角度倒是让楚留香认真思考起来,在世人眼中,蝙蝠就如同眼盲一般。 蝙蝠公子能用这个代表自己,想必身上有着共通之处。 “那个房牙没做其他的吧?” 说过原随云的事情,楚留香的注意力便落在青年口中的那个房牙上,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看来今天不适合出门,居然能遇到这么多事情。 白衣男子抬手屈指擦去眼前人额角的细汗,眼中满是担忧:“那人欺软怕硬,我一会儿和你一起去。” 那人估计是看花渐浓是个女子,便想坑骗一下。哪曾想,这人其实是个男子,扮做姑娘而已。 “哼。” 花渐浓倒是挺满意那处院子,只是那房牙着实让人生气:“他还说让我走着瞧!” 青年和身侧的白衣男子往前走,方向正是房屋租赁的铺子,看样子今天是非要把那处院子租下来不可。 他一边走着,一边向楚留香告状,表情十分生动,像是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一般。 楚留香垂眸浅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十分耐心地听着对方叽叽喳喳说着各种事情。 两人一同走进店铺,刚到店里没多久的房牙一抬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慌了神。 尤其是对方身侧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白衣男子。 他立刻转身想要逃避一下,哪知他身侧的同事瞥见花渐浓进来,顿时开口道:“老王,找你来了。” 同事还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花渐浓是来找他签契约的。 毕竟这张脸太好看,见过之后就难以忘却,铺子里几乎都认住了这个客人。甚至有人还十分嫉妒,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是老王的客人呢? “嘘!” 姓王的房牙连忙压低声音,但已经晚了。他一抬头,那两位长相出众的人就已经走到柜台前。 “跑什么?你也知道心虚?” 花渐浓双臂环抱,清润的眼眸中满是嘲讽:“不是说要让我走着瞧吗?我都来了,你还跑什么?” 话音刚落,他略微停顿一下,随后便转过身来拉着楚留香的袖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楚郎~这人带我看房的时候不仅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一两的幸苦费,而且还拉拉扯扯,想揍我呢!” 此番话一出,周围不少还没签契约的人顿时转过头来。 “你们店居然还要辛苦费?一两?” “怎么不去抢啊?” 一些人眉头紧皱,立刻转身离开。而那些已经签下契约的有不少反悔,连忙开口要退回租金。 老王脸色一白,根本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找上门来,若是让老板知道了,岂不是会解雇他?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有刚才的嚣张,连忙恳求花渐浓小点儿声音:“什么辛苦费?我可从来没说过。” “您不是看中那个院子了吗?我给您再便宜一点行不行?” “便宜?” 花渐浓抬起头,随后挪开视线,一副畏惧的模样。这幅样子一看,很难不让人去想这个叫老王的房牙是不是欺负了他。 周围的视线纷纷落在老王身上,大概是现在的局面要走向难以控制的方向,有人连忙往后面去。 看样子是去告知老板了。 见状,老王心里一片凄凉。他急于和花渐浓和解,连忙开口:“四两,一个月四两!” “好啊,四两,你刚才就敢开价十两,自己究竟在中间贪了多少?” 花渐浓原以为这人只是吃了一两亦或者二两的回扣,没想到居然这么多,都一半了? 就连进来之后一直没开口的楚留香都面露诧异,不由得惊叹此人实在是大胆。 还是说觉得花渐浓好欺负?人傻钱多? 这时,老板已经匆匆赶来。他在后面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怒火中烧,如今过来后先把老王痛骂一声,随后冷脸直接解雇他。 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老王连忙哀求,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没了工作,一大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老板:“你这么多年吃了多少回扣?!这还不够你生活?!快滚,莫要等我报官!” 他的态度坚决,报官还是现在拿了月钱就走?显然后者更好。 老王低着头,看情绪似乎心有不甘。他这人小肚鸡肠,又喜欢投机取巧,说不定这次要多么记恨花渐浓。 当然,他若是想做什么,还不一定能成功。毕竟,花渐浓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欺负。 身边又有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在,任是江湖高手来了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他一个平头百姓? 解决完这个,老板看向站在一旁的花渐浓和楚留香两人,连忙赔笑:“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大胆。” “您看中哪处院子了?我给您半价,怎么样?” 这时花渐浓才知道,原来那处院子也就月租五两,那个老王直接翻倍。 算了,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花渐浓还算满意,便和老板签了两个月的短租。 出了店铺大门,楚留香垂头看着身侧的青年:“今晚就搬进去?” “也行啊。” 花渐浓收起租契,思考片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需要买一些被褥什么的,其他的可以明天再说。” “好。”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心上人住在一起,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 听到这句话,青年侧目过来:“你不是在查蝙蝠岛的事情吗?”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长臂一伸便将花渐浓揽在怀里。两人姿势亲密,在大街上就搂搂抱抱,让原本想要上前搭讪的人纷纷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哦——”花渐浓恍然大悟,“你把事情都丢给追命了?” “阿浓说话好直接。” 楚留香胳膊长,绕过花渐浓的肩膀还能习惯性地摸一下自己的鼻子,简直要将对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似的。 “那你别听。” 花渐浓横眉冷竖,直接抬手甩开楚留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注意距离。” 美人嗔怒,一双清润的眼眸写满了不满:“这可是在街上。” 虽然两个大男人之间拉拉扯扯还好,但他现在好歹是女子装扮,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花渐浓直接转过头,大跨步向前走。 见状,楚留香三两步就追上他:“阿浓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此人问的是房子,因此,花渐浓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把自己喜欢的告诉了对方。 楚留香听到后只是点点头,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那一会儿可以多看看。” 白衣男子微笑着,一路上花渐浓看中什么,他直接毫不犹豫地付款,搞得原本想要砍价的青年哑口无言。 但不得不说,付款的男人的确很有魅力。 花渐浓轻咳一声,飞快地挪开视线,生怕楚留香察觉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些许情绪。 “还有什么需要的?” 楚留香沉思,只是短租两个月,他犹如要定居下来一般,大到被褥,小到喝水用的茶具,事无巨细地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时,他身上那种成熟的魅力,以及没有任何事情难倒他的那种可靠,一并展现出来。 青年喜欢年纪比他大一些的,能够为他兜底的,至少是不需要他自己费心费力地去照顾的那种。 虽然有的人年纪比他大,但是巨婴。有人年纪比他小,但少年老成。尽管如此,花渐浓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标准。 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年上。 花渐浓抿唇,不可否认,他心里确实升起一点情愫……一点点!没有很多,只有……一片花瓣那么大。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20-130 第121章 回望身后君郎 傍晚时分,三人便从客栈搬入新家。里面一切都好,只是太久没有住人,需要好好打扫一番。 花渐浓闲得没事,便将空房间默默打扫一遍,原本落了灰的桌面都被擦得锃亮。 另一边,中原一点红回来后便将打探道的消息告知花渐浓。 的确有人见过原随云出手,只不过对手武功平平,因此也不好确定原随云的功夫究竟如何。 此人在江湖上出名的是才华,很少有人找他比试,毕竟是个瞎子,找他比试多少有些欺负人。 “我知道了。” 花渐浓微微颔首,将沾满灰尘的抹布丢进水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回想起今天上午那一幕,原随云刚好出现,难道他也是住在这条街上? 自己今天来这里看房也只是偶然,根本没想到会遇见原随云。要么是对方一早就盯上了他,要么今天还真是一个意外。 青年心生怀疑,便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中原一点红,疑惑地询问:“你觉得呢?” “在周围查看一下便知。” 中原一点红是个行动派,听到花渐浓的疑问后便准备在周围的几处院子探查一番。 “小心些。” 见状,花渐浓连忙开口嘱咐。 原随云虽然眼盲,但武功极佳,尤其是听声辨位的本事。轻易进去查看,说不定对方会有所察觉。 而花渐浓只是知道原随云武功不错,但究竟有多好并不清楚,因此也不确定对上原随云,中原一点红究竟胜算几何。 “会的。” 正准备往外走的黑衣青年听到花渐浓的嘱咐,顿时停下脚步,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对方。 之前身为杀手,中原一点红是向来只攻不守。他没有太多的顾忌,只有一条命,哪怕是死了也没有关系。 但现在不同,他心里有了牵挂,万万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哪怕受了伤,要么瞒着花渐浓,要么就等伤好了再回来。 花渐浓看着黑衣剑客离开家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这人…… 希望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中原一点红到底是天下第一杀手,藏匿的本事可不低。 这么想着,花渐浓稍微放下心来,端着水盆就往厨房走。 现在天色不算特别晚,搬入新家的第一顿当然要自己做。下午采买其他东西的时候就率先买好了菜,现在只需要把厨房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做饭了。 还好花渐浓今天的衣服比较干练,袖口还专门用来束袖,倘若是之前的宽袖,估计做饭的时候还不怎么方便。 夜色渐浓,柴火在土灶里燃烧着,发出不算特别明亮的光。这道光只能照亮方寸,花渐浓擦干手,又点亮了蜡烛放在菜板旁。 “哎——认识了这么久,我总算吃到阿浓做的菜了。” 身高腿长的楚留香坐在灶台旁,腿只能屈起,显得有些憋屈,他此时正在添柴,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忽明忽暗,热意也将他眼尾的笑意融化。 锅里正焖着饭,花渐浓在一旁切菜,听到他的感慨后头也不抬:“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青年长发挽起,就连袖子也重新挽到手肘,露出洁白的小臂,没有丝毫肌肉线条。 楚留香原本只是不经意抬眼,但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 厨房不算大,这种稍显狭小的空间很容易滋生暧.昧的氛围。尤其是两个人之间本就不清白,此时又一个烧火,一个切菜。 这种温馨家常的相处,总会给人一种错觉——他们早已相爱许久,在洛阳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楚留香眸光一闪,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诡异的心情。 漂泊半生,他居然也会想要待在一个人的身边安定下来,甚至还不是他们两个一起,而是三个人。 “饭要是糊了我揍死你。” 花渐浓抬起头,一手按在菜板上,另一只手拎着刀朝向楚留香狠狠一劈,做威胁状。 他双眸微眯,微弱的烛光映入那双漂亮的眼眸,闪烁着,细微的光也让楚留香心潮澎湃起来。 “不会。” 话是这么说的,楚留香轻咳一声,似乎是想掩饰自己刚才的尴尬,便抬手摸了一下鼻子。 火势因为他刚才的发呆渐小,白衣男子也不顾自己穿的白衣,反手抓起身后的柴火就塞进火塘里。 “够了。” 花渐浓耸起鼻尖嗅了嗅,随后淡淡开口提醒道。 就连这句话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宛如寻常夫妻一般。但青年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什么暗示的意思。 楚留香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这倒是有些不像他,平日里听到这句话定会回答些什么。要么是甜言蜜语,要么就是开些玩笑。 这么安静……该不会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吧? 花渐浓沉思,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拎着菜刀,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饭糊了他就真的把楚留香砍成臊子。 有一种预感告诉他,不要开口追问,不然就会听到不想听的事情。因此,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楚留香。 * 中原一点红回来的时候,饭菜刚端上桌子。 瞥见他的身影,花渐浓将手里的糖醋排骨放下:“怎么样?” “确实是在这里。” 中原一点红根据花渐浓的描述,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看到了原随云,对方正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一盘棋。 尽管他不清楚这人究竟能不能下棋,但确定这一点之后便回来了。出于直觉,他在看到原随云的第一眼就看出这人会武。 而且还不低。 这一发现将中原一点红之前对于原随云的印象全部打碎,在他印象中,此人只是一个残疾的世家公子,没想到…… 但他转念一想,花满楼也会武,而且也不低,这才打消了心里的惊讶。 桌子上的饭菜香气扑鼻,热气腾腾,一看就是刚出锅。 四菜一汤,都是一些家常菜,有荤有素,三个人喜欢吃的菜都有。 楚留香喜欢吃什么,花渐浓是直接问的。对方也没作假,直接告诉了他。至于中原一点红喜欢吃什么,这还是之前在澶洲的时候,花渐浓自己观察出来的。 倘若是开口询问,对方估计会说“都行”“只要是你做的都喜欢”之类的话。 花渐浓落座,一旁的烛台上点亮许多蜡烛,将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只是蜡烛燃烧时总会忽明忽暗,偶尔还会发出几声爆裂声。 三人坐在一起,花渐浓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讲话,以至于另外两人也很少开口。 中原一点红本就寡言,他们两个不开口说话,饶是巧言善辩如楚留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样?” 花渐浓放下筷子,他这句话问的是楚留香,毕竟中原一点红吃过他做的饭。 听到这句询问,白衣男子立刻正经起来:“很好,堪比外面酒楼做的。” 这句话倒是有些夸张,花渐浓知道自己的做菜水平。但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 青年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饭后,中原一点红习惯性地起身收拾东西准备洗碗。原本楚留香准备自己来,却被黑衣剑客组织。 “让他去吧。” 花渐浓打着哈欠,身上还带着油烟味,在嗅到后不由得眉头一蹙。 “蝙蝠岛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虽然青年口口声声说不想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一下进度。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大概是担心吧。担心楚留香,也担心中原一点红,更担心追命。 哎,看来他就是操心的命——尽管也没做什么。 “还不是特别清楚,蝙蝠岛离这边有点远,等消息穿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楚留香虽然没刷完,但还是拿起旁边的抹布把吃饭的桌子擦了一下。 堂堂盗帅出现了,居然在这里擦桌子。倘若让江湖上的其他人看到了,肯定要惊讶不已。 花渐浓起身后站在半人高的烛台前,探手拿起旁边的剪刀剪烛芯:“哎,那还是小心些吧。”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担忧,似乎对那位疑似原随云的蝙蝠公子很是忌惮。 闻言,楚留香一顿,将抹布折好放在一旁:“放心,不会出事的。” 自从有了蝙蝠公子的消息后,青年就一直处于现在这幅模样,为未知的事情所担忧。 白衣男子目光温和,对于青年的担心,他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给予着包容以及安全感。 和之前一样,听到楚留香这句安抚的话,花渐浓转过头来微笑一声,眉眼温柔。 尤其是在身侧暖黄色的烛光照耀下,灯下看美人,平添了一种朦胧美。 * 在新家的第一晚,相安无事,花渐浓睡得很安心,一觉睡醒就已经天亮。 他侧卧在床,温暖的被窝不断拉扯着他,试图让他今天一直沉溺在床上。 当阳光洒入房间时,花渐浓抬眸看着垂下的帷幕,实在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当他快要再次睡着后,房门直接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正是楚留香,衣衫干净,带着那股熟悉的郁金花香。 “阿浓?” 楚留香撩开用来隔断的帷幔,款步走到床边坐下。 听到他声音后,花渐浓睁开双眼,抬手遮挡着眼睛:“嗯?” 往常的这个事情,青年妆都画好了,就差换衣服。但今天,中原一点红都练完剑了,都没瞅见他的身影。 黑衣剑客觉得自己一身热气,还出了汗,并不好意思进花渐浓的房间。 因此,走进来查看情况的便成了楚留香。 花渐浓长叹一声,拉起被子将脑袋蒙住,难得露出这幅赖床的模样。 坐在床边将他这幅模样看在眼里的楚留香微微一笑,抬手便将被子扯了下来:“今天不想起来?” “也不是。” 花渐浓眼前再次恢复一片光亮,长叹一声,总算是掀开被子起来。 哪怕是坐了起来,他还是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隐隐又再次倒下去睡觉的趋势。 “饭已经做好了。” 楚留香站起身来,十分自觉地走到衣柜前为花渐浓挑选衣服。里面的衣服颜色多样,浓浅皆有。 和他身上略显单调的白衣截然不同。 当楚留香拎着搭配好的衣服走回床边时,花渐浓总算是清醒过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嗯?不喜欢?” 瞥见青年脸上的情绪后,楚留香动作一顿,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衣裙。 淡紫色抹胸、绿白色百迭裙,同色的外衫,甚至还搭了一条淡紫色的披帛。 不管怎么看,这一套搭配起来都很不错。裙摆还绣着一圈杏花,清新雅致。 花渐浓摆摆手,示意楚留香把衣服放下来。 今天穿的是宋制,青年抬手就将上身的衣服脱掉,准备穿有些不好搭理的宋抹。 他之前也在网上买过许多,但大多都是改良款,有时直接搭配吊带。 这时真正穿这个的时候,花渐浓多少要花费一些时间。 在他抬手解开衣服的时候,楚留香就已经挪开视线。但站在床边又有些古怪,便抬脚走到梳妆镜前,借着搭配发饰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白衣男子面朝着窗户,阳光透过一层窗户纸洒入房间,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还好身后的人看不到,不然…… 思绪间,身后响起脚步声。 花渐浓穿好衣服后推开楚留香在镜前坐下,抓起梳子就准备梳头。 见状,站在一旁的楚留香抬手接过梳子,又抓起他散在身后的长发。 “今天想梳什么发髻?” “……”花渐浓看着镜中的楚留香,“你要来?” 他这句话多少有些惊讶迟疑,似乎是不相信身后的白衣男子,生怕对方给自己梳什么不能见人的发型。 面对花渐浓的质疑,楚留香只是笑了笑,随即弯下腰来和镜中的花渐浓对视:“放心,肯定不会出错。” 虽然他这么说,但花渐浓还是有些担心,连忙抬手去抢他手中的梳子:“我还是先化妆吧。” 但他没有成功,楚留香只是微微抬高手,就躲了过去。 “那你先化,我等着。” 这人究竟什么毛病?非要给他梳发? 花渐浓有些不解,但还是转过头来开始化妆。 今天的衣服偏清冷淡雅,因此,他便化了个清透干净的妆容,只是眼影是淡淡的紫,成为妆容中唯一的亮点。 在花渐浓化妆的时候,身后的人也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花渐浓的长发。 对于在自己化妆的时候动手动脚的楚留香,花渐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涂完口脂后忍不住开口。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像少年一样吗?” 第122章 终于下手了 楚留香很在意自己的年龄,因此听到花渐浓这句质问后,手上的动作一停。 “年纪大?” 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气极反笑,还是真的觉得青年这句话十分的好笑。 正坐在铜镜前的花渐浓从这一声笑中察觉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变:“我……” 可惜晚了,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站在身后的白衣男子就已经抬手摁在他肩膀上。 随后弯下腰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斥着暧.昧不清,就连接下来说的话都刻意压低声音:“那阿浓要不要再试一下?看看我年纪大不大?” 这句荤话一出口,花渐浓直接反手一巴掌。 不过他的手并没有打在楚留香脸上,而是被对方抬手准确无误地握住。 干燥温暖的掌心将花渐浓泛着凉意的手拢着,指腹的茧子摩擦着细腻的手背。 “大早上说这些干什么?”花渐浓抽出手,转过头继续看向铜镜,“你梳不梳?” 分明是他挑起的话题,眼下觉得羞涩的又是他,还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转移话题。 楚留香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捞起一缕柔顺乌黑的长发,随后便梳了起来。 白衣男子不会太复杂的发髻,他此时垂首低眉,修长的手指在乌发中穿梭,很快就梳了个侧边发。 说实话,还行。 就是……人妻味儿有点重。 花渐浓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刚想抬手拉开妆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从背后探过来。 “这个好看。” 楚留香从铜镜旁拿起一支白玉雕成的一簇梨花发钗,随后稳稳地簪进侧边发。 “还行。” 花渐浓颔首,算是认可了今天的穿搭。 “走了,不是说已经做好饭了吗?” 浅绿色衣裙的美人起身,臂间的烟紫色披帛成了点睛之笔。 原本紧闭的窗户被楚留香推开,阳光和新鲜的空气一并闯进来,将房间里的略闷的香气驱散。 花渐浓走这么快纯粹是担心楚留香再说些什么,他可不知道怎么回答。 身后响起笑声,里面的楚留香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屋外,闲置的小花圃已经被浇过水。花渐浓送给楚留香的那盆牡丹花就种在这里,娇嫩的花瓣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可以吃饭了。” 中原一点红刚洗漱过,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他每天早上起来练过剑后,身上难免会出汗,只能早早得将热水烧好,回来后直接用温水一冲。 也就仗着身体好,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早上和夜里还是寒意颇重。 “来了。” 花渐浓化妆前洗漱过,但刚才手上摸了不少胭脂水粉,坐下前又用湿帕子擦了擦手。 腕间的白玉镯和今天这身衣服很搭,纤细手指上的红玛瑙戒指将白皙的肤色衬托得细腻透亮。 早饭是楚留香做的,这一点倒是让花渐浓有些诧异。 他知道对方会做饭,但没想到居然会主动下厨,毕竟不少人都觉得君子远庖厨——楚留香算君子吗? 花渐浓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坐下后简单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也只是将碗里的粥喝完。 对此,若不是楚留香知道此人饭量不大,不然都要怀疑自己的手艺真的这么难以下咽吗? “花圃就种那么一朵花好丑,我一会儿出去买些花移进去。” 闻言,楚留香有些反对:“花圃又不大,只种一株牡丹就足够了,不需要其他的花进来。” 他这番话说的真情实感,似乎是意有所指。 花渐浓听到后轻瞥了他一眼,随即温柔一笑:“花圃虽然不大,却也不小。要在这儿住两个月,牡丹早有凋谢的一天。” 话音刚落,美人就直接起身,似乎下定了决心。 而另一边准备收拾碗筷的中原一点红听懂了两人话里的言外之意,他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要开口劝一句。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若是假如战局,既说不过楚留香,又无法改变花渐浓。 哎。 黑衣剑客在心中轻叹一声,默默地收拾东西,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花渐浓已经走到外院,看样子是真的要去买花。 尚坐在原地的楚留香无奈叹息一声,抬手摸着鼻子:“红兄啊,你说阿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中原一点红:问他吗? 黑衣青年那双平淡的绿眸中浮现一抹诧异,毕竟论起来,自己可没楚留香了解阿浓。 大概是中原一点红的眼神太过明显,楚留香也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于是起身往书房去了。 当然,书房里没有书,堆的只有花渐浓当初买的几本游记。 而说着要买花种到院子里的花渐浓出了门,看样子是真的要去买花。 时间尚早,街上又不少早餐摊刚热闹起来。白色的水雾腾空,将老板的面孔模糊。 已经吃饱的花渐浓闻到一些味道后还是蠢蠢欲动,但他忍了。 现在想吃,买了之后就不一定了,还是不要随意冲动。 青年走出所居住的长街,外面更热闹,大概是因为那条街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门口不允许摆摊。 出来时,花渐浓特意抬眼看了原随云所住的院子。 据中原一点红昨晚的探查所说,对方住的是个三进的院子,里面和别苑差不多,还有一片池塘。 看来是无争山庄在洛阳的房产? 花渐浓如此猜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胜任?还是交给主角吧。 青年微微摇头,提了提臂间的披帛,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早上的洛阳城很有烟火气,但花鸟市场究竟在哪里,他还真不知道。因此,出来后还特意问了路人,这才摸了过去。 还没拐弯,花渐浓就听到一阵鸟叫,叽叽喳喳的,一听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鸟雀。 或许是鹦鹉,又或许是麻雀。反正他对养鸟没有兴趣,对于鸟雀的品种也不甚了解。 他一整条街逛下来,还真买了不少盆栽,花草皆有。纷纷加了价钱让老板送到自己家里,因此还买了一盆半人高的细竹。 这个花鸟市场不算特别大,只是一条街,街两边是门面兼家,只需打开房门就能做生意。 花渐浓被鸟吵得脑袋嗡嗡,和其他人交流时都不由得抬高声音。 再往前走就没了。 青年在最后一家卖花的摊子买了盆小桃枝,那么细的桃枝上还开了一朵粉.嫩的桃花,煞是好看。 “帮我送到听竹巷吧。” 花渐浓留下地址,转身准备离开。 他模样好,气质佳,哪怕不加钱也有人会愿意帮他送上门。 送走这位美人后,老板将那盆桃枝单独拎了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自己面前经过。 那人在做什么? 老板心生怀疑,连忙抬眼看过去。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不过一晃神,美人和那位行色可疑的人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花渐浓并非是走得太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老板眼中,而是他——晕了。 周围这么热闹,又有不少卖鹦鹉的,实在是吵闹。他又不会武,并不像楚留香他们听脚步就能听出古怪。 何况这么多人,脚步纷杂不易。 青年只是一个转弯,身后便猛地探过来一只手。 身后那人动作极快,一手紧紧地握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直接拿帕子捂住他的口鼻。 等花渐浓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吸食迷.药晕了过去。 他身形纤细,倒下时身后的人接了一把,但臂间的淡紫色披帛还是滑落在地,宛如一朵云落了下来。 周围人多眼杂,身后的人见得手,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半抱半扶地将人带走。 街上的早餐摊子收摊时,听竹巷一户人家有不少人上门,手里捧着各种花卉,一看就是专门送过来。 正在院子里照料牡丹的楚留香看到这些花草后有些心梗,觉得它们都是在欺负自己牡丹的。 于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给花浇过水后便回了房间。 中原一点红见状,只好让上门的人先把花放在花圃旁,等花渐浓回来了再说怎么种。 中午时,那盆小桃枝总算是送上门来。 黑衣剑客看着老板放下花后准备离开,眉头一皱,连忙喊住他:“买花的人呢?” “那个姑娘早上买完花后就走了。” 老板如此回答,随后便匆匆离去。 “早上?” 站在一排花前的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早上就买完花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难道是去别的地方逛了? 但他曾和青年一起逛过街,对方体力没有那么好,逛半个时辰都算顶了天了。 眼下都快正午,人怎么还没回来? 中原一点红心一沉,抓起放在桌面上刚擦好的剑就要往外走。但走了两三步后又仿佛想到什么,转身去找了楚留香。 他只说了一句花渐浓还没回来,便匆匆转身离开去寻人。 原本坐在一旁的楚留香听到这句话,连忙将手里花渐浓看过的那本游记放下。 “还没回来?” 和特别担心的中原一点红不同,楚留香是知道花渐浓的本事的,相信一般的情况不会威胁到对方。 但……万一是不一般的情况呢? 