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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鸦鸦不牙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做恨


    花渐浓放开林仙儿,将折扇往手心一敲:“怎么?林姑娘思考得如何?”


    “花公子说笑了。”林仙儿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困在一个人身边,她微微一笑,模样却是真诚温柔,“事情还没真正水落石出。”


    “是吗?”


    青年勾唇一笑,俊朗潇洒,颇有魏晋之风:“听说龙啸云请了江湖上一些人来——有少林的人,准备将李寻.欢押回少林审讯?”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花渐浓不答反问,他勾来一把椅子坐下,翘着腿,“丘独、游龙生,他们得知这件消息后一定会告诉你吧?”


    从花渐浓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林仙儿心头一颤。她原以为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看来,对方知道的消息不少。


    难道是他妹妹告诉他的?


    青年轻笑一声,对上林仙儿丝毫不慌:“林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花公子心里觉得我……”林仙儿露出一副可怜模样,低垂眉眼,“毕竟不少人都对我抱有偏见……就连你妹妹也……”


    她不动声色地暗中指责花渐浓,却不知道前面的青年就是她口中对她抱有偏见的人。


    “哎——”


    花渐浓叹气:“看来是丘独和游龙生纠缠不休了?”


    “我一介弱女子,能够走到现在……”林仙儿最擅长的就是话只说一半,剩下许多令人遐想的空间,这样比诉苦好得多。


    她垂眸看着坐在面前的花渐浓,随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可怜人。”


    花渐浓顺从着她的意思,语气怜惜,但说完后话音一转:“既然如此,那我便帮林姑娘处理掉他们,如何?”


    “不可!”林仙儿连忙阻拦,表情担忧,“丘独可是伊哭的徒弟,青魔手的威力谁人不知?我不想让公子因为我受伤。”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仿佛真的在为花渐浓担忧不成。


    林仙儿恐怕和不少人这么说过,不然伊哭和游龙生也不会将青魔手和鱼肠剑送给她。


    这人对自己实在是太有信心,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


    花渐浓知道林仙儿会找理由推辞,此次前来也只是闲得无聊。他翘着腿,姿态很是散漫,单手托腮,立体的五官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感。


    “难为林姑娘为我着想。”


    他拉长声音,眼含笑意,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意有所指。


    “看来林姑娘的处境也不好。”花渐浓略微蹙眉,眉宇间适当地流露出几分担忧,“青魔手、鱼肠剑,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器。”


    他轻叹一声:“在下两袖清风,既没有家财万贯,又没有绝世兵器,实在是没什么送给林姑娘。”


    听到这句话,林仙儿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和自得,表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小意的体贴模样:“公子有这份心,仙儿就很满足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花渐浓。


    甜香在两人周围蔓延,气氛渐渐暧.昧起来,隐隐暗示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花渐浓笑而不语,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林仙儿将手搭在自己肩膀,甚至还挑了挑眉梢。


    一副风.流做派。


    暗处的楚留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抬手扶额,心里无奈至极。


    “不过——”


    就当林仙儿快要坐到自己怀里时,花渐浓总算是开口:“林姑娘这种处境真是令人担心,在下手里有件金丝甲,不知道能否护林姑娘一时周全。”


    “金丝甲?”


    林仙儿眸光一闪,金丝甲居然在这个人身上。


    她不久前刚将兴云庄有宝藏的消息传递出去,为的就是金丝甲。没想到东西竟然亲自送上门来。


    “我不能收。”


    林仙儿心里百转千回,表面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她知道,就算她百般推辞,这人一定会——


    “那好吧。”


    “嗯?”


    原以为花渐浓会坚持把金丝甲送给她的林仙儿一愣,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花渐浓推开林仙儿,面露遗憾:“既然林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不!你继续说啊!


    难道不该是此人坚持要送给她,两个人拉扯几个回合后,她再勉强收下吗?


    林仙儿第一次遇见这么……愚笨的男人。


    花渐浓假装看不到林仙儿眼中的情绪,自顾自地起身:“哎,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找林姑娘。”


    他倒是玩够了,只留下林仙儿一个人对着金丝甲念念不忘。


    “公子慢走。”


    美人温柔一笑,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心里的埋怨。


    啧啧啧,真能忍。


    花渐浓在心里感慨道,他挥手告别,离开的背影十分潇洒,没有任何犹豫。


    以至于林仙儿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不,怎么可能会没人喜欢她呢?


    站在原地的林仙儿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很是自信。


    出了冷香小筑的花渐浓走了几步,随后扬声:“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刚落,一阵梅香夹杂着熟悉的郁金花香自背后传来:“阿浓怎么知道我跟着?”


    “某人身上的味道那么浓。”花渐浓侧目,刚看过去,怀里就多出遗址红梅,“隔大老远我都能闻到。”


    楚留香鼻子闻不到,因此也不知道花渐浓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莞尔一笑,垂眸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青年。


    “想必只有阿浓能闻见。”他拉长声音,“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随后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


    白衣男子依言弯下腰,居然十分听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各自的气息交融,呼吸都快要交缠在一起。


    花渐浓:“你知道百晓生吗?”


    “知道。”


    这个人在江湖上名气还不小,《兵器谱》就是出自他手。


    不过楚留香对这个人的看法并不是太好,一是此人以评价武学挑动江湖事端,二则是此人并没有将女性高手排进《兵器谱》,对其轻视不屑。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了?”


    花渐浓:“只是见大家都提起《兵器谱》,不免对此人有些好奇。”


    “《兵器谱》的排名大部分名副其实,但此人经常调动排名,而那些被调换的人便心有不服,经常发生决斗。”


    楚留香并不喜欢这种方式,因此很少去了解这种事情。


    “原来如此。”花渐浓微微颔首,“那百晓生的武功如何?”


    楚留香没有和百晓生交过手,对此不甚了解。若是单从江湖传言来看,对方只是二三流行列。


    “相比于武功,此人更擅长智取。”


    “这样啊。”


    花渐浓听到后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他在楚留香面前丝毫不掩饰,以至于白衣男子将他脸上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还说什么随口一问……


    楚留香抬手摸了一下鼻尖,不由得思索花渐浓为什么对百晓生这么关注。


    但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阿浓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能用常人思维去揣测。


    “回去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不过是在外面片刻,鼻尖就已经被冻得发红,看上去好生可怜。


    他大费周章来见林仙儿,居然真的是为了打发时间。原以为他心有计谋的楚留香哑然失笑,不由得抬手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下。


    两人走到半路时,天色暗了下来,并非是阴沉沉,而是将雪未雪时的感觉。


    果不其然,刚回到客栈,外面就飘起雪来。


    花渐浓抖了抖,飞速跑回房间换衣服。他的动作很快,并没有给楚留香跟上来的机会。


    待青年换好衣服出来时,楚留香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


    大堂空无一人,仅有炭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他走到火盆前蹲下,伸出双手取暖。


    “阿浓姑娘。”


    换回女子打扮的花渐浓听到这道声音后头也不回:“嗯哼?”


    李寻.欢站在他身后,垂眸看着蹲下来莫名成一团的人:“多谢。”


    原以为此人要说什么的花渐浓动作一顿,没想到居然是来道歉的。他起身,但因为蹲久腿麻,身形一晃。


    李寻.欢抬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稳住后就很快收手,一副君子作风。


    见状,花渐浓不由得想起李寻.欢在原著中说的一句话。大意是他只做过一次君子,后悔了三天。


    “谢我做什么?”


    妆容清淡的美人语气疑惑,似乎真的不明白李寻.欢为什么要谢他。


    对此,面容憔悴的男子倏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


    见状,花渐浓连忙给对方倒了杯水:“喂,你这应该去看大夫吧?”


    咳成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是感冒。旧疾?伤到肺了?


    “没事。”李寻.欢摆摆手,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水润喉,“一些小毛病。”


    花渐浓知道,眼前的人看起来病弱不堪,但出手时锐不可挡,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憔悴。


    大堂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外面风雪声不断,倒是将客栈内衬托得更加暖和。


    突然,站在李寻.欢面前的青年被猛地推开。


    “!!!”


    花渐浓向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的桌沿上才避免摔倒。


    他蹙眉,一抬眸,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支羽箭,入地三分!


    “谁?”


    花渐浓一惊,倘若不是李寻.欢刚才推开他,估计这支箭就将自己刺穿!


    金丝甲。


    他眼眸一暗,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一旁,李寻.欢已经站在花渐浓面前。他依旧是一副病弱模样,时不时咳上几声。


    外面的人似乎想不到这个看似病弱的人反应如此灵敏,于是在外再次拉弓射出一箭。


    利刃破空声响起,但花渐浓听到这道声音时,羽箭已经快要飞到眼前。


    对方在客栈外,他的金手指根本用不上。这种远程敌人简直是为难他这个近视的人,只好躲在李寻.欢身后。


    与利箭声一同响起的是李寻.欢抛出的一柄小刀,这柄小刀直接将那支羽箭一分为二。


    甚至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带着强劲的杀意直冲向在外的弓箭手。


    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两人都不知道。李寻.欢本想先让花渐浓躲起来,但转念一想,万一是一群人怎么办?


    他抬手将人拉到身边,紧接着就往外走。


    与其躲在客栈内,不如直接出去。


    外面的人在风雪中看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出,前面那个有些年纪,面带病容,而后面那个衣着漂亮,正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把东西交出来,就让你一死!”


    这种话花渐浓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微眯双眼,但风雪不断,将他的视线遮挡得迷离。


    “……”


    此时,花渐浓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能任由雪粒子砸在脸上。


    “李寻.欢?”


    有人认出李寻.欢来,原本放松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们正是为了金丝甲而来,但眼下有《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在……


    怕是有来无回。


    几人面面相觑,大概是在权衡利弊。


    不过,李寻.欢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漫天飞雪,犹如一张纱幔般,能见度也就方寸。


    但看似病弱憔悴的人手一挥,数把小刀飞出,却刺往不同的方向。


    这种天气,能够保持准头就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还能同时扔出好几把小刀。


    这群人武功参差不齐,有人被一刀毙命,有人艰难躲过。


    李寻.欢站在风雪中,俊朗的脸上满是冷意,风雪模糊了他的眼神。尽管如此,剩下的几个人也不敢小瞧他。


    “李寻.欢,你武功不低,要金丝甲根本没用。”


    有人不甘道,他以为李寻.欢保护花渐浓只是为了金丝甲,一时之间不由得挑拨起来。


    “我出手,不因金丝甲。”


    不得不说,李寻.欢在这种时候很有魅力,和楚留香是一挂的人。


    花渐浓蹙眉:“几位怎么知道金丝甲在这里?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他声音温和,听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哼,当初从诸葛雷手里拿走金丝甲的不就是你吗?”


    “看来你们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花渐浓弯眸一笑,语气略微讽刺,“是男是女都没调查清楚。”


    此言一出,仅存的几人定睛一看,李寻.欢身后的人明显是个貌美的女子。


    但那人说金丝甲在一个俊朗的公子哥手里,难不成是他们找错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行告退。”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起了逃跑的想法,毕竟他们加起来也打不过李寻.欢,还是小命要紧。


    眼看这几人要走,花渐浓声音一冷:“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非今日李寻.欢在,恐怕就要将我射杀在此吧?”


    他的声音依旧伪装成温和的女声,可语气竟然比漫天飞雪还要冷。


    “我们给你道个歉。”


    “谁稀罕?”


    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慢慢从李寻.欢身后走出,此时雪势渐小,他眼前的模糊总算清晰起来。


    青年与一个持长枪的人对视上,勾唇一笑。


    那人眼前一白,疑似被雪花蒙了眼。待他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长枪已经将身侧的同伙刺穿。


    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地,将无暇的雪染白,犹如朵朵红梅落入积雪之中。


    “你……”


    “我……”


    长枪被拔出,从骨肉中抽出的感觉略钝,还伴随着“噗嗤”一声。


    花渐浓挪开视线,李寻.欢却误以为他在害怕。


    青年耳边响起几道利刃破空声,随后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是李寻.欢出手了。


    此人在面对敌人时显得格外的冷酷,下手果断,毫不留情。与面对朋友时的包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渐浓在心里轻叹一声,原本对于李寻.欢的偏见消失些许。


    “多谢。”


    他转过身,雪花落在他脸上,很快融化成雪水,顺着脸颊的弧度犹如泪水一般滑落。


    但过长的睫毛上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不必谢,你也救了我。”


    李寻.欢咳嗽起来,刚才还一副强劲模样,现在倒是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进屋吧。”


    花渐浓露出一抹关怀的笑,他的笑幅度不断,但足以让人从众看到情意。


    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无疑是加分项。


    离开之际,花渐浓转头瞥了一眼已经覆上一层细雪的尸体,眼神略冷。


    此时的花渐浓和第一次直面死人时截然不同,他第一次面对死人,是石观音那次。


    当时还被吓了一跳,如今已经可以面不改色。


    江湖,生生死死都随意的江湖,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


    傍晚时分,楚留香才从李寻.欢口中得知这件事情。他不由得有些懊恼,没想到只是离开一会儿就遇到这种事情。


    在他们眼中,金丝甲的作用并不大,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想要抢夺。


    之前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已经解决掉两拨人,今天又来。


    白衣男子坐在房间内,视线一直往身后瞟。


    “又没什么事。”


    花渐浓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本游记。他也不嫌胳膊酸,一目十行地看着。


    哗哗的翻页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明显,一如楚留香此时的心情。


    “而且金丝甲在我身上,只要不是武林高手,那些人也杀不死我。”


    “受伤怎么办?”


    花渐浓将书一丢,然后坐起身来:“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行走江湖,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青年已经拆了发髻,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长发披身,莫名衬得他身子单薄。


    “不一样。”


    楚留香知道花渐浓说的是哪次,但……


    “哪里不一样?”


    花渐浓明知故问,但他也不指望从楚留香口中听到什么回答,于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问题,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


    青年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再次躺下去,像是随口一说:“你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我……”


    楚留香想反驳,但……花渐浓说的对。


    他不是一个能够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人,能和花渐浓纠缠这么久,除开两人是朋友外,还因为花渐浓也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


    不,准确地来讲,对方似乎比他还要更自由一些。


    楚留香偶尔还要回船上看看,青年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之后呢?


