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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皿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杨昱表情越发阴沉,目光攥着他的脸,仿佛要把他生吞了。


    姜莘手指头沙沙地疼,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面上还得维持镇定,试图让自己的笑容更真心一点。


    时间一久,嘴角就忍不住抽搐。


    末了杨昱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姜莘忙叫住他:“你现在回去,是要亲自跟他们喝酒,还是让你那个侍卫继续喝三倍?”


    见对方脚步停了,姜莘再接再厉,语气也不由得放轻许多,尝试让杨昱感觉到自己的善意。“朕受了伤需要人陪护,你就待在这里,外面没人敢说什么。”


    话音刚落,福全带着李青阳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冷天愣是急出一头汗,“陛下,太医来了,快叫太医瞧瞧。”


    姜莘:“……”


    “既然是李太医来了,那这里就不需要臣了吧。”杨昱哂笑,“李太医最是清楚陛下身体情况,而臣只会害陛下受伤,便不在这讨人嫌了,臣告退。”


    姜莘一时被他噎住,想不到反驳的话,也不敢硬留,只好让他走了。


    本来搞这么一出是为了救场的,结果手指头划那么大一道子不说,人只留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宁愿被灌酒被阴阳怪气也不愿意跟他待在一块。


    原主的形象真实经年累月深入人心啊,一时半会儿还真扭不回来。姜莘无声叹了口气。


    他不招人待见,文武百官虽不敢多说什么,但实则忌惮的只是他的姓代表的皇权,还有他背后的姜培风。


    因为原主暴虐之名,所有人都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姜莘深知自己留在宴会上也没什么意思,更不想被卷进派系之间的嘴仗里,等李青阳给他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借由身体不适回了寝宫。


    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姜莘去自己的巨型浴池中泡了个澡。


    温暖的池水蒸腾出朦胧的雾气,乌黑长发在水中铺开,与洁白如玉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姜莘趴在池边,舒服地眯起眼,一边享受这难得的安逸,一边在脑海中琢磨自己的计划。


    原书跟随姜培风的视角,眼下姜培风南巡,所以这段时间内宫中发生的事书里并没有提及,自然也不知道皇帝又作了什么妖。


    但这对姜莘来说也是件好事,从他穿越来的那一刻,后面的内容,便由他来自由书写。


    以他皇帝的身份,出宫容易,出逃却难。首先他需要有个契机舍弃现有的身份,失踪后患太多,最好是直接假死。其次他必须要有一个新的身份,这样才能在宫外顺利活下去,而不是当个黑户处处受限。最后还要有足够的钱,或者能赚钱的营生。


    而顺利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有相应的权力,或者找到有这样权力的帮手。


    姜莘在脑海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再次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天每每试图回想,原主的记忆总会时不时混乱一阵,脑子也像是台老旧电视机一样时好时坏,以至于让回忆这个动作显得格外费劲。并且似乎是在他每次折磨人的时候坏得厉害,有点像精神病发作一样。


    姜莘不由困惑,先皇后是在原主八岁时病逝的,先帝三年后追随而去,两人都没有精神病,原主十一岁之前零散的记忆也比较正常,不像是有遗传病史的样子。


    而原主暴虐之名也是近五年慢慢有的,五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的性格大变,而最能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姜培风。


    池水“哗啦”一响,水波荡开,姜莘一下子直起身。


    短路的记忆忽然接上了线,他忽然想到原主每次折腾大臣之后都会写些什么,好像在一本小册子上。那东西连福全都不知道,就放在偏殿里!


    趁杨昱没回来,他得赶紧去找一找,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匆匆爬出浴池擦干身体,来不及烘干湿漉漉的及腰长发,姜莘拿了巾子尽量把水拧出去,再取一张干燥的把头发悉数裹起来,随后穿上厚外套,再裹一件带兜帽的披风,罩了头就往外走。


    外间的福全听见动静,往里走了两步:“陛下这么快就洗好了?奴才来给您烘头发。”


    姜莘脚步一顿:“不,还没,朕只是换个姿势,还要洗一会儿,别让任何人进来。”


    福全应了声“是”。姜莘心道这次钻偏殿不能让福全知道,免得他又担心,再藏不住叫杨昱知道了起疑。而且直接这么过去,也难免会碰上杨昱的人。


    他眼珠一转,转身去爬了窗户。


    还好窗户不高,皇帝这病弱身子也能顺利翻出去。身上还残留着泉水的暖意,脚刚落到地上,姜莘就冻得一个哆嗦,拼命忍着没把喷嚏打出来。他用力关好窗,左右看了一下辨认方向,裹紧衣裳快速往偏殿去。


    令他意外的是偏殿竟然点着灯,窗户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是杨昱和方九。


    他竟然已经回来了?!


    姜莘轻手轻脚地靠近,后背贴着墙,弯下腰身子缩在厚重的披风里,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天气实在是冷,虽然有夹棉外套和狐狸毛披风,仍挨不住能把人吹透的冷风。姜莘冻得牙都在打颤,只好死死咬住下嘴唇,耳朵竖起,屏住呼吸,心里默念再坚持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赶紧回去。


    这一下还真让他听到了些东西。


    正说话的是方九:“主子,暗探来报,西北死士已混入宫中,意欲行刺。”


    杨昱说:“行刺谁?”