尤其是追命说过,最近洛阳城有不少貌美的女子失踪,又牵扯到蝙蝠公子。 也难怪中原一点红会担心成那个样子。 楚留香面容镇定,但那双深邃眼眸中有着明显的担心。他甚至都来不及将游记放回原位,也匆匆起身出了家门。 至于下落不明的花渐浓,此时已经悠然转醒。刚恢复意识,他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似乎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青年侧卧着,手脚皆被束缚着,粗糙的麻绳绑了这么久,手腕已经被摩擦的破皮渗血。 细微的疼痛让花渐浓从迷.药的后劲儿清醒过来,他抬眼四处观看一番——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是到了晚上,还是在什么地方,周围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青年心一惊,顿时明白过来绑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原随云。 除了这个人,谁会这么执着地让所有人都处在黑暗之中。哪怕他表面上装得再好,也阻挡不了自己对于自己的残疾耿耿于怀。 花渐浓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闭目细听,外面居然连鸟叫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交谈声。难道外面没有人把手? 黑暗之中,一双水润的眼眸中呈现而出的并非是慌乱,而是和平常有些区别的冷静。 “扑通!” 一声尖锐的声响打破周围的寂静,花渐浓手脚被束缚着,他只能摩挲着周围的情况,在踢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后就奋力一踹。 叮呤咣啷一阵响,就算外面没有看守的人,发出的动静也足以把不远处的人吸引过来。 花渐浓静静地等着,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紧接着在门前停下。 青年听到了开锁的声音,随后,“吱呀”一声响,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外面的余晖溜进来,趁着这点光,花渐浓才看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好你个原随云,居然敢把他关进柴房。 妆容清新淡雅的美人冷笑一声,心中再次给原随云记了一笔。 “安分点!” 大概是因为蝙蝠岛已经被捣毁,原随云这些手下还没来得及挖眼,抑或是对方身边的这些人还要出现在外人眼中。 反正此时走进来的壮汉眼睛没有问题,他走进来后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侧卧在地上的花渐浓。 哪怕是再次相见,他还是被地上的人吸引目光。 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若是…… 壮汉眼中闪过一抹恶意,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他要是真的对这个人下手,恐怕小命不保。 于是,他板着脸,试图恐吓花渐浓。 谁曾想,刚和美人对视上,他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取代花渐浓被捆着手脚丢在柴房。 甚至还被灶台上的抹布堵住了嘴,叫天——他叫不了,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 不是说那娘们儿不会武功吗?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给绑了?! 壮汉眼中浮现出一股震惊,但已经晚了。他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刚打开不久的房门再次被关上。 傍晚夕阳下,站在柴房门口的花渐浓果断地把房门落了锁,抽出钥匙后随意往旁边一丢。 哼。 美人身上的衣衫沾了灰尘和草屑,乍一看有些狼狈。 花渐浓看着自己擦破皮正渗血的手腕,脸色很是难看。手腕上的白玉镯也不见了踪影,指间的红玛瑙戒指也消失了。 美人冷着脸,瞥见一道身形,居然主动走了过去:“带我去找原随云。” 第123章 强制轻而易举 那人在看到花渐浓第一眼的时候,刚想开口大喊。可不知为何,在与那双眼睛对视上时,他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道轻柔缠.绵的时候呼唤他“宝贝”,这个称呼好暧.昧好温柔。 只有他在小的时候,他娘曾经这么喊过他…… 面前的人突然双目失神,宛如傀儡一般转过身,十分顺从地在前面带路。 这似乎不像听竹街那个三进的院子,不过花渐浓也没有进去看到,因此并不清楚。 只是现在暮色四合,黑暗渐渐蔓延整个院子,可没有一个下人出来点灯,就这么在黑暗中来去自如。 一路上花渐浓眼看时间快到,只好再次对面前带路的人使用技能,兜兜转转,总算是走到一处雅致的小院。 “人带来了。” 恰逢这时控制结束,恢复意识的那人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把人带了回来,不由得面露诧异。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都记不清了?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无语凝噎,原来这人本来就要把自己从柴房抓过来,他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青年抬眸试图打量周围,但夜色加重,他也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此人话音刚落没多久,一个眼熟的身影便从院内走了出来:“姑娘,又见面了,请吧。” 此人正是当时路见不平的少年,看到他,花渐浓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好你个原随云。 青年面色不改,只是瞥了一眼少年,随后冷笑一声。 对于花渐浓的反应,少年并不奇怪,他转过身,用眼神示意青年跟上来。 少年不担心花渐浓不听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人绑到这种陌生的地方,能忍住不哭就算好的了。 岂敢不听他们的话? 大概是在原随云身边呆得久了,见惯了蝙蝠岛那些险恶的事情,少年虽然看上去单纯,可心底里已经被渐渐同化。 见状,花渐浓双眼微眯,抬脚跟了上去。 他发髻上的发钗都被摘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担心他自尽,还是担心他用这些做武器。 周围太黑,花渐浓只能摩挲着前行。 这幅模样若是让原随云看到,定会心情舒畅。你们这些能看得见的人再厉害又什么用?在黑暗面前不还是寸步难行? “公子,人到了。” 少年走到门前,推开门后便侧过身。 跟在他身后的花渐浓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地踏入黑暗之中。 这里的房间大概是经过了改造,每一扇窗户都被钉上,哪怕是大白天,都不会透进来太多的光线。 “阿浓?”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 花渐浓双眼微眯:“公子将我绑到这里,莫不是……心怀不轨?” 一路上走来,他并没有发现外面有太多的下人。至于藏在暗中的侍卫,这就不得而知了。 青年循着声音望过去,漆黑一片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似乎是很克制他,原随云估计也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因为所有健全的人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都是寸步难行。 就算会武,也根本打不过早已熟悉黑暗的他。 对于花渐浓的询问,原随云笑了笑:“图谋不轨?可以这么说,不过美丑对于我来讲,根本不重要。” 他似乎是想表明自己根本不会像楚留香那样痴迷于一个女子,话里话外都是对楚留香的鄙夷。 哪曾想,此话一出,花渐浓微微一笑,用温柔似水的语气说出尖锐的话:“因为你眼瞎,根本看不到吧。” 虽是反问,但话语格外得笃定。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将站在中间的美人直接击倒在地。 “咳咳咳!” 花渐浓眉头紧蹙,抬手握着胸口,生疼,仿佛被一只大象踹了一脚,呼吸时都隐隐作痛。 他咬紧牙关,原随云居然会直接出手,这么耐不住气。 青年被打了也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表情,反倒是笑了笑。 如此黑暗且寂静的空间,花渐浓这一声轻笑就十分得明显。饶是变态如原随云,都想不到他被打了还能笑出来。 白绿色衣裙的美人半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抬眸向前看:“恼羞成怒了?” 他犹如不怕死似的:“你知道你装得漏洞百出吗?感觉你是那种知道自己眼瞎后怨天尤人,又死要面子非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潇洒模样。” 花渐浓站起身,一手捂着胸口,勾唇一笑:“但这样也改变不了你、是、一、个、瞎、子。” 他一字一顿,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十分得挑衅,似乎受虐狂一般,非要惹怒原随云。 “江湖上那么多人把你和花满楼并列,简直就是对花满楼的耻辱。”花渐浓这句话说得倒是真情实感,“你这种内心阴暗、手段狠毒的变态,怎能比得上花满楼温润如玉?” “东施效颦。” 花渐浓嘴角上扬,倘若原随云能看到,此时定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花渐浓脸上嚣张且鄙夷的表情。 “咔嚓——” 一声瓷盏碎裂声响起,坐在首位的原随云冷笑一声:“和楚留香在一起久了,是不是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危险都有对方解决?” 他松开手,碎裂的瓷盏叮呤咣啷落了一地。 “是啊,怎么?你没靠山吗?” 花渐浓仿佛是听不懂原随云话里的威胁似的,继续挑衅:“哦,你爹——不对,你爹倘若知道你这幅作为,估计就要一头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他放下捂在胸口的手,轻轻将垂落在脸侧的凌乱长发拢在耳后,轻声道:“无争山庄这么好的字号,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 一道衣物摩挲声响起,紧接着,一道脚步声快速地往花渐浓面前来。 这次原随云没有直接一挥手打死花渐浓,反倒是走到他面前。不亲手给这个贱人教训,难解心中之气! 待他走近,花渐浓也瞥见了他身上白衣的轮廓。 杀气扑面而来,强大的压迫感让花渐浓胸口的伤隐隐作痛。 一声冷笑响起,似乎在嘲讽着花渐浓的不自量力,又在暗示着他接下来会有多么凄惨的结局。 原随云探手过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眨眼间就探到花渐浓脖颈间跳动的脉搏。 就当他准备下死手时,此人又开口。 白衣青年冷眼,以为花渐浓还要说什么找死的话,哪曾想,此人温柔开口:“宝贝,放开我。” 对于这句暧.昧的话,原随云嗤笑一声。 这种低级的勾.引手段,也就只有楚留香那个风.流浪子会照单全收吧? 他很是嘲讽,可下一秒,他本就空洞的眼睛顿时呆住,原本掐在花渐浓脖颈上的大手也松开了。 这么听话,倒是和他刚才的阴狠截然不同。 花渐浓一把打落原随云的手,他脸上的表情冷淡不已,就连刚才喊“宝贝”时也是一副嫌弃模样。 “因你眼盲,不见世间万千,故天下人也该永远处在黑暗之中;因你不幸,故天下人也要一起陪同。” 青年抬手拍着原随云的脸,无论是动作还是说出的话,都表明了自己对其的厌恶。 “当真是狡猾,你自己一个人残废,就敢狮子大开口勒索全天下。这算盘打得,倒是比你的耳力精准。” 花渐浓用的力气不算大,但原随云肤色苍白,仅是拍了三四下,对方右脸就已经泛起红晕。 可惜他们两个都看不见。 青年收回手,二技能仅可以控制一分钟,以防万一,他直接标记原随云,使了个半小时的大招。 一瞬间,原随云裸露在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上一层粉,犹如枝头绽放的桃花。 他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得对眼前人升起一种难言的情愫。与此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占有欲。 此人注定没有健全的爱情,哪怕是心爱之际,也夹杂着扭曲。 花渐浓看着伸过来的手,一巴掌排掉。 他虽然喜欢长得好看身侧又好还有钱的男人,但原随云这种,与其多待一会儿就会玷污自己的灵魂。 青年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但进监狱的还有鄙视链。他看不上原随云也正常,毕竟挖人眼球且缝起来只是这人做的最“善良”的事情。 花渐浓推搡着想要抱他的原随云,不由得懊恼自己出门居然没带迷.药——上一次用这一招还是在京中别苑,这么看来,宫九当真比原随云好糊弄。 他身形修长,但有些消瘦,力气自然比不过中了大招犹如在做春.梦的原随云。 三两下就被对方揽在怀里。 “公子……” 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但此时的原随云已经陷入一种旖旎的境界,对于有人打断自己,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滚!” 白衣青年嗓音沙哑,充斥着浓浓的欲念。 外面原本要禀报事情的手下一听,顿时想到了什么,立刻离开。转身时,和守在一旁的少年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惊讶。 这女人当真是好手段,刚进去就能勾.引公子…… 还是说公子将此人绑过来并不是为了威胁楚留香,而是……见色起意? 房间内,花渐浓在大招上套了个二技能,这才命令原随云松开自己。 周围实在是太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啧。” 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花渐浓便甩开原随云,任由此人在原地轻喘。 青年摩挲着,总算是摸到椅子,这才坐下来。 他胸口疼痛加重,原随云仅仅隔空一掌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假如真的动手,他怕不是一命呜呼了。 花渐浓身上略有些凌乱,早上出门时楚留香编好的侧边发都有些散,乌发凌乱,将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衬托出几分惹人怜惜的美来。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吹着手腕上的擦伤。 至于原随云——就在原地做梦吧。 青年手肘抵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他此时并没有真正放松,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始终警惕不已。 虽然原随云现在不会做什么,若是外面有人突然闯进来,就稍微有些难办。 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随后轻嘶出声。抬起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时都泛着痛,更何况他还打了个哈欠。 这里到底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他眉头紧皱,忍着胸口的痛思索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若是城里那处三进的院子,这么久了,楚留香他们不至于找不到。想来是在城外了,抑或是某处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原本花渐浓还想着就这么出去,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外面究竟多少人他并不清楚,在这个房间里,他只需要控制原随云一人。 等到有人来救他吧。 青年撑着脑袋,有些百无聊赖,耳边是原随云的喘息声,外面守着的人不知道走了没有。 啧。 花渐浓现在就连呼吸时都不敢太大幅度,刚才被打了一掌的地方实在是太痛,他都怀疑自己被打骨折了。 等人来了,他定要让原随云好看! 漆黑的房间蓦地响起一声闷哼,花渐浓的思绪总算回笼。听到这声音他立刻反应过来,随后轻笑一声:“原公子,有点快啊。” 这句近乎嘲笑的话并没有让原随云有太大的反应,毕竟现在半个小时还没过去。 花渐浓这么说也只是拿原随云和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做了个对比,就连宫九都比他时间长那么一点。 虽然——独自一人和实操有些许区别,但这并不妨碍花渐浓嘲笑原随云。 他可记着这一掌有多痛,不大骂原随云都是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后闯进来。 白绿色的裙摆略微垂在地面,花渐浓干脆将发髻拆掉,乌发顿时披在身侧。 长发固定了一天,此时解开后微微卷曲着,颇有一股异域风情的味道。 这里太黑,花渐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 那边原随云渐渐安静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 青年立刻坐直身子,再次套了个大招,丝毫不在乎原随云的身体。这么就,最低一个小时,对方到底能不能吃得消。 但——这和他又什么关系? 花渐浓托着脸,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他才是那个可怜人,本来只是出去买个花,就被绑在这里。 假如他没有保命的本事,说不定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椅子上的花渐浓感到些许困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如果他的困意准时的话,现在应该晚上九点了。 青年轻叹一声,强忍这困意。一旦原随云安静下来,他就立刻给对方套大招。 如此多次,多到他也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究竟用了多少次。久到一开始喘息的原随云的声音渐渐痛苦起来。 这么多次,估计谁也受不了。 但冷酷无情的花渐浓根本没有停下来,任由此人痛苦得倒在地上。 相比于身上沾了灰尘草屑的花渐浓,此时的原随云似乎更加狼狈。发髻散开,玉冠掉落一旁,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那种俊朗的脸上。 而他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衣也变得凌乱,有一片还泥泞不堪。 花渐浓挪开视线,尽管他也看不清楚,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在黑暗中待久了,他的耳力和嗅觉也灵敏起来,似乎已经习惯黑暗。 这样可不行。 青年身上即没有带火折子,也没有迷.药,和那些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比起来实在是不专业。 不过,他本就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士。 花渐浓有些坐立不安,这么晚了还没有人来救他,该不会要在这里待一整晚吧? 青年眉头紧皱,乌发散在身后,身上的衣衫也凌乱不已,配上因受伤苍白起来的脸。 简直是我见犹怜。 外面的人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得动作一顿。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的月色一并涌入,将屋子里的黑暗驱散。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花渐浓眼睛受到刺激,不由得闭着眼睛低下头。 不过仅一眼,他就看到来人是谁,心中不由得放松下来。 一呼气,胸口的钝痛传来,痛得他轻呼出声。 踏月而来的正是楚留香,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披月而来。他正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白衣男子只是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模样狼狈的原随云,随后便快步走到花渐浓面前。 那股熟悉的郁金花香传来,花渐浓心头一跳,从此时的寂静中察觉到什么。 “好痛……” 昏暗的环境下,被楚留香高大身影笼罩着的美人头也不抬,单手捂着胸口,说话时的声音充满了可怜和委屈。 而神情严肃的白衣盗帅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还是破了功:“哪里痛?” 花渐浓听到这句关心后才抬起头来,眼尾湿润,温柔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色。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松开捂着胸口的手,然后抓起楚留香垂在身侧的手掌。 几乎是牵引着对方把手放在自己胸口。 这个暧.昧缠.绵的动作并没有让楚留香想其他的,几乎是手掌贴上去的一瞬间,他就摸出花渐浓的伤情。 “断了。” “几根?” “两根。” 花渐浓撇撇嘴,看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但他也只是松开握着楚留香的手,仰面抬眸,将自己磨破渗血的手腕递到对方面前。 居高临下的楚留香清楚地看清美人手腕上的擦伤,带着暗红色血迹的擦伤破坏了白皙的肌肤,两种颜色的极致对比格外得触目惊心。 “阿浓,没事了。” 赶来的路上,楚留香便在心里想着,这次定要好好说些什么,但看到花渐浓这幅可怜的模样,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能说什么?从始至终,捣毁蝙蝠岛的任何人都没有遭到报复,反倒是阿浓,无辜至极。 怪他,若不是受他牵扯,对方也不会遇到危险。 白衣男子弯下腰,将人抱在怀里。 “没事了。” 他再次重复这句话,抱着花渐浓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两人出了房间,而原随云尚未从持久的刺激中缓过神,听到有人带走花渐浓,顿时抬手想要阻拦。 但,月色下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剑就已经刺入他的喉咙。 “嗬……” 堂堂蝙蝠公子,武林第一世家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就这么狼狈地死在一柄剑下。 出现的黑影正是中原一点红,他再次化作杀人的利刃,本身就已经带有一种杀气。 以至于看不见的原随云很快就察觉到有人来了,但他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没办法阻挡。 原随云已然没了气息,而他喉咙处随着拔剑而出,正渗出一点猩红的血。 唯有这一点。 中原一点红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杀人从不肯多费半分力气,只是一击必中,将人杀死后,那柄剑不会再刺入半分。* 但这次,他的剑深入一寸。 黑衣剑客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杀气,丝毫不见在花渐浓面前的无害。 而整个别苑,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是如此。 中原一点红手腕轻甩,剑尖那滴血便落在地上,恰好落在原随云脸色。 情.潮未退的脸上,这滴血与白里透红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收剑入鞘,眼中毫无波澜,仿佛自己并不是杀了这么多人,只是在厨房砍了萝卜白菜一般。 中原一点红转身离开,迎面撞上追命。 “是你。” 一路而来,追命看到不少人的死状,因此很快便猜到眼前人究竟是谁。 “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追命双眼微眯,此人杀人无数,很早之前就被官府盯上。此时又将别苑的人杀了个干净,按理来讲应该抓捕。 但……如今江湖和朝廷有着不成文的规定,视情况而行。不然江湖上也不会刀光剑影,一次对决就死伤无数。 中原一点红瞥了一眼追命,黑衣绿眼,正是传闻中的模样。 “此人早晚都要死。” 平日里,他杀人从不会解释。但看在花渐浓的面子上,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中原一点红便径直离开。而追命一抬头,就看到了房门半开,倒在一寸月光下的原随云。 “睡了。” 楚留香瞥见中原一点红走来,轻声道:“肋骨断了,先回去上药吧。” 白衣男子目光深沉,从中午到现在,他们几乎马不停蹄。原本就有不少线索,此时倒是解决了。 而他这幅模样,也只是因为知道原随云抓花渐浓是自己的原因。 这么久以来,不少人都知道花渐浓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关系极其亲密,又不会武功。 原随云因蝙蝠岛的事情记恨楚留香,便想挑个软柿子捏,以为凭着一个情.人就可以拿捏楚留香。 但他万万没想到,花渐浓并不是软柿子。青年只是看着好惹,实则非常记仇。 闻言,中原一点红眉头微蹙:“家里没有伤药,我先回城。” 话音刚落,黑衣剑客担忧地看了一眼睡在楚留香怀中的花渐浓,随即犹如一只黑鸟般飞远。 花渐浓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紧绷太久突然放松晕了过去,毕竟骨头都断了,还强撑到现在。 诸如中原一点红楚留香这些经常受伤的人,骨头断了倒是无所谓。但花渐浓还从未受过这种伤,自然会这幅模样。 月色如水,白衣男子抱着白绿衣裙的花渐浓转身离开。身后,正是官府的人。 估计用不了几天,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就是恶名远扬的蝙蝠公子,这件事情就要传遍江湖。 “阿浓,接下来就好好待在我身边吧。” 楚留香垂眸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青年:“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第124章 七千五营养液加更 花渐浓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帐时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大概是精神太紧绷,猛地放松下来后困意翻涌。而楚留香的怀抱又太过温暖安全,他眼一闭,立刻就昏睡过去。 “嘶——” “躺着。”床前的人并非是楚留香,而是一身黑衣的中原一点红,“刚包扎好。” 黑衣剑客将手上的药擦掉,幽绿色眼眸略微下垂,紧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花渐浓。 “这么看我做什么?” 花渐浓分明是受害者,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们的视线后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还痛吗?” 中原一点红不答反问,他刚才上药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花渐浓磨破的手腕,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只是一次疏忽,对方就遇到这种事情,看来之后要寸步不离了。 认识这么久,这估计是花渐浓受伤最重的一次。经此一事,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心中都发生些许转变。 但共同的一点就是——之后好好好守着花渐浓。 还好青年并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又要大吵一架。花渐浓可不是什么喜欢被管束的人,从对待感情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夜已深,床头旁的烛台上点了两盏蜡烛,刚好将床榻周围照亮。 中原一点红背着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苦涩药味儿。 “楚留香呢?” 醒来这么久,花渐浓总算是察觉到少了一个人。毕竟他是在对方怀里睡着的,怎么回来之后不见楚留香踪影? “官府。” 面对花渐浓的疑惑,中原一点红也不意外。他抬眼,那双绿色的眼眸中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原随云已经死了。” “死了?” 花渐浓躺在床上,想侧卧一下都不行,只能这么仰面侧目看向站在床边的中原一点红。 “真是便宜他了。” 青年只是瞥了一眼中原一点红,就已经猜到原随云是怎么死的。对于这个死法,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原随云死前很狼狈。 不过——原随云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反正他应该也爽到了,哪怕到最后有些痛苦。 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花渐浓顿时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于是闭上眼睛。 见状,中原一点红误以为他要休息,便起身将床边的蜡烛吹灭。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正当黑衣青年准备离开的时候,花渐浓连忙开口:“诶,留盏灯吧。” 他几乎是在灯灭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不过片刻,额角就渗出些许冷汗。 中原一点红动作一顿,一言不发地再次点亮一盏蜡烛。 微弱的烛光将身侧的黑暗驱散,虽然没有亮如白昼,但对于花渐浓来讲已经足够。 夜深时分,他能醒来也只是中原一点红包扎的时候胸口略痛。如今一切都好,困意再次翻涌上来。 “睡吧。” 看到花渐浓脸上的表情,中原一点红眉眼略微柔和下来,低声道。 他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青年就已经呼吸平缓,显然是闭眼就睡着了。 周围寂静无声,唯有花渐浓的呼吸声。 而一开始准备离开的中原一点红垂眸沉默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地方直接坐下。 * 一.夜无话。 花渐浓再次睡醒已经是天亮,蜡烛燃尽,在烛台上留下一堆蜡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燃尽的。 青年想要抬手遮挡阳光,刚抬起胳膊就被疼得一个激灵。从小到大,他还从未骨折过,因此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 “伤还没好,别乱动。” 一旁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花渐浓顿时一惊,连忙侧目看去:“你怎么在这儿?” 他刚才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话问出口后,他上下打量着坐在一旁的中原一点红,倏地眉头一皱。 “你该不会在这儿做了一宿吧?” 虽是反问,但说话的语气很笃定。 中原一点红抬眼,并没有说什么。 可他这幅模样已经回答了花渐浓,说不说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 眉头紧皱的青年无语凝噎,对于中原一点红在那里坐了一.夜的行为很是不解。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几乎不加掩饰,中原一点红自然瞬间察觉到。但他却多想了一分,误以为对方是不想让他待在这里。 “我出去看看。” 黑衣剑客起身,就算是坐了一.夜,他脸上也不见丝毫疲惫。不过是一.夜,他之前还曾五六天没休息。 脚步声由近及远,随后消失在房间内,伴随着“吱呀”一道关门声,彻底消失。 花渐浓:“……有床不睡,非要坐在那里。” 他皱起的眉仍未解开,但心里想的并非是中原一点红以为的。 青年缓缓地吸着气,心里很是疑惑——中原一点红又不像他这样睡觉不老实,床又那么大,睡上来能怎么样? 这么久了,难道还非要他点头首肯才能上来吗? 阳光将房间里飞舞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花渐浓并没有起床,准备今天就这么躺上一天。 “吱呀——” 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再次打开,花渐浓眉梢一挑,听出是谁的脚步。 果不其然,还没等对方走到他面前,那股熟悉的郁金花香就丝丝缕缕地跑了过来。 “你和红兄说了什么?他怎么那副模样?” 虽然中原一点红一直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相处的久了,总能从对方那张平淡冷漠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 楚留香走到床边坐下,动作十分自然地伸手探入被窝,抓起花渐浓的手腕看了看。 “只是擦伤,涂两天药就好了。” 说罢,他将青年的手放了回去,抬眼盯着对方:“不过,断掉的骨头可没那么快好。” “好凶。” 面对楚留香没什么情绪的话,花渐浓撇撇嘴,立刻指控。 他此时并非是妆容精致,而是自己本来的面目。俊秀清雅,似一根青竹,又似一尊青瓷。 看似易碎,实则坚韧其中。 因此,露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祖宗,我哪里凶你了?” 楚留香轻叹出声,似乎有些无奈,看向花渐浓的眼神都柔和下来,生怕对方再给他扣上一顶帽子。 白衣男子探手,掌心出现的正是花渐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的梨花发钗和红玛瑙戒指。 “镯子碎了,我到时候再给你打个新的。” 青年很喜欢那个白玉镯,毕竟在每天打扮不同样的情况下,腕上总会有那只白玉镯。 “没事。” 对此花渐浓只是摆摆手:“拿回来了没?我一会儿修一下。” “……” 听到他这句话的楚留香不免沉默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平日里见钱眼开的人居然会舍不得一个碎掉的玉镯?还要修一下? “阿浓,我们还挺有钱的,远没有舍不得一个镯子的程度。” 花渐浓眨眨眼,双手撑在床上准备坐起身。 见状,楚留香探手过去,宽大的手掌撑在他腰间,稍一用力就将他扶了起来。 “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想修一下。” 戴了这么久,花渐浓是真的喜欢那只镯子。就算楚留香再送给他新的,料子再好,也不是这个。 看着青年对一只镯子那么专一,楚留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开口说道:“阿浓倒是长情。” 面对楚留香这句话,花渐浓只是微微一笑,一边将手串和戒指重新戴回手上,一边回答:“多谢夸奖。” 这人仿佛是听不懂好赖话一般,全部照单全收,并认为是对自己的夸奖。 楚留香无奈摇头,反手将他手腕上的手串摘了下来:“还要上药,就先别戴了。” 说罢,白衣男子起身,将手串放回花渐浓的妆匣。 “对了,无争山庄那边怎么办?” 说了这么久,花渐浓总算是想起来正事。 原随云死了,可他不止是蝙蝠公子,还是武林第一世家无争山庄的少庄主。 “无争山庄?” 楚留香再次在床边坐下,对于花渐浓的疑惑只是轻叹一声:“三百年前无争山庄建立,虽是因原青谷武功卓绝没当时无人能与其争锋,而得‘无争’两字。” 白衣青年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但这么多年下来,‘无争’两个字已成为远离江湖纷扰,不参与任何纷争。如今原随云做出这种事情,原东园丢人还来不及。” “他敢有什么意见?” 说出这句话时,楚留香眼中的冷意不似作伪,似乎对于原随云的所做作为也觉得丧尽天良。 说是无争,但原东园武功平平,这么多年来淡泊名利,鲜少参与江湖纷扰。但因“无争山庄”这个名号,平日里多受其扰。 如今原随云的真面目暴露,这第一世家的名声怕是要深受影响。 “哦——”花渐浓听到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还以为原东园也会记恨……” “记恨我?” 楚留香摇摇头:“他不会,也不敢。” 有时太过出名也不好,原东园不止是原随云的父亲,更是无争山庄的庄主,身后是三百年来的荣誉。 就算他心存不满,也不能做出报复的事情。 花渐浓这才放心下来,他刚点一下头,楚留香便弯下腰来。 顿时,那张熟悉的俊脸放大在眼前。不得不轻叹,楚留香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俊朗但优雅,风.流但君子。 几乎找不到一个丑的角度,不管怎么看都是完美的存在。 花渐浓的心在此人凑上来的时候漏跳一拍,瞳孔微缩,表面上平静如初,实则心里宛如擂鼓。 “阿浓是在担心我?” “没有。” 他回答得十分果断,又毫不犹豫,仿佛回答得慢了就是真的承认自己担心楚留香似的。 可回答这么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衣男子一愣,也没想到花渐浓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之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倏地一暗,似乎是看透了花渐浓的内心。 “走开。”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花渐浓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抬手将楚留香的脸推开。 “想吃什么?我去做。” 两人对视时,一股和平常不一样的暧.昧迅速滋生,眨眼间就将他们两个紧紧包裹起来。 看到花渐浓躲闪的眼睛时,楚留香不由得怀疑起来——对方难道是和自己抱有同样的心思吗? 沉默并非是尴尬,而是察觉到了变化的气氛。 楚留香轻咳一声,抬手摸着鼻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莫名感到羞怯的花渐浓半垂着头,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都行。” 他脑子里纷杂不已,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楚留香问的问题。 两个人各怀心思,楚留香听到花渐浓的回答后也只是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而坐在床上的花渐浓忍不住抬手捂着脸,心里大叫不好。 这个走向不对,他怎么会感到羞怯呢?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他们都上过多少次床了?什么没见过? 花渐浓一开始只是脸颊有些热,但随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掌心下的脸颊也变得绯红一片,就连裸露在外的脖颈都不例外。 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在,不然他这个样子…… 实在是太丢脸了。 阳光慢慢地挪到床边,将浅青色的被面照得发亮,一股温暖感扑面而来。 花渐浓坐着想了半天,其实也没往深处想,生怕那个结果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最好,只要他不去想,那个结果就不会到来! 青年默默地再次躺下,随后抬手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给蒙起来。 狭小且昏暗的空间让他的思绪都变得迷糊起来,只要一闭上眼睛,某道身影就在自己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花渐浓:“……” 该死,难道对方给他下了什么咒? 他双手紧握,甚至连胸口的隐痛都忽略掉,整个人咬紧牙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似的。 * 正午时,忙了一.夜又一整个上午的追命来了,说是来看望一下卧病在床的花渐浓。 不过,他不好意思进对方的闺房,便坐在外面的院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花渐浓还有些疑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哦,差点忘了,追命不知道他是男的。 青年坐起身,抬手摸着自己脸,有些纠结。原本以为今天会躺一天,就没化妆。 可他根本没想到追命会来,难道要化个妆——时间根本来不及。那直接告诉对方真相——还是算了吧。 花渐浓其实还挺喜欢把所有人都骗过去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化妆很厉害。 “哎——” 青年听着外面聊天的声音,不由得低声吐槽:“不是来看望我的吗?怎么你们聊起来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起身披上了外衣。 肋骨虽然断了两根,但他不是残废了,至少能穿衣服下床,就是动作没有平日里那么大幅度。 花渐浓翻出一块轻纱面衣,遮住脸之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诶?你这是?” 原本以为花渐浓受伤并不严重的追命一抬眼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愣。 “脸上起疹子了。” 花渐浓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随后便在石凳上坐下:“你空手来的?” 青年毫不客气,听他说话的语气,看样子伤得并不重。 “哈哈哈哈。”追命放下心,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糕点,“听说你喜欢吃他家的点心。” 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两坛好酒。 但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都不喝酒,也就只剩下楚留香和他一起喝了。 “其实你就是找不到一起喝酒的人吧?” 看着对面已经喝上酒的两个人,青年默默吐槽:“还说什么看望我。” “差不多嘛。” 追命笑了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后便提及原随云来:“那些失踪的女子都找到了,除了那些还没来得及遭毒手的之外,其余人皆双目被缝。”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 做捕快以来,追命见过不少惨案,可像原随云这么心狠手辣又内心扭曲的,还是第一次见。 看到那些人的惨状时,饶是追命都有些不忍直视。 花渐浓听其所言,不由得叹息一声,眉眼间也低沉下来:“这人生性如此,不管装得再温柔,也改不掉真实面目。” “无争无争,原来是与光明无争,让世人一同陷入黑暗。” 追命叹息,再次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事情结束,后天我就要离开洛阳。” “回汴京?” 楚留香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随口一问。 “对。” 追命点点头:“接下来轻松一些,我们师兄弟几个也好久没见,刚好在一起聚聚。” “哦——”花渐浓拉长声音,吃了两块糕点后就停下来,“原以为你要往别的地方去。” 他习惯性的将手肘抵在桌面,想要撑着下巴,但刚做出这个动作,就疼得轻嘶一声。 “好了,照你这样下去,一个月都好不了。” 追命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没那么夸张——我还说两个月后去汴京还能见到你。” “你要去汴京?” 听到这句话,追命一愣,他还以为这三人要定居洛阳。毕竟这里人杰地灵,热闹又不失烟火气,很适合定居养老。 “非也。” “那好,届时在汴京可要请我喝酒。” 追命笑了笑,眼眸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口:“我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 花渐浓抬眼,有些惊讶。 追命能给他介绍什么人? “咳咳。”追命咳嗽几声,“我师弟。” 他师弟?冷血? 旁边没说话的两个人一顿,立刻抬眸看向追命,对于他这句话似有不满。 介绍谁?难道追命看不出来他们三个现在都略显拥挤了吗? 面对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的注视,追命哈哈一笑:“他很有意思,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看到姑娘家就脸红。” 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剑客、冷冰冰、绿眼。 花渐浓眨眨眼睛,顿时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中原一点红——有点像,不确定,再看看。 “……” 察觉到花渐浓的视线,中原一点红抬起眼,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情绪暗沉,似乎已经猜到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咳咳。” 这下咳嗽的人轮到花渐浓,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地挪开视线。随后,义正严词地婉拒追命:“我对小年轻没有意思。” “年轻?也是,四师弟才十八.九。”追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就要为花渐浓介绍人认识? “诶?” 追命摸着下巴,眼睛一亮,好像是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楚留香便探手过来:“喝酒。”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优雅潇洒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常。他只是将追命面前的酒杯重新斟满,仅凭两个字就打断追命接下来想说的话。 这个话题总算是掀了过去,追命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真的开个玩笑。 但他酒量也没那么差。 花渐若有所思,总觉得有人在隐瞒着他什么。 难道…… 青年双眸微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扫过中原一点红、楚留香,最后落在追命的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的,花渐浓的视线分明不算遮掩,但这三个人居然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哼。 花渐浓在心里冷哼一声,可别让他发现什么不对,不然,你们三个都别想跑! 青年挪开视线,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花圃。 今天上午他就拜托中原一点红帮自己把那些花种到花圃里,他挑花的时候可是特意做了颜色搭配。 上午种花的时候他倒是没出来看,现在一看,果然颜色很搭,特别好看。 花渐浓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审美很好。 突然,他目光一顿,视线落在那朵牡丹花上——雍容华贵的牡丹周围竖起一圈巴掌大的石板,刻意地将其与周围的花草隔开。 “……” 都不用开口问,他一看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花渐浓在心里无奈叹气,没想到楚留香都三十多的人了,居然还这么…… 青年想了半天,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酒过三巡,喝酒的那两个脸上毫无醉意,只是衣衫上沾了些许酒气。中原一点红出去买菜回来,五菜两汤。 除了清淡的之外还有下酒菜,考虑得十分妥当。 花渐浓眨眨眼睛,看着对方把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愧疚。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让青年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感觉意味着什么,心里不由得一颤,脸色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好了,吃饭。” 青年起身,匆匆往房间里走。 “阿浓?” “我不饿,想静静。” 第125章 人之常情 花渐浓手腕上擦伤好的时候,原随云便是蝙蝠公子且已经伏法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 其中有不少人觉得这是谣传,但有“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作证,又是经他手的案子,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相信。 一时间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个能够和花满楼其名的温润公子,暗地里却是这么一副人面兽心的存在。 无争山庄三百多年来的名声,一时之间皆因原随云变得臭名远扬。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不乏有权有势之人,竟一同找上无争山庄。 “据说原东园赔了不少钱出去。” 原本半坐在床上的花渐浓听到这句话立刻抬眼:“我也是受害者!” 他一听到和金钱相关就精神起来,胸口断掉的肋骨也不疼了,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 楚留香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好好好,待我一封信寄到无争山庄,定要为我们阿浓讨回公道。” 他这番话说得好像是在哄孩子,抬眼说罢又再次低下头来削苹果。 已经仲春,世面上的水果种类并不多。但,只要钱多,就没有买不到的。 花渐浓已经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只是偶尔出去晒晒太阳,给花圃里的花草浇浇水。 当时买的那盆小桃枝又开了几朵花,瘦小的身子蕴藏着大大的能量,青年每次看到后都要夸赞一句“好争气”。 对此,楚留香嗤之以鼻,觉得还是自己那盆牡丹最好看。 于花圃之中,简直就是最亮眼、最漂亮、最优雅的存在。 此时,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幼稚的盗帅一手拿着削好的苹果,一手拿着小刀。 他脚下堆着一口气削完没有断掉的苹果皮,这对于武功高强的楚香帅而言只是雕虫小技。 花渐浓之前就说过,自己并不喜欢吃苹果——当然,削好皮切好的另说。 就如现在,楚留香一块一块地削下来喂给他,动作自然,俨然一副无底线纵容的模样。 恐怕一些自认为溺爱孩子的父母都比不上楚留香,见之都要甘拜下风。 花渐浓身后还垫了个软枕,锦被盖在膝上,只需侧首就能吃到切好的苹果块。 还是个脆苹果,不仅削皮的时候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就连咀嚼时都可以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过,青年在吃了几块后就拜拜手:“够了。” 见状,剩下的大半个苹果都进了楚留香的肚子。他也不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的了,直接就咬。 略酸,果肉还有点硬,怪不阿浓只吃了几口。 楚留香擦擦手,随后看着坐在床上的青年:“还痛吗?” 按理来讲,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花渐浓除了前两天面色苍白之外,这几天的脸色看上去还不错。 “不痛……吧?” 听到楚留香的询问后,青年试探性地深吸一口气,随后脸色一变:“还是有点疼。” 他撇撇嘴,表情有些可怜。尤其是抬眸望向坐在床边的楚留香时,漂亮的眼睛水润,是他惯用的手段。 白衣男子眼眸略微一暗,但顾忌着他现在的身体,也没敢多做什么,只是伸手过去。 楚留香修长的手指拨开青年身上的衣领,带着茧的温热指腹便在对方胸口摸了摸。 “还好,恢复得不错。” 他放下心来,抽手时还在花渐浓的头顶摸了一下。 对方平日里打扮得精致,发髻和珠钗都不重样,每次摸头的时候都要警惕着,莫要将对方的发髻弄乱。 但因着这些天在家里躺着,花渐浓也就懒得化妆,长发也是随意披散在身后。 就连每天早起,都是楚留香亦或是中原一点红给他梳的头。 “中午想吃什么?” 花渐浓眨眨眼睛,想起这些天吃的饭,顿感头痛——倒不是因为难吃。 这两人不管是谁做饭,都会特意炖上一份排骨汤,美其名曰“吃什么不什么”。 一开始还好,但一连喝了三四天的排骨汤,搞得花渐浓现在一听到“排骨”两个字都愁眉苦脸。 “我不……” “这个不行。” 楚留香微微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青年想说什么,直接提前一步打断了他。 “切。” 花渐浓见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转过头去,不肯将视线落在楚留香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楚留香和之前一样,对他堪称百依百顺。但他却莫名感受到一种诡异,似乎在顺从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容置疑。 放到之前,花渐浓不想吃的东西,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都不会逼他。 但现在…… 楚留香偶尔会显露出些许的……强制? 具体表现为先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紧接着再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花渐浓轻咳一声,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真论起来,他肯定说不过楚留香,平常占据上风也只是这人刻意让着他。 见状,楚留香抬手,再次在花渐浓脑袋上拍了一下,力气不大,但蕴含的意思很明显——乖乖听话。 待楚留香走后,花渐浓这才抬手无奈扶额,觉得自己当真是陷入一种两难的境界。 算了算了,大不了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毕竟损失他们两个的心意,自己如此推辞,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花渐浓无能狂怒,但很快他就把自己哄好,掀开杯子下床后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阳光洒落房间,将旁边放了棋盘的软榻照得温馨不已。软榻上堆了许多东西,用过没叠起来的毛毯、翻了一半随手一丢的游记、还有落在上面的手串。 一副生活气息浓厚的样子,甚至棋盘上的棋还没下完。 青年站在桌子旁,把水喝完之后才走到软塌旁躺下来。 春日总会让人昏昏欲睡,尤其是今天的太阳十分灿烂,将窗前的竹丛打在软榻上,宛如一幅墨竹图。 花渐浓躺下,探手拉过推搡到一边的毛毯后盖在身上。 因着窗前竹子的遮挡,阳光都被分割成细碎的小块,他抬头向外望,金灿灿的光在竹叶间闪烁,星星似的。 青年脸上的表情平静,和平常相比都有些沉寂。 他在想事情,毫无疑问,想的正是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仔细算来,维持这种关系都已经大半年,他自己都快习惯了。 假如和刚开始时说的一样,花渐浓也不会这么纠结,肯定和之前一样坦然,哪怕再多几个,他也丝毫不在意。 可现在不一样了。 尽管青年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再潇洒无所谓下去。 “哎——” 花渐浓轻叹一声,扯过毛毯将自己整个人都给裹起来,犹如逃避现实的鸵鸟一般。 这让他怎么做决定? 情.人和爱人仅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含义确实是千差万别,宛如昙花和青松。 一个于夜间绽放,一刹的美丽让人心动不止,却不长久。 一个经霜傲雪,扎根原地,虽略显平淡,却经久不变。 花渐浓追逐惊心动魄,却不肯付诸真情。正如他当初和中原一点红说的那样,假如心只能交给一个人,那他决定交给自己。 爱自己,这样就不会被爱背叛。 “哎——” 在感情上看似游刃有余的花渐浓,真遇到感情问题时,简直比做数学难题还要束手无策。 他根本不懂得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要是刚开始时,他自然可以毫不留情地断掉。 但在一起这么久了,哪怕是假意都慢慢生出几分真心来。尤其是中原一点红从一开始都这么的……虔诚。 花渐浓思索许久,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 他身边就两个人,选择和一个断掉,那毫无疑问,为的就是另外一个。 除开这层暧.昧旖旎之外,他们还有着一层朋友的关系。只要花渐浓把那句话说出口,三人之间的平衡便会骤然倾斜。 他在面对这两个人时确实犹豫了,稍显软弱,可正因重视,才会如此瞻前顾后。 无论选择哪一个,另一方都会受到伤害。花渐浓深知,选择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对他来讲伤害并不大。 这两人的心意他都明白,之前一直在装糊涂。 阳光闪烁,将花渐浓白皙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却照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也照不清他对于未来的选择。 但很快,原本眼神还有些犹豫踟蹰的好花渐浓顿时想通什么,“唰”地一下就从软榻上坐起来。 “不对,不管怎么选都会因为一些原因遗憾。但,我自己不是最重要的吗?” 正如他当初选择和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成为情.人,为的就是让自己开心,怎么现在陷入迟疑困苦中的人是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俊秀清雅的青年坐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还未痊愈的伤顿时痛起来,将他的思绪再次拉回现实。 “阿浓?吃饭了。” 外面传来楚留香的声音,听到这句话,花渐浓这才赫然发觉,自己刚才居然想这件事情想了这么久。 “来了!” 他在惊讶之余还不忘回答楚留香,随后抬手摁了摁酸胀的眉心。 “哎,花渐浓啊花渐浓,人之常情!” 第126章 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饭桌上果不其然出现了那份熟悉的排骨汤,瞥见这一幕时,花渐浓不由得眉头紧皱,整个人都有些无奈。 尽管如此,他还是坐下,试图假装那份汤不存在。 等他把碗里的饭吃完,几乎是刚把饭咽下去,面前就被推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其实也补不了。” 青年忍了又忍,还是无奈开口,语气中满是抗拒。甚至他的无奈都不是立刻说出来的,而是没招之后的妥协。 “算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痛苦,楚留香有些于心不忍,便抬手将面前的汤端到自己的面前。 花渐浓说的他们都懂,大概是关心则乱。虽然青年经此一事没有受重伤,但那个样子还是影响到了他们。 看着楚留香将那碗汤一饮而尽,坐在一旁的花渐浓抬手扶额:“我出去走走。” 闻言,其余两人明显一顿,但都没有阻拦。 “我陪你。” 中原一点红已经起身收拾桌子,因此,陪花渐浓出去的任务便落在了楚留香身上。 “行吧。” 在这件事情上,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回到房间后收拾打扮。 坐在铜镜前,花渐浓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似乎有许多情绪翻涌,但最后都归于平静。 他简单化了个妆,拎起搭在一旁的鹅黄衣裙换上。站起来看了片刻,又拿起妆匣里的玉佩挂在腰间。 温暖的色彩将他略微苍白的脸都衬得气色好了些许,只是还带着几分病容。 “走吧。” 花渐浓推开房门走出去,楚留香正站在院中等他,依旧是一身白衣,手里多了一把折扇。 翩翩公子,一身简单至极的白衣都能穿出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轻挑中又夹杂着几分稳重。 “想去哪里?” 面对楚留香的询问,花渐浓只是耸了耸肩:“不知道,随便走走。” 这些天在家里待得他浑身酸软无力,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窝在家里不动弹的人,这么下去,花渐浓都要怀疑自己会长出蘑菇来。 两人并肩而行,楚留香身上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渐渐沾染在青年衣角。 “其实……” 刚走出听竹街,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渐浓便突然开口。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的楚留香瞥见后也跟着正经起来。 “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这样。” 妆容温婉明媚如向日葵的美人略微攒眉,思索片刻后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楚留香在听到这句话时也跟着皱起眉来,但不是针对花渐浓,只是在思索,对方口中的“这样”指的究竟是什么。 不喜欢这些天以来的过分紧张,还是对这么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花渐浓很少这么犹豫,若是换做其他人,只要感到些许的不舒服,他立刻就会说出来。 但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不一样,他们不仅是朋友,更多了一层情.人的身份。 虽然对待这种感情时,他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珍重,正因珍重,所以才会深思熟虑。 “你是最懂我的人。”花渐浓停下脚步,他此时正站在树荫下,有黑白的燕子自柳荫下优雅掠走,“所以……” “抱歉。” 楚留香很快就明白花渐浓说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于是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实在是太担心了,居然忽略了你的感受。” 白衣男子苦笑一声,他何曾遇见过这种情况,哪怕是好朋友受伤,他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没事。” 见楚留香如此认真,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的花渐浓一愣,连忙笑起来:“这么严肃做什么?” 他抬手在眼前人胸口点了点,笑容明媚。 试图将一只自由的鸟豢养在家里,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楚留香很明白这一点,也明白花渐浓为什么要和自己说——他们是一类人。 此时的青年就犹如之前的楚留香一样,不想安定下来,也不想受人拘束。 敢爱敢恨敢放手,这几乎是全天下浪子的共同之处。 “哎。” 楚留香抬眸,原本站在身侧的青年已经往前走了数步,他将心思收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街上热闹非常,春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花香。