    白衣男子因为花渐浓一句话陷入沉思,他们两个会分开吗?这几次分开后能够很快相见,那下一次呢?


    他年轻时与胡铁花姬冰雁两人也是形影不离,但上次分别后将近六七年。


    六七年,这个时间并不短。


    “?”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花渐浓疑惑不已,转过头来看向坐在一旁的楚留香。


    对方眉眼低垂,一直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居然出现几分惆怅——真是稀奇,潇洒浪子楚留香居然会露出这幅表情。


    花渐浓觉得有趣,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对方面前:“在想什么?”


    “你。”


    楚留香直言不讳。


    不过,他的回答并没有被花渐浓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油嘴滑舌。


    “哦——想我什么?”


    青年弯下腰,那张漂亮的脸顿时放大在楚留香眼前。


    原本惆怅空虚的心顿时被另一种感情填满,楚留香懒得去思索那究竟是什么感情,直接起身将人揽在怀中。


    两人跌跌撞撞倒在床上,沉重的呼吸声遮盖住衣物的摩挲。一件件衣衫飘落在地,两人赤.裸相见。


    花渐浓抬起头,不明白这次楚留香怎么这么凶。对方之前几次都是温柔的,属于喊停就会停下来细声安慰的类型。


    但今日不管他怎么哀求,这人都掐着腰不管不顾,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一般。


    “你疯了?”


    花渐浓大惊失色,双手将楚留香的后背抓出道道血痕。


    他刚留的指甲,这人也不怕痛,非要让他浑身哆嗦双目失神。不像是在做,更像是在决一死战。


    花渐浓死。


    青年躺在床上,被子只盖了大半,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蒙着一层细汗,在烛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他闭着眼睛,像是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眉却是皱着。


    “滚。”


    花渐浓想来事后无情,很少温存。对此,楚留香多多少少已经习惯。


    交缠在一起的长发密不可分,男人已经缓过神,但青年仍在细细颤抖。


    自知过度的楚留香低下头:“阿浓?”


    “不想被我扇的话就闭嘴。”


    哪怕是放狠话,花渐浓也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谁知身侧的人沉默片刻,随后雀跃道:“也可以。”


    “……”


    死m。


    花渐浓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身侧响起一声轻笑。


    后续的清理他已经记不清,早就昏昏欲睡。待他睡着,原本在身边的人突然起身穿好衣服,犹如一道幽灵般从窗户跃出。


    雪夜,一道白影融化在飞雪中。


    第82章 真假梅花盗


    楚留香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在认识花渐浓之前,他也曾遇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段时间一直听从花渐浓安排,也只是知道对方想要找点事情做。


    可现在来抢金丝甲的人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梅花盗没有现身。楚留香有些坐不住,他担心之后再发生今天傍晚的事情。


    楚留香行动了。


    白衣盗帅踏雪而来,飘飘然落在兴云庄内。


    很显然,他这次的目标是林仙儿,那个疑似梅花盗的人。


    对付林仙儿这样的人,楚留香很有经验。此时尚未半夜,冷香小筑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一道倩影。


    那个身形一看就是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


    楚留香眉眼染上风雪的寒意,一身白衣在冰天雪地之中很难察觉,更何况他的轻功一流。


    哪怕现在出现在林仙儿面前,对方都摸不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正当楚留香借力准备跃上冷香小筑二楼时,原本映在窗上的倩影往旁边倒去。


    一时之间分不清对方是晕倒了,还是因为其他事情往旁边去了。


    楚留香顾不上那么多,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起身时瞥见一道黑影从冷香小筑掠出。


    此人浑身漆黑,甚至还蒙了面,一看就非正常人。


    令楚留香在意的是,这个人轻功很好,从冷香小筑一跃而下时,地面上的积雪没有丝毫踩踏的痕迹。


    江湖上轻功不错的人很多,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却很少。


    这人来冷香小筑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从楚留香脑海中升起,不远处的冷香小筑内便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慌乱的声音刺破夜的寂静。


    “不好了!林姑娘被梅花盗打伤了!”


    楚留香听出这是林仙儿侍女林玲玲的声音,当听清楚对方喊出的话时,他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地转身往刚才黑影消散的方向掠去。


    而他身后,则是听到林玲玲声音飞速跑向冷香小筑的兴云庄侍卫。


    怎么回事?难道林仙儿不是梅花盗?


    楚留香微微卷曲的长发被风吹起,天生略微上翘的嘴角都下压起来。


    他飞速地追赶着前面的黑衣人,还有功夫在心里猜测林仙儿的真实身份。


    黑衣人的武功不低,至少是个二流高手,轻功却很好。


    但再好的轻功,在楚留香面前都不堪一击。


    只见一道白影如飞鸟一般从黑衣人头顶掠过,随即旋身稳稳落在前方的屋檐上。


    “阁下深夜闯入女子闺房,如今又慌忙逃离,莫非是做了什么坏事?”


    楚留香微微一笑,从兴云庄赶到这里,将近两三里,他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追上黑衣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怎么?你是林仙儿的姘头?前来为她讨公道?”


    黑衣人蹙眉,根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留香来。江湖上喜穿白衣的人不少,他一时之间无法断定现在拦住自己的人是谁。


    “诶,话可不要乱讲。”楚留香还有闲心与其闲聊,“倘若让某人知道了,又要生气。”


    他指的是此时正在客栈休息的花渐浓,但在黑衣人耳中听来,则是已经看透自己。


    “哼。”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丝毫征兆地出手。他身上没有带兵器,只是赤手空拳冲着楚留香面门而来。


    拳风凶猛,楚留香抬手包住对方沙包大的拳头,在侧身时眸光一闪。


    砰砰几声,两人已经交手十数招,动作很快,全然是奔着将对方打倒在地去的。


    楚留香一拳冲出,另一只手呈刀刃状劈向黑衣人的胳膊。


    在他出手之际,黑衣人已经看出他的用意,上身后仰,以一个难以做到的动作多开。


    黑影抬脚踢在楚留香胳膊上,借力落在下面的小巷。


    此处偏僻,巷子里堆满废弃的竹竿以及空坛子。黑衣人抬脚勾起一根竹竿,势如破竹地打向紧随其后的楚留香。


    一寸长,一寸强。


    楚留香落后此人一步,但他反应极快,侧首便躲过刺来的竹竿。


    巷子略窄,白衣男子探手抓起斜搭在墙上的竹竿迎战。


    “啪!啪!”


    两声脆响过后,楚留香以及黑衣人手里的竹竿都断了一半。开裂的竹子落在地面,又被两人踩在脚下。


    这么逼仄的空间并不适合用长武器,楚留香手里竹竿脱手而出,强势地对上黑衣人迎面而来的竹竿。


    “啪!”


    仅此一招就能定下胜负,楚留香抛出的竹竿硬生生地将黑衣人手里的竹管劈成两半。


    这还没完,当竹竿一头打在黑衣人肩膀时,他才吃痛地反应过来。


    黑衣人被强大的内力逼退数步,刚捂着肩膀站稳,那道白衣身影就已经飘到面前。


    “你刚才用的是风萍掌,少林外家的绝技,以巧取胜,多为虚招。”楚留香在黑衣人面前站定,语气平淡,“而刚才的棍法,同样是少林外家的武功。”


    他垂眸,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显得异常冷酷。


    小巷逼仄昏黑,地面上的积雪被他们两个刚才的打斗破坏,脚印错乱,还有竹竿划过的痕迹。


    漆黑的环境,唯有楚留香一身白衣显眼。此时,他的身上的气势将这个巷子充斥。


    “你是少林弟子。”


    “难道只有少林弟子才会少林武功?”


    黑衣人抬眸,黑布蒙面,仅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睛。他诧异于此人居然能从几招内看出他用的是少林武功。


    “你说的没错,少林每年都会收俗家弟子,你所使的也都是外家功夫。”


    楚留香颔首,先是肯定了黑衣人的话,紧接着话音一转:“但你招式之间的处理,分明就是少林亲传弟子的习惯。”


    他从黑衣人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震惊,于是露出一抹笑来:“在下之前有个朋友,正是少林亲传弟子。啊,说不定你也认识他。”


    黑衣人咬紧牙关,没想到随便碰见一个人就是武功如此之强,甚至还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身手,轻功也在他之上,还有个少林亲传弟子的朋友……难不成他是……


    “楚留香。”


    黑衣人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坚定地念出这个名字。


    “正是在下。”


    见他总算认出自己,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更大,只是压迫感丝毫不减。


    “既然如此,阁下能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吧?毕竟少林距离保定可有一段距离。”


    楚留香眼神锐利,在面对这个人时,很少有人能够保持镇定。黑衣人呼吸乱了一拍,他眸光闪烁,知道从兴云庄出来后对方就一直跟着自己。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个侍女喊的是——梅花盗。”


    白衣男子抬手,眨眼间手里就出现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他单手打开盒子,里面珠光宝气,在光线如此幽暗的小巷子里都十分耀眼。


    “少林弟子乃至钱财于身外之物,你却做出这等事情。”


    楚留香“啪”地一下合上盒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究竟师从哪位大师?在下抽空一定去拜访一番。”


    黑衣人看到他手里的木盒子才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自己身上将盒子偷走的。


    “哼。”


    黑衣人冷笑一声,对于楚留香的这番话不屑一顾。


    他抬手,掌心的粉末顿时抛在面前的白衣人脸上。趁着楚留香抬手遮挡的功夫,他立刻借力飞跃上屋檐,施展轻功飞速逃离。


    留在原地的楚留香将面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粉末挥散,眉头紧皱。


    梅花盗,他就是梅花盗?


    难道江湖上这么多人追查的梅花盗,居然是一个少林的亲传弟子?


    虽然刚才那个黑衣人蒙着面,但从身形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梅花盗第一次作案已经是三十年前,不管怎么看刚才那个黑衣人都不符合。


    这么一想,林仙儿的年龄也不符合,为什么阿浓会觉得对方就是梅花盗?


    楚留香思维活跃,思索片刻后便猜到原因——想必是有人模仿第一代梅花盗。


    他看着手里的盒子,若有所思。不少白色粉末落在他的卷发上,犹如细雪。


    *


    “你出去了?”


    客栈内,原本在睡梦中的花渐浓被一阵寒意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脚就将刚从外面回来就想往床上来的楚留香踹走。


    对方身上的寒意不减,甚至还能嗅到凌冽的风雪气息。


    “嗯。”


    被嫌弃的楚留香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花渐浓裸露在外的胳膊。


    雪白的肌肤上落了几个鲜红的吻痕,还伴随着几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微圆,从力度上来看,咬的人明显是故意的。


    始作俑者挪开视线,如今冷静下来之后不由得心虚起来。


    好在花渐浓并不在意,毕竟这也算作情趣,他在楚留香背上留下来的抓痕看起来就有些渗人。


    “出去做什么?”


    闭着眼睛的青年只是随口一问,他原本睡意正浓,如今被打扰,顿时没了睡意。


    楚留香弯眸一笑,拉长声音:“阿浓这是在担心我?放心,我可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你就算去当别人的小白脸我都不在乎。”


    花渐浓再次抬脚踢了过去,不过这次只成功了一半——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他的脚踝,意味不明地摩挲着。


    “我碰到了梅花盗。”


    短短的一句话,让原本闭着眼睛的花渐浓顿时坐起身来。


    棉被滑落,青年赤.裸着上身,入眼满是旖旎:“梅花盗?”


    花渐浓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抬眸紧紧地盯着把玩自己脚踝的楚留香:“你去了兴云庄?”


    “一半。”


    楚留香缓缓道:“只对了一半。我刚到兴云庄就碰到一个黑衣人从冷香小筑逃出,便追了上去。”


    白衣男子在花渐浓生气之前松了手,十分体贴地抓起被子将人包裹起来:“与其交手后发现是少林弟子。”


    “你怎么就确定对方是梅花盗?”


    花渐浓反问:“林仙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这只是她设计的一场戏呢?”


    “那还真是有趣。”


    第83章 还可以要别的?


    楚留香本就喜欢麻烦和刺激,因此,在听到对方的回答后,花渐浓没有丝毫的诧异。


    青年再次躺下,还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


    “阿浓……”


    “我要睡了。”


    楚留香轻笑一声,清了清喉咙:“我是想问你饿不饿。”


    “……”


    从傍晚到现在,花渐浓确实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么一提,他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花渐浓根本就不用开口,楚留香便从他的沉默中猜到结果,于是弯下腰来低声询问。


    问个问题有必要这样吗?


    被郁金花香包裹着的花渐浓在心里吐槽,他几乎被弯腰的楚留香半抱在怀里,都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的热气。


    “都行,面吧。”


    花渐浓不挑,他闭着眼睛,不准备转身。


    见状,楚留香便知道,对方还在因为傍晚的事情生气。他确实是做的有些过分,生气也正常。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的脑袋上轻轻抚了一下,很快就起身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花渐浓一个人时,青年这才转过身来。


    楚留香不久前离开的时候他估计已经睡下,对方便吹灭了蜡烛。刚才回来原本还处在一片黑暗,见他醒了才点灯。


    烛光摇曳,将不大的房间照亮,地面上是桌椅的影子,正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晃动。


    花渐浓心里什么都没想,他只是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发呆。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此刻有些空洞,像是在看地面上的影子,又像是失神。


    楚留香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漏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花渐浓露出这幅表情——除去刻意装出的样子外,毕竟青年一直都是随性洒脱的样子。


    “阿浓?”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那股郁金花香将花渐浓从一片空白中唤醒。


    “嗯?”


    花渐浓眨眨眼睛,抬眸看着站在床边表情有些担忧的楚留香。


    干什么这幅表情看他?