    “……似乎是陛下。”


    “似乎?”杨昱声音拔高了些,哼了一声,“探清楚再来报,我可不想耗费人力结果保错了人。”


    “是。”方九应下,投在窗户上的影子霎时消失了。


    姜莘又等了十几秒,见头顶已没了动静,便动动僵硬的身子准备回去,下次再探。


    “陛下好兴致。”头顶突然传来饱含戏谑的声音,落雷般炸得姜莘登时石化在原地,从脚底板冷到头发丝。


    他缓缓抬头,对上杨昱的脸。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窗,又是什么时候探出头来,胳膊撑着窗框,无声无息地盯他。


    “……哈哈,是啊。”姜莘嘴角一抽,欲哭无泪,干巴巴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满脑子都是快跑,但腿不听使唤死死黏在地上。“朕……睡不着,出来转转,将军回来得挺早啊。”


    杨昱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视线却在姜莘身上燎着火。“陛下听见什么了?”


    姜莘忙不迭摆手:“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阿嚏!”


    手一松,风便往衣领里钻,他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后脖颈好像都感觉到贴上来的刀刃。


    实际上杨昱根本没有佩刀,只是冷冷地瞧着他害怕到浑身发抖,心中顿觉好笑:这昏君也有怕成这样的时候?


    下一瞬,只见昏君好不容易迈开的腿往旁边一崴,整个人跌进了雪里。


    杨昱:“……”


    姜莘生怕挨掐,慌不择路下拔腿就跑,结果被冻得太久,四肢还没激活,一个没站稳摔了跤。


    他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但披风太重,整个将他罩住,腿抻不出去。姜莘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冻死在这里,到时候别人就会传皇帝偷听镇北王墙角被冻死……


    那有点太丢脸了。


    反正杨昱不能杀他,掐就掐吧。姜莘眼一闭一睁,仰头眼巴巴地唤:“杨将军,帮个忙呗?”


    那张脸白得像雪,嘴唇在冷风里冻得发灰。姜莘还没感觉到自己已经抖如筛糠,杨昱却看得清楚。他沉默一阵,在对方逐渐绝望的视线中翻出窗户,轻巧地落在姜莘旁边。


    杨昱弯下腰,把人抱起来。


    披风已经成了块雪毯,又沉又冷,还影响动作。杨昱直接给它扯开,动作太大吓得姜莘闭上眼缩着脖子,整个蜷了起来。


    头上的布巾也被披风的帽子带动,随着动作松散开、落下去,一头半干的长发坠在杨昱臂弯,上面仍有余温,微微烘着他的侧脸。


    杨昱不喜欢这种湿热的感觉,稍一偏头,皱起眉,抱着人翻回屋里。


    屋中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姜莘找到了活着的感觉,忍不住往杨昱怀中钻了一下,但下一秒就被他扬手丢到了小榻上。


    “哎呦!”


    小榻虽换了昂贵精致的,但杨昱不喜欢软床,榻上只有一层褥子,光鲜亮丽却硬邦邦。姜莘跌进雪里,身上裹得厚,倒没怎么摔疼,这一下却是实打实地撞疼了腰臀,当即捂住蜷成一团。


    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许是不想呼吸被他污染的空气,杨昱把人丢下就迅速走开,到书桌后坐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权当他不存在。


    姜莘捂着腰疼了一会儿,默默爬起来,先是抻着脖子看了看杨昱,随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书架上,试图找到记忆中的那本小册子。


    偏殿中十分安静,偶有烛火爆出的噼啪声。两人之间难得如此和谐,最起码共处一室,不像刚见面那样一个恨不得把另一个弄死。


    良久搜寻不到,姜莘身上开始发热,头也开始昏沉,往往看一阵书架就要跑神眼花。他心道不好,怕是这个脆弱身板又要风寒,忙下了塌,就要回正殿去。


    杨昱忽然开口:“陛下以后最好不要再像刚才那般偷听了,夜里黑,若是叫侍卫发现,容易被当成刺客就地格杀。”


    “……哦。”姜莘心想我难道是不会喊吗。随即念头一转,理解了杨昱的意思。


    刺客。


    若说的不是他,而是伪装成宫内士兵,前来刺杀他的真刺客呢?


    到时候哪管他穿得多惹眼,声音多又辨识度,一刀下去,只道是被当成了刺客。


    姜莘打了个寒战。


    再看向杨昱时,姜莘目光中带了些复杂。


    对方头也不抬,拿了笔在纸上勾画起来,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但他周身气质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虽还阴沉沉的,却不像前几日那般暴烈可怖了。


    或许,他做的一切,还是有些用的?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姜莘一双眼都明亮起来。身体渐渐腾起热,是方才冻出的病起势了,脑袋却无比清醒。他竭力按捺住自己的兴奋,怕被杨昱发现,再以为他犯病要折腾人。


    只能在心里小声欢呼:进度条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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