柳荫如盖,莺燕啁啾。两人再次并肩而行,鹅黄与洁白的衣角相互摩擦着。 “去茶馆坐会儿吧。” 花渐浓抬手摸着下巴,阳光这么好,找个茶馆坐着消磨时间也不错。 接下来总不能再遇到什么事情了吧?至少在洛阳这一两个月安然无恙,就这么平平淡淡下去。 他心里刚冒出来这个念头,很快就响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情况——基本上好的不准,一说坏事准来。 “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 耳边响起楚留香疑惑的声音,这时花渐浓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美人抬眸,在看向楚留香时先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在想,希望这段时间不要有麻烦出现。” 花渐浓撇撇嘴:“但我好像有点乌鸦嘴,每次说这种话都会很快遇到麻烦。” 闻言,楚留香不由得笑出声来。 身侧飞来一记眼刀,他轻咳一声,抬手摸着鼻子:“江湖上的麻烦很多,但哪有人会一直麻烦缠身?” 试图劝慰花渐浓的楚留香在说完这句话,眼前人的目光便不假思索地望过来,意思很明显——你不就是麻烦缠身? 对于这一点,楚留香实在是无力反驳。 “算了。”花渐浓见想不明白,干脆一股脑儿地抛在脑后,“反正有你们这两个高手在,就算是有麻烦找上门来也没事。” 话语间,充斥着对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的信任。 至于这次受伤,只是一个意外。原本是没事,但花渐浓在看到原随云时,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这才挨了一掌,不然,他有技能傍身,顶多手脚擦破一点皮而已,断不会到今天这幅模样。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近一家茶馆。刚进来,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客官喝点儿什么?” 跑堂的连忙迎上来,在看清楚这两人的长相后,眼中不由得浮现出惊艳。 男俊女美,身上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一壶普洱。” 两人往楼上去,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向窗外看,一大片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下散发出金色的波光。 花渐浓将窗户完全推开,随后看着湖面上飘着的游船。 “喜欢?” 将他脸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楚留香开口询问,都准备好过几天带面前的人去湖上坐船。 不过他话还未说出口,花渐浓就摇摇头:“没有,只是在看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一顿,随后顺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 游船已经靠岸停下,大半个身子藏匿在柳树后,只露出碧色的船头,而朱红色的栏杆在一片碧绿的衬托下很是明显。 岸边游人攒动,宛如将要出笼的小鸡,密密麻麻。而花渐浓看的那个人就在他们那里,准确地来讲,是刚好路过那里。 楚留香在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花渐浓看的人,对方十分得出众。 哪怕长街上那么多人,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骑在马上的那个少年。 对方明眸皓齿,骑上好的青骢马。看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公子,但身上多出一股江湖人的侠气。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花渐浓撑着下巴,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他看向这人也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那个人身上的少年气。 “哎,年轻真好。” 闻言,楚留香这才将目光落在花渐浓脸上:“阿浓不也很年轻?何必发此感慨?” 此时,跑堂的将茶端了上来,并几盘茶点。 一盘玫瑰绿豆糕、一盘荷花酥、一盘糯米豆沙丸子。 都是花渐浓爱吃的,并且都有一点噎,刚好可以配着茶吃。 “和你比当然年轻。”花渐浓故意道,抬手捏着一块玫瑰绿豆糕,弯眸一笑,“但我早就没有少年的意气了。” 实习工作一年后,他身上一股浓郁的社畜气息。和朋友聊天时,对方都感慨过许多次。 甚至和游戏好友聊天,对方在得知他刚毕业,不由得惊讶:“看你平常聊天,满满的社畜气息,还以为你工作很久了。” 哎,往事不必再提,一提就让人心中来气。 花渐浓咬着糕点,一抬眼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笑而不语的楚留香。 他的动作一顿,硬生生地将嘴里的绿豆糕咽下去:“看我做什么?” 微风自湖面擦过,带着花香从窗户溜进来。美人垂在鬓边的长发因风而起,一时之间迷了眼,只能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楚留香那张俊朗的脸。 “没什么,只是觉得阿浓对我……的年纪,似乎很在意。” 楚留香虽然在笑,但表情却是很苦恼,似乎真的在为这件事情深受其扰。 毕竟相比于其他人,自己的年龄的确有些大,别人这个岁数不仅当了爹,就连孩子都上了学堂。 原本只是开个坏笑的花渐浓瞳孔微缩,没想到楚留香还真的听了进去,尤其还露出这幅表情。 青年轻咳一声,上身微微前倾,低声道:“我是很在意。” 听到他这句,楚留香略微收敛起脸色的笑意。但对方话音刚落,又紧接着接了一句。 “但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成熟的男人。” 说罢,花渐浓便重新坐好,就这么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阳光明媚,照在他的脸上。 但楚留香觉得并不是因为阳光才显得如此光亮,而是光芒本就是从阿浓身上沁出来的,是对方本身就有的。 第127章 坦白心扉 花渐浓被楚留香盯着看,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啧。” 他不直说,只是抬手捏起一块茶点,紧接着就塞到楚留香嘴里。 凭借楚留香的身后,又岂能躲不开?但他没躲,任由花渐浓这么做。 “喝茶。” 青年挪开视线,看向窗外时,发现那位骑着马的少年停了下来。 他轻抬眉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就这么表情平淡地看着对方。 就在这时,对面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阿浓知道他是谁吗?” 闻言,花渐浓瞥了楚留香一眼。 “你认识?” 一个看起来只是有钱且长相好看的少年,难不成在江湖上很有名? 花渐浓沉思,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他对江湖的了解也就那些,除此之外,其他的并不清楚。 看清楚他脸上的疑惑,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我不认识他这个人。” 这句话很有意思,不认识人,那就是认识其他的,并由此得知这个人。 花渐浓双臂环抱,一言未发,但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见状,楚留香这才解释起来:“那个少年腰间佩戴的刀,我略有耳闻。” “刀?” 青年闻声看了过去,但离得有些远,他只能看到对方身上配了刀,至于刀是什么样子,看得并不清楚。 不过,就算看清楚了他也看不出来什么,毕竟各种刀剑在他眼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碧玉刀。” 茶香中,这三个字犹如一股清凉的薄荷,直接将花渐浓的思绪拉扯回来。 很巧,他还真听过这个。 中原大侠段飞熊的武器,而此人还是碧玉山庄的庄主。那把碧玉刀陪他在江湖上走过多年,不过现在,这把碧玉刀应该在他儿子手里。 “段玉?” “阿浓认识?” 花渐浓抬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借此掩藏自己眼中的神色:“中原豪侠,碧玉山庄。” 他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我也是中原人,岂会不知?” “我倒是忘了这个。” 楚留香摸着鼻子,毕竟他们很少谈及过去,这个过去指的是家人。犹如花渐浓,从未提过自己家住何处,家里父母可安好。 想到这里,白衣男子心中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花渐浓的眼神都有些柔和。 “段玉来洛阳做什么?” 花渐浓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到必须知道的程度。因此,说过这句话之后就转过头继续喝茶。 而楚留香却将这句话记在心里,略有所思。 段玉毕竟正少年,之前从未踏入江湖,而段飞熊家教甚严。这次居然会让家中独自出门?还是孤身一人。 和知道段玉武功不低的花渐浓不同,楚留香对其也只是听说过名号,并不知道他身手如何。 因此,在得知碧玉山庄的少庄主终于踏入江湖时,很难不去想接下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回神了。” 花渐浓抬手在楚留香眼前挥了挥,话中带笑:“和我出来还要发呆,莫不是对我厌倦了?” 他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楚留香哑然失笑:“我怎么会对阿浓厌倦?担心的人应该是我吧?” 眼看着话题要往下展开,最先挑起话题的人连忙止住话头:“喝得差不多了吧?走了。” 他说罢,立刻起身,俨然一副逃避的模样。 两人刚才也只是对视一眼,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花渐浓就是那么敏锐地察觉到楚留香想说什么。 白衣男子轻笑,直到花渐浓心里大概的想法。也正因如此,他愿意等,愿意等到对方彻底想清楚,下定决心那一天。 * 回去后,花渐浓一股脑儿钻进房间,像是在躲着谁似的。他刚进去没多久,楚留香才姗姗来迟。 在院子里的中原一点红刚看到青年模样匆匆地回来,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就进了房间。 心里的疑惑在看到从容不迫的楚留香时,中原一点红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黑衣青年微微颔首,将擦好的剑收起。他略微垂眸,将眼中大半的青绿遮住。 房间里,花渐浓愁眉,他并不想让自己一整天都在纠结这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把当时碎掉的玉镯拿了出来。 给自己找一件事情做,这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他挽起袖子,准备开始自己的修复大业。 镯子只是断裂成四段,倒不是很难。只是上一次做这些事情都已经好几年前,花渐浓刚开始信心满满,实则动手的时候就有些束手束脚。 他心情忐忑,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大不了就拿到铺子里去修嘛。现在自己动手也只是找个事情做,何必这么谨慎。 这个想法像是给花渐浓一个定海神针,脸上的担忧迟疑一扫而空。 日渐西垂,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这才把花渐浓从专注中拉回现实。 “看来手艺没有生疏嘛。” 青年抬起头,一边摇着酸胀的脖子,一边颇为得意地扬眉笑了笑。镯子只差把接口处稍微处理一下,明天就能彻底完成。 楚留香这段时间进他房间熟练得很,敲了敲门后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就推门进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坐在软榻上伏案的花渐浓:“怎么这么狼狈?” “没什么。”花渐浓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俨然一副疲惫模样,“有什么事?” 夕阳涌入,将他面前的白玉镯照得发亮。 楚留香瞥见后略有差异,没想到青年还会这种手艺:“你大半个下午缩在房间里,就是在做这个?” “嗯哼。” 见他注意到自己面前的东西,花渐浓直接在榻上站起来,得意洋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厉害。” 青年身上还穿着那件鹅黄色的衣裙,明媚如初,和此时的表情格外相衬。 楚留香忍着笑,可笑意还是从他眼睛里溜了出来:“阿浓好生厉害。” 他觉得眼前的花渐浓宛如讨要奖励的小孩儿,格外可爱。 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可爱,偶尔说说还行。 “吃饭了。” 果然,只有饭点的时候,他们两个才会来敲自己的房门。 花渐浓点点头,洗过手后便和楚留香一起追了出去。外面,中原一点红将饭菜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听到动静后,黑衣青年抬起头。他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沉默寡言,仿佛没有人和他说话,自己就能这么呆坐一整天似的。 那双青色的眼眸背着光,以至于那抹青色显得有些暗沉,浓翠欲滴。 花渐浓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等他再次抬眼望过去时,中原一点红早已收回视线。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虽然坐在一起,但各怀心思。一股诡异的寂静开始在他们中间弥漫,院子里那颗大树上的鸟叫倒成了唯一的动静。 饭后,楚留香挽起袖子收拾碗筷。 今天的晚饭是中原一点红做的,他自觉洗碗。但他一走,还留在原地的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之间更显沉默。 怎么回事? 青年有些疑惑,他侧目看向身侧的中原一点红。 此时夜色降临,天地间最后的阳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昏暗的光线下,中原一点红苍白的脸十分显眼。 尤其是那双青色的眼睛,仿佛一块白玉上嵌了两颗翡翠珠。 两人四目相对,平常一直是进攻模样的花渐浓率先躲开:“我先……” 可他话还未说完,中原一点红便开口打断,随即沉默片刻,说道:“阿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听到他这句话,花渐浓心里猛地一跳,觉得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有预感,中原一点红知道了。 “好。”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后退的地步了。 花渐浓在心中叹气,突然有些感慨。之前他想要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的时候,对方宛如锯了嘴的葫芦。 而现在他还想逃避几天的时候,对方又鼓起了勇气。 两人起身,一漆黑一鹅黄,两道对比明显的背影渐渐走出月洞门。分明是并肩而行,可两人之间宛如有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硬生生地把他们给分割开。 出了月洞门,便是一进的院子,假山流水,榕树下,还摆了一把摇椅。 楚留香和花渐浓平常没事的时候就会在这里躺着,微风虚虚,流水淙淙,很是雅致。 此时,鹅黄衣裙的美人正站在榕树下,树荫将他身上明亮的颜色盖了一层阴影。 尽管如此,花渐浓依旧耀眼夺目。 “有什么话?”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花渐浓,他本就因为这件事情深受其扰。如今开口,俨然一副死到临头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青年这幅模样清清楚楚地落入中原一点红眼中,黑衣剑客眉眼柔和下来,仔细看,他眼中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楚留香吗?” 中原一点红杀人时一击毙命,就连谈心时,居然都这么一针见血。 “我……” 奇怪的是,花渐浓并没有肯定地回答,而是面露迟疑,似乎也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如何。 但这已经足够了。 中原一点红抬手,动作近乎温柔地在花渐浓头顶摸了一下。 还好今天青年发髻上的点缀不多,仅有一根缀着铃铛的同色发带。以至于他探手过去时,摸到的是花渐浓柔顺的乌发。 黑衣青年居然没有丝毫埋怨,这让花渐浓有些怔楞,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中原一点红。 依旧是苍白的脸、幽绿的眸。时经大半年,那柄人形杀人剑身上多了许多人情味儿。 有些人偏要明月高悬独照我,但中原一点红觉得,明月就该高高挂在天上。 皎洁、明亮,仅此就够了。 第128章 不告而别 中原一点红此时的目光比月光还要朦胧,花渐浓瞥见之后,心中顿时一跳。 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抬手打断:“阿浓,不必自责。” 黑衣青年松开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花渐浓身上的温度。 “当初说好的,你并不亏欠于我。”中原一点红垂眸,看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回忆之前,“分明是我,一开始就逼迫着你接受。” 榕树下,夜色中,两人相对而立。有风吹过,将花渐浓身后垂着的发带吹起,柔柔地擦过中原一点红的脸颊。 轻柔,带着淡淡的暖香,仿佛花渐浓的手轻抚而过。 “并非是在一起才证明爱过。” 中原一点红说罢,倏地笑了笑。他很少露出笑容,以至于每一次都十分夺目,宛如金黄的阳光落在冰面上。 他接下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反驳着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他于阿浓,似乎并未相爱过。 “好了。” 黑衣青年难得说这些话,说出这些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 “夜里寒,回去吧。” 他并不想花渐浓因为他而难过自责,这不是他想要的。就如同当初在终南山下说的那样,他要为了花渐浓而存在。 只要对方幸福,中原一点红就心满意足了。 夜风带着些许寒意,花渐浓根本想不到中原一点红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怔楞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浓。” 就在花渐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他便落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中原一点红此人看似冰冷,怀里却是温暖的。抬手将人环在怀中,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夜风阻挡在外。 “我明白。” 许久之后,花渐浓才开口。 一向雷厉风行的人显露出踟蹰来,总会让旁观的人担忧不已。同时,中原一点红也知道,正因在乎,才会犹豫。 这就足够了。 哪怕今日阿浓选择的人是他,他或许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能给对方一个安稳的未来? 自己手上沾血,是一个注定要活在腥风血雨中的人。 阿浓明媚温柔,是一个注定要活在鲜花和爱中的人。 “真的要回去了。” 中原一点红低声道,温情在此时渐渐收敛。他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淡,只是他的怀抱并非如此。 依依不舍,格外缠.绵。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松开了胳膊。 柔软和暖香一并从他怀里消失,只残留些许。 花渐浓抬手将发带重新拨回身后,在听到中原一点红这句话后也点点头。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一同回去。只不过和出来时,周身的氛围有了些许的改变。 收拾完的楚留香一抬眼便看到他们两个穿过月洞门走了回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不过这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他不免在心底轻叹一声。 “厨房烧着热水。” 楚留香神情正常,仿佛不知道这两个刚才交谈了什么一般。 “好。” 花渐浓缓缓点头,随后意识到什么,转身匆匆跑进房间。屋子里传出一阵翻找声,约摸片刻,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喏。” 青年走到中原一点红面前,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 瞥见他掌心中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后,中原一点红瞳孔微缩,幽绿色的眼眸忍不住抬起看着面前的人。 花渐浓:“本来是想着过几天再送给你的,还差最后一次刷漆,不过现在也不错。” 青年白里透粉的掌心中正是一个剑穗,一颗碧色的圆珠下是猩红的流苏,两种颜色对比强烈,十分抓睛。 并且,中原一点红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那颗碧色的圆珠并非普通的珠子。 而是一颗打磨光滑的大漆木珠,表面还专门嵌了螺钿,若是有光落在上面,定会耀眼夺目。 中原一点红抬手接过花渐浓掌心的剑穗,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迸发。 但他们都知道,太迟了。 花渐浓收回手,神情淡定地转身回到房间。软榻矮几的桌面上堆了不少东西,看上去很是凌乱。 青年拿起那只修好的玉镯,定睛看了片刻。很难描述他眼中的情绪,犹如大雨倾盆前的云层翻涌。 片刻后,花渐浓将镯子重新戴回手腕。随后又挽起袖子将矮几上的东西简单收拾起来。 “咔哒”一声,似乎有东西从软榻上掉下来。 他下意识地垂头看去,落在地上的只是一块绿檀木料。 前些天做剑穗的时候特意买的,上好的绿檀,颜色很漂亮,又几分神似中原一点红那双幽绿色的眼睛。 待上完漆后,颜色更亮,更像。 “哎。” 花渐浓这个段时间简直是有叹不完的气,眉眼间也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阿浓何故叹息?” 声音并非是从身后传来,而是面前。 青年抬眼,原本敞开的窗户外正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落拓潇洒,配上那张俊朗的脸,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楚留香侧身而立,手肘抵在窗台上,抬眸笑吟吟地看着站在屋内的花渐浓。 “你什么毛病?” 瞥见他之后,花渐浓脸上的情绪顿时收敛起来:“有门不走……”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原本站在窗外的白衣男子便翻身而出。 靠窗放着的是那张软榻,但楚留香并没有跳落在榻上,而且身影轻盈地落在花渐浓身侧。 “……” 青年就这么亲眼看着,随后轻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难道阿浓不愿意我?”楚留香叹息一声,“让我好生伤心。” 花渐浓咬紧牙关,似乎是忍耐许久。终于,他抬手在楚留香脸上轻拍一下。 力度不大,与其说是“拍”,倒不如说是“抚摸”。 而楚留香似乎早就预料到花渐浓会这么做,并没有躲开,也没有伸手阻拦,只是任由对方抚过他的脸颊。 瞥见他的表情,花渐浓猛地收回手,冷眼相向。 不知道的看到青年这幅模样,还以为楚留香得罪了他,实则不然。 正如花渐浓白天说的那样,楚留香堪称最了解他的人。因此,他早就知道花渐浓会做什么。 “我来收拾吧。” 白衣男子抬手,动作轻柔地将花渐浓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水烧好了。” “哦。” 见状,花渐浓也不和他推辞,直接就将身后的摊子丢给楚留香。 他一边解开发髻,一边往外走。不过,刚走到门口,他就回头隔着半拢的帷幔看了楚留香一眼。 对方正站在榻前,可是并没有收拾矮几,而是盯着手里那块紫檀木看。 有一层帷幔遮挡,楚留香又是侧身而立,以至于花渐浓根本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开门关门声响起,还留在房间里的楚留香总算回过神来,抬手将花渐浓房间收拾粼粼一下。 * 深夜,花渐浓侧卧在床,被子只是盖到腹部,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熟睡。 今晚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舒缓的呼吸声在内室很明显,不知何时,床前猛地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张苍白的脸在暗色中明显几分。 那双不似常人的眼眸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不是中原一点红又是谁? 只不过,他现在的打扮并不像准备休息,反倒是犹如出远门一般。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刻,中原一点红居然要出门? 床上正熟睡的花渐浓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有人站在自己床头。 一来他对楚留香已经中原一点红很信任,有他们两个在,就算有歹人闯进来,第一时间就被他们两个解决。 二来无论是楚留香还是中原一点红,经常出入自己房间,双方的气息早已熟悉。 因此,花渐浓睡梦中嗅到熟悉的气息,潜意识里知道这人是可信的。 阿浓…… 中原一点红酒这么垂眸看着侧卧而眠的青年,无声喊道。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但等天光微亮,花渐浓起床时,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人在。 香炉里的熏香燃尽,用来隔开内室和外间的珠帘和纱幔都放下来,此时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 一时间纱幔轻舞,珠帘脆响。 此时,坐起来回神的花渐浓也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下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衣柜前。 不过,还没等花渐浓想到今天到底要穿什么衣服,楚留香便直接推门进来。 此人虽然平时在他面前偶尔轻挑,但绝不会直接推门进来。 “阿浓。” 本就觉得疑惑的花渐浓在听到楚留香严肃且无奈的语气,顿时明白过来。 “怎么了?” 青年转过身,衣服也不挑了。 楚留香原本复杂的心情在看到花渐浓这幅一无所知的样子,顿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非要伤心遗憾才算解决吗? 原本看到楚留香严肃态度就认真起来的花渐浓等了片刻,没曾想楚留香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踟蹰不已,仿佛接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青年长发披散,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在别人眼中都算的上衣冠不整。 花渐浓打量着楚留香,正如楚留香了解他一般,他何尝不了解楚留香? 原本表情沉静的青年立刻越过楚留香往外走,步履匆匆,甚至连衣服都没穿。 花渐浓顾不上身后的楚留香,直接冲到中原一点红房间。 他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得很,阳光洒入,飞扬的灰尘都清晰可见。但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呵。” 容貌清隽的美人冷笑一声,目光第一时间锁定放在桌上的信纸。 他大跨步向前,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又压抑着怒气,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花渐浓甚至都不用拿起信看——桌面上的信纸只有两个字:勿念。 “中原一点红!” 落后他一步的楚留香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就听到他这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白衣男子脚步明显一顿,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走到难掩怒气的花渐浓身边,垂眸一看。 红兄啊红兄,你还真是嫌阿浓不够难过。 楚留香在看到中原一点红留下来的纸条后无奈扶额,没想到昨晚难得吐露心声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 今早起来时,他意外没有看到早起练剑的中原一点红。原以为对方是出门买早饭,但在经过对方房间时,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空无一人。 这种古怪的感觉在到厨房后更加明显——中原一点红练完剑要沐浴,可厨房里并没有烧过水的样子。 出于对中原一点红的了解,楚留香隐约猜到什么。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只留下两个字。 白衣男子不语,颇为担心地看向身侧脸都红了的花渐浓。 “或许是……” “不必说了。” 花渐浓转身离开:“他想走就走,与我何干!” 楚留香面露无奈,尽管青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那也知道对方是在说气话。 哎,要不他去把中原一点红抓回来? 第129章 开解高手楚某 楚留香当然没有追上去把中原一点红绑回来,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觉得自己最近怎么经常劝架? 他走到院子里,侧耳听了听花渐浓房中的动静,发现对方只是在穿衣梳妆,这才放下心来——但没完全放下。 现在做饭已经来不及了,楚留香走到花渐浓门口,抬手敲了三下门:“阿浓,我出去买点早饭。” “嗯。” 房间内,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声音后也没有意外。他坐在铜镜前,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在心里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大字。 越想越来气,可他心里又清晰地清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中原一点红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专属于他的物件。 对方想走,他也没什么立场去归罪别人。 铜镜中,素面朝天的青年缓缓闭上眼睛,随后深吸一口气。待他再次睁眼,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烦躁已经褪.去。 等楚留香回来后,花渐浓就已经坐在院子中,身上的青衫单薄,将白皙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透亮。 走过来时,白衣男子还特意观察一番青年的神情。随后了然,落座后率先倒了一杯水。 “买了粥和包子。”