    “没什么。”见花渐浓回过神来,楚留香松了一口气,“面煮好了,起来吧。”


    说罢,他就转身将煮好的酸汤面放在桌子上。高大的身影将烛光全部遮挡,犹如一座小山。


    花渐浓简单穿了件衣服,腰间系带也只是随手一打,松松垮垮地在桌子旁坐下。


    “当心受凉。”


    楚留香一低头就能看到青年大开的衣领,点缀着吻痕的雪白胸膛一览无余。


    “只是吃碗面的功夫,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花渐浓不以为然,抓起筷子就低头吃面。他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你上次被雨淋到也是这么说的。”


    见楚留香旧事重提,花渐浓动作一顿,低声嘟囔:“我说不会就不会。”


    也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和楚留香对着干,还是在耍脾气任性。


    站在他身侧的白衣男子无奈,又拐回到床边拿起略厚的外袍披在青年肩头。


    这幅体贴的模样倒是让花渐浓消了气,原本略微冷淡的眉眼都柔和不少。


    “我来收拾。”


    楚留香何曾这么照顾过别人?也就只有花渐浓一个罢了。他亲眼看着对方吃完面,随后连忙催促对方赶紧回床上。


    “楚郎真是体贴。”


    花渐浓弯眸一笑,十分坦然地将碗筷丢给楚留香收拾,自己三两步跑到床边重新躺回温暖的被窝。


    青年侧卧着,不过这次并非背对楚留香,而是直视。


    他就这么看着楚留香收拾碗筷,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叩着碗沿,暖黄的烛光在此人脸上留下一片莫名的温馨。


    ……


    花渐浓的眼神柔和,但又夹杂着几分失神。


    窗外寒风呼啸,房间内,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体也清洗过,刚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吃罢就撒手不管,自有人给他收拾。


    花渐浓眨眨眼睛,心情顿时好起来。他本就喜欢比自己年龄大会照顾人的,此时的楚留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人夫感。


    看得人心痒痒。


    他的视线称不上收敛,是个人就能察觉到,更何况楚留香武功高强,对于视线更加敏锐。


    “怎么还不睡?”


    白衣男子转过身,准备下去放碗筷,离开前转过头看着侧卧在床上的美人。


    乌发雪肤,似脱画而出的仕女一般。


    “觉得你现在……像我娘。”


    这句话成功地让楚留香陷入沉默,这么多年,有人夸过他俊朗、潇洒等等,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母亲。


    花渐浓瞥见楚留香脸上的怔楞,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妈妈”,但这个称呼宋朝之后才普遍流行,他担心楚留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换了个说法。


    准确地来讲,是男妈妈。


    好在楚留香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又要说些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


    花渐浓半闭上眼睛,看样子是准备睡觉。


    见状,要离开的楚留香一顿,开口询问:“不知道今晚阿浓是否会让我留宿。”


    这句话不像是在问花渐浓,反倒像是问朋友一般。


    当然,这种暗示的话花渐浓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眉梢轻抬,嘴角微微上扬:“半刻钟。”


    从房间到客栈后院厨房,一个来回也用不着半刻钟的时间。楚留香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刻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顿时无声一笑。


    片刻后,房间桌子上的那盏蜡烛被吹灭,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衣物的摩挲声响了几声,很快就归于平静。


    但这只是表象,棉被下,有人正手脚不干净,直接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楚留香握着纤细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谁说不要了。”


    “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花渐浓心心念念着男妈妈,几乎是楚留香刚在身边躺下,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往对方胸口摸。


    结果被拦下。


    青年满脸不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摸的人是他。


    “哎。”


    一声叹息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想着花渐浓睡前说的那句话,楚留香现在觉得自己真成老妈子了。


    还是那种溺爱孩子的。


    最终,花渐浓还是如愿以偿。


    手感很好,紧致又不失柔软,像价格不菲的捏捏。


    这么想着,他还真捏了捏。


    楚留香呼吸都沉重不少,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手阻止花渐浓的动作:“时间不早了,还是快点休息吧。”


    青年又不肯再来一次,若是任由这么捏下去,受苦的还是自己。


    哎,楚留香啊楚留香,你难道是栽到这里了吗?这可不像你啊。


    不过,他心里的想法花渐浓并不知道,被打断后,青年直接转身背对着他。


    “……”


    “花渐浓,你还是小孩子吗?”


    楚留香已经很久没有直呼花渐浓的全名,这次难道是生气了?


    面朝墙壁的花渐浓若有所思,细细揣摩着对方刚才的语气,犹如在做数学题。


    不对,他生什么气?只是捏一下,这么小气吗?自己可是被他捏了好多下。


    花渐浓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抬手就在楚留香胸口拍了一掌:“睡了!”


    话音刚落,他就蒙头沉默下来。


    楚留香刚才没有生气,说那句话也只是无奈。


    罢了,谁让花渐浓现在这个脾气全是他造成的。


    男子抬手轻柔地掖好被角,掌心顺着青年的身体曲线慢慢上滑到肩膀,轻轻拍了一下。


    “睡吧。”


    当然,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复——不过是眨眼间,花渐浓就已经睡着。


    *


    第二天早上,花渐浓睁开眼睛。房间里亮堂堂的,居然出了大太阳。


    他今天比平时晚起一个时辰,太阳都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一房间。


    “哎——”


    刚起来就叹气,花渐浓坐着,大脑却在放空。


    身侧已经空无一人,探手一摸,床铺都是凉的。


    花渐浓不在乎这种细节,反正楚留香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他搭配好了衣服首饰,全部叠好收拾好放在床尾。


    这一点他还是很满意的,根本就不用他动脑子,而且楚留香的审美也不错。


    今天太阳很好,但化雪时很冷,花渐浓多穿了几件衣服才出门。


    刚下楼,他就听到陆小凤给他讲了龙啸云的事情。


    和他们想的差不多,仅一天,龙啸云就从衙门出来了,甚至还洗清了冤屈。


    当然,对方究竟是怎么解释清楚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花渐浓摆摆手,根本不在意:“就让他去吧,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


    “对了。”陆小凤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他身边,“听香帅说他昨晚遇到梅花盗了?”


    “哼。”


    花渐浓双眼微眯,坐下后连喝两杯冷茶:“谁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梅花盗。”


    他眉眼一转:“你不是也有少林的朋友么?”


    “有是有,但对方也不会知道究竟是哪个弟子。”


    陆小凤耸肩,模样很是无辜。


    “待少林及其他人到保定,梅花盗自然就会现身。”知晓剧情的花渐浓丝毫不慌,这些天他倒是等的起。


    除非林仙儿愿意在那些人来之前离开,但好不容易在保定达到这幅地步,她又怎么肯放弃?


    花渐浓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情。”


    陆小凤放下酒杯:“我和花满楼估计要提前走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就要赶不上过年了。”


    和他们这些浪子不同,花满楼可是有家人的,幸福美满,连带着陆小凤每年都会回花家过年。


    “什么时候走?”


    听到陆小凤这番话,花渐浓也只是语气平淡地询问。


    “明天。”


    “这么快?”


    青年叹了一口气:“路上小心。”


    他原本还以为能够一起回江南,眼下看来,大概是不行了,估计就连当初约好的百花楼赏雪都要作罢。


    “你们应该没事吧?”


    虽然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都还在,但陆小凤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尽管这几天花渐浓看上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江湖险恶,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当然,这句话送给他自己更合适。


    “放心,事情很快就能结束。”


    听花渐浓这么说,陆小凤多多少少放心下来。他抬手在青年肩头轻拍,动作以示安慰。


    怪不得今天没看到花满楼,估计是去准备东西了。


    花渐浓在心里想道,他倒不是那种受不了分别的人,之前经历过许多次分别,很快就能调解好。


    这件事情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只剩他一个人。


    “其他人呢?”


    在楼下坐了将近一刻钟,花渐浓也没见除了陆小凤之外的其他人,就连中原一点红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什么……看热闹去了。”


    “看热闹?”


    花渐浓疑惑,保定城最近有什么热闹?无非是梅花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现在少林的那群人还没来啊,总不能是林仙儿良心发现自首了吧?


    “龙小云。”


    “嗯?他不是从衙门出来了吗?”


    “不是龙啸云,是他的儿子龙小云。”陆小凤摸着下巴,“他儿子之前不是被李寻.欢误伤了嘛,如今又知道自己爹进了衙门,就将所有过错推到李寻.欢身上。”


    “……”


    花渐浓听到后沉默下来,这才想起来犄角旮旯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道是龙啸云和林诗音没教好孩子,还是龙小云本就如此。


    也是一个混球,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打不过就放暗器偷袭——并非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而是奔着人命去的。


    因此,李寻.欢看到后才出手废了他的武功。


    谁知那恶毒的孩子居然是自己结拜兄弟和表妹的儿子,当初前去兴云庄就是为这件事情道歉。


    话说回来,花渐浓侧目看着身侧的陆小凤:“你怎么没去?”


    这人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等你啊。”


    面对花渐浓的询问,陆小凤毫不犹豫地回答:“谁知你今天居然起这么晚。”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神却暧.昧得很。


    “切。”花渐浓起身,根本不给陆小凤看到自己脸色的机会,“走,我们也去看看。”


    他这幅模样,倒是让陆小凤来了兴趣,有些贱嗖嗖地凑上来:“你偷偷告诉我,他们两个到底谁……”


    “我还是个孩子,请不要说这些少儿不宜的话。”


    “孩子?你?”


    陆小凤嘲笑:“谁家孩子……”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熟悉的声音就插进来。


    “确实是孩子。”楚留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三人刚好在半路碰到,“心性。”


    在花渐浓危险的视线下,他默默找补。


    “不是去看热闹了吗?”


    陆小凤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周围诡异的寂静。


    “一个小孩儿,能惹出什么事情?”


    楚留香无奈,他也见过不少熊孩子,但像龙小云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也难为李寻.欢能为了林诗音忍下来。


    从楚留香脸上的表情,花渐浓就不难看出结局究竟如何。


    因此,青年百无聊赖地“切”了一声,大概是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


    “心思歹毒,又这么小心眼,难道是废了武功就能够解决的?”


    花渐浓:“等李寻.欢走了,龙小云依旧能仗势欺人。反正一直受欺负的都是那些百姓,有没有武功没什么区别。”


    他点评道,但在其他人眼中,一个孩子而已,直接动手废了武功和根骨已经是很残忍的事情。


    对此,花渐浓并不认同,在他看来,还不如将龙小云腿打断直接关在家里。


    当然,他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免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到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尽管花渐浓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


    *


    翌日一早,花满楼和陆小凤踏上回江南的路。那辆马车倒是留了下来,这两人准备策马回去。


    早起的花渐浓站在街上,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两人:“这么冷的天……”


    “时间急迫。”花满楼微微一笑,在寒冰腊月里,给人一种温暖感,“有空别忘了寄信来。”


    “好。”


    花渐浓居无定所,给他寄信都要看情况。这么看来,还是给花满楼寄信容易得多。


    “再见。”


    披着披风的美人脸色略微正经起来,目光难得浮现出关心:“路上小心。”


    他再次说道,尽管平日里经常和陆小凤打打闹闹,但在分别时,多多少少给出些许的温情。


    “又不是生离死别。”陆小凤轻咳一声,故意道,“这么肉麻做什么?”


    “……”


    非要花渐浓冷哼一声,骂道:“滚。”


    陆小凤这才舒坦起来:“走了!”


    “早上寒意重,快些回去吧。”花满楼依旧温柔,虽然看不见青年,但他还是准确地顺着声音转过头,语气关心。


    “知道了。”


    花渐浓看着两人策马远离,哒哒的马蹄声在长街很明显,由近及远,直到消失不见。


    从深秋出发,直到今日,已经将近三个月。与其说是舍不得,倒不如说是不习惯。


    但不习惯也得习惯。


    花渐浓视线落在虚空处,神情落寞,只有在独处时,他才会流露出这种情绪。


    不过这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青年脸上的情绪就已经恢复正常。


    他转身,刚进客栈就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


    “这么早?”


    “嗯。”中原一点红颔首,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一件黑色单衣,身上却散发着热气。花渐浓转身看的时候,还能看到热气上涌。


    “后院有空地,怎么每次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一开始,花渐浓以为中原一点红每天早上练剑是在客栈周围,直到昨天才知道,对方每天去城外练剑。


    “你还在睡。”


    花渐浓自认为自己每天起得很早,但眼前的人起得比他还早,恐怕天没亮就去城外了吧?


    “哦——原来是在为我着想。”


    青年弯眸一笑,抬手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见状,中原一点红居然有些迟疑:“我还没洗漱。”


    他刚练完剑回来,身上满是热意和细汗,并不像让这样的自己接近干干净净的花渐浓。


    “这样啊,看来某人没有奖励了。”


    “奖励?”


    中原一点红从这句话中提取到自己想听的,若是有耳朵和尾巴,估计这个时候就已经耳朵竖起,身后的尾巴都忍不住摇晃起来。


    “不能待会儿吗?”


    花渐浓饶有兴致地看着面露纠结的中原一点红,狠心道:“不能。”


    闻言,黑衣剑客这才慢慢走到他面前——比平常远了半步,随后弯下腰来。


    每次青年勾手指,无言之中就是让做这个动作。这次,中原一点红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花渐浓会给什么奖励,一句情话?


    这一点便能看出中原一点红和楚留香的不同,都说了是奖励,前者想也只敢想一句话,后者……会自己主动要。


    就在中原一点红猜测时,一个吻落在唇边,转瞬即逝。就当他以为奖励已经结束时,脸颊又落下一个吻。


    柔软的,温热的。


    中原一点红心跳加速,呼吸都乱了一拍。


    “回去了。”


    花渐浓面色如常,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总是这样,轻飘飘地做出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自己毫不在意。


    只留下另一个人在原地胡思乱想,不得安宁。


    其实,中原一点红现在抬手将转身的花渐浓拽到怀里深吻,对方也不会生气。


    但他没有。


    而花渐浓已经走远,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打着哈欠。


    昨晚他一个人睡的,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身后的脚步声在一片沉默之后才响起来,默默地坠在他身后,宛如幽灵一般。


    “少林的人估计快来了,等解决完梅花盗……”花渐浓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就快过年了吧。”


    “嗯。”


    中原一点红颔首,前二十几年,过年对他来讲和其他的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但今年不一样。


    花渐浓耸耸肩,已经默认今年过年是和中原一点红在一起:“保定离相州不远,就去那里吧。你觉得呢?”


    “嗯。”


    大概是担心青年觉得自己的回答无趣,中原一点红又补充一句:“只要和你在一起。”


    有时候,质朴真诚的语言比华丽的情话更打动人。


    花渐浓听到后轻笑一声,却什么都没说。他走到房间门口,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中原一点红。


    “就这么一个要求?”


    美人倚在门口,那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从中能够看出他心情不错,似乎现在提出任何请求都会同意似的。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还可以要别的?”


    第84章 医学奇迹


    花渐浓笑了笑,并没有接着向下讲,只是转身回了房间。


    没得到回答的中原一点红愣在原地,沉默片刻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阿浓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着这件事情,可惜,此时的花渐浓已经准备洗漱,至少今天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临近中午,楚留香前来敲响花渐浓的房门,并带来一个消息——少林的人来的,并一众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


    单凭龙啸云自己,肯定请不来这么多人。但他的理由可以,若非只是将人押送至少林,恐怕不少人都会来。


    毕竟他将这些人喊过来的理由——李寻.欢是梅花盗,这个消息一出,很难有人能忍住。


    “总算来了。”


    花渐浓冷笑一声,坐在铜镜前看着妆容精致的自己。细眉杏眼,眼下点了一颗鲜红的泪痣。


    站在身后的白衣男子突然探手过来,拿起还沾着胭脂的毛笔,随后便弯下腰来,捏着花渐浓的下巴,随手在他眉心画了个花钿。


    “……”


    花渐浓没有反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楚留香放下笔:“我看楚郎模样俊俏,想必也适合红妆。”


    “我五大三粗,还是不如阿浓适合。”


    楚留香三言两语便将花渐浓的提议驳回,双手摁在青年肩膀:“走吧,人都来齐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正合我意。”


    花渐浓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房间就转过头来望着身后风度翩翩的人:“这次来了不少高手,万一有人看我不顺眼……”


    一听他这句话,楚留香就知道青年稍后不会老实,这是在给自己提前说明。


    白衣男子闻言轻抬眉梢,优雅开口:“放心,你不会有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此言一出,方才还一副忐忑模样的花渐浓顿时笑起来:“有楚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有事楚郎,无事楚留香。


    看着推开房门潇洒离去的花渐浓,跟在他身后的楚留香也只是无奈一笑,眉眼间满是纵容。


    楼下,已经打探到消息的中原一点红正抱剑站着。见他们两个下来,便开口说道:“少林心鉴、峨嵋灭绝、武当宋青书,来的人不多,但在江湖上皆是赫赫有名。”


    花渐浓听罢挑眉,他侧目看向楚留香:“在这些人面前,你也有把握?”


    “只要你不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楚留香抬手,在他发髻上屈指弹了一下,“除此之外,天塌了我也给你顶着。”


    果然,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除了给钱,就只剩下解决问题的能力。


    花渐浓若有所思:“我可不是什么混世魔王。”


    “走了。”青年今日梳双丫髻,乍一看很像兔耳朵,上面仅点缀几支素雅的银钗,“我倒要看看,李寻.欢已经洗清冤屈,龙啸云还能说些什么。”


    随着他向前走动,发髻轻晃,看上去更像是颤抖的耳朵。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手有些痒,很想再探手过去捏捏花渐浓的头发。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敢这么做,对方一定会生气。


    三人到兴云庄时,李寻.欢和阿飞早就到了。而刚出衙狱的龙啸云乍一看老了好几岁似的,面色苍白,全然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


    花渐浓踏入兴云庄时,龙啸云一眼就锁定他,眼神猛地一变,锐利愤恨,看来是记恨上他了。


    这种视线青年不知道看过多少人,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冲着对方轻挑眉梢。


    模样挑衅。


    “!!!”


    龙啸云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好似周围人不在的话,他一定会出手将此人大卸八块!


    陷害他不止,今天居然还有脸上兴云庄来。待他解决完李寻.欢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


    也不知道龙啸云哪里来的自信,不仅觉得今天能够解决掉李寻.欢,还能在楚留香以及中原一点红的眼皮子底下,对花渐浓动手。


    “好多人啊——”


    花渐浓着绯红窄袖长衫,就这么十分瞩目地闯入众人视线。他长得漂亮,属于见过就不会忘的类型。


    “想必阁下就是盗帅楚留香了吧?”


    率先开口的是武当宋青书,对方被称为“玉面孟尝”,一副书生打扮,俊朗清秀中还充斥着器宇轩昂。


    他这幅样子,倒是和花渐浓原本的样子有些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花渐浓的书卷气更重,他更硬朗。


    “好久不见。”楚留香微微颔首,他早些年曾去过武当,当时宋青书还年轻,两人也算是泛泛之交。


    “楚留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灭绝师太皱眉,她看向龙啸云,误以为对方也请了楚留香来。


    梅花盗在江湖上作恶多端,可追溯至三十年前,当时灭绝师太就曾查过这人,但没成功。


    前段时间听龙啸云说李寻.欢就是梅花盗,她这才不远千里地从峨嵋赶来。


    “咦?”花渐浓惊讶道,“龙庄主没有把真相告诉几位前辈吗?”


    “真相?什么真相?”


    闻言,宋青书和灭绝师太一并看向花渐浓,但少林的心鉴却目不斜视。


    “当然是——”花渐浓回答时看着龙啸云,“李寻.欢不是梅花盗咯。”


    面容昳丽的女子款步向前,慢慢地绕着龙啸云走了一圈,一边打量,一边娓娓道来:“龙庄主,你没有把话说清楚呀。”


    突然,龙啸云后背一凉,预感此人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你陷害李寻.欢的事情怎么能隐瞒诸位前辈呢?他们千里迢迢过来也不容易。”


    “信口雌黄!”


    龙啸云眉眼凌厉,抬手准备去捉转到他面前的花渐浓。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点寒光乍现,充满杀气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只要龙啸云的手敢落在花渐浓身上,这把剑就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


    “吓死我了。”花渐浓表情惊恐,抬手拍着胸口,一副柔弱模样,“龙庄主这是恼羞成怒了?”


    青年背对着众人,与脸色铁青的龙啸云对视,十分挑衅地勾起嘴角,露出森森白牙。


    而出剑的人并非是中原一点红,而是阿飞。


    少年握着剑的手很稳,看向龙啸云的目光比屋檐上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新仇旧恨,让阿飞对龙啸云的态度好不起来一点儿。


    “不知道姑娘为什么处处针对我,甚至还故意设计我入衙门。”龙啸云镇定下来,他上下打量着花渐浓,“不过官府都判我无罪。”


    他向灭绝师太以及宋青书拱手道歉:“这是龙某的私人恩怨,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挑在今日胡闹。”


    “胡闹?”


    花渐浓抬手在阿飞手背上轻拍一下,示意对方收起剑:“我可是有证人的。“


    “呵。”


    见龙啸云不信,花渐浓无奈耸肩:“龙庄主可是要记好自己现在的话,待会儿可别说我是故意的。”


    青年转身,乌黑的发髻轻轻晃动:“据说龙庄主敢指认李寻.欢是梅花盗,主要是因为在冷香小筑将人抓了个正着。”


    他说罢,面露诧异,反问道:“莫说是冷香小筑,哪怕整个兴云庄都是对方的,怎么会自己家还有错了。”


    每一次,每一次这人都要提及这件事情!


    兴云庄的前身是二十年前的李园,这件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是没有明面上提出。


    龙啸云双拳握得嘎巴响,呼吸都沉重起来:“我……”


    他根本说不出话,因为花渐浓直接打断他:“哦——我忘了,冷香小筑如今住的是林仙儿。恐怕也是她替你作证的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林仙儿身上。


    今天这么大的事情,林诗音并没有出场,也不知道是不善社交,还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李寻.欢。


    出面的却是林仙儿,她听花渐浓提到自己的名字,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姑娘之前还说我是梅花盗呢。”她脸色有些苍白,抬手捂着胸口,“昨晚我被梅花盗打伤,对方是个男人。”


    林仙儿掀起眼皮,这么美的一张脸,露出脆弱的表情,向来容易让人心软。


    可花渐浓心狠:“是吗?可我只是想问,你那天为什么要指认李寻.欢是梅花盗。”


    “刚刚又说梅花盗另有其人,岂不是和你们前些天的话矛盾起来?”


    龙啸云瞥了林仙儿一眼,似乎对其有些不满。


    “我当时不知道。”林仙儿垂眸,声音很轻,她抬头看向李寻.欢,眼含歉意,“只是当时慌了神,外面梅花盗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房间里突然出现个陌生男人,我自然……”


    “哎,你一个借住的,也把冷香小筑当成自己家。”


    花渐浓毫不留情:“看到有陌生男人擅闯自己房间,第一反应要么觉得对方是贼,要么就是采.花大盗。”


    青年以一敌二,尖锐的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龙啸云和林仙儿插嘴的机会。


    灭绝师太眼神诧异,没想到看起来温柔的美人说起话来居然如此……强势。


    她想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而宋青书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花渐浓,眼神称不上恶意,但在另外两个人看来,却有些熟悉。


    至于心鉴……他面露担忧。


    花渐浓双臂环抱:“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龙庄主你呢?你既然听到动静后就去了冷香小筑,为什么相信林仙儿,而不相信自己的结拜兄弟?”


    “对方可是把未婚妻和李园都让给了你。”青年再次提及这件事情,只不过这次,语气颇为讽刺,“听说当初龙庄主相思成疾,郁郁寡欢。但娶了林姑娘接手李园后很快就痊愈。”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龙啸云身上,他脸一热,不是因为羞愧,而是觉得愤怒,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


    “当真是医学奇迹啊。”


    花渐浓讥笑,偏偏说的全是事实,让人无力反驳。


    第85章 五千营养液加更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在场的几个也不是傻子,自然能从中听见些许端倪。


    “龙啸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最先发难得是灭绝师太,若非此人口口声声说抓到了梅花盗,她根本不会下山。


    如今浪费她这么多时间,到头来非但没有抓到梅花盗,就连消息都是假的。


    一时之间,灭绝师太衣袖微微被风吹起。可现在哪儿来的风,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对方的内力。


    龙啸云对上中原一点红都不一定获胜,更不必提峨嵋派的灭绝师太。


    强大的内力以及压迫感让原本腰背挺直的龙啸云脸一白,险些跪倒在地。


    一道鲜红的衣摆出现在视线内,带着淡淡的暖香。


    “你知道我最不怕什么人吗?”


    站在龙啸云面前的不是花渐浓又是谁?青年饶有兴致地与面前神情不平静的中年男人对视。


    没有得到回应的花渐浓也不急,只是轻轻一笑。


    两人对立而站,一个笑颜如花,一个面色苍白憔悴。


    “我最不怕的就是嘴硬的人。”


    花渐浓眼神莫名透露出几分缠.绵,那双水润的眼眸像是在颤抖。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龙啸云感情深厚。


    又来了!


    龙啸云一惊,但根本来不及。在那双眼睛渐渐被桃粉侵占后,他大脑一阵嗡鸣,紧接着,眼中只能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


    “你敢说自己对李寻.欢没有抱有恨意?”


    花渐浓开口。


    在其他几个人眼中看来,青年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发现其他的异样。最多是龙啸云看向他的视线变了,变得专注。


    “是,我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龙啸云嗓音低沉,却又充斥着愤恨。


    他自己浑然不觉,周围人却因为他这句话震惊不已。毕竟在场的人谁都怀疑过他,只有李寻.欢,对方至今还觉得他只是有苦衷。


    “咳咳咳。”


    结拜兄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恨自己。


    听到这个,本就身患旧疾的李寻.欢弯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比积雪还要白,整个人憔悴沧桑。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宋青书厉声道,跨步向前,大拇指搭在腰间剑柄上:“龙啸云,你可知因你一己私欲,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


    “那又如何?只要能让李寻.欢不爽的事情,我必做!”


    龙啸云人已中年,之前一直都是衣着讲究、相貌堂堂。可此时,他憔悴不已,神情也因此时的话题变得满脸怨怼。


    “是,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李寻.欢让给我的。”龙啸云咬紧牙关,“一个男人,家产女人要靠兄弟让,谁能受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我。说我阴险?还是骂我不识好歹?”


    李寻.欢眼神哀痛,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做的这些,在自己兄弟眼里是侮辱!


    “我嫉妒他,凭什么他能够拥有诗音的爱。”龙啸云紧握双拳,“他不死,我就一直活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下。又不是我让他把女人让给我的,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这番话太过颠倒黑白,灭绝师太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的这些,全然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


    “他让你就要?”花渐浓反问,“不舍得拒绝这破天富贵,又不想承认事实。你真是虚伪,借着对方的名声得到这一切,其实你自己就在庆幸吧。”


    青年说话可不像其他人那么委婉:“龙啸云啊龙啸云,整个保定城恐怕都找不出比你还虚伪的人了。”


    他说罢,又抬头看向林仙儿。


    此时,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儿,刚和心鉴对视,收回视线时又与花渐浓四目相对。


    “林仙儿。”


    花渐浓直呼其名,站在龙啸云面前上下打量着林仙儿。


    “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我?”