楚留香把倒好的水递到花渐浓面前,“先吃一点吧。” 他态度和平常一样,这让刚平复下来心情的花渐浓有些诧异。 难道中原一点红的离开,对于楚留香来讲不算什么吗? “阿浓是觉得我现在的反应太平淡?” 毫无疑问,楚留香轻而易举地看出花渐浓此时心中所想。 而被看穿心思的美人明显有些气恼,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都紧紧地握着。 “难道你是觉得我……” 花渐浓想为自己辩解,他话说出一半,在看到楚留香的表情时才停下:“你说。” 看着身侧的人,楚留香没有指责,只是抬手将对方肩膀落下的一片树叶拿掉。 “阿浓觉得中原一点红不该走?” 面对这个询问,一直对此有些气愤的花渐浓顿时哑口无声,只能无言看着楚留香。 “当初红兄一直陪着你,那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心甘情愿。”楚留香语气缓和,用词委婉,就连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安慰,“可现在不一样了。” 淡淡的郁金花香因风拂面,花渐浓嗅到这股熟悉的气味,原本烦躁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诚然,如楚留香说的那样。当时中原一点红跟着花渐浓是因为两人之间是情.人,并且青年没有确定的爱人。 可他现在隐隐猜到自己的心思,双方没有爱人的情况下,这纯凭个人。但无论是中原一点红还是花渐浓,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虽然青年在处理感情的时候有些轻挑,甚至全凭感觉。可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时,第一时间就在考虑如何断掉那些——在世人眼中不健全的关系。 江湖上风.流成性的美人不少,鄙夷的人还是占少数,大部分都只是谈论其风.流韵事。 比如之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留香。一些说书人在谈及他时,除了那些半真半假的英雄事迹,便只剩下桃色韵事。 无论是石观音还是云梦仙子,江湖人提及她们,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她们的武功。 因此,楚留香并不担心花渐浓会因为之前同时和他以及中原一点红之间迟疑自责。 和情场高手相比,青年在处理感情时略显青涩,认为分开还能接着在一起成为朋友。 这种情况有,但别人是心中没有了爱。 花渐浓敢肯定中原一点红心里没有爱吗?不仅断开情.人的身份,还要继续和对方做朋友,这太过残忍。 成人之间,这就已经足够了。 楚留香并没有说很多,只是轻描淡写又认真地点了几分。没有其他年长男性的说教,没有指责,没有埋怨。 这是花渐浓最能接受的聊天方式,不得不说,在这个方面,楚留香确实是比他懂得多,就连处理感情的方法都很体面。 日光挪移,带着春天的暖意。 青色衣裙的美人低垂眼眉,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着。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好。 见状,楚留香略微放心下来,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力度不大,足以将陷入自己思绪的青年唤回现实。 “快点吃,一会儿就凉了。” 安抚好这个楚留香起身,抬手摸了一下鼻子,随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 北邙,一道黑衣身影正在坐在一条小河边。肩宽腿长,腰间佩剑。通体乌黑的长剑在剑柄上坠着一个鲜红的剑穗。 突然,弯腰洗手的黑衣人一顿,随后直起腰来。 “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不告而别,自然要来讨个说法。” 此人正是楚留香,查到中原一点红的去处并不简单。饶是他,也废了不少功夫。 午后的阳光温暖,早上的那股淡淡的寒意早已消失…… 两人一黑一白,一个半蹲在阳光下小溪旁,一个立在古道旁树荫下。 “我继续留在那里,不过是徒增烦恼。” 中原一点红起身,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水渍。对于楚留香的询问,他也只是扯着嘴角自嘲一笑。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心中所想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他并不想让花渐浓知道这些,不然对方又要觉得亏欠自己。 “红兄啊,你还真不会……” 楚留香在听到中原一点红这番话后,无奈摇头。听语气,还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 “你哪怕说什么,都比留下两个字好。” 白衣男子语气柔和,并不因为两人是情敌而冷嘲热讽:“而且昨晚刚把话说开,今天就不告而别。” 说罢,楚留香略微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五官深邃的俊脸在树荫下晦暗不明,竟无端显露出几分冷酷。 中原一点红挪开视线,经楚留香这么一说,他也觉出几分不妥。 可他已经离开,总不能再回去。 而且,阿浓已经动心,他再回去岂不是让他们三个都不好受? “你昨晚和阿浓说时那么善解人意,怎么现在又如同榆木脑袋?” 楚留香跨步向前,三两步就走到中原一点红面前。 流水淙淙,宛如一首琴曲。但在黑衣剑客耳中听来,更像是花渐浓开怀的笑声。 树影婆娑,两人相对而立,同样的俊朗,同样的体量修长,只是一冷一热。 “我此次前来并非是要劝你回去。” 楚留香说道:“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告别。”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宽大的衣袖飞扬,身上那股熟悉的郁金花香似乎还残留在面前。 “告别……” 留在原地的中原一点红攒眉,仿佛不懂楚留香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洛阳城内,听竹街。 初来时的三人变成两人,原先平静的小院也仿佛被愁云笼罩。就连花圃里种的花草都隐隐有了枯萎的架势。 唯有那株让楚留香刻意隔开的牡丹还在盛开,一开始只是开了一朵,但几天过去,其余的花苞居然一同炸开。 楚留香回来时,花渐浓正在给花浇水。 “见到了?” 美人听到脚步声后就直接询问,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 花渐浓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他了解楚留香,也了解中原一点红。因此,看到楚留香一个人回来,也并不觉得奇怪。 “嗯。” 白衣男子走到他身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再浇就淹死了。” 说罢,便轻而易举地把水壶从花渐浓手中夺过:“时间不早了,想吃什么?” “已经做好了。” 花渐浓也任由他把水壶夺走,拍了拍手,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笑意:“洗手吃饭。” 说罢,他便走到厨房里把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青年挽起衣袖,身形窈窕。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头也不抬地指使楚留香把院子里的灯笼点上。 虽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但院子里也只是能看清楚大概。 花渐浓最近不喜欢黑暗,每到夜里,总要把房间里的蜡烛都点上,直到他睡着后,蜡烛要么燃烧殆尽,要么被楚留香抑或是中原一点红特意熄灭。 闻言,楚留香收回自己的视线,顺从地将灯笼点亮。 顿时,温暖的光线将眼前的一切照亮。 花渐浓已经坐下,光亮起的瞬间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慢慢走来的出现了。 他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从前一样。 可在楚留香眼里,眼前的一幕温馨至极。 石桌上摆着家常菜,心上人坐在一旁,正侧身回望。深青色的衣裙为他平添几分清冷,可周围的环境又让他流露出几分温馨。 “嗯?” 花渐浓疑惑出声,觉得楚留香有些怪怪的。 “没什么。” 白衣男子回过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落座。 这是第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饭,一时之间,无论是花渐浓还是楚留香,都有些许的不习惯。 两人低头吃饭,吃到一般,花渐浓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动作一停。 “怎么了?” 楚留香察觉到异常,也跟着放下筷子。 “没事。” 奇怪的是,青年居然摆摆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对劲,十分得不对劲。 楚留香若有所思,心里疑惑不已,但还是收回视线。 第130章 只能爱我一个 饭后,花渐浓起身在院子里踱步。而楚留香则是去厨房收拾碗筷。 灯光的昏暗为小院蒙上一层朦胧的美感,青色衣裙的美人就站在花圃旁,略微垂首看着那株开得正盛的牡丹花。 嫣紫色的牡丹花与美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手指更白,花更浓。 两个人的碗筷很好收拾,不过片刻,楚留香便擦着手上的水渍从厨房出来。 “站在外面做什么?” 白衣男子走到他面前,抬手将他被风吹开的外衫拢紧,动作自然,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你猜。” 花渐浓明显是在敷衍,但楚留香听到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随后收回手。 “我猜阿浓是在等我。” 楚留香如此说道,话语带笑。这么说还不止,他还特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深情地盯着眼前人。 “哼。” 花渐浓抬眸,直接撞入楚留香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为他们增添一份暧.昧,两人对于对方心里的感情心知肚明,却都不开口点破。 就这么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继续着之前情.人的关系。 楚留香不着急,准确地来讲,自从隐约猜到花渐浓心思后,他就不急了。 不管怎么看,最终留在阿浓身边的人都是自己。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又何必紧张急迫? 万一着急之后,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人再吓回去,那自己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色蔓延,寒意伴随着楚留香身上那股淡淡的郁金花香,一并往花渐浓身上贴。 率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白衣男子,他轻笑一声,随后直起腰:“回房间吧。” 这句话像是在为刚才古怪的气氛按下暂停键,花渐浓听到之后微微一笑,其余什么都没说。 青年转身往房间走,他一动,身侧的人也跟着走。 两道轻重不同的脚步声响起,花渐浓走到门口,却没有抬手开门,只是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的人。 “你不回自己房间,跟着我做什么?” 楚留香上前一步,长臂一伸。 见状,花渐浓下意识地上前。但,这只胳膊并没有把自己揽在怀里,而是稍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误会楚留香的美人顿觉尴尬。他轻咳一声,准备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转身。 突然,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温热干燥,犹如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似的。 还没等花渐浓反应过来,自己眼前便猛地一白。 结实有力的胳膊环在腰间,浓郁的成熟气息扑面而来。两人隔着单薄的春衫,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花渐浓更是能够感受到楚留香这层白衣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你……” “阿浓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这么做?” 他们两个就这么站在门口,一侧是亮着灯笼的小院,一侧是未点灯昏暗的房间。 花渐浓被点中心思,刚才极力掩饰的尴尬再次涌上心头。可他又不想让楚留香看出来,只好奋力将人推开。 “没有。” 他死鸭子嘴硬,抬脚走入黑暗中。 见状,他身后风.流倜傥的白衣盗帅只是轻挑眉梢,闲庭信步地跟在他身后。 一点微光将软榻周围点亮,摇曳的烛光下,美人白皙的脸颊都带着淡淡的粉红。 楚留香探手过来,粗糙的指腹抚摸着花渐浓的侧脸。 “干什么动手动脚?” 吹灭火折子的花渐浓攒眉,觉得楚留香今天也有些古怪。 但面对他的疑惑,楚留香并没有回答,而是抬手一把抱住他。 衣物摩挲声响起,紧接着,两个就一同倒在榻上。 “阿浓。” 深情又沙哑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着耳畔响起,让本就觉得楚留香声音醇厚好听的花渐浓浑身一抖。 他这一反应并没有逃过楚留香的眼睛,因此,这人更加变本加厉地将薄唇贴在他的耳垂上。 唇是温热的,耳垂确实凉的。 相贴的同时,花渐浓再次抖了抖。 这么久以来的相处证明,在这种挑拨上,他还是不如情场高手楚留香。 “嘶——” 原本正在耳鬓厮磨的花渐浓突然轻嘶出声,紧接着就抬起胳膊往身上人肩膀打了一拳。 “你属狗吗?怎么每次都要往这边咬?” 他这句话说得多少带着些真情实感,一边控诉,还一边侧过脸将耳后的咬痕呈现在楚留香面前。 对此,罪魁祸首只解释了一句话:“情难自已。” 话音刚落,他就再次欺身压下。 榻上还放着矮几,这时就显得有些碍事。 楚留香一边垂首轻吻着花渐浓,一手抬起矮几立在墙边。随后,收回手搭在对方纤细的腰上。 “我看阿浓的伤好得差不多。” 寻常人骨折要好生养伤一两个月,但花渐浓却好得很快。不仅是因为用的药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伤药,或许还以为年轻身体好。 只要动作幅度不大,胸口还没长好的伤口就不会太痛。 因此,接下来对于花渐浓来讲,折磨似乎占比更多。半散在身后的乌发被细汗打湿,几缕站在光滑的背上,宛如披上一层微透的黑纱。 “混蛋。” 妆容微花的美人咬紧牙关,一句又一句地骂着。但他素质挺好,与其说这是在骂,倒不如说是在调.情。 走南闯北多年的楚留香不知道听过多少脏话,因此,花渐浓这些“混蛋”“流.氓”之类的,于他而言只是调.情。 宽大的手掌一手掌握着青年的腰,另一只手却是抬起,轻轻地抚摸着青年的伤处。 “我看阿浓的伤再过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坐起身来,甚至都不用手撑着,仅凭腰腹力量起身。 倒是苦了花渐浓,染了粉红蔻丹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抓向楚留香。 张牙舞爪的,还真如一只桀骜不驯的野猫 这一点小小的痛并不会打断楚留香的兴致,反倒是让他更加兴奋。 “阿浓。” 就在花渐浓犹如拉紧的弓弦时,某人的恶趣味陡然上升。 他揽着对方,平日里带笑的双眼略微暗沉,刻意引导着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 “楚留香!” 花渐浓手指更用力,恐怕已经将对方的肩膀掐出血来。他抬眸,失神的双眼总算是聚焦起来。 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可怜,看得人不由得想要再多欺负一些。 “我在。” 男人轻笑,略微卷曲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宛如牢笼一般将身下的青年困在怀抱里。 “你说,只有我一个。” 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哪怕强行忍着自己的冲动,也要在此刻故意逼迫。 听到这句话,花渐浓咬紧牙关:“你这燕国地图还挺短。” 话音刚落,他闷哼一声,再坚硬如铁的意志也要被撞碎。更何况楚留香很能忍,事已至此,就差临门一脚。 青年泪眼婆娑,只能顺从着楚留香的话重复:“我只有你一个。” 话音刚落,疾风骤雨袭来,将漂泊在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击打得左摇右晃。 春夜微寒,可软榻上却是一副湿热。犹如周围的空气都被蒸煮,多待一刻钟就要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还有……楚留香最好。” “你别得寸进尺!” “嗯哼?” “楚留香……最好。” 这一晚,风.流浪子楚留香简直把他的恶趣味展现得淋漓尽致。白天,他可以善解人意地开解花渐浓以及中原一点红,但此刻,身为男人的独占欲占据上风。 没有人愿意心上人心里还念着别人,楚留香可以在之前和中原一点红共处,但现在不可以。 他们是朋友,但不能再成为情.人。 昏暗的烛光摇曳,楚留香堪称虎背蜂腰,结实有力的肌肉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两人身上都出了汗,尤其是花渐浓。 他一把推开楚留香,身体还在细细地颤抖,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激烈中走出来。 “之前从未发现你这么小气。” 已经起身披上外衫的男人听到这句指控,其余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今时非同往日”,便出门去烧水。 软榻上,盖了层薄毯的花渐浓闭着眼睛。 虽然困意浓重,但他还是强撑着不睡。他在想一件事情,一件刚才的事情。 那些保证的话尽管是被引导着说出来,但不得不说,其中夹杂着三分真情。 不然,花渐浓不愿意的话,饶是楚留香立刻抽身,他也不会重复那些堪称羞耻的话。 什么“这辈子只爱楚留香一个人”“发誓绝不对其他人动心”诸如此类的话。 青年侧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吻痕。暧.昧异常,但偏偏,脸上的表情又格外得冷静。 花渐浓眼中的情绪很明显,几乎不加掩饰。也不知道是想得太入神,还是故意露出这幅模样。 以至于楚留香拎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妆容已经花掉,但不减风情的美人正面露哀愁。 “阿浓?” 一声轻唤,昏暗烛光下,眉眼间尚带着慵懒的青年侧目而来:“嗯?” “我还以为你睡了。” 楚留香轻声道,毕竟每次事后,花渐浓无一例外都是昏睡过去。这次倒是稀奇,居然还清醒着。 见状,他走到屏风后加水,收拾妥当后才出来喊躺在榻上的青年。 哪知他前脚刚惊讶于花渐浓尚清醒,加个水出来后,对方便睡着了。 花渐浓保持着刚才侧卧的姿势,薄毯随意地搭在身上,腿和上半身裸露在外。 他不免放轻自己的脚步,走到软榻边抬手就把人抱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楚留香早已熟练,动静不大。而花渐浓中途醒了一次,瞥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擦头发的楚留香之后就继续睡觉。 * 接连几天,花渐浓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懒散,似乎对于中原一点红的离开已经习惯。 微风吹过,高大的榕树哗哗作响,有几片树叶因风飘落。而树荫下的躺椅上,面色红润的美人正闭目小憩。 躺椅旁还放着高脚窄几,上面摆了茶点和杯盏。 花渐浓掀起眼皮,把落在身上的落叶取下,侧首抬眸看着走到身边的白衣男子。 “回来的时候见有老人家卖桃,尝尝?” 闻言,花渐浓视线落在楚留香手里拎着的桃子上。并不是常见的粉桃,而是那种一看就是自家种的青桃,小小的一个,顶端带着几分粉。 “咦?”青年倒是来了兴致,“好久没见到这种桃子了。” 花渐浓坐起身,控制着想要向后倒的躺椅。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对楚留香手里买的桃子很感兴趣。距离上次吃到这种桃,还是小时候,邻居家种了一颗桃树,结出来的桃就是这个样子。 青年从对方手中拿出来一颗桃,然后笑吟吟地询问:“你说,我那颗桃树会不会结果?” “……”楚留香一愣,“桃树?你那是桃树?” 一根还没指头粗的桃枝,开花就已经不容易了,还想着结果? 当然,楚留香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生怕挨上花渐浓一拳。于是,他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结果也要不少养分,你那棵桃……树,还小呢,你忍心吗?” “说的也是。” 花渐浓听罢,十分认同,把手上的桃子用茶壶里的水简单冲了一下就往嘴里塞。 很脆,还是个脆桃儿。 “怎么样?” “还挺甜。”青年就这么坐在榕树下,长发并没有挽成发髻,而是低束在脑后,“你喜欢脆桃软桃?” 花渐浓抬起头,询问道,似乎对楚留香的喜好保持着一种好奇。 见他问起自己的喜好,楚留香嘴角微微上扬,却故意压着:“我都喜欢。” 说罢,他大手圈住花渐浓的手腕,同时弯下腰来。 “咔嚓。” 花渐浓手上咬了一口的桃子落入楚留香口中,这人分明是故意的,不换个地方咬,非要挨着青年吃过的地方。 “幼稚。” 手里的桃子本来就不大,两三口下去就只剩桃核。 花渐浓抬眸,轻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楚留香,随后一把扯着对方的衣领,随后把手里剩下的桃子塞到对方嘴里。 “阿浓还说我幼稚。”楚留香轻笑,“你也不枉多让。” 话音刚落,白衣男子便拎着其余的桃子往内院走,高大的背影在阳光下充斥着极强的魅力。 而花渐浓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笑意,和刚才的故作冷脸毫不相干。 笑着笑着,青年便想到什么,不由得眉头一皱,沉思下来。 他才不想主动开口……但楚留香明明已经猜出来,为什么不说?难道是想继续维持情人关系?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30-136 第131章 三万两,杀谁? 深夜,花渐浓面朝墙壁睡着,而他腰间正横着一条修长有力的胳膊。 自从中原一点红走后,楚留香仿佛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几乎每晚都要留宿在花渐浓房间。 两人身上的气息逐渐交融,具体表现在花渐浓身上那股暖香渐渐变淡,被一股郁金花香所取代。 楚留香在外一直是和衣而眠,但现在,这里也算是家。并且花渐浓一向不允许有人穿着外衫躺在自己床上,此时,两个只着单薄中衣相拥而眠。 突然,手掌轻轻拍着花渐浓背部的男人睁开双眼。 身侧的人正睡得安稳,丝毫没察觉到揽在腰间的胳膊抽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消失。 院外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撒满庭院,宛如镀了一层银粉。月色下,一道黑影飞速地从长街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入庭院。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黑衣人握紧手里的长刀,环顾四周,很快就锁定了有呼吸声音的房间。 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抬脚向前迈了一步,随后便浑身一冷。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出于警觉,黑衣人连忙侧身躲过身后伸过来的手。 “阁下深夜拜访,着实不会挑时间。” 楚留香一身白衣干净优雅,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眼前的黑衣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似的。 “你!” 黑衣人没想到此人居然还没睡,一时之间眼中浮现出诧异。随后,他见眼前人气息温和,没有什么杀意,便面露凶色。 “哼,就先送你上路。” 话音刚落,他双手握刀,奋力劈向眼前人。 白衣男子就站在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他若是再失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黑衣人信心满满,已经做好了杀死这个再进房间解决目标的准备。 但,他一刀劈下去,居然没有血溅三尺。 原本站在身边的白衣男子只是脚下一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要知道,黑衣人这一刀下去用了全力!哪怕是一些练了十几年武功的人都没办法躲过。 “你是谁?” 黑衣人警觉不已,很快就察觉到白衣男子的武功不低。 “哼,你来杀人,居然都不打探清楚情况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充斥着淡淡的嘲讽。 黑衣人猛地回过头,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长相温柔清隽的青年,身穿单薄中衣,肩膀上搭着一件外衫。 可他在看到这人时,眼中却闪过一抹疑惑。 不对,这怎么是个男的?不是说目标是个长得好看的女的吗? 难道……他们三个睡在一起? 这个有些离谱的消息并没有让黑衣人流露出太大的表情,他是来杀人的,又不是来八卦的。 因此,瞥见花渐浓后,他依旧觉得自己可以解决这两个人,甚至认为楚留香刚才躲过去只是侥幸。 眼看黑衣人贼心不死,花渐浓双臂环抱,半靠在门框上,一条腿支撑着身子,另一条腿懒散屈起。 “楚留香,给他个教训。” 此话一出,原本杀意浓重的黑衣人顿时呆住。一是惊讶于前半句话,二是愤怒于雇主居然不把消息说清楚。 他眸光一闪,眼看着身侧的白衣人当真要动手,他连忙哈哈一笑:“误会,这是个误会。” 黑衣人见好就收,连忙将手里的大刀收起来。虽然楚留香不杀人,但他也有自知之明。 有这人在,就算是天下第一杀手来了也无可奈何。 见状,花渐浓微抬起下巴:“谁派你来的?” “这……” “楚留香。” “诶等等等等,大侠饶命啊,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眼看楚留香要继续动手,黑衣人连忙求饶,“主要是,没人知道是谁。” “哦?” 花渐浓略微站直,垂眸看着站在院中的黑衣人,审视般地扫视一番。 “真的。”见他怀疑自己,黑衣人连忙继续说道,“有人出三万两买花渐浓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青竹般的青年就是花渐浓:“我也不知道有您二位在,不然我肯定不会为了这三万两得罪两位。” 尤其是楚留香,整个江湖,敢和楚留香作对的人并不多。 “三万两?” 花渐浓拢紧身上的衣衫,轻笑一声:“当真是大手笔。” 能出这么多钱,相比非富即贵。但他这一年来,得罪的人还真不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出钱行凶的人究竟是谁。 “我就一个闲散人士,后面的人才厉害。” 黑衣人左撇右看,见这两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身上,立刻鹞子翻身飞速逃离。 见他走了,楚留香也没起身去追,而是走到花渐浓身边,抬手将对方身上的外衫拢紧。 “外面冷,先进屋。” 两人一同进了房间,花渐浓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丢在一旁,随后翻身上.床。 同时,他嘴里还念叨着:“真是奇怪,究竟是谁这么想要我的命?” 闻言,楚留香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不必担心,有我在。” 赏金三万两,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是勇夫的武功如何,这就不得而知了。 花渐浓侧目看着站在床边的白衣男子,瞥着对方略加严肃的脸,不由得轻笑一声:“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死。” 他话音刚落,一只温暖干燥的掌心就捂住他的嘴。 “这种话之后莫要说了。” 尽管知道不会出太大的事情,但楚留香在听到花渐浓说这些话时,心里还是会猛地一跳。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生死,从未害怕过。可现在,只要一想到眼前的人会香消玉殒,他心里就猛地一紧。 “好了。” 花渐浓见楚留香反应这么大,便将接下来的话收了回去:“休息吧,其余的明天再说。” 说罢,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试图宽慰此时面露担忧的人。 楚留香微微颔首,脱掉外衣后跟着躺下来。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刺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相比于担忧的楚留香,花渐浓并不担心,甚至刚躺下就睡着了。仿佛被重金悬赏的人不是他,而是楚留香一样。 倘若是自己就好了。 楚留香侧首看着身侧熟睡的青年,眉宇间飞速地闪过一抹担忧。 青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鼻子皱了皱,唇下那颗痣被压在枕面,看不清晰。 罢了,明早他就去查一下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 男人垂眸,抬手轻轻地将青年脸颊上的长发拨弄到耳后,随后便轻揽着对方入睡。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客栈,一个明显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入客栈。 周围荒僻,百里内仅有这一家客栈,里面的装潢看着有些许破旧,年头不小。 里面仅坐了一个人,一个黑衣青年。 而进来的那个左顾右盼,模样十分谨慎,仿佛担心周围有人在埋伏似的。 他瞥见坐在角落的黑衣青年后,眼中飞速地闪过一抹未知的情绪,随后便款步走到此人对面坐下。 “搜魂剑无影。” 中年男人落座后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苍白的脸,幽绿的眸,浑身气质冰冷。 不像是人,反倒像一把人形兵器。 “你就是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面对他的询问,黑衣杀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握着的剑放在桌面。 漆黑的剑鞘,同色的剑柄上却坠着一个鲜红的剑穗。 “废话少说。” 中原一点红抬眸,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我只是确定一下罢了。”中年男人呵呵一笑,对于眼前这个人十分忌惮,“三万两,杀一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这是定金。” 身为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几乎没有失手过。无论是在□□,还是在白道,都有些惊人的名气。 算了,名气大的人脾气也大。 因此,中年男人被冷脸相对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只能强行忍耐。 “三万两?” 中原一点红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银票上,幽绿色的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的动容,好像并不把这三万两放在眼里。 “不够?” 