    鹅黄衣裙的林仙儿垂眸,像是被吓到般后退一步,眉眼间满是悲痛。


    “龙大哥居然……”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泪垂,“都怪我,如果我那天为李大哥辩解就好了。”


    一个女子,一个柔弱的女子,一个貌美的柔弱女子,露出这幅表情,除非这人的心是铁打的,否则没人能够狠下心来。


    不巧,花渐浓的心就是铁打的。


    青年抬头轻笑,环状的发髻因为这个动作颤动着,煞是灵动。


    突然,原本站在龙啸云面前的花渐浓往旁边一冲。


    寒光一闪,在龙啸云喋喋不休的怨恨话语中,面容温柔的美人突然拔剑而起,直冲向可怜的林仙儿。


    花渐浓不会武,他的动作在宋青书他们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从一开始,此人就隐隐针对林仙儿。


    难不成还真是将私人恩怨带到这里?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心鉴想要出手,却被楚留香拦下。不过三两招,他就败下阵来。


    “楚留香!你与花渐浓沆瀣一气,就这么对一个无辜之人动手。”


    心鉴开口呵斥,一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样子。但与他这句话同时响起的,则是一阵利刃碰撞声。


    事发突然,花渐浓手里拿着的又是中原一点红那把杀了无数人的血剑。


    比剑气先到的,是这把剑的煞气。


    林仙儿眸光一闪,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但从身侧擦过的利剑没有丝毫停顿地朝着她横劈而来,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


    女子瞳孔微缩,就在这时,有一柄剑抛向她。


    在面对危机时,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思索。林仙儿接住剑,但已经来不及拔剑,只能以剑鞘挡下腰侧的一剑。


    “林姑娘会武。”


    花渐浓一改刚才的锐利,和出手时一样莫名其妙地停下来,笑吟吟地看着手里握着剑鞘的林仙儿。


    “一个女子,在江湖上飘荡,不会些武功又如何傍身?”


    面对花渐浓的质问,林仙儿面不改色。她抬眼望去,意外地发现刚才给她递剑的人居然是楚留香。


    这人不是和花渐浓关系亲密吗?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想起楚留香在江湖上传播的那些风.流韵事,林仙儿表面不显,实则在心里轻嗤一声。


    哼,男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也是,毕竟她这张脸,楚留香不出手帮她才怪。


    林仙儿对自己有自信,她根本不相信会有男的不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与美貌之下——江湖第一美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她将视线从楚留香身上收回,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含情脉脉,又夹杂着几分隐忍。


    倘若是一年之前的楚留香,说不定还会为林仙儿动容,毕竟他可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至少他现在的心里是有花渐浓的。


    楚留香多情却不滥情,在与一个人维持关系的时候,绝不会有二心。


    “林仙儿,我很敬佩你。”


    花渐浓将剑还给中原一点红,侧目看向身后的林仙儿,恰巧将对方望向楚留香的那个眼神看在眼里。


    他轻笑一声,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装傻。”


    “我听不懂。”


    林仙儿楚楚可怜,就连宋青书都有些看不下去。并且,他的剑还在林仙儿手里——楚留香刚才直接一把抓过他的剑抛了出去。


    “听不懂?”花渐浓身后是那颗红梅,浓烈的颜色和身上的衣服十分融洽,“方才龙啸云也是这么嘴硬。”


    青年丝毫不急,相比于直接将这两个人戳破,他更喜欢慢慢玩儿。就像是抓到老鼠的猫,并不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咬死,而是玩弄于股掌之中。


    等玩腻了,才露出尖锐的牙齿咬在老鼠的咽喉上。


    “你说昨晚被梅花盗打伤,真是不巧,有人在场。”


    此言一出,在场有两个人的脸色有了变化。


    “正是在下。”


    楚留香见花渐浓提及这件事情,便将昨晚追逐黑衣人的事情讲了出来。


    线索太过明显,灭绝师太睨了心鉴一眼:“少林,心鉴,你深夜来冷香小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里面住的还是李寻.欢?”


    她半开玩笑,实则审视着从刚才开始就很少说话的心鉴。


    “难不成少林只有我一个人?”


    心鉴反问。


    “话虽如此,但能够在楚留香手下过上数招,轻功也不俗的可没几个。”花渐浓侧目看去,“而且,一开始少林派来的人不是心眉大师吗?怎么换成你了?”


    宋青书沉吟片刻,礼貌开口:“大师是想独自捉拿梅花盗?”


    “谁说梅花盗是一个人了?”


    “什么?”


    此言一出,灭绝师太以及宋青书不免吃惊,而楚留香几人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李寻.欢似乎已经情绪缓和下来,尽管脸色还是有些憔悴:“梅花大盗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中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几年倒是活跃起来,天南海北,有时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相差很短。”


    他再次咳嗽起来,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肺给咳出来:“哪怕轻功最好的人,也难以做到在短时间内跨越千里。”


    “那看你们的意思,是怀疑心鉴也是梅花盗了?”


    灭绝师太一甩拂尘,紧盯着哑口无言的心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第86章 蝙蝠岛


    心鉴暗地里冷笑一声,觉得这些人想的实在是太天真。仅凭一张嘴,难道就能够定罪吗?


    他与林仙儿对视一眼,对方格外平淡,他便下意识地以为林仙儿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看到这个眼神,心鉴略有忐忑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寒风萧瑟,地面上的雪半化不化。每次白天稍微融化些许,总能在夜里被冻成冰。


    他一一扫过周围几人,正准备否认时,蓦地对上一双眼睛。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漂亮到用任何词来形容都是一种侮辱。距离心鉴上次和这么漂亮的眼睛对视,还是在昨晚。


    “是。”


    恍惚中,他答非所问。


    “我就是梅花盗。”


    大概是担心有人听不懂,心鉴还特意重复一遍,一字一顿,恨不得将这句话掰碎了讲给众人。


    “你,是梅花盗?”


    灭绝虽然和少林的关系一般,但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万万没想到自己熟悉的人就是恶名远扬的梅花盗!


    “不对,你之前分明在少林待着,哪有时间去作案?”


    心鉴略微垂眸,这个动作将他眼底的茫然与空洞完美地遮挡,同时也隔绝掉林仙儿递过来的视线。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好了吗?现在为什么又突然承认了?


    林仙儿有些慌乱,她的武功一般,因此,那些死的武功寻常之人的案子,是她作的。武功高强一些的,便是心鉴和百晓生做的。


    如今心鉴承认自己是梅花盗,说不定马上就会把自己也给抖落出来!


    正如林仙儿所担忧的那样,仿佛鬼上身一般的心鉴完全忽略了她阻拦的视线。


    “因为,梅花盗不是一个人。”男子缓缓开口,“而是一个团队,我、百晓生,还有……”


    “林仙儿。”


    有人先他一步讲出这个名字,口吻笃定,似乎早就知道这一点。


    “丘独,游龙生两人说不定也参与其中吧?”


    打断心鉴的人正是花渐浓,他抱臂而站,草绿色的系带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清清楚楚:“当然,对方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毕竟,事实究竟如何,仅凭林仙儿你,一句话而已。”


    青年的目光顿时劈向林仙儿,清透的瞳孔清晰地映出对方惨白的脸色。


    “仅凭……”


    “事已至此,你还想否认吗?”


    花渐浓略微拉长声音,勾唇一笑,突然提及另一件事情:“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房间里少了一样东西吗?”


    “是你!”


    林仙儿猛吸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反问,当话出口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看来你知道。”


    花渐浓又将视线落在浑浑噩噩的龙啸云身上:“梅花盗的标志性暗器,梅花针。”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事已至此,林仙儿已无力隐瞒。她闭上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蒙上一层灰败。


    “偷?那不是你亲手给我的吗?”


    林仙儿根本不相信花渐浓的这句话,她全当这人不肯告诉自己。五六双眼睛正盯着她,早就习惯视线的林仙儿在这一刻有些慌乱。


    “我错了。”


    她沉默片刻,倏地跪地掩面而泣,声音破碎不堪,让人闻之伤心:“我爹他好赌,除了偷盗,我别无他法。”


    在林仙儿口中,自己走到今天全怪她爹。为了满足她爹的开销,她开始模仿梅花盗作案,还凭借自己的容貌蒙骗了熟人。


    字字泣血,饶是对梅花盗深恶痛绝的灭绝师太都有些不忍。


    “我甘愿受罚。”


    她微微低下头,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以及惨白如月的侧脸。


    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林仙儿十分凄美。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道:“你爹可是仗着你的名号胡作非为呢,任谁问起便大喊自己女儿是江湖第一美人。”


    他戳穿林仙儿的伪装:“示弱是你最擅长的手段,我甘拜下风。不过,这个理由还是太牵强吧?”


    “你的那些情.人不乏家财万贯之人,又岂能让你走上杀人夺宝之路?”


    “青魔手、鱼肠剑。”花渐浓扫视着跪在雪地上的林仙儿,“单是这两样东西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吧?”


    “这两样东西居然在你手里。”


    宋青书听过鱼肠剑的名字,他一直以为这把名剑是在哪位武林高手那里,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李仙儿手里。


    还有青魔手,那可是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九的病气,威力巨大。只是这不是伊哭所锻造使用的吗?


    “既然梅花盗已经落网,你的那些往事讲出来也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花渐浓毫无同情心,又或者是,他觉得林仙儿口中没有一句真话:“事已至此,如何处置他们,就看各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杀了。


    不过……青年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凭借林仙儿的三言两语,定会有人为她求情。原本会是阿飞,可现在阿飞与她并不熟悉,又怎么可能会为她担保,并且隐居呢?


    “江湖事江湖了。”


    灭绝师太一甩拂尘,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模样可怜的林仙儿:“杀人偿命。”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并不准备给林仙儿一条活路。对方残害那么多无辜之人,抢夺的金银珠宝足以让一户寻常人家过上一百年的奢靡生活。


    只是,林仙儿的同伙不好处置,一个是少林的心鉴——估计还要交给少林他们自己处置。


    另一个则是百晓生,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抓到他还真不容易。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与花渐浓无关,他来这里也就只是为了戳开林仙儿的真面目。


    随便消磨时间。


    之前花渐浓还总说楚留香和陆小凤经常遇见麻烦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他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每一次都会掺和进原剧情。


    这些在他看起来没什么的事情,在外人眼中也是大麻烦。


    说不定梅花盗的事情过去后,也会有人觉得哪里有麻烦和危险,哪里就有花渐浓。


    青年踏出兴云庄,脸上即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恨。


    楚留香走在他身侧,瞥见他脸上的表情后误以为他心里压着事情。刚想开口询问,便听到了一句话。


    “搞不懂,怎么都喜欢在外面聊天。”


    花渐浓满脸严肃,楚留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哪知一开口就是抱怨。


    “冷了?”


    白衣男子话刚出口就注意到青年微红的鼻尖,目光柔和下来:“回去后喝点姜汤暖暖,当心染上风寒。”


    “知道啦。”


    花渐浓拉长声音,看样子是觉得有些无奈。但他现在是答应了,回去后还真不一定听话。


    对此,楚留香早就习惯。


    而中原一点红则是抱着剑跟在花渐浓身后,平时他也如此沉默寡言,只有必要时候以及花渐浓主动开口,他才会应声。


    其余时候真如一个缄默的影子。


    梅花盗的事情就这么仓促的解决,花渐浓没什么感想,只是在心里暗自想道:“若是之后再发生这种事情,直接把人带到大庭广众之下,随后使用技能。”


    多么方便!


    他啧啧称奇,甚至觉都能去六扇门抑或是神侯府当个名捕。说不定御封的“四大名捕”会变成“五大名捕”呢。


    当然,花渐浓只是想想,他可不想工作。


    刚回到客栈,楚留香收到一封信后就再次出门,步履匆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站在大堂,转过头来看着中原一点红:“李寻.欢呢?”


    “还在兴云庄。”


    黑衣剑客一顿:“有要紧事?”


    “也不算,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他。”


    中原一点红侧目,很快就猜到花渐浓要问李寻.欢什么问题。


    无非是关于傅红雪的。


    真是奇怪,当初在边城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怎么就对那个少年那么感兴趣?


    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心里不免泛起涟漪。


    好在花渐浓曾不下一次表示自己喜欢年纪比他大的,黑衣剑客这才打消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大约是一个时辰后,李寻.欢和阿飞总算是回来了。分明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但李寻.欢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并没有放下林诗音,不然每天雕刻的木雕算什么?


    只是李寻.欢一直在自我安慰,直到今天龙啸云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将他的自以为是全部打碎。


    经历了风霜又身患旧疾的李寻.欢面容比之前憔悴不少,整个人视觉上老了不少。


    李寻.欢回来后就看到坐在大堂的花渐浓,动作一顿:“阿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嗯。”花渐浓点头,他转过头,示意李寻.欢坐下聊。


    离得近了,青年便清楚地看到李寻.欢沧桑的脸。大概他真的没有同情心,看到这样的李寻.欢非但不觉得可怜,反倒是认为收到打击的李寻.欢更有魅力。


    这种被折磨后流露出的疲惫和倦意,实在是让人着迷。


    花渐浓轻咳一声,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抛出。


    “之前在城外酒馆内我就曾提及过这件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李寻.欢很快就想起来。


    “叶开也算我半个弟子。”想起那个少年,李寻.欢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你是想知道他之前的事情?”


    “不是。”


    花渐浓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索事情时的小习惯:“也和白天羽有关。”


    听到好友的名字,李寻.欢一顿:“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花渐浓双手交叉,姿态懒散地撑着下巴:“前辈当时还说想从你身上找秘密的人都死了。”


    他轻笑一声,唇下那颗痣恰好被大拇指抵着,眼神略柔和,带着笑意:“怎么?我能活下来吗?”


    “自然。”


    李寻.欢总算是露出一抹笑意,面对花渐浓开玩笑似的话,他接受良好。


    “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朋友,花渐浓还帮了自己不少,可李寻.欢还是有些谨慎。


    “前辈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之后有机会把真相告诉他们。”


    “他们?”


    李寻.欢沉吟:“你也见到了那个孩子?”


    “傅红雪。”花渐浓提醒,“一个可怜人。背负血海深仇十几年,哪怕大仇得报,他的一生已经被复仇困住。”


    “相比于之后一直生活在血色之中,还是把真相告诉他更好。”


    两个人的角度立场不同,对于李寻.欢来讲,自己是在为逝去的好友保护唯一的血脉。


    但对于花渐浓来讲,他不忍傅红雪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


    “梅花庵血案早已水落石出,马空群也死了。”花渐浓一顿,“所以把真相说出来也没什么吧?”


    他抬眸看向李寻.欢,语气不像是在征求意见。


    “我会考虑的。”


    李寻.欢咳嗽几声,抬手给自己倒了被水润喉:“还没向阿浓姑娘道谢。”


    “之前不是谢过了吗?”


    聊完傅红雪的事情,花渐浓便兴致缺缺起来。听到李寻.欢的道谢后随后一提,摆摆手让对方不用放在心上。


    “我并非是为了帮你,只是闲得无聊。”


    “那就谢阿浓姑娘只是解闷儿就能轻易救下我。”


    李寻.欢顺着青年的话往下讲,丝毫不觉得花渐浓这幅说辞有问题。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细纹格外明显,就连发间都多了几缕白。这时,直面他的花渐浓才恍然惊觉——李寻.欢老了。


    当然,这个“老”并非是那种老得不能动,只是相比于青年时期,李寻.欢明显已经步入中年。


    岁月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而是颇为仁地在他身上轻轻掠过。


    还是那个俊美的小李飞刀,出手没有任何迟疑,比年轻时多了不少阅历。


    “怎么不见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


    “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一个去买东西了。”


    花渐浓托着下巴,他原本在画圈的手指一顿。梅花盗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似乎也要分开了。


    中原一点红明确要和他一起,至于楚留香……


    这人很难猜,若是说分开,对方平日里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倘若一直同行,又不是楚留香能做出来的事情。


    话说,究竟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都这么久了,楚留香居然还不回来?


    由于剧情线错综复杂,多本杂糅在一起。以至于花渐浓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往往是剧情贴脸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青年轻叹一声,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会流露出一些年轻人的苦恼。


    李寻.欢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花渐浓,不由得陷入回忆之中。


    二十年前,他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远走关东,结识了神刀堂白天羽。


    那个时候,花渐浓还是个孩子吧?


    李寻.欢轻笑一声,抬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虽是在笑,但眼底却带着几分怅然。


    他的朋友有很多,但龙啸云是他最好的朋友……


    “人生在世,得过且过。”


    对面在发呆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察觉到李寻.欢的异常,拉长声音将对方的思绪唤回现实。


    “因为那么一个人黯然神伤,实在是太……”花渐浓话说到一半停下,反应过来李寻.欢并非是楚留香他们。


    他在那几个人面前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被包容惯了。但不是所有都能任由他肆意妄为的,这么说李寻.欢或许会生气。


    “哎——”


    花渐浓将喉咙里尚未说出的话压下去:“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向前看吧。”


    反正再完蛋也完蛋不到哪儿去。


    “多谢。”


    对于再次道谢的李寻.欢,花渐浓这次没说什么,只是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


    约摸是一刻钟后,外出的楚留香总算是回来了。


    白衣男子带着一身寒意回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看来是真的遇到了难题。


    “怎么在下面坐着?”


    楚留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跨步走到两人身边坐下,口吻柔和,风度翩翩。


    “等你。”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简直是受宠若惊。


    “难得啊。”


    他轻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阿浓居然对我如此和颜悦色。”


    “……”


    花渐浓白了他一眼,直起腰,毫不客气:“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我们楚香帅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当真是知我者阿浓也。”


    原本楚留香是准备过段时间再和花渐浓提及这件事情,但青年主动开口询问,他便将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


    最近各处都不太平,官府接到不少报案的,十有八.九都是人员失踪。有男有女,既有平民百姓,也有世家贵族。


    这本该是官府的事情,与楚留香无关。奈何他有个朋友——朋友太多也是一种苦恼。


    那个朋友的女儿也失踪了,大费周章地找了一个多月,没有丝毫线索。


    “所以,你那个朋友托你找人?”


    “没错。”


    楚留香颔首:“我看完信后出去打听了一番,保定府也有不少人失踪。”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么多人失踪,明显就不正常。


    李寻.欢:“有组织,且有人预谋。”


    他垂眸,也跟着认真起来。


    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花渐浓眨眨眼睛,沉默片刻,瞳孔微微收缩——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事实证明,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言出法随了。


    楚留香倒了杯水,说出的话和花渐浓心里想的事一模一样:“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处。”


    蝙蝠岛。


    “蝙蝠岛。”


    花渐浓的心声和楚留香的话重合。


    听到这三个字,妆容精致淡雅的美人苦笑一声。


    得,他的克星。


    基本上依靠对视施展的金手指,面对眼瞎的原随云和乌漆嘛黑的蝙蝠岛,简直毫无用处。


    花渐浓抬手托着脸,心里想到:“要不算了,那个地方那么危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只是拖后腿。”


    “阿浓?”


    他脸上的情绪太显眼,以至于楚留香和李寻.欢一眼就看出来。


    “怎么?你听说过?”


    楚留香知道眼前的青年有许多秘密,仿佛未卜先知似的。分明刚踏入江湖一年,但对于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听说过。”


    花渐浓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楚留香。


    对方可是主角诶,就算没有他,这些事情楚留香都能够完美解决。与其说是自己帮了他们,倒不如说是楚留香在纵容自己玩闹。


    “你觉得那个地方为什么会叫蝙蝠岛呢?”


    思索片刻,花渐浓略有些隐晦地提醒道。


    “难道是因为岛上光线昏暗?”


    “蝙蝠喜欢黑暗的地方,说不定那里连一点儿光都看不到。”


    “但日升月落,怎么会有地方见不到一点儿光?”楚留香无奈一笑,开玩笑道,“除非他们看不见。”


    花渐浓一抬眉梢:“嗯哼。”


    青年双臂环抱,继续往下讲:“拐卖那么多人上岛,管理起来也是一种麻烦。”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根本没办法独自行动。”


    李寻.欢接上花渐浓的话,随着这个猜想提出来,他的脸色也越加严肃。


    “能让一个人无法单独行动的方法有很多,下药、打断腿……”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若有所思,“那个地方又叫做蝙蝠岛,只能是和眼睛以及光线有关。”


    “蒙眼?”


    白衣男子近乎自言自语,他说提出这个猜测后又否认:“不对,这样太简单,总不能是将所有人都变成瞎子吧?”


    楚留香原本是随口一说,但话一出口,心头猛地一跳。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迅速地涌上全身。


    李寻.欢也是如此,眼中满是震惊:“倘若真是如此,那蝙蝠岛背后的人当真是心狠手辣。”


    那么多人,能下得去手也是一种奇迹。


    见他们猜得大差不差,花渐浓便放松下来,假借开玩笑的话暗中提醒:“说不定那个人本来就是个变态,毕竟有的人失去什么之后,看到别人拥有就会嫉妒。”


    “都能做出拐卖人口的事情,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到的呢?”


    楚留香深吸一口冷气:“如此恐怖,看来独自前往是不行了。”


    “你居然还想一个人去?”花渐浓蹙眉,没想到楚留香居然会有这个念头,“你又不是圣人。”


    “当时并不知道情况。”楚留香为自己辩解,说完这句话后还十分熟练地哄人,“我现在不是正准备找人一同前往吗?”


    “既然如此,那我便一起去。”


    李寻.欢咳嗽几声,病弱也难掩他的气势:“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地方存在,我等又怎能坐视不管?”


    在场也就三个人,两个都表了态。


    花渐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沉默下来。


    不是,这样显得他很逊诶。你们两个是主角,不会出什么事,他可不是啊。


    第87章 后人不见今时月


    楚留香以及李寻.欢,他们两个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花渐浓是,他向来明哲保身,尽管之前经常会说什么“大不了去死”之类的话。


    但真让他去死,恨不得连忙跑各大寺庙道观为自己祈福。


    “既然如此。”花渐浓语气平淡地开口,“那你们多加小心。”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跟着一起去。


    楚留香和李寻.欢非但没有觉得不满,反倒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楚留香,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花渐浓的秘密。


    在猜到蝙蝠岛的基本情况后,他心里就在想着该如何劝青年在这里好好待着。


    看来不用他费口舌了,阿浓本就是一个聪明的人。


    “万事小心。”


    花渐浓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关心了几句。


    他不会武功,也不清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但至少有一点能够确定——这两人死不了。


    反正死不了,就算受点伤也没什么。


    这话乍一听有些毫无人情,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那些接下来跟着他们一同前往蝙蝠岛的无名小卒,能不能保住命还不一定。


    花渐浓垂眸看着面前的水杯,随口一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这么急?”


    “没办法。”


    楚留香突然沉默下来,他侧目看着身边的花渐浓。天色渐暗,客栈里还没点蜡烛,唯有不远处的火盆散发出些许光亮。


    火焰在几人身上不断跳跃着,可他的视线中只有花渐浓一个人的身影。


    此次分别,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


    “嗯?”


    花渐浓察觉到楚留香的视线,侧目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你总不能是在害怕吧?”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和危险的楚留香,难道也会害怕一个未知的蝙蝠岛吗?


    “怕。”


    楚留香轻笑一声,只是他语气带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还是真的怕。


    大约是担心花渐浓继续追问,白衣男子率先挪开视线。


    天已经黑了。


    再过一.夜,楚留香和李寻.欢就要前往海上的蝙蝠岛。


    时间略微有些紧迫,他们甚至连计划还没敲定,更别说准备了。


    花渐浓坐了片刻便起身上楼,他走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商量着此次的行动。


    听他们两个的意思,好像是敲定大致的计划后就要去采买东西。恐怕要一.夜未眠了,毕竟事关重大。


    这些都与花渐浓无关,他上楼后泡了会儿热水澡,很快就上.床睡觉。


    中途中原一点红好像来了一次,但坐在他床边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花渐浓只记得自己敷衍对方,“嗯嗯嗯”了半天就将人敷衍走了。


    房间内温度并不高,坐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但泡过热水澡的青年缩在被窝里,温暖如春。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坐在他床边。高大的身影透露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以及危险,甚至都能剥夺走不少空气。


    但睡着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觉也不算浅,平常房间里发出什么声响就能将他惊醒。


    大约是今天太累了吧。


    花渐浓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房间内的光线渐渐变亮,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桌椅也渐渐现出原形。


    眼下时间还早,哪怕紧闭门窗,也能感受到丝丝寒意透过缝隙涌进房间内。


    一道关门声响起,正侧卧在床上的花渐浓听到动静后立刻睁开双眼。但他实在是太困,现在还没到他起床的时间。


    睡意朦胧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等视线略微清晰后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就翻了个身继续去睡。


    花渐浓抬手挠了挠头,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乱动,头发都有些凌乱。


    外面有公鸡在鸣叫,咯咯咯地叫个不停。还没等鸡叫停下,客栈后院的狗又开始狂吠。


    睡意尚浓的青年眉头紧皱,抓起被子就将自己整个人蒙起来。


    棉被将外面的动静隔绝掉不少,渐渐的,花渐浓再次睡过去。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万籁俱寂。


    “哎——”


    花渐浓坐起身,先是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时,目光突然一顿。


    他枕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沓银票,银票上放着一个荷包,不算大,但很鼓。


    这种财力,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花渐浓轻挑眉梢,抬手拿起荷包打开一看。


    尽管知道里面装的是钱,而且还这么鼓,但他在打开后还是震惊地瞪大双眼。


    金子。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对楚留香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


    我的天,简直就是散财童子!


    花渐浓的睡意被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看向那一沓银票,这就不用数了,单从数量上就知道是笔巨款。


    这些加起来完全足够他这辈子不愁吃穿。


    难道是分手费?


    青年摸着下巴,垂眸看着荷包里的金子,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楚留香会来打个分手*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尽管他们也没有真正恋爱。


    这么大方,除了情史有些丰富外,楚留香似乎没什么缺点了。若是放在现代,简直就是理想爱人。


    花渐浓啧啧称奇,将东西收好后才起床。


    外面出了太阳,前些天的积雪也化的差不多,原本洁白的雪早就染上了灰尘,白一块儿黑一块儿的。


    他披着长发坐在铜镜前——这镜子还是之前花满楼准备的,走的时候特意给他留下。


    出行在外多有不便,许多客栈都没有铜镜,对于几乎每天早起化妆的花渐浓来讲多有不便。


    有人动了妆匣。


    花渐浓一坐下就发现了不对,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些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他探手过去,拉开妆匣一看。里面添置了不少东西,发钗发簪发梳、绒花点翠绢花、金银玉琉璃玛瑙。


    简直就是百宝箱。


    花渐浓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气,试问,有人看到这一幕能不心动——对金银珠宝。


    他喜上眉梢,早知今日,他这几天就对楚留香态度好点儿了。


    青年心情不错,一大早起来看到这么多好东西,高兴得他在化妆的时候都哼起歌来。


    今天的妆容很清透,似一颗浸在冰水里的青苹果。


    中原一点红看到花渐浓下楼时,认真且诚恳地夸赞道:“很好看。”


    于是,黑衣剑客成功地看到青年勾起嘴角,眉眼弯弯,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我们收拾收拾也出发吧。”


    着浅紫色衣裙的美人拍手道,略微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洁白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只玉镯。


    洁白似雪,一时之间,白皙的肌肤都将白玉镯子给比下去。


    “好。”


    中原一点红收回视线,起身去准备离开的东西。


    这次,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简便,直接仿照当初花满楼如何准备的而准备。


    身为天下要价最高的杀手,中原一点红一掷千金,并没有租赁,而是直接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他不确定花渐浓之后是会继续周游,还是找一个地方安定下来。但提前做好准备会更好,至少他们现在是在路上。


    “很厉害嘛。”


    花渐浓也没想到中原一点红考虑得如此周到,他披着厚重的披风坐在马车上,抬眸看向身侧的人。


    不吝夸赞。


    黑衣剑客握紧剑,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


    但花渐浓知道,这人估计是在心里高兴,只是表现得不明显,情感略加内敛——相比于那些情场高手。


    保定再次陷入平静之中,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陆小凤爱吃的那家驴肉火烧今日爆满。


    一个少年从客栈中走出,一身干净白衣,暖和的冬装,并非是之前几乎打满补丁的单衣。


    他腰间也不是那款盯着木块的铁片,而是一把真真正正的剑,通体略窄且场。


    阿飞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以及利剑,眼神坚定起来。


    他一定会在江湖成名!