中年男人心里不满,毕竟三万两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寻常人家干大半辈子也挣不到一百两。 这三万两已经足以挥霍,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他想起身离开,但想起黑衣青年的名声,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最多再加五千两。” “这么高的价格,杀谁?” 中原一点红表面上平淡无波,心里却有些奇怪。寻常的杀手每次杀人的报酬也不过几十两,武功高的,有名的就翻几倍。 三万两,足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恶徒出手。 “目标并不难。”似乎是担心中原一点红退缩,中年男人笑了笑,“对方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眸光一闪,暧.昧道:“长得不错,哪怕你先奸后杀也没问题。” “谁?”中原一点红没说接没接,只是冷声问道。 “花渐浓。” 中年男人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肃杀,他却根本没察觉到。毕竟从他出现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中原一点红身上淡淡的杀气,此人本就如此。 他抬眸,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杀手突然笑了。 一个死人一般的人露出笑意,第一时间流露出的便是惊悚。还没等中年男人开口,黑衣杀手便掀起眼皮,直视着他。 “你是雇主?”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中原一点红拇指摩挲着,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重。 第132章 找上门来 “不是。”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见中原一点红没应声,反倒是在这里问东问西,一时之间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不满。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中原一点红轻哼一声,似孤狼一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见雇主再行动,我的规矩。” 他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中年男人也没怀疑,思索片刻后,便狐疑地回答:“我得先回去问问。”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黑衣杀手倒了一杯茶,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起身,转头就往外走。他身上沾着些许灰尘,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并非是住在周边。 中原一点红坐在原处,依旧沉默寡言。待中年男人走出客栈后,他抓起放在桌面上的佩剑,很快起身走了出去。 月黑风高,正适合杀人放火。 * 翌日,楚留香出门去查悬赏的事情。他原本想带着花渐浓一起,心里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青年听到后只是翘腿而坐,声音慵懒:“我连原随云石观音都不怕,你还担心我会出事情?” 花渐浓并非是娇生惯养的花朵,哪怕看起来如同瓷器般易碎,但历经烈火的瓷器也是坚韧其中。 听到他的询问,楚留香这才想起来他的那些手段,踟蹰片刻后还是缓缓点头。 “那你小心些,等我回来一起去医馆。” 这句话倒不是轻看花渐浓,而是这段时间对方一直在治疗风湿。去医馆也是为了拔火罐——原定的是针灸,但花渐浓不肯。 “放心地去吧。” 躺在摇椅上的青年摆摆手,如此放松的模样,仿佛自己被悬赏三万两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他听着楚留香的脚步渐行渐远,随即抓起一旁洗好的葡萄塞入嘴里,眉头一皱。 “好酸。” 现在的葡萄还没到上市的事情,哪怕是外面卖的,也是酸甜五五分。花渐浓不耐果酸,有时候七分甜三分酸他都受不了。 阳光明媚,他特意把摇椅搬到内院,就放在花圃旁。 淡淡的花香在周围的空气中萦绕,煞是好闻,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内院的风景不多,花圃算一例,摇椅上的美人算一例。 微风抚来,躺在摇椅上的花渐浓双手搭在扶手上,脸颊上盖着一张帕子。 绸缎制成的衣裙因这个姿势堆积在地,低束的长发也垂在地面。 突然,一道剑气迎面而来,将花渐浓脸上盖着的帕子掀开。 美人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地便是从天而降的蒙面青年。对方手持长剑,自屋顶一跃而下,剑尖直指躺在摇椅上的人。 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花渐浓却是一动不动,一副至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就当闪着寒光的长剑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近到足以感受到冰冷的剑气时,他依旧不为所动。 这种猝然临之而不惊的模样,反倒是让来人轻笑出声。 “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我怎么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陆小凤,成了个杀手?” 花渐浓掀起眼皮,清润温柔的眼眸瞥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但说出的话却不温和。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惹了那么多人?” 站在花渐浓面前的青年抬手扯下蒙脸的面巾,不是陆小凤又是谁?他还特意没穿自己那件红披风,没想到还是被花渐浓认了出来。 “你怎么认出来的?” 陆小凤在一旁的石凳坐下,双.腿岔开,手肘分开抵在膝盖上,一副豪迈模样。 闻言,花渐浓拉长了什么,表情神秘,成功地吸引了陆小凤的注意力:“当然是——秘密。” 美人从摇椅上坐起身,长发顿时散落肩头,柔顺地披在身上:“你怎么来了洛阳?还知道我住在这里。” “大小姐——少爷。”陆小凤习惯性地喊出这个称呼,话说出口才想起来花渐浓其实是男扮女装,连忙改口,“你知道你在□□上出了名吗?” 说到这个,原本嬉皮笑脸的陆小凤也严肃起来:“三万两,你的地址早就人尽皆知了。” 他无奈地看着花渐浓,继续道:“若不是一些人知道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在你身边,恐怕当晚你家门槛都被踩断了。” 说罢,陆小凤环顾四周,有些惊讶:“怎么没见他们两个?” 花渐浓原本已经调理好心情,再次听到陆小凤提及中原一点红,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 但表面上,他还是做出一副平淡模样:“楚留香出门查是谁悬赏去了。” 青年说罢就没再继续,而陆小凤听到后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张口刚想问中原一点红的去处,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对方没露面,只是派人放出了消息。” 陆小凤起身,拿起花渐浓放在一旁的葡萄塞进嘴里:“你可要知道,现在不止一些杀手要杀你,就连一些名门正派的人都蠢蠢欲动。” “哼。” 花渐浓嘲讽一笑:“这也算名门正派。” 他突然一顿,轻挑眉梢:“不过我平常也得罪过一些自诩正道的人,他们现在怕不是正在看我好戏。” “不止。” 陆小凤手肘搭在花渐浓肩膀,弯下腰来:“说不定他们还插手了呢。” “那还不少人。” 花渐浓甚至还笑了出来,一点儿都不着急,看得一旁的陆小凤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真不怕……” 紫衣男子起身,伸出手指着坐在摇椅上的美人。但他的食指哆哆嗦嗦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一甩衣袖,再次往石凳上坐下。 见陆小凤气成这个样子,花渐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不少。 “哦,我说你怎么来了洛阳,看来是在担心我啊。” 美人手肘抵在扶手上,单手托着下巴,涂了浅蓝色眼影的眼睛笑成月牙,似一泓清泉。 陆小凤闻言轻哼一声,双臂环抱:“我只是路过。” 花渐浓笑而不语,再次躺下。摇椅吱呀吱呀地晃着,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犹如镀上一层金光。 “放心吧,那么多事情都挺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 他倒是看得很开,全然不知道江湖上因这件事乱成什么样子。区区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居然能搅起这么大的浑水。 知道这人是谁的,一部分畏惧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并不想牵扯进来;一部分重金之下利欲熏心,已经在赶来洛阳的路上。 而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如陆小凤、阿飞、中原一点红一类出手相助。 至于那些不知道花渐浓究竟是何人的,要么被别人告知,知难而退,要么还是被蒙在鼓中。 江湖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花渐浓悠然自得,继续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别人着急得不行。 能让这么多人为之所动,不管是杀心还是其他的,都足以证明这人不简单。 当陆小凤神情严肃起来的时候,花渐浓便知道,又来人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四合院的屋顶身上站满了人。有明显是杀手打扮的,有江湖恶徒。 陆小凤环顾四周,甚至还认出不少人来。 比如江湖人尽皆知心狠手辣的“杀手无情”杜环、比如左脸被削去大半,右腕装着铁钩的“玉面郎君”柳余恨。 “还真是热闹。” 陆小凤缓缓道,他起身,再次环顾四周:“诸位前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你就是四条眉毛陆小凤?” 站在屋顶上的一个人认出院中站着的紫衣人来,不由得轻笑:“怎么?你也是为了三万两而来?” “非也。”陆小凤伸出一根手指轻微摇晃,“谁人不知我陆小凤与花渐浓是至交好友?” “好友?我看是姘头吧?” 只见一个气势不小的人站在月洞门上方,掌中把玩着一对字母龙凤环,身上的衣服稍显昂贵。 “上官金虹?” 有人认出他来,不由得惊诧。没想到金钱帮的帮主,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也来了。 三万两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太多吧?怎么也千里迢迢地来到洛阳? 花渐浓微眯双眼,这才慢慢从躺椅上起身。 他一动,在场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美人在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浅蓝色的衣裙,乌发低束,仅簪了一朵同色绒花。 此时眉眼一抬,以蓝色为主的妆容衬得白皙的肤色欺霜傲雪。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动人,笑起来宛如一朵绽放的冰莲花。 “诸位空手而来,倒是让妾身有些失望。” 面对这么多人,花渐浓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眉眼弯弯,仿佛这些都是上门的客人。 他眉梢一抬,瞥了一眼上官金虹,又看了一眼老熟人余沧海。 “我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人,该不会要平分这三万两吧?” “哼。”有一人冷笑一声,“这三万两我木高峰要定了。” “就凭你?” 三万两的价格,足以让百分之九十的二流高手以及百分百的杀手为之疯狂。甚至一些顶尖的邪教——或者说魔教的人前来。 此时,就连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向问天都来了。 他气定神闲,好像并不把在场的人看在眼里,而是盯着站在花圃旁的花渐浓。 “多说无益,不如你们先决出个胜负。” 花渐浓微微一笑,清冷又温柔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善解人意来。 “你倒是聪明,想让我们两败俱伤之后,你再让陆小凤出手?” 上官金虹一眼就看穿花渐浓的心思,不由得讥讽一笑。 他纵身一跃,很快就从月洞门上方落下。而一个男人紧随他其后,看气质,与中原一点红以及路小佳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上官金虹手下第一号打手——荆无命。 见状,陆小凤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花渐浓护在身后:“诶,上官帮主何必如此?” 他忌惮着荆无命,此人与上官金虹形影不离,犹如影子一般取人性命。 “三万两对你金钱帮来讲应该不算什么吧?” 面对陆小凤的询问,上官金虹只是双眼微眯:“谁会嫌钱少?”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冲了上来,手里的字母环已然击向陆小凤面门。 有人出手,其余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所有人都想要那三万两,见上官金虹此时被陆小凤挡下,纷纷向花渐浓动手。 一时之间,五六人冲向看似柔弱不已的蓝衣美人。 强大的内力将花渐浓垂在身侧的长发吹起,飘飘然宛如羽化登仙。甚至连他身侧花圃里的花草都被内力冲击地纷纷折断。 包括楚留香精心呵护的那株牡丹花。 瞥见这一幕,花渐浓依旧面不改色。这倒是让不少人对他有所改观,但也无法抵挡三万两的诱.惑。 杀气充斥着小院,几人包围着花渐浓,除非这人可以上天入地,否则不可能躲开他们的进攻。 至于三万两怎么办……先杀了人再说! 但,站立在花圃旁美人并不像预料中那样倒地身亡,反倒是围攻花渐浓的几个,居然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砰”几声,皆跌倒在地。 更有甚者,倒地后侧首呕出一口血来,俨然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 “诸位倒是会找时机。” 眨眼间,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没几个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而倒地的那几个,明显是被此人一道内力掀翻。 楚留香慢慢扫视着这几人,抬手摸了摸鼻子:“楚某的花可是被诸位毁了。” 他语气带笑,看起来柔和,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哪怕他从不杀人,但威名在外,恐怕在场之人没有几个不畏惧他的。 花渐浓抬眸,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语气倏地柔了下来:“我可是提醒了他们。” 美人自楚留香身后走出,窈窕的身影在身侧高大男人的衬托下,更显清瘦。 另一边,上官金虹居然奈何不了陆小凤。 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可陆小凤那手“灵犀一指”,实在是让上官金虹无可奈何。 哪怕他身后还有一个荆无命,两人一起上也仅是压制着陆小凤,并不能伤这人分毫。 这天下再快的剑,再厉害的兵器,一但被“灵犀一指”夹住,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挣脱。 见楚留香来了,陆小凤稍微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这么多人加起来,饶是他们俩,估计也有些棘手。 “楚留香,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有人看不起楚留香这幅模样,不由得开口嘲讽。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楚留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原本温和的脸顿时显露出冷酷来。深邃的眼眸掀起,映着日光,难得透露出几分杀意。 “诸位若是现在离开,此事便皆大欢喜,不然……” 倘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估计没几个人会放在眼里。但楚留香不一样,十几年来,他在江湖上遇到不少危险,每一次都是全身而退。 众人皆知他轻功盖世,可很少有人见他出手。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这些人都是来杀他的,他不仅不害怕也就算了,居然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妾身觉得自己刚才的建议不错,你们先分出个胜负来。” 他抬手顺着垂在胸口的长发,语气轻飘飘的:“妾身的院子不大,你们这么多人僵持在这里,让我怎么休息?” “休息?” 只听“砰”的一声,一口通体乌黑的棺材从天而降。 花渐浓双眸微眯,目光顿时落在此人身上。 来人正站在棺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的蓝裙美人:“看来你只能在棺材里休息了。” 第133章 悬赏令帮你撤了 “是吗?” 花渐浓似乎并不畏惧那口棺材,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这棺材太便宜,妾身就算躺,那也要金丝楠木。” 说罢,他眸光一瞥,视线短暂地落在上官金虹身上。 “杀了他吧,不然几位怎么分赃?” 美人再次提及这件事情,但和前两次不同,这次居然真的有人动手。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不认同这个办法的上官金虹。 身为《兵器谱》排行第二的高手,在场能在他之上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一出手,原本踩在棺材上耀武扬威的人顿时口吐鲜血而亡。 血迹飞溅,落在棺材周围的地面。 花渐浓冷眼旁观,心里只是觉得稍后若是清理起来会麻烦。 原本僵持的局面在有人动手后顿时变得混乱起来,刚才还有着同一个目标的人立刻反手刺向身侧的人。 还真如花渐浓所说那样,想要先分出个胜负再取此人项上人头。 “呵。” 血迹纷飞,顷刻间,小院内便血流如注,不少人随处横尸,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人直冲向站在花圃旁的美人,赤手空拳,可内力雄厚,还没到花渐浓面前,内力已经将人冲击地后退数步。 但这一掌并没有落在花渐浓面前,楚留香抬手,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掌。 他长发用冠束起,另垂两根垂缨在胸.前。此时,垂缨向后飞起,那张俊朗的脸在强大内力的冲击下毫无波澜。 和对面的人相比,楚留香还算年轻,却能安然无恙地接下这人一掌。 “没想到日月神教也会插上一手。” 白衣男子身上白衣猎猎,掌心相对时,同样强大的内力一并迸发而出。 几息之间,两人同时后退三四步。 向问天哈哈一笑:“这么热闹,我自然要来。” 话音刚落,便脚下一点,再次击向楚留香。魔教中人,出手向来狠辣,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留情。 这边楚留香被向问天牵扯住,而陆小凤又被柳余恨、荆无命几人拦下。 现在,花渐浓倒是无人护着,站在那里就像是无主的珍宝,引得不少人飞蛾扑火。 尽管如此,美人依旧毫无紧张之意,只是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又见面了。”花渐浓似乎早就预料到最先按耐不住的就是此人,“我还以为您老早就归西了。” 语气柔和,但说出的话却毫不礼貌。 余沧海眼中满是杀意,他敢来洛阳,也只是想要趁着鱼龙混杂之际亲手解决了花渐浓。 哪怕这人被其他高手杀了,他亲眼目睹也算大仇得报!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余沧海第一剑起手便是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的最后一式。 剑锋未至,剑气先削落花渐浓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 就当所有人以为美人要死在余沧海剑下时,就当余沧海手里的剑已经快要贴在花渐浓喉咙时! 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人的确是死了。 但死的并不是一身蓝裙不染纤尘的花渐浓,而是余沧海! 只要利剑再往前半寸,他就能杀死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获得三万两! 可他居然在关键时刻手腕一转,硬生生地把使尽全力的一剑刺入自己喉咙。 他的剑长三尺三寸,此时,两尺五都直接穿破他的喉咙。骨肉被破开的声音不大,可在众人听来,却犹如惊雷一般。 “扑通!” 被自己的剑捅了个对穿的余沧海倒地,双目圆睁,看起来死不瞑目。 这怎么可能?!余沧海好歹是青城派的掌门,居然会奈何不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花渐浓脸上被溅上猩红的血,原本清冷似月的面庞顿时被衬托得犹如厉鬼。 他就在众人视线之下,根本就没有动手,但余沧海真的死了。 “你……难不成……” 难不成这人一直在扮猪吃虎老虎?其实武功极高,出手太快,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有一人不信邪,握起手里的流星锤就飞扑向花渐浓。 气势汹汹,宛如泰山压顶。 这幅必死的架势,花渐浓却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那一锤却莫名其妙偏了一寸,直接将花圃砸得稀烂。 楚留香那株精心照顾的牡丹本就被摧毁得花叶掉落,现在直接被砸成稀烂。 “好生厉害,当真是吓得妾身发抖呢。” 花渐浓莞尔一笑,眉眼如画,就连飞溅在脸上的血迹也不显狼狈,反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诡谲的美。 原本手拿流星锤的凶徒不知怎的,眼中的杀意居然消失大半,宛如被美人蛊惑了一般。 他转身,抬起手里的流星锤便将其他跃跃欲试的人砸了个半死。 “你疯了?” 被砸伤的人目瞪口呆,根本美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刚才不是还齐心协力吗?怎么现在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妖女!她肯定是个妖女!” 有人大手一挥,直指着站在一片鲜血之中的蓝衣美人。此时估计没有人为这幅美貌动心,反倒全是畏惧。 “她肯定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 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的老人嘶哑着声音,斩钉截铁道:“大家莫要中了妖女的招式,我们自相残杀,到最后受益的还是她!” “对!咱们一起上,就算是有楚留香和陆小凤在也拦不住我们这么多人!” “就剩下我们七八个,待杀了这个妖女,三万两我们平分!” 那可是三万两,他们几个平分下来,一人都几千两。 闻言,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看样子似乎是将这番话听到心里。 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花渐浓冷笑一声,依旧面不改色。 另一边,陆小凤飞速倒退,直到在花渐浓面前停下:“上官帮主,你杀不了我。” 有灵犀一指在,就算上官金虹和荆无命联手也杀不了他,最多是三人一直僵持着。 不过…… 花渐浓蹙眉,瞥见陆小凤胳膊上的伤口,眉眼略冷。 青年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这次一共来了十五个人,眼下还剩六个。包括日月神教的向问天、金钱帮上官金虹和荆无命、鹰爪铁枪门门柱花铁干、“玉面郎君”柳余恨、“塞北明驼”木高峰。 其余人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殒命,原本横在院中央的那口漆黑的棺材已经涂满鲜血,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六个对三个,从人数上看起来似乎是胜券在握。可那三个人中,一个是成名十几年的盗帅楚留香,一个是灵犀一指陆小凤。 究竟谁输谁赢,似乎还难以下决定。 当然,另外六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哪一个放在江湖上不是赫赫有名? 花渐浓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是站在花圃旁,仅在躲避流星锤时挪动半分,除此之外一动未动。 饶是楚留香和陆小凤还神情稍显严肃,他这个当事人却是面容沉静。他面前都死了这么多人,别说是害怕,眼中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美人身上那件水蓝色的衣裙已经被好几个人的血染污,犹如浴血而生的蓝莲花。 花渐浓抬手,将楚留香的动作拦下,终于抬脚向前走了几步。 “就剩你们几个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柔和,甚至还面带笑意,和身上的血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花渐浓一一扫视周围四人,倏地笑出声来。 无论是刚才说出的那句话,还是他现在的表现,明显就是不把这六个人放在眼里。 “哼,无知小儿。” 木高峰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不觉得花渐浓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那些无能之辈一时之间被这张脸蛊惑了而已。 话音刚落,六人一同冲了过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上前一步,连忙将花渐浓挡在身后。 但奇怪的是,这六个人居然是互相打了起来! “荆无命!你在做什么?!” 上官金虹港上前一步,他格外信任的“影子”居然出剑挡下了他!甚至,面对他的质问也不管不问,只是接连出招。 而木高峰挡下了柳余恨,花铁干拦下了向问天。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惊奇,撩起衣袖正准备出手的陆小凤顿时愣在原地:“这……” 他并不知道花渐浓的本事,因此看这几人犹如中了邪一般自相残杀,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楚留香已经猜到是花渐浓暗中出了手,不由得侧目看向身侧的美人。 和不久前的清冷如仙相比,花渐浓此时浑身带血,冰蓝色的裙角的血迹已经暗沉,白皙脸颊上的血迹也仿佛成了胭脂。 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得开口:“看着做什么》还不点了他们的穴?” 闻言,陆小凤和楚留香飞身过去,“唰唰”两下便把他们的穴位点上。 一时之间,原本两两相互残杀的六人顿时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花渐浓慢慢走上前来,弯腰捡起一把沾满血迹的长剑。 阳光下,那柄沾血的剑就这么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握着。衣裙的蓝、鲜血的红,以及肤色的白。 这三种颜色交织出一股诡异的美感。 “看来这三万两,几位谁都拿不到了。” 花渐浓侧目看着手里的剑,面容温柔,仿佛他们双方不是仇人,而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青年拿着手里的剑比划着,稍微一挥,上官金虹的胸口便猛地出现一道伤口。 他不会武功,更不会剑,因此,随手挥出的一剑毫无招式可言。 挨了一剑的上官金虹顿时闷哼一声,可他被点着穴,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把普通的剑在自己身上落了伤。 “你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 面若观音的美人手持凶器,一边说,还一边轻轻嗅了嗅:“林仙儿没死?看来你是保下了她?” 一语闭,其余人纷纷看向上官金虹。 他的年纪都能当林仙儿的爹了,居然还能厮混在一起。但转念一想,虽然林仙儿是梅花大盗,可“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声却不是假的。 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住如此美人,上官金虹把持不住也正常。 其余几人心中如此想道。 花渐浓:“看来那三万两里也有林仙儿的一笔喽。” 青年微微一笑,沾了血的长剑缓缓在上官金虹伤口拨弄,痛苦犹如奔腾的江水般滔滔不绝。 “你到底……” “杀了你又会脏了我的手。”花渐浓把剑丢下,原本白皙的手掌却被剑柄上的血迹染红,“不杀你死的又会是我。” 青年慢慢踱步,此时才真正显露出他本色中的冷漠无情。 “可若是送官,依几位的本事,从地牢里逃出来又是轻而易举。” 花渐浓轻叹一声,面露苦恼与不忍:“看来,只能请诸位去死了。” 语气表情温柔且善解人意,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狠毒,还非要装出一副无计可施,深思熟虑之后的样子。 话音刚落,一道懒散且认真的声音响起:“既然你不敢动手,让我帮你。” 听到这道声音,花渐浓猛地抬起头,沾染鲜血的脸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动的美。 突然出现的人正是两个月不见的宫九,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公子。 难道他也是为了三万两而来? 花渐浓蹙起眉,这人可是不好对付——他却不觉得宫九是来杀他的,或许是来看热闹的。 还没等蓝衣美人开口回应,站在屋檐上的白衣青年便拔出腰间长剑,紧接着纵身一跃。 宫九身姿潇洒,从屋檐上跳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落地,而是在空中饶了几圈。 那抹白就这么在众人眼前一晃,待宫九落地,柳余恨四人脖颈间顿时出现一圈红线。 不,这不是红线,而是血! 宫九手里的剑就这么在他们脖颈间划过一圈,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四人已经断气而亡。 白衣青年收剑入鞘,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把他们点穴做什么?好生无聊。” 闻言,花渐浓后背一阵冷意。 “特意给你留下两个,如何?” 宫九转过身,那双平静的眼眸看向站在身后的青年,缓缓开口。听他这语气,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十分贴心。 “……” 花渐浓懒得接话,只是蹙眉看着上官金虹,以及他身侧的荆无命。 他方才一个个地控制了三人,此时,荆无命恐怕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上有三道伤疤的男人侧目而来,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顿时锁定着他。 花渐浓抬手想要摸鼻子,但一抬手就看到手上沾染着的血迹。 他默不作声地放下手,眼前这一幕让他不管怎么下手都找不到最合适的方案。 