    *


    城外,积雪融化之后与土地混杂在一起,处处泥泞不堪。因此,马车行驶时偶尔会晃动一番。


    花渐浓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他不爱看话本以及四书五经,倒是对游记很感兴趣。


    “此处离相州不远,用不了一个月就到了。”


    中原一点红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冷风灌入,将他苍白的脸吹得多出几分冷意。


    黑衣剑客放下手,担心冷风吹多了身侧的人会生病。


    花渐浓微微眯起双眼,相州东接澶洲,他们按照这个路线走下去,估计是先到澶洲,然后再到相州。


    青年放下手里的游记,挑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目光幽深,流露而出的情绪与他之前截然相反。


    中原一点红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有些迟疑。


    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是在怀念什么?难道是今早离开的人?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放下手。他向后一靠,那本游记就这么摊开放在膝盖上。


    “到我家了。”


    家?


    这是中原一点红和花渐浓认识以来,从对方口中第一次听到“家”。他还以为对方没有家人,原来是……


    “看我做什么?”


    花渐浓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视线,很快就明白什么,轻笑一声:“只是一个指代,我在哪儿可没有房子,也没有家人。”


    “你是相州人?”


    “嗯。”


    美人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有些惆怅:“物是人非,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闻言,中原一点红面色柔和不少。离家久了总会有这种想法。


    但花渐浓并不是近乡情怯,毕竟他的家在一千多年以后的相州。也不知道……


    罢了,再提及这些有什么用?


    千年之后,自己所认识的人也会和他共照一轮明月。


    第88章 同居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到澶洲时是大年二十九,街上热闹非凡,处处可见卖对联和烟花爆竹的。


    宽敞的马车经过时,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生怕撞到自己,也怕得罪马车上的人。


    有眼力的人单看马车的外表就能看出,车上的人非富即贵。


    澶洲距离开封也不算很远,万一是什么大官儿来这儿,他们得罪了人家,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车内,一位身穿竹青鹅黄衣裙的美人单手托腮,脸颊微微朝向车窗,露出精致白皙的侧脸。


    外面听上去很热闹,这让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浓重年味儿的花渐浓有些好奇。


    “我去订房间。”


    中原一点红在马车停下后率先下车,周围有不少人看过来,但很快就收回视线。


    噫——这人长得虽然俊,但也太……凶了点。


    准确地来讲,是冷淡,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手里有不少人命的冷。


    因此,在客栈门口经过的人纷纷避开马车而行,也不敢肆意到处乱看。


    “好了。”


    片刻后,去订房的中原一点红回来,他站在外面,看着花渐浓撩开车帘出来。


    有一种人,只要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被中原一点红身上煞气震慑住的人,在美人出来时,还是忍不住侧目看来。


    “这……澶洲何时出现这么漂亮的人了?”


    花渐浓本想直接跳下来,但中原一点红的手率先伸到他面前。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抚对方的面子,便将伸出的手搭在对方温热干燥的掌心。


    下车后,有个跑堂打扮的少年从客栈内跑出来:“客官,您里边儿请。”


    他牵着马去后院,至于车里的东西,中原一点红稍后就会拿回房间。


    花渐浓一下来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鞭炮味道,怕不是有小孩儿提前将家长准备的爆竹也放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中原一点红:“一会儿去买些烟花爆竹吧!我好久没玩儿过了。”


    “好。”


    中原一点红自然没有任何意义,认真算起来,他也从未放过烟花爆竹,这些与杀手基本没什么联系。


    就连过年,他要么是去杀人,要么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过年。


    花渐浓心情不错,收拾好之后就出了门。房门刚打开,他就看到站在一旁等他的中原一点红。


    对方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的长剑哪怕没有出鞘,也能感受到浓重的杀意。


    “走吧。”


    花渐浓微微一笑,眼眸很亮。


    两个人认识已经快要一年,面对这张漂亮的脸,中原一点红也有些习惯。但有时候,他还是会被对方惊艳到。


    心跳得更快了。


    两人并肩而行,之前中原一点红总喜欢走在花渐浓身后,呈保护之势。对此,青年说了不止一次。


    主要是,花渐浓觉得太奇怪,两个人分明是……朋友,这么搞的像是什么小姐侍卫。


    他说了四五次,中原一点红这才改过来。


    “明天就是除夕,估计要在客栈过了。”


    听花渐浓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倘若他们两个早几天到,说不定还能租赁个院子。


    毕竟在家里过年和在外面过年,根本就不是一种感觉。


    中原一点红似乎听懂花渐浓话语中的隐喻,略加思索:“现在似乎也不晚,只是短租,东西收拾起来也快。”


    大不了花钱雇人收拾,总比他们两个快得多。


    闻言,花渐浓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也是……


    “那先去看房吧。”


    花渐浓提议道,眼下还没傍晚,牙人应该还没下班——就是看房的时间有些急迫。


    “位置要好、不用特别大、要有个院子。就这些,价钱不是问题。”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房牙面前就出现一张银票。


    “两位来的刚好,我这儿刚好有一处院子!”


    看到白皙手掌压着的银票,房牙眼睛一亮,立刻将自己的册子掏出来,一张张地翻给倚靠在柜台前的美人看。


    “这个,一出门就是集市。这个,周围有一大片梅林……”


    花渐浓垂眸看着,表情有些平淡,很难让房牙看出他的喜好,因此出价的时候也格外谨慎。


    当然,他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能多赚就绝不会少赚一分一毫。主要是,这美人身边站的黑衣青年,着实有些吓人。


    房牙将自己挑选出来的房源铺在花渐浓面前,后背满是冷汗。


    那人一看就不好惹,自己只是本职工作,也没惹过什么人,对方干什么一直这么盯着自己?


    他浑身一抖,总不能是因为干房牙这些年,有客人不满他赚差价


    花渐浓看了又看,随后头也不抬地询问:“你觉得呢?”


    “你喜欢就可以。”


    听到这个回答,花渐浓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去问。


    青年面容平静,不喜不怒。只是,他心里有些不满。


    租赁房子又不是他一个人住,开口询问也只是想要租一个两人都喜欢的。


    花渐浓微蹙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


    罢了,对方就是这样的人,他又何必因为一件小事斤斤计较?更何况,中原一点红之前什么地方都待过,就算住荒郊野岭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青年最终选了一处临近集市又不吵闹的院子,随后房牙便起身准备带他们过去看看。


    “不错。”


    这处院子在城南,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花渐浓进来后环顾四周,还算满意。尤其是庭院有处没铺石砖的空地,听房牙讲,是主人家之前喜欢种菜。


    “正好。”花渐浓微微一笑,当场付款,租了一个月。


    “好嘞。”


    他付款爽快,也没挑三拣四,房牙立刻说道:“您若是着急,我找几个人帮二位打扫一番,不收钱,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入住。”


    花渐浓一听,轻挑眉梢,笑吟吟地回答:“那就有劳了。”


    “哎呦,用不着那么客气。”


    房牙笑呵呵的,别的不说,这客人长得如此美若天仙,他也乐意为对方服务。


    敲定一切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去买一些东西。比如胭脂水粉、被褥衣服……


    虽然有家具,但被褥之类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准备。


    花渐浓看来看去,出去必用品外,还买了几盆花。这些他都以很快的速度买下,并没有认真挑选。


    唯有一件事,他蹲在地上看了大半天,模样十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妮儿,这几个都很好种的,你一撒种子就行。”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美人,对方纠结好久了,不久买个菜种吗?有什么难的。


    眼前这个摊子十分简陋,只是在地面铺了一块布,然后将纸包着的种子摆上。


    花渐浓看这么久倒不是觉得难,而是……没几个他爱吃的。


    “哎——”


    他长叹一声,选来选去还是选了白菜萝卜。


    没办法,谁让现在是冬天,其他的不一定能种活——主要是,他也不爱吃。


    “十文。”


    老人家出来摆摊也不容易,更何况白菜萝卜的种子也不贵。但他没想到,眼前的美人听到后沉默了。


    “诶,这可不能再便宜了!”


    老头误以为花渐浓嫌贵,立刻开口解释,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


    “不是砍价。”


    花渐浓起身,蹲久了腿都有些麻。他面露难色,随后说出了一句让老头无话可说的话。


    “身上没有铜板这么小的钱。”


    “……”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老头就觉得寒意更浓。


    “哦。”


    看着面前有些风中凌乱的老头,花渐浓轻笑一声。他掏出一块碎银,随后放下。


    “快过年了,就当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他拿起种子,毫不在意地和中原一点红一同离开。而留在原地的老头却是沉默下来。


    这人……


    他轻叹一声,转过头就看到拎着竹篮跑过来的孙女。


    “走了,爷爷给你买糖。”


    “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种出来。”


    花渐浓倒是没想那么多,纯粹是身上真没那么小的钱。那块碎银都已经是他找出来的最少的。


    “还差什么东西?”


    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也记不清了。


    中原一点红垂眸看着身侧的青年,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好像差不多了,要是缺什么,之后可以再买。”


    “也是……”


    “不对。”花渐浓面露懊恼,“烟花没买。”


    原本出来就是要买烟花爆竹的,结果天都黑了,他们两个一个鞭炮都没有。


    “明天除夕,说不定都没人出来摆摊,这个点,店都关了吧?”


    花渐浓看着手里的种子,心情顿时低了下去。


    一旁的中原一点红见状,连忙开口:“不是还有晚上吗?应该会有人卖的。”


    黑衣剑客说罢,又觉得太苍白,于是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别难过。”


    大概是中原一点红此时的样子有些好笑,花渐浓原本无奈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他也不是再难过,只是懊悔自己将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过,现在看到中原一点红露出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也挺有趣。


    “那晚上和我一起再出来吗?”


    “是邀请吗?”


    中原一点红反问。


    刚才略显生疏的人,这个时候倒是透露出几分进攻性。


    花渐浓挑眉,抬手将手里的两包种子亲自塞进对方怀里。纤细的手指意味不明地从黑衣剑客的胸口划过,表面上却是一副礼貌模样。


    “或许是吧。”


    美人收回手,指尖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逐渐变浓的夜色也不耽误中原一点红看清花渐浓脸上的表情。


    “那我认为是。”


    他垂眸,语气平和。


    “有进步。”


    眉眼弯弯的花渐浓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冷不丁地说到。


    这是什么意思?前言不搭后语,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中原一点红若有所思。


    第89章 补昨天三千


    两人买的东西是直接送到了云水巷,因此回客栈也只是为了稍作休息。


    中原一点红倒是不累,只是逛街而已,于他而言和散步没什么两样。累的人是花渐浓,逛了这么久,他感觉自己腿都要断了。


    “在外面吃吧。”


    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换了身衣服的花渐浓敲响中原一点红的房门。


    夜里冷,白天的褙子不是很遮风。


    黑衣剑客依旧是那身黑衣,他垂眸看着站在门口的花渐浓,立刻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


    “当心照亮。”


    披在肩头的披风颜色略暗,是他落在马车上的那件,没想到是被中原一点红拿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送到你房间。”


    发现花渐浓垂眸在看身上的披风,中原一点红担心被误会,于是连忙解释。


    原本青年觉得没什么,他这么一说,倒是让花渐浓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美人轻笑,目光慢悠悠地从他身上打量一番,开口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几分笑意和缠.绵:“不过,就算你真的做什么,我也不会生气。”


    这句近乎暗示的话成功地让中原一点红呼吸粗重起来,就连那双不似常人的眼睛都深沉不少。


    “走了。”


    花渐浓率先转身,态度自然,好像刚才说出缠.绵话语的人并不是他。


    望着前面那道倩影,中原一点红深呼吸几次,总算是将心里不符合场合的想法压下去。


    中原腹地,哪怕是澶洲的晚上都比一些地方的晚上热闹不少。虽已入夜,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卖各种吃食的,卖玩具首饰的,几乎应有尽有。


    而花渐浓心心念念的烟花爆竹,走了一条街才在一个犄角旮旯看到。对方衣衫略显破旧,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


    “姑娘,买烟花吗?我昨天刚买的,一个还没用呢。”


    摆摊的是个十四五的少年,他的摊子也简朴不已,扯了张布铺在地上,布上摆了一些烟花和一串鞭炮。


    烟花是小孩子喜欢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少年自己买的。


    “怎么买?”


    花渐浓驻足,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


    对方原本是蹲着的,如今见他真的停了下来,先是一愣,紧接着又连忙站起身来。


    “五十……五十文!”


    “嘿,你小子,故意坑人家的吧?”旁边有个摆摊卖糖炒栗子的妇人,听到少年的报价后忍不住开口,“就你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五十文。”


    “现在烟花铺子都关门了,我只涨了一点。”


    少年被人拆穿,顿时面红耳赤。他转过头,与妇人争辩着。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都没信心。


    “姑娘,你别被他骗了。我昨天和他在一家铺子买的,这些加起来也就三十文。”


    花渐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用“文”计量了,但依旧不妨碍他对于少年赚差价的诧异。


    “翻了快一番?”