于是——青年直接转身往房间里走,把剩下的烂摊子丢给经验丰富的楚留香和陆小凤。 花渐浓回到房间之后,脸上的冷静这才消失,整个人坐在榻上,丝毫没有刚才在外面的游刃有余。 青年眉头紧皱,放松下来之后才惊觉自己后背单薄的春衫被冷汗打湿。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只是楚留香和陆小凤都已经挡在他面前,他总不能露出瑟瑟发抖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花渐浓抬起头时,眼前已经多出一个人来。 “阿浓?” 此人正是楚留香,外面的事情分明已经解决了,可他眼中还是带着担忧。 说话间,楚留香在花渐浓面前蹲下身来。 他体型高大,此时蹲下来居然和坐在榻上的花渐浓一般高——也有青年姿态稍显蜷曲的原因。 四目相对,楚留香抬手轻轻捧起面前沾了血的脸:“害怕?” 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擦过青年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引起一阵酥麻。 花渐浓本想否认,但他眸光一闪,很快就低下头来,整个人陷入楚留香的怀抱。 “怕。” 青年放柔了声音,脸颊埋在楚留香的肩膀上,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那么多人,那么多尸体。” 美人抬起胳膊,环着面前白衣男人的脖颈:“院子都被血染红了。” 听到花渐浓说出的话,楚留香轻叹一声。也是,之前虽然发生过不少生死,但如此混乱,如此鲜血淋漓,还真是第一次。 他侧目,但只能看到花渐浓的后脑勺。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楚留香抬手轻轻地拍着花渐浓的背,似乎真的担心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会给怀里的人留下阴影。 花渐浓并没有问楚留香接下来是怎么处置的,他在房间里把自己身上沾血的衣服换下,又擦了擦脸。 等他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尸体已经消失,但地面上的血迹并没有那么好清理。 哪怕泼了水冲刷,还是留下一大片红色。 “悬赏帮你撤下了。” 宫九居然没走,见花渐浓出来后,他侧目看了过来,缓缓道。 听到这句话,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美人一愣,看过来的眼神就差把“不相信”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哼。” 优雅富贵的白衣男子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丝毫不在乎院子里尚未清洗干净的血。 “此后两清。” 宫九这人虽然心思难猜,但说话算话,从不食言。尽管花渐浓也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究竟有什么交易,居然能说出“两清”这种话。 但悬赏令被撤下,他也算解决了一桩大事。 “多谢——你一个人来的?” 青年话音一转:“洛阳城很大,当心别迷了路。” “花渐浓,我就不该帮你。” 宫九攒眉,这种事情,此人却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还不如让他死在这些人手里! 白衣青年快步离开,连头也不回,似乎是真因为花渐浓那句话生气。 第134章 晚间夜话 看着宫九远去的背影,花渐浓轻抬眉梢,疑惑不解:“真是奇怪,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青年抬手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这时,出去的陆小凤与离开的宫九擦肩而过。青年身上那件特意熏了香的衣服沾了血,看上去很狼狈。 瞥见他的身影,原本还在沉思的花渐浓立刻回过神来:“你的伤怎么样?” “你说这个?” 陆小凤抬起胳膊,看着自己胳膊上那道巴掌长的伤口:“小伤。” 他初入江湖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危及生命的次数也不少。不过是胳膊被划伤,一两天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总归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花渐浓起身从房间里翻出伤药,抬手抛给陆小凤。 “还是包扎一下吧。” 美人看似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站在门口,抬眸看着接住伤药的陆小凤:“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听到这番话,陆小凤一顿,抬脚上前就绕着花渐浓走了一圈:“啧啧啧,我还从未想过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毕竟他们两个经常拌嘴打闹,这种温情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原本还面露些许担忧的花渐浓“唰”地一下收起脸上的笑,他瞪着陆小凤:“你这人,难不成和宫九一样?” “宫九?他怎么了?” 对宫九不太了解的陆小凤,听到花渐浓这个类比,着实是有些疑惑。 而花渐浓在话出口后反应过来,连忙糊弄过去:“没什么。” 他转身往房间里走,背对陆小凤之后才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 真是的,差点忘了没几个人知道宫九的怪癖。其实宫九并不在这里,就算他说了什么对方也不知道。 但宫九刚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而且花渐浓之前也答应过对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还好还好,他反应还算快。 另一边,外出找人打扫院子的楚留香也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几坛酒,看样子估计是要和陆小凤喝个痛快:“院子傍晚就能打扫好。” 对于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还是要找专业的人处理。 相比于不清楚且没有经验的花渐浓,楚留香倒是熟练得多。若不是他从不杀人,花渐浓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熟能生巧。 “今天多谢你们了。”花渐浓立在门前,一身浅色衣衫将他脸上的温柔衬托得更加明显,“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其实这大半个月来,花渐浓下厨的次数并不多。基本都是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在忙这件事情,偶尔会从外面买饭菜回来。 但今天,楚留香和陆小凤是真的帮了他很多。倘若没有这两个人在,就算自己有技能傍身,恐怕也要费些功夫。 闻言,陆小凤立刻扬起笑来:“那敢情好,我可是好久都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他也不见外,张嘴就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家常菜。还好昨天买菜的时候买了不少,眼下盘算着,约摸能做个八菜一汤。 花渐浓轻笑一声,难得没有和陆小凤斗嘴:“行。” 午后,距离傍晚还有半个时辰,厨房里已经飘出香气。楚留香和陆小凤怎么可能让花渐浓自己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他们两一个烧火,一个帮忙打下手,炒菜煮汤倒是花渐浓亲自来的。 氤氲水汽中,美人的脸颊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仙境的朦胧美感。仿佛一不留神,仙子就会早早归去。 楚留香正低头洗菜,看着身侧的青年,一时之间不由得失了神。 这天底下,他见过不少美人,万种风情,唯有花渐浓直接在他心里住下。 “发什么呆?” 一旁的花渐浓很快就察觉到楚留香的异样,先是停下手里的动作,随后才侧目看过来。 猛地与这双眼睛对视上,白衣男子稍显不自在,当下立刻转过头:“没什么。” 他这幅模样很少见,花渐浓自然看出些许不对劲来——不过这人能想什么?无非是那些事情。 因此,青年只是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随后便转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 这两人犹如在打哑谜一般,坐在灶台前烧火的陆小凤耸耸鼻子,脸颊被火光照得发烫。 他们两个在搞什么? 和楚留香——之前的一样,陆小凤也是一个名声不小的风.流浪子。从刚才他就隐隐察觉到什么,现在亲眼所见,不由得更加确定心里的想法。 “哎,万万没想到,阿浓居然会栽到他手里。” 陆小凤在心里想道,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对于这个结果,他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一副早已在意料之中的模样。那可是楚留香,啧啧啧,能无视此人的恐怕也没几个。 至于花渐浓和楚留香都是男的,这件事情陆小凤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就只有刚开始得知自己口中的“大小姐”是男的时惊讶几分,之后就恢复如常。 “洗手吧。” 花渐浓直起腰,晃了晃有些酸胀的脑袋:“我把青菜炒了就行。” 青年拍拍手上沾着的面粉,抬手把炸好的大虾塞到楚留香手里,示意对方端出去。 见状,陆小凤也眨眨眼睛,跟着端起一旁的菜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原本布满鲜血的小院总算是打扫干净。就连被砸烂的花圃都重新垒好,只不过里面的花倒是没办法恢复。 尤其是楚留香精心呵护的那株牡丹,早就被流星锤砸得稀巴烂。 对此,楚留香心里很是不满,但没办法,只能为那株牡丹感到哀悼。 饭桌上,能喝酒的陆小凤和楚留香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脸上不见丝毫醉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手里拿的是白水,花渐浓坐在一旁,他吃了一些就吃不下。 一来是因为今天发生那么血腥的一幕,他实在没有胃口,二来做饭的时候身上沾了油烟,闻到这个他也是没什么胃口。 瞥见这一幕,陆小凤停下手上的动作:“怪不得你这么瘦,吃这么少谁能受得了?” 身为朋友,他自然会担心眼前人的身体。花渐浓瘦,但还没到那种皮包骨头的样子,只是会让人担心这人会不会被风吹倒。 而这一点,楚留香担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之前为了能够让花渐浓多吃几口,他和中原一点红简直费劲心思。每天都会做青年喜欢吃的菜,只要对方多吃一口,那盘菜也算是光荣。 只不过做到这种地步,青年依旧略显清瘦。 花渐浓闻言,也只是抬眼瞥了陆小凤一眼:“今天没什么胃口。” 恐怕也就只有陆小凤信了他这句话,而与他朝夕相处的楚留香不由得在心里念道:“今天没什么胃口?难道不是每天都没胃口吗?” 楚留香带回来的那几坛酒喝得干干净净,两人脸上还是不见丝毫醉意。 夜色降临,陆小凤原本是在洛阳城内找了家客栈。花渐浓得知后,一边把做好的饭后甜点端上来,一边说道:“有客房,今晚住下来吧。” 青年在微弱的烛光下显露出几分温柔来,陆小凤听到后也没推辞,毫不见外地点点头。 今晚的月色不错,院子里哪怕不点灯也十分明亮,花渐浓起身后出门,抬眼就能看到夜空中悬挂着的明月。 他长身玉立,春衫单薄,有夜风吹过时带来些许寒意。 “怎么不回房间?” 今晚,花渐浓难得没有那么早睡,而是和陆小凤聊到现在。 楚留香站在青年身后,望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浓郁的温柔,犹如春水一般,简直要将望着的人溺死在眼眸中。 “今晚一起睡吧。” 花渐浓缓缓转身,月光落在他身上,白皙的脸颊,清润的眼眸。 这一刻,楚留香突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并不好,只是因为有花渐浓站在院子里,才显露出几分明亮来。 清辉犹如从美人身上渗透出的一般,肌肤如玉般莹润。 楚留香轻笑,深邃的眼眸清晰地映出院中美人的身影。他不回答,只是看着花渐浓笑。 “……”青年沉默片刻,随即没好气地开口,“你笑什么?” 眼看着花渐浓要生气,楚留香这才缓缓开口:“只是觉得阿浓太好看,一时之间失了神。” 这话一听就是专门用来哄人开心的,但不得不说,楚留香还真会哄人开心。 哪怕知道他刚才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件事情,但花渐浓听到之后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油嘴滑舌。” 青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却非要故作冷酷,以至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呈现出来的并不是怒意。 而是一种类似于撒娇的嗔怒。 楚留香忍俊不禁,抬脚上前,伸手便把人揽在怀中。 “外面冷。” 不过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花渐浓身上就带着几分寒意。虽然表面上不显,但楚留香心里却不由得担心起来。 青年现在的身体健康,只是偏瘦,但这样下去,迟早要生病。哪怕再好的身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白衣男子把人揽到房间,点亮屋子里的蜡烛后轻叹一声。 烛光摇曳,床边那件半人高的铜制鎏金桃枝灯盏上蜡烛点满,霎时间,卧房里明亮不已。 楚留香转身之际,脸上的担忧已经尽数收敛。 他看着坐在铜镜前拆发髻的花渐浓,眸光一闪:“阿浓。” “嗯?” 花渐浓抬眼,并未回头,而是看着铜镜中的楚留香。他嗓音稍显慵懒,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我们来商量一件事情吧。” 楚留香走到花渐浓身后,双手亲昵地搭在对方肩上,略微弯下腰:“你喜欢银票还是雪花银?” 第135章 金金金金叶子! “都喜欢。” 这个回答倒是在楚留香意料之中,不由得弯眸一笑。 而花渐浓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都是钱,难道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就像是有人问你究竟是喜欢现金还是金条一样,真正爱财的人,怎么可能做单选?当然是——全都要。 青年眨眨眼睛,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楚留香:“你想做什么?直接说。” 突然问他这件事情,总不能是想送他钱吧? 花渐浓目光带着审视,似乎早已看穿楚留香内心的想法。不过,面对他的询问,白衣男子只是微微一笑。 “没什么。” 话音刚落,青年肩膀上搭着的手抽离,只留下淡淡的郁金花香。 “我去烧水。” 看着楚留香离开的背影,花渐浓双眼微眯,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打消。对方之前又不是没有送过钱,也没见有这么纠结。 难道…… 坐在镜前的美人抬手摸着下巴,在心里不断猜测着楚留香的心思。 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洗漱后,两人躺在床上,身上都带着淡淡的潮湿水汽。很难得,他们今晚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温馨地盖着同一条被子。 花渐浓在寂静之中翻了个身,一手随意搭在楚留香身上,一手蜷缩在胸口:“宫九走之前说把悬赏令也撤了。” “那就好。” 楚留香的声音舒缓,听到这句话后,一只紧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你今天出去不是去查了吗?” 青年自知自己得罪的人太多,听到有人悬赏时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他挺好奇,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 那可是三万两。 就算是楚留香这种腰缠万贯的有钱人都不会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来,因此,花渐浓觉得悬赏令背后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 楚留香睁开眼睛,抬手轻轻地拍着花渐浓单薄的背:“还没结果。” “反正就那么几个人。”听到这个回答,青年也不失望,只是笑了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等着就是。” 这话说得轻巧,话语中不见丝毫害怕担忧。也不知道是真的自信自己不会出事,还是觉得这条命不重要? 但不管哪一个,楚留香都有些无法接受。 因此,在听到花渐浓这句话之后,他抬手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阿浓,那些想要杀你的人只在少数。” 楚留香并未指责,也没有讲道理,只是用平淡的口吻描述着一个事实:“还有很多人在担心你。” 花渐浓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我知道,不是有你在嘛。” 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是贴上来的一个吻。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楚留香顿时卡住,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无奈。他就知道,这人惯会用这种手段。 让人忍不住心软下来,一句重话都不忍心说。 花渐浓显然也清楚自己这一招十分有用,每次在楚留香抑或是其他人要生气时,都会刻意扮出这幅模样。 “哎,你真是……” 眼看楚留香什么都说不出来,花渐浓勾起嘴角,眉眼弯弯:“我怎么?” 他故意道,与此同时,搭在楚留香腰间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尾指勾起,稍一用力就将对方的衣摆勾起。 “阿浓这是不准备睡了?” 对此,黑暗之中,有一道呼吸声明显沉重起来。就连说这句话时的嗓音都沙哑不少,暧.昧不断弥漫。 花渐浓轻咳一声,听懂楚留香话里的暗示,于是果断地收回手。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犹如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花渐浓,此时在闭上眼后,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这么快的速度,让楚留香不由得惊讶,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睡这么快,还是担心自己做出什么事情刻意赶快入睡。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楚留香抬手将被子往上扯了一下,把两人完全盖住后才跟着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花渐浓总算知道昨晚楚留香为什么问他那个问题了。 两人坐在院子里,桌子上摆着粥和包子,还有几碟爽口的小咸菜。这个时候,陆小凤才打着哈欠从客房里出来。 “你们两个起得还挺早。” 他今天穿了件雪青色的长袍,只不过肩膀上还是披着那件破旧红披风。 花渐浓闻声侧首望过去:“洗手吃饭了。” 说罢,他再次转过头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留香:“怎么买了这么多?” 一边说着,一边结果对方递过来的筷子。 青年略微挽起衣袖,随后低头喝了一碗粥。还没等他把嘴里的粥咽下去,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金叶子。 “!!!” 毫无意外的,在瞥见这抹金时,花渐浓原本低敛的眼顿时亮起来。 他立刻将手里捏着的勺子放下,探手捏起那片金叶子:“这是?” 美人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 楚留香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只是这么笑而不语地看着花渐浓。 尽管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花渐浓还是十分开心地将这片金叶子放入怀中。 心情一好,原本胃口不大的青年胃口都好了起来。 花渐浓低头笑着喝粥,他刚喝一口,眼前再次多出一片金叶子。只不过,他这次并没有去拿,而是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粥。 果然和他心里想的差不多,眼前又多出一片金叶子。 原来如此。 这下,他倒是明白楚留香再搞什么鬼。 青年撂下勺子,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好手段啊,楚大少爷。” 他可是真想不到,对方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啧啧啧,不愧是楚留香,随便一出手就能把人的心给紧紧抓住。 当然,花渐浓也不否认,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金叶子。 这时,陆小凤洗完手,一出来就看到石桌上放着的两片金叶子:“呦!怎么了这是?” 他跨步向前,随后往花渐浓旁边一坐。 桌子上除了花渐浓爱喝的粥之外,还有油条豆浆,并两碗牛肉汤。不得不说,这是一顿很丰盛的早餐。 而听到陆小凤疑问的花渐浓,则是抬眸看了一眼楚留香,随后咳嗽一声:“没什么,快吃。” 话是这么讲,但陆小凤刚低头吃一口,一抬眼就看到楚留香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花渐浓面前。 一瞬间,从不缺钱花的陆小凤都愣住,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又眨,像是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一般。 “这时什么活动?吃饭就给金叶子?” 披着红披风的陆小凤放下筷子,故作正经,实则根本压抑不住眼中的笑:“我也想参加。” “没你的事。” 花渐浓咳嗽一声,眼看着有人来和自己争抢,顿时把桌面上那几片金叶子一并收入怀中。 一开始还好,但现在突然多出个陆小凤来,花渐浓顿时觉得浑身不适应。 准确地来讲,他觉得有些尴尬。 花渐浓再次咳嗽一声,一句话都没讲,咳过便继续低头吃饭。 一旁的陆小凤还在以狐疑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两个,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仅一个眼神,他就已经明白花渐浓的意思。 接下来,陆小凤想象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刚才还散发着浓郁暧.昧气息的两个人,此时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惹得陆小凤还以为自己被那一抹金色晃了眼睛。 饭后,花渐浓起身回房间。 他前脚刚走,楚留香后脚就跟了上去。 只留下陆小凤一个人坐在院中,面前还放着一笼包子。 “哎——”他夹起一个包子,也不吃,就举在眼前看着,“一点红,也不怪你输得这么惨。” 说罢,陆小凤又啧啧称奇,这才把包子一口咬掉。 房间内,花渐浓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是把怀里那三四片金叶子拿了出来。 而他身后的楚留香则是无奈摇头,显然把陆小凤刚才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白衣男子三两步就走到软榻前,随后把那袋金叶子丢在软榻的矮几上。 花渐浓毫不见外,抬手把钱袋子拿在手里,迫不及待地打开。 金光乍现,险些晃了他的眼。 “哇——” 长相温柔的美人惊叹出声,反手就把钱袋里的金叶子倒出来。金叶子虽然轻,但胜在倒出来的声音清脆悦耳。 “开心了?”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花渐浓不答反问,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榻前的楚留香。他昨晚听到那句询问时,还在千思百想。 没想到对方就为了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 “我昨天看到那种场面,这才没什么胃口。” 花渐浓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落满一桌的金叶子:“而且我平常只是待在家里不动,自然吃得不多。” 他早已看出楚留香的担忧,平常也多吃一些,只是昨天那横尸满院的样子实在是太倒胃口。 一看到肉菜,花渐浓就忍不住回想起尸首分离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胃口。 “阿浓。” 这时,楚留香在他身边坐下,长腿自榻边垂下,还能稳稳地踩在地面上。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嗯?” 花渐浓还在数金叶子,眼睛简直都要比金子还要亮。白皙的手指在金晃晃的叶子间穿梭,像是金玉摆件一般。 “不是去汴京吗?” “再之后呢?” 听到这句询问,花渐浓总算是停下了沉迷金叶子的动作。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打算?” 浅粉色衣裙的美人侧身,双手撑在身侧,毫不犹豫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有些打算。” 楚留香斟酌着,很是认真严肃。 他这幅模样,连带着花渐浓都坐直身子,同样认真起来。 “要离开?” 第136章 我逗他的 “什么?” 乍一听到花渐浓这句询问,楚留香疑惑不已:“离开?什么离开?”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人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瞥在这抹笑,楚留香顿时明白花渐浓一开始问的是什么意思。 认识这么久,自己的确经常从对方身边离开。细细算来,已经四五次。 难道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么问是想离开吗? 楚留香眉头一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在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 但这点后悔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身为一个浪子,怎么会为之前而感到后悔? 花渐浓双.腿盘坐,认真打量着身侧的楚留香,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情绪。 “喂。” 青年抬脚,力度不轻不重地在楚留香腰间踢了一下:“想什么呢?怎么不回答?” “不会。” 片刻间,楚留香就已经在心里把刚才的事情想明白。他侧身而坐,直面着花渐浓:“不会。” 他重复道,恨不得把心都给剖出来,让花渐浓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心来说话。 “哦。” 谁曾想,青年听到这句回答,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高兴,反应也甚是敷衍。 看着这一幕,楚留香第一次感到不自信来,也难得搞不懂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相信我?” 白衣男子上身前倾,双手撑在花渐浓双.腿两侧,略微下压。 高大的身影顿时将清瘦的美人笼罩,垂在身侧的两条垂缨也滑落在花渐浓脸上。 一股熟悉的郁金花香从鼻尖掠过,花渐浓轻挑眉梢,笑道:“这种话你给多少人说过?” 此话一出,更加凸显出他对楚留香的不信任。 毕竟是浪子,还是风.流浪子。爱的时候能够把一颗心都能剖出来,不爱的时候又十分无情。 花渐浓自然相信楚留香心里有他,但他不相信仅凭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竟然能让大名鼎鼎的浪荡公子收心? 他一句话没讲,楚留香却已经从他眼中读出什么。 “阿浓。” 白衣男子抬手将人揽在怀里,力气不小,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再也不分开。 “嗯?” 花渐浓轻拍着楚留香的背,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你在想什么?“ “在想……”白衣男子将下巴搭在花渐浓肩膀,轻声道,“我之前怎么那么不是人。” “啊?” 花渐浓分明已经明白楚留香的意思,却仍要装出不懂的样子:“你怎么会不是人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盗帅。” “哼。” 楚留香倏地松开怀里的青年,随后抬手捏着对方的脸颊扯了扯:“阿浓,你着实是太坏了。” 他已看出花渐浓的心思,顿时将脸上的情绪收敛起来:“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怎么就扯上相信不相信了?” 花渐浓推开楚留香,转过身去,看着矮几上的游记,嗓音慵懒:“我还年轻呢,不想这么早安定下来。” 这算是侧面回答楚留香刚才那个问题,分明已经在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之间做出了选择,却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 楚留香无奈扶额,总算是亲自感受到这么多年来,那些被他辜负的女子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抬眸,却只能看到花渐浓的背影。 中午吃过饭,天色转阴,隐隐有要下雨的架势。花渐浓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陆小凤拦住。 “嗯?” 陆小凤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一回事?” 花渐浓停下脚步,侧目看着面前的好友,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哦——你知道什么了?” “咳咳咳。” 陆小凤被质问,立刻挪开视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 他为自己解释到一半,立刻反应过来,于是双臂环抱,斜视着面前人:“当然是我猜出来的,我也算是红颜知己遍布天下。这点儿还看不出来?” “哦。” 花渐浓瞥了一眼厨房里的楚留香,撩起裙摆,姿态懒散地往旁边一坐:“说吧,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不至于看不出来双方的想法。 陆小凤拉着凳子坐在花渐浓面前,压低声音:“你不是已经做了决定?怎么又拒绝……” 看到花渐浓脸上的笑意,他顿时止住话头,明白自己说漏了嘴。 “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有人……” 陆小凤立刻伸手捂住青年的嘴,脸色焦急:“嘘!嘘!我答应了楚兄不往外说。” 他咳嗽一声,眨眨眼睛:“我这是看在咱俩是朋友的份上,这才告诉你的。” “原来如此。” 花渐浓点点头。 他一句话不说,饶是陆小凤也一时之间猜不到花渐浓心里是如何想的。 “哎——”陆小凤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为什么——我不告诉楚兄,你怎么拒绝了他?” “谁说我拒绝他了?” 阴沉沉的天倏地响起一阵惊雷,紧接着便下起倾盆大雨。原本坐在院中的花渐浓和陆小凤连忙往房间里走,一边走,陆小凤还一边坚持不懈地询问。 “那你怎么说不想安定下来?” 