    他不清楚物价,毕竟小时候买烟花的时候几十块钱就能买很多,现在挑挑拣拣买一些就要一百多。


    而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没买过这种东西,也没反应过来。


    “说不定明天还有铺子开门呢。”妇人很好心地告诉花渐浓,“城东有家烟花铺子,老板他媳妇病了,着急用钱,明天肯定会开门。”


    “谢了。”


    花渐浓微微颔首,对妇人礼貌道谢。


    而那个被戳穿的少年脸红一阵青一阵,即因为自己骗人被戳穿而感到害羞,又因为妇人戳穿他而生气。


    “你若是只涨一点我说不定就买了,但也太多了吧。”


    “你一看就很有钱,五十文对你来说和路边的石头差不多吧?”少年愤愤不平道。


    原以为他要说什么的花渐浓诧异,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我钱多不代表我是傻子。”


    青年不想和小孩子计较,留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往回走,准备先找个地方吃饭。他走远之后才开口和身侧的人吐槽,眉眼间满是无奈。


    “不像。”中原一点红回答后又停顿一下,“或许是看你好欺负。”


    青年长相很有亲和力,更不用说今天的妆容很温柔。在中原一点红这些人眼里看来,花渐浓这种目标很好对付。


    “切。”


    花渐浓有些不满:“我明天就化个有气势的妆。”


    闻言,中原一点红面露笑意,尽管很淡,还是被他瞥见了。


    “笑什么?难道在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中原一点红立刻否认,“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这个形容简直肉麻,花渐浓哆嗦一下,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对于今天表现还算不错的中原一点红,他难得仁慈不少。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美人嘴角微勾,一颦一笑都格外动人。尤其是周围的光线不算明亮,仅凭街道两旁的灯笼照明。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因此,不仅是站在花渐浓身边的中原一点红被这抹笑蛊惑,就连周围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本来就是在夸你。”


    当花渐浓以为中原一点红已经进步很快的时候,对方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可以啊。”


    青年脸上原本只是微笑,如今听到这一句,顿时笑容放大。


    花渐浓的确有些吃惊,中原一点红话不多,因此每次说话都要很精准,甚至是一针见血。


    而之前在楚留香和陆小凤的对比下,中原一点红显得更加沉默寡言。没想到现在对方也会说这些哄他开心的话了。


    难不成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比如他,和楚留香在一起久了,有时候思考事情也会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鼻子。


    在外面吃过饭后,花渐浓便想回去——实在是有些冷。


    哪怕身上披着披风,可寒意还是丝丝缕缕地从各种缝隙里往里面钻。


    他脸都快被冻僵,手还算好,能缩在袖子里。可是脸不行,经常风吹日晒,最多用围巾围起来。


    以至于回到客栈卸妆的时候,花渐浓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双手捧着脸,格外认真地富有感情地开口:“真是辛苦你了。”


    当然,他口中的这个“你”,指的是他的脸。


    这一幕略微有些诡异,若是周围有人在,听到长相清隽的青年捧着脸对镜自言自语,一定会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花渐浓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自然,似乎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奇怪。


    身后的光线略暗,不知道为什么摇曳了片刻,以至于镜中的人脸都晃了晃。


    “……”


    原本捧着脸的花渐浓动作一顿,周围的安静搭配现在的气氛着实有些古怪。


    他沉默着,突然起身往外走,就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灭。


    “吱呀——”


    原本紧闭的房门在一只白皙的手敲上前打开,露出只着雪白寝衣的中原一点红。


    花渐浓的手停在半空,没想到对方居然没等他敲门就直接打开房门。


    “怎么了?”


    中原一点红面露担忧,打开门后就侧身,示意花渐浓进来说话。


    身为杀手,准确地来讲,是前杀手。花渐浓出门时他就听到了,更何况对方还是跑过来。


    着实明显。


    “没什么。”


    花渐浓轻咳一声,抬手摸着鼻子,故作平静:“只是来看看你休息了没。”


    说罢,青年转过身来打量着面前的中原一点红:“原来还没休息。”


    这幅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刚才一个人时的些许惧意。


    只是些许罢了!


    “睡不着?”


    中原一点红认真思索,这些天他们基本都是在一起休息——在马车上。路上的客栈不算多,好在马车的空间足够。


    “有一点。”


    花渐浓嘴硬,不想透露出自己刚才因为风动被吓到。


    他十分自然地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身侧:“好无聊啊,我们来聊天吧。”


    这幅模样,中原一点红略加思索就猜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点明,毕竟现在的局势对于他来讲,奖励一般。


    身形高大的青年在花渐浓身边坐下,那股淡淡的皂荚香气丝丝缕缕地往旁边钻。


    “……”


    中原一点红坐下后就没说话,尽管穿着寝衣,但包裹得严严实实,仅能看到脖颈。


    这么沉默做什么?


    花渐浓哽住,觉得现在的氛围似乎更加奇怪。无奈之下,他只好主动开口:“你穿白色也挺好看。”


    “和他比呢?”


    这个“他”都不用猜,十分明了,说出来和直接报上名字没两样。


    “吃醋了?”


    花渐浓不答反问。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脱,略微清淡的颜色和身侧的中原一点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有。”


    中原一点红低垂下眼睛,纤长的眼睫将眼中的情绪遮去。


    “是吗?”


    突然,他怀里多出一个人来。


    花渐浓毫不客气地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伸出手来硬生生将青年低下的头抬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他感受到此人结实有力的肌肉——尤其是腿上的。


    “我……”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心跳加速,双手忍不住落在怀里人的腰上。


    “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花渐浓故意拉长声音,“还是因为这样,心里在想别的,来不及回答?”


    中原一点红颈侧青筋鼓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怀里的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暖香根本无法忽视,微甜,无时无刻不在勾动他的心神。


    而花渐浓没得到回答,这次又将手落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涂了浅粉色的指尖就搭在领口。


    只要他指尖轻轻一勾,就能够将中原一点红整齐的领口拉开。


    第90章 你做的不行


    中原一点红的视线从花渐浓的眼睛一路向下扫,最终落在对方搭在自己衣领处的指尖。


    他丝毫没有被调.戏的怒意,准确地来讲,他巴不得对方扯开自己的衣服。


    “嗯哼?”


    花渐浓姿态慵懒,哪怕是坐在中原一点红腿上也不认真,松松垮垮的,稍有不慎就会跌到在地。


    因此,中原一点红将胳膊收紧些许。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几乎要紧贴在一起。不止是体温和身上的味道,就连呼吸都快交融在一起。


    身为成年人,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清楚地知道此时双方心里的想法。


    冬夜,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就连呼吸时都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空气有些粘稠?


    刚才那个问题,回不回答已经无所谓了。眼下,无论是问出问题的花渐浓,还是要回答的中原一点红,都陷入了另一种氛围。


    浅色的指甲还是勾开了整齐的衣领,微凉的指尖接触到略滚烫的肌肤时,双方都明显愣神。


    花渐浓觉得指尖被中原一点红的体温烫到,下意识地想收回手。


    但一只十分有力的掌心直接贴在自己的手腕,稍一用力,他整个手毫无缝隙地贴在那片苍白的肌肤上。


    中原一点红胸口的肌肤并不细腻,最先感受到的便是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这小半年以来,他没有再受过伤,因此,身上的伤全是之前的旧伤。伤疤的颜色有深有淡,看上去很是吓人。


    平日里处处遮掩的中原一点红在这时变得大方起来,他牵引着花渐浓拉开自己的衣领。


    顿时,大片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迫不及待?”


    主动权在花渐浓手里,他丝毫不急,饶有兴趣地看着中原一点红主动将自己呈现。


    “嗯。”


    若是之前,中原一点红定会收敛。但现在不一样,他的确迫不及待。


    想要和眼前的人紧密相依,想要确定对方的存在,更想确认他们两个此时是在一起的。


    房间里的光线不甚明亮,中原一点红的眼睛在此刻散发出些许光亮。原本犹如幽潭一般的绿眼,此时更像是通透的翡翠。


    若说一个最喜欢的部位,除了某处,花渐浓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


    幽深,带着冷淡和讥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偶尔又会透露出些许的温柔。


    两人对视着,突然,花渐浓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抬起手探向中原一点红的眼睛。


    他伸手时中原一点红就已经猜到什么,于是很纵容地闭上眼睛。


    最先被触碰的是搭在眼睛上的眼睫,有些酥麻,因此忍不住颤抖。紧接着就是眼皮,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青年带着香气的指尖。


    房间里有些冷,相比于只穿了一件单薄寝衣的中原一点红,花渐浓的指尖更凉一些。


    对视简直比亲吻还要暧.昧,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双方便已经忍不住拉近距离。


    花渐浓闭上眼睛,原本落在腰间的两只手被分出一只,几乎不容置疑地摁在自己后脑勺。


    唇齿相接,耳鬓厮磨,呼吸粗重。


    中原一点红的吻略青涩,但攻击性很强,恨不得将花渐浓给一口一口撕咬吃进去一般。


    只是一个吻,花渐浓就有些招架不住。他眉头紧蹙,贴在中原一点红胸口的手掌用力推搡。


    “呼——”


    披发的青年喘息着,眼尾微微泛红,眼含春情,脸颊犹如枝头桃花。


    “阿浓。”


    在这种时候,呼喊名字远比说情话更让人心动。


    花渐浓忍不住挪开视线,他还在细细喘息着,很快就发现变化。于是,刚才还略显温情的人侧目:“这么血气方刚?”


    他说的委婉,可中原一点红又怎么会听不懂?顿时,搭在腰间的手略微收紧。


    房间内,在桌面灯盏上正在燃烧的蜡烛被隔空熄灭。


    黑暗之中,衣物摩挲的声音很明显。一件件衣衫落花一般被丢在地上,一件叠着一件。


    “嘶——”


    花渐浓轻嘶一声,双手紧紧地抓着枕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接将脸埋在枕头里,将所有的声音掩盖。


    一只大手自身后探来,手指灵巧地将他的脸和枕面分开。


    “我喜欢你的声音。”


    中原一点红直抒胸臆,短短的一句话就将花渐浓说的面红耳赤。


    都这么说了,那为什么不停下来?


    青年紧闭双眼,哪怕尽力压抑声音,但还是时不时地发出一声闷哼。仿佛被打了似的,听上去好生可怜。


    中原一点红直起腰,单手钳制住花渐浓,目光从对方光滑的脊背一一扫过。


    “阿浓……”


    “阿浓……”


    哪怕花渐浓想要阻止他,但依旧不成功,只能被迫听着对方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一点红……你混蛋!”


    “嗯。”


    中原一点红对于花渐浓的指控供认不讳,甚至还刻意将对方翻了个身。


    “!!!”


    花渐浓因着这个举动,整个人顿时抖起来。


    宛如暴雨中的梨花,颤颤巍巍,雨水哗哗落下,被冲刷之后更显清新雅丽。


    “滚……”


    许久……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后,花渐浓闭着眼睛,就连骂人时都有气无力的。


    对此,中原一点红弯下腰脸,用脸颊蹭着对方被细汗打湿的脖颈。


    “阿浓……”


    如今的花渐浓一听到对方这么叫自己,总觉得渗人。仿佛又回到刚才一阵阵无力之中,整个人犹如被猛兽压在身下用利齿撕咬喉咙的猎物。


    “不想理你。”


    大概是说话时的有气无力,以至于花渐浓说这句威胁的话时,更像是在撒娇,抑或是调.情。


    中原一点红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低下头时,被抓的散开的长发也从肩头滑落。


    发尾被打湿,略微有些黏腻地粘在一起。


    “睡了。”


    假如让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又要一巴掌拍过去。


    *


    原本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入住新家,但因某些原因,直到午后才搬进去。


    从客栈到云水巷不太远的距离,一路上花渐浓没有搭理中原一点红一句,哪怕是一个语气都没有!


    看着一言不发的花渐浓,中原一点红警铃大作:“难不成是在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但两人一开始不是很合拍吗?还是因为让他停下没停下?


    中原一点红陷入深思,大约是想要哄人开心。到云水巷后,他十分勤奋地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花渐浓房间。


    黑衣剑客那双手没再握锋利的剑,而是把那些明显是女子用的衣服和妆匣稳稳地端进房间。


    花渐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种冷漠。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怒意。


    难道他真的在生中原一点红的气?


    那倒没有,青年虽然心胸不大,但心眼也没那么小。他一路上不说话纯粹是因为——嗓子哑了。


    虽然之前几次也有过嗓音沙哑的经历,但哑成这样,几乎说不出话还是第一次。


    都说不出话,又干嘛要交流?还不够累的。


    花渐浓的确很累,虽然午后才醒,但他根本没有完全清醒。不止是身体上的累,还有精神上的。


    某个人在察觉到他累时好歹还能停下来,但中原一点红,这人实在是太可怕,根本听不懂话一样。


    又不是之后两人就生离死别,至于这么疯狂吗?


    收拾好房间的中原一点红站在距离花渐浓不远的地方,抬眸望着他,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情绪。


    但……怎么透露出一种可怜?


    花渐浓被这个想法震惊到,脸色一变,不由得在心里怒骂:“这算什么可怜?可怜的明明是我!”


    不知为何,原本坐在窗边的人脸色一沉,似乎更生气了。


    明明不久前还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


    中原一点红不安起来,他回忆着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每一个细节。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他脸上的情绪有些明显——至少在花渐浓眼里。


    青年冷哼一声,终于妥协。他抬手,冲着站在一旁犹如石像的中原一点红勾了勾手指。


    抬手时,宽大的衣袖滑落至手肘处,露出洁白的手臂,上面吻痕齿痕交错,甚至还有手指印。


    瞥见这一幕,中原一点红顿时明白。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瞬间充斥着内疚,在发现花渐浓喊自己时,连忙上前。


    “阿浓……”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被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冷酷剑客,居然会露出这幅模样。


    花渐浓抬眼,横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喉咙,眼中满是控诉。


    见状,原本就有些内疚的中原一点红都快被愧疚淹没。挺拔的脊背弯下,整个人单膝跪在花渐浓面前。


    正当不想开口说话,以免听到自己沙哑声音的花渐浓以为他要道歉时,宽肩窄腰的中原一点红抬手环抱住自己的腰。


    随后,将脸埋在他腿上。


    “……”


    “你是谁?快点从中原一点红身上下去!”


    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到,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中原一点红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之前的黑衣青年可不是这个样子?难不成经过一.夜还能迅速改变性格?


    都说楚留香和中原一点红十分纵容花渐浓,对其抱有巨大的滤镜。但反观花渐浓,又何尝不是对这两人纵容?


    他居然真的觉得中原一点红是一个纯情且不善言辞的人,全然忘了,对方可是被无数人指骂过“为人偏激、行事毒辣”的狠人。


    中原一点红很复杂,一方面,他是个杀手,偏激毒辣。但另一方面,他从未占过别人的便宜,相比于一些人,他堪称君子。


    不过是近乎迂腐。


    因此,中原一点红眼下做出这个举动,着实是让花渐浓震惊不已。


    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一个杀手最擅长引敌深入。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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