楚留香原先只是想找陆小凤取取经,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同样风.流的陆小凤能提出什么好办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背着他直接找到花渐浓询问。 倘若楚留香知道会有这件事情发生,恐怕宁愿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也不愿意开口去问陆小凤。 “原来是这个事情。” 回到房间后,花渐浓翻出干净的毛巾丢给陆小凤,自己往软榻上一坐:“我逗他的。” “哦,原来是逗……什么?” 陆小凤脸色一变,满脸疑惑:“逗他?阿浓,你什么时候这么坏了?” 话虽如此,可仔细一想,花渐浓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原本还想着解决两个朋友之间感情关系的陆小凤长叹一声,这下倒是放松起来。 一放松,他连坐姿都舒坦自由起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楚兄说清楚?” “介于你把楚留香的事情告诉我。”花渐浓把毛巾丢在一边,上下打量着坐在榻上的陆小凤,“要是我把事情告诉你,恐怕晚上楚留香就知道了。” “……” 听到这番话,陆小凤简直找不到理由反驳。 算了算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和吧。清官还难办家务事呢。 两个人刚结束这个话题,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的楚留香这才过来。 他一进来就看到坐在一旁,神情略微有些不对的陆小凤以及花渐浓。两个人之间像是拥有了什么秘密似的,周围的气氛略微有些古怪。 你和他说了? 没有啊?真的没有! 楚留香不动声色地和陆小凤眼神交流一番,表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 “对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在少林开武林大会。” 陆小凤这个话题转的有些生硬,也不知道是真的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担心楚留香进一步逼问他。 “怎么又要办什么大会?”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顿感困意来袭。 “前段时期是华山论剑,准确地来讲是五岳之间的比试,只不过请了一些旁人而已。” 陆小凤敲着腿,十分悠然自得,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花渐浓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天天办这个大会,那个大会,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若是一开始,花渐浓还指不定对这有些兴趣。但次数多了,他便觉得没趣起来。 无非是一群人汇聚在一起打打杀杀,然后再分出个一二三来。最多最多,就是有人心怀诡异,试图搞一些小动作,然后被某个主角识破。 青年歪在软榻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就连说话时的嗓音都有些百无聊赖。 见状,陆小凤坐起身来:“武林大会,肯定比之前都要热闹,来的人也更多。” “你不是还没找到发悬赏令的人是谁吗?”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花渐浓的注意,青年坐起身,清润的眼眸里浮现出些许的笑意:“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参加武林大会?” 他说的是“他们”,而非一个确切的人名,似乎已经猜到背后的并非损失某个人。 “反正你都要去汴京,少林寺和汴京离得也不远,刚好顺路。”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花渐浓从软榻上下来,走到楚留香面前,抬手将对方有些凌乱的衣领整理好。 他这个动作很是熟练,还很自然,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看得一旁的陆小凤都忍不住倒牙。 花渐浓啊花渐浓,你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平日里,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许,但现在,居然有些看不透了。 陆小凤沉思,完全没有听清花渐浓和楚留香究竟说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抓心挠腮的好奇中。 “他这是怎么了?” “不用管他。” 妆容清淡的美人哼笑一声,手指勾起楚留香的腰带,意味不明:“对于武林大会,你怎么看?” “阿浓若是想去,我们提前离开洛阳也无妨。” 楚留香鲜少参加这些东西,上次去华山论剑也只是因为岳不群的要求。 一想起这个昔日好友,楚留香心里就不免一阵叹惋。 看来阿浓说的没错,自己总能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 原定的暮春离开洛阳,就这么提前大半个月结束。离开的前一晚,楚留香依旧留宿花渐浓房里。 两人一阵胡闹过后,浑身被汗打湿的青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盒子,随后就丢到楚留香身上。 “嗯?” 楚留香疑惑,先是看了一眼累得闭上眼睛就睡着的花渐浓,随后才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里面是一个戒指,一个大漆的戒指。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137章【正文完结】 第137章 正文完结 楚留香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珍品数不胜数。可手中这枚戒指,堪称他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好的。 身侧,刚缠.绵悱恻后的美人已然睡去,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还保存着些许伤痕。 他一直以为这些伤是花渐浓给中原一点红做剑穗时留下的,如今想起来,当真让人怜惜。 戒指并不宽,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戒身还刻意做了掐丝螺钿,是一朵郁金香。 楚留香不禁动容,弯下腰来在花渐浓鬓边落下一个柔情的吻。 “干嘛?” 他这一动作把刚睡着的花渐浓惊醒,眼中还残留着睡意:“你这是干什么?” 美人还面带春意,那双水润温柔的眼眸中写满了不满。 “你睡。” 楚留香轻声道,随后起身往外走。等他打完水回来时,花渐浓已经清醒。 这很少见,青年一直都是在事后睡觉,沐浴什么的很少自己动手。 “怎么醒了?” “睡不着。” 花渐浓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在说完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见状,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手上正戴着那枚大漆掐丝螺钿戒指:“既然这样,那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他走上前,示意花渐浓去沐浴。 侧卧在床的青年读懂他的意思,却没有动弹,只是将两只白皙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 两人之间一言不发,却偏偏能够清晰地明白对方的意思。 楚留香哑然失笑,并没有觉得花渐浓娇纵,毕竟这种事情他做的多了,早已习惯。 水温刚刚好,当初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买浴桶的时候特意买的大的。 花渐浓靠在身后人怀里,瞥见对方指间的戒指:“聊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嗓音沙哑,其中又带着几分柔情,和平日里略微有些不同。 话音刚落,环在腰间的胳膊立刻收紧。随即,磁性带笑的声音就贴着耳边响起:“阿浓为什么送我戒指?” 虽然现在没有戒指代表订婚的说法,但也算是定情之物。 楚留香并不傻,平日里镯子发簪戒指送了个遍,肯定也是抱着这个念头。 只不过当时双方都在故作不懂,尤其是花渐浓。 “你说呢?” 青年不答反问,甚至还恶意解读:“不喜欢?那还给我。” 话音刚落他就要探手去摘楚留香手上的戒指,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躲过。 “祖宗,我可没这么说。” 被诬蔑的楚留香长叹一声,话音刚落就把自己那只戴着戒指的手递在花渐浓面前:“尺寸刚刚好。” 他试了试,只有无名指能戴上去。 花渐浓看着面前这只手,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两码事。” 身后的男人扯着声音道,隐约间还能听出几分的哀怨。 水声响起,遮去某些声音。片刻后,花渐浓气喘吁吁,反手在身后的楚留香身上拍了一掌。 “胡闹。” 水温变凉,楚留香轻笑一声,一手将人抱起,另一只手扯下搭在屏风上的毛巾将两人裹住。 两人身上带着同样的潮湿水汽,花渐浓坐在床边,身上已经穿好了寝衣,只是长发还有些湿润。 再次坐在一起,他侧目看着身侧的人。原本是想说些温情的话,但转念一想,计上心头。 “某人不是说过没有龙阳之好?”花渐浓旧事重提,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现在说这些,怕不是在故意捉弄我?” “阿浓。” 楚留香一听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但对于这番话他又无力反驳,只好甘愿低下头来:“我的错,我有眼不识阿浓好。您就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一次吧。” 闻言,原本还板着脸的青年顿时喜笑颜开,一边伸出手捧起眼前的俊脸,一边笑道:“没志气。” “我没脸没皮,自然没志气。” 此人习惯性地胡言乱语,说罢,上身略微前倾,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揉进怀里:“刚才的问题,阿浓还没回答我。” 花渐浓上身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略微潮湿的长发尽数堆在被褥上。他抬眸,盯着面前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楚留香。 “当然是——” 他故意拉长声音,非要看到楚留香那副少年气,以及眼中的急迫。 看到自己想要的之后,花渐浓这才放柔了声音,难得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正经的表情:“心悦。” “若非如此,怎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若非如此,为何要送你亲手做的戒指?若非如此……” 花渐浓停顿下来,眼睁睁地看到楚留香随着他说出的话而露出动容的神情。 “又怎么会让你留宿。” 最后这句话,青年说得缠.绵,原先遮掩在心底的情绪尽数显露。他抬手,微凉的指尖将楚留香面前的一缕长发绕到耳后。 还没等花渐浓将脸上的情绪收敛,自己便落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 “阿浓。” 楚留香轻叹一声,仿佛如释重负,又宛如守得月开见月明。 月色入户,清冷的月光尽管比不上蜡烛的光亮,但在房间内也是显眼至极。 花渐浓被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连忙伸手把人推开:“好了,时间太晚,我要睡了。” 他从楚留香怀里退出来,随后便往床上一趟。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美人,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捞起一旁的毛巾包裹住对方潮湿的长发。 他知道花渐浓如今躺下多多少少是因为不好意思,两个人刚才也没说什么格外黏腻的情话,只是成年人之间的真情流露。 尽管如此,花渐浓还是觉得脸颊一片滚烫。哪怕他此时背对着楚留香,但对方身上的气息,以及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尽数缠绕在他身上。 长发被人拢在掌心轻柔地擦着,带着头皮都一阵酥麻。 原本还在心里胡思乱想的人渐渐地闭上眼睛,随后真的睡了过去。 舒缓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温馨和满足将楚留香包围起来。 轻飘飘的,犹如踏步云端。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熟睡的人,那双深邃眼眸中的感情快要溢出来。 放在一年多前,楚留香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甘愿在一个人身边安定下来,甚至还为对方做这么多事情。 此刻,他无法再骗自己,心在胸腔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彰显着他此时不平静的心。 “阿浓……” 烛火熄灭,唯有月光溜进房间。惨白的月光也遮不住室内床榻间的温馨。 楚留香究竟说了什么,睡着的花渐浓并没有听到。 熟睡的人是被鸟雀的鸣叫惊醒的,房间里的光线不算特别明亮,太阳还未升起。 花渐浓睁开双眼,抬手去揉眼睛。但手刚举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余光瞥见自己指间一抹红。 他昨晚睡前不是把戒指摘下来了吗? 此时,青年修长的手上正戴着一个红珊瑚镶翡翠的戒指,正是当初在华山脚下楚留香送的那只。 一开始,这个戒指是戴在无名指的。但当时的花渐浓并没有这种心思,便挪到了中指。 现在看来,还是戴在无名指好看。 躺在床上的青年举着手掌,慢悠悠地把手上的戒指挪了个地方。 “起来了?” 等花渐浓出门时,陆小凤已经坐在院子里喝酒,看样子,似乎喝了不少。 “大早上就喝酒?” 推门出来的青年一身红装,鬓边带着一朵绒花,似冰天雪地里绽放的一朵红梅。 雪肤红衣,乌发红.唇。 陆小凤被这一幕晃了一眼,脸上飞速地划过一抹惊艳。两人认识这么久,但每次看到花渐浓的新造型,他还是会露出这幅模样。 “一点儿小酒。” 身着宝蓝色衣袍的青年挪开视线,咳嗽一声,在心里想道:“也不怪风.流浪子楚留香甘愿回头。” 他站起身,哈哈一笑:“我去看看东西收拾好没有。”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没置办太多东西,一些带不走的东西便留下了。主要是那些衣服还有妆匣。 花渐浓的妆匣早就从当初的一个变成现在的四个,全凭楚留香一人置办,里面十之八.九都是这人添置的。 “带不走的就留下,比如摇椅软榻之类的。” 花渐浓臂间挽着鹅黄色披帛,简直是点睛之笔。他跨步走出,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修好的花圃上。 “哎——” 可惜了他那盆开花的小桃枝,也可惜了楚留香那盆喜爱的牡丹花。 如今正值牡丹花期,满城随处可见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花渐浓昨天特意买了盆新的,只是品种不同。 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陆小凤坐在车前,手里扯着缰绳,嘴里不知道衔着从哪儿折下来的柳枝。 “走了。” 他扬声道,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去嵩山,眼下有朋友作伴,他自然留下同行。 花渐浓怀里抱着那盆开得漂亮的牡丹,豆绿色的花将雪肤红.唇衬得更加妩媚动人。 “知道了。” 青年抱花上了马车,随后,临行前还要出门一趟的楚留香姗姗来迟。 瞥见这抹熟悉的白衣身影,花渐浓放下牡丹花,一句“去哪儿了”还没问出口,一枝桃花便出现在眼前。 准确地说,是一支芙蓉石发簪,特意做成一枝桃花的样式,又用翡翠做了叶子。 花渐浓倏地一笑:“桃花开的时候没有叶子。”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接过簪在发间。 楚留香撩起衣摆落下,身上的郁金花香丝丝缕缕地往青年身边钻。 马车稍微一晃,紧接着就往城外行驶。暮春时节,城中柳絮纷飞,犹如一场不停息的雪。 车外,陆小凤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很是不错。春日好风光,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拎起小酒坛畅饮。 “我替你们赶车,可要给够报酬。” 慵懒的嗓音从车外传来。 花渐浓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桃花面:“赶得好,酒少不了。” 语罢,美人笑出声来:“楚大少爷买单。” 马车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驶出城外后在官道留下两道车辙。 车内,两只同样修长但肤色不同的手握在一起,一雪白,一麦色,指间皆戴着戒指。 “武林大会结束了去哪儿?” “浪迹天涯喽。” “我还以为阿浓会定居汴京。” “非也——我还年轻,等我老了再说吧。” 白衣男子哈哈一笑:“阿浓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老。” 车外,陆小凤咋舌:“你们两个真是够了。” 话音刚落,他扬起马鞭,原本不急不缓的马车顿时疾驰。地面上犹如积雪一般的柳絮被车轮碾过,随后在风中四散。 最自由的风,也有了不舍的归处。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第138章 番外一 第138章 番外一武林大会1 春末夏初,花渐浓一行三人终于到了嵩山脚下。 “我们又没有请帖,怎么进去?” 听到花渐浓的疑问,陆小凤一边将马车交给客栈跑堂,一边笑着回答:“和华山论剑不同,武林大会是面向整个江湖的,不需要请帖。” 三人走进客栈,一瞬间,不少人看了过来。 虽然平常也会如此,但这次不同。一来是这三个人穿着绫罗绸缎,一看就非富即贵。二来是他们三个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其中又夹杂着些许江湖气息。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一一扫视客栈里的几个人,他们皆是江湖打扮,看样子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上嵩山有些来不及,不少人就在山脚下的客栈留宿。 “两间上房。” 江湖人出行在外,除非那些特别有钱的,其他基本是能省则省,一张口就开上房的倒是没几个。 花渐浓和陆小凤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在房间里吃。 身着月白色衣裙的美人抬脚往楼上走,楼梯在一张桌子后面,他若是想上去,必须从那一桌绕过。 正当他要经过时,一只手突然拦在他面前:“呦,走什么啊,不如留下来陪哥几个喝一杯?” 此言一出,与其同坐的几人纷纷笑出声来。 花渐浓垂眸,精致的妆容在光线昏暗的大堂十分出众。他抬眸直视着口出狂言的人,冷笑一声,随后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和我喝酒?” 美人冷脸,还出手打人。而被打的那个捂着脸,倏地一笑:“好,够烈,我喜欢。” “是吗?” 花渐浓听到这么轻挑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容加深。 众人纷纷而笑,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接连几个巴掌声顿时打断他们。 “嘶——” 原先出言不逊的那个男人双手捂着脸,侧首张嘴,竟吐出两颗被打掉的牙来。 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美人,下手居然这么狠! 这么大的手劲儿,两巴掌下去就把他的牙给打掉了。 “痛死我了。” 被打的还没开口喊痛,打人的那个倒是先埋怨起来。 “阿浓。” 这时,开房的楚留香三两步走到花渐浓面前来,垂眸看着对方通红的掌心。 “好痛。” 花渐浓抬起手,一改刚才打人的冷脸,嗓音婉啭,一副可怜模样:“你可要好好教训他。” 说罢,美人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往楼上去。 离开前,还特意瞥了一眼掉了两颗牙的男人。对方和他对视上,浑身一颤,蓦地感到一阵杀气。 而花渐浓收回视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跑堂的给他把房间内的蜡烛点亮,随后笑着问道:“客官,您三位一会儿在这儿吃?” “嗯。” 花渐浓微微颔首,翻出几根蜡烛点上。霎时间,不算大的客房亮堂起来。 他刚把最后一根蜡烛固定在桌面,落后他几步的陆小凤和楚留香这才回来。 “明儿一早就上嵩山。” 陆小凤抬脚勾起一把椅子,随后落座。 闻言,花渐浓侧目看过来:“走上去?” “嗯哼。” 青年顿时闭上眼睛,一副无力的模样。 他没爬过嵩山,但一听走上去,顿时感到双.腿酥软无法站立。上次到华山,他当晚都觉得两条腿不是自己的。 更不用说这两三个月来,他基本上都是在家躺着,就连出门逛街都不超过一个时辰。 “放心,自然不会累到我们祖宗。” 楚留香打趣道,两人之前也是这幅亲昵模样,但是以情.人的身份。此时他们互通心意,相比于之前,他明显更加纵容眼前人。 这一路上,陆小凤看了不少。他从来都没见过能如此溺爱的人,不由得长吁短叹一番。 “切。” 虽然陆小凤是好朋友,但在对方面前说这些话,花渐浓还是有些羞赧。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微侧过头。 饭后,陆小凤也不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喝酒去喽,就不打扰你们了。” “咣当”一声,窗户关上。 花渐浓正擦着手,闻言一句话没说,只是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我看下面不少人都有门派。” 这么久了,他能认出来的门派不多。进来的时候一扫而过,也就认出来全真教、华山和峨嵋来。 这些弟子都是外门弟子,远没有其他师兄弟和师父师兄快。后者早已住进少林,而他们这些只能先找个客栈住下。 “嗯,这次的确来了不少人。” 他们一路上还看到不少认识的人,打声招呼便继续前行。 花渐浓挑落灯花,烛光猛地一闪,在他脸上落下一片晦暗不明的光线。 “你觉得会是谁?” 他们这次参加武林大会并不是为了抢夺个名次,只是想要找出背后下悬赏令的到底是谁。 “嘶——这可不好说。” 花渐浓摸着下巴,认真思索:“岳不群、南宫灵、林仙儿、还有那个没抓到的梅花盗同伙、青城派……” 眼看他数了好几个也没数完,楚留香连忙打断他:“好了,到时候一看便知——你不是让追命去查南宫灵了吗?” “是啊。” 花渐浓点点头:“不过追命也没回信,我也不知道南宫灵究竟有没有落网。” “而且,林仙儿投奔上官金虹。尽管对方已经死了,可金钱帮还留着。” 甚至,荆无命都没死。 这么一数,花渐浓这才发现自己惹了不少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免唏嘘。 瞥见他的表情,楚留香抬手把一锭金子放在青年手里:“不必担心,有我在。” 这句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花渐浓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但每次听到后,青年心里依旧会升起几分安心来。 “我没有担心害怕。”花渐浓拉长声音,走到床边坐下,翘着腿,姿态格外豪放,“只是好奇。” 那些人怎么觉得能够杀死他呢?但不得不说,三万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他敢说江湖上十有七八的人都蠢蠢欲动,倘若他孤身一人,说不定那些因为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而踟蹰的人也会动手。 “待武林大会结束。”楚留香站在桌前,倏地开口,“和我回船上一趟吧?” 闻言,花渐浓顿时收敛笑意:“你自己去不行?” “总要说清楚。” 楚留香一想起那三位在船上的妹妹就头痛不已,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哼。” 花渐浓放下翘起的腿,语气不明:“怎么?是想让我过去替你吸引火力?” 虽然楚留香口口声声说自己直把苏蓉蓉三人当做妹妹,可花渐浓能看出来,人家可不是那么想的。 任由此人在江湖上拈花惹草也只是觉得不管如何都要回来,她们三个待在船上,犹如一个家。 楚留香再怎么风.流自由,不也是要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 这个道理难道楚留香不知道吗?他知道,只是任由她们这么做罢了。毕竟那时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想要在一个人身边安定下来。 但现在……总不能继续稀里糊涂下去。 花渐浓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衣男子,他倒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并没有将苏蓉蓉三人视作情敌。 不过…… “我看你今晚还是和陆小凤一起睡吧。”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楚留香一听,一步就已经走到床边:“阿浓。”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花渐浓抬手推开:“哼。” “阿浓。” 楚留香自知理亏,因此连忙坐在花渐浓身边,抬手便想揽对方的肩。 他的手刚搭上去,花渐浓便一斜肩,把他的手给抖了下来:“还不快走?” 青年只是轻笑一声,瞥了一眼楚留香,便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他这张含笑的脸,楚留香算是知道了——自己今晚真的别想留宿。 “哎——” 白衣男子长叹一声:“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吗?” “没有。” 花渐浓再次露出一抹笑意,一边回答着,一边抬手把坐在床边的人推开。 “那你好好休息。” 眼看着自己真的没有可能,楚留香便顺着青年的力道站起身来。他几乎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都渴望着对方开口把他留下来。 那知花渐浓只是坐在床边,抬眸笑吟吟地看着他亲自离开。 “哎——” “吱呀”一声,房门被合上。这时花渐浓才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收敛。 * 翌日,青年推开门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侧身倚靠在墙壁上,双臂环抱,单腿屈起的白衣男子。 “阿浓昨晚睡得怎么样?” 楚留香听到动静后抬眸,眼含笑意,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里。 “很好。” 已进夏日,花渐浓穿了一身嫩绿上衫,下穿鹅黄裙。梳着单螺髻,眉心画了荷花状花钿。 一副清新模样。 楚留香眸光一闪,抬脚就走到美人面前:“阿浓今日很漂亮。” “哼。” 听到这句夸赞,花渐浓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不错:“陆小凤呢?该不会没回来吧?” 楚留香点点头,他昨晚宿在陆小凤房里,一整晚,对方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奇怪。” 闻言,花渐浓蹙起眉,但很快就舒展开:“他武功又不低,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说罢,两人一同下了楼。 天色尚早,楼下并没有太多人,似乎一大早就往少林去了,只剩下寥寥几人。 花渐浓坐下喝了一碗粥,刚撂下筷子,一锭金子就放到自己面前。 “财不外露知道吗?” 青年照例把金子放在怀里,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几个人。 方才那锭金子从楚留香手里拿出来时,不少人将视线扫了过来。 楚留香“唰”地一下展开那柄折扇,轻微地扇着:“还从未有人从我这里偷走一样东西。” 语罢,白衣男子勾起嘴角:“除了阿浓。” 花渐浓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抬手止住:“得了,你那些甜言蜜语我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哎,这才多久,阿浓就对我厌了。” 这人又在开玩笑,花渐浓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说些什么,只是单手托着下巴。 “陆小凤究竟去了哪里?”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 “来得正巧,刚好听见有人说我坏话。” 陆小凤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脸上瞅不见醉意,可还没等他走近,花渐浓就抬手捂住鼻子。 “我才没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看着花渐浓略显嫌弃的样子,陆小凤一顿,立刻低头扯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 他自己喝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嗅,果然一股酒气。 “我上楼洗一下。” 陆小凤耸耸肩,抬脚就往楼上走。 等他下楼时,花渐浓和楚留香已经吃完早饭。就连整个大厅都没什么人,算上跑堂的也就三个。 “走吧。” 陆小凤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汽,一看就知道是匆匆洗了一下,发梢还湿润着。 “你昨晚去了哪里?” 花渐浓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询问陆小凤昨晚的去处。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陆小凤武功高,一晚不回没什么事情,但并不耽搁他好奇对方做了什么。 “不是很明显吗?” 陆小凤双手往旁边一展,微微耸肩:“喝酒去了。” 他和楚留香一样,一直是朋友遍布天下,说不定在嵩山也有朋友。 闻言,花渐浓也不再多问,只是挪回视线。 三人一出客栈就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明天就是武林大会,这么多人蜂拥而至。 青年眼中若有所思,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阿浓姑娘!” 走出山脚下小镇,花渐浓倏地听到有人喊自己。虽然世上同名的人很多,但这种叫法…… 青年循声转过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说是熟悉也不确切,顶多是有过几面之缘。 “宋……道长。” 迎面走来的并非是别人,而是宋青书。 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前的华山论剑,算上这次,他们也才是第三次见面。 “没想到阿浓姑娘也来参加武林大会了。” 宋青书一身书生打扮,不仅流露出一副温雅气质,还面带笑意,俨然一副和善模样。 “来凑热闹。” 看这人没有丝毫恶意,花渐浓也便略微颔首问了声好。 说话间,宋青书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仿佛浸润在书墨间许久。 瞥见这人,站在花渐浓两侧的楚留香和陆小凤顿时脸色一变。 尤其是楚留香,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淡淡笑意,实则垂在身侧的手都紧握成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