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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皿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


    福全惊慌失措的喊声唤回了姜莘的神志,他勉强睁开眼,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他张开嘴,咳得撕心裂肺,伴随着干呕、眩晕和耳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杨昱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似乎根本不在意皇帝的死活。


    姜莘咳得头痛欲裂,胸口也传来一阵阵紧缩的闷痛。他揪着胸前的布料,手仿佛要抠进胸腔里,五官都皱在一起,冷汗沾湿了鬓角的头发。


    濒死的痛苦远比猝死更甚,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折磨。


    朦胧的视线中是杨昱的身影,随着姜莘的挣扎而晃动,但不会对他伸出手。


    一连喊了十几声“来人”都无人应答,眼看着姜莘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福全猛地抬头,平生第一次直视杨昱,双目通红声声泣血:“镇北王,你难道真要弑君不成?杨家百年声誉,如今就要葬送在你手上!”


    “呵。”杨昱扯了扯嘴角冷哼,锐利的目光若有实质,早就把姜莘片成几百片了。“落到这昏君手里,便是我大梁一百余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福全拔高了声音:“杨将军慎言!”


    尖利的争吵声如同在脑子里搅动,姜莘痛苦地抱住头,束得随意的长发被撤得凌乱不堪。


    被太监呵斥,杨昱只是淡淡抬手制止了亲卫拔刀的动作,目光仍是落在姜莘身上,直到对方开始倒气,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气音。


    他俯下身,轻而易举便推开试图阻挡的福全,伸手拎着姜莘后颈的衣服把人拎起来,长臂一伸,把人夹在了胳膊底下。


    “还不去叫太医,晚了就准备国丧吧。”


    甩下这句话,杨昱夹着人,大步走向姜莘的寝殿。


    姜莘被他捞着腰,腹部被好一番挤压,越发想吐,又因为姿势晃得头昏脑胀,还死活吐不出来,也发不出声音。最后甚至是被杨昱丢在了床上,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撅过去。


    不过也是这么一摔,胸口憋闷着的一团气倒是被震散了不少。


    太医匆匆赶来时杨昱已经走了,等施完针喂完药,姜莘缓过劲清醒过来,已经是入了夜。


    宫女点了灯,金碧辉煌的寝殿里淡香缭绕,只是死气沉沉。


    姜莘今日先是穿越,又试图讨好大腿无果,还被好一通折磨。一整个打击下来,他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皇帝脆弱的身板十分敏感,情绪一低落就忍不住掉眼泪。姜莘想起福全拼死保护自己,不想让福全看见担心,趁对方出去叫晚膳时偷偷蒙被子里哭了一通,结果差点又憋过气去。


    狼狈死了。


    一番折腾加上心情差得要命,嘴里还留着一股子苦药味,姜莘晚膳只囫囵吃了几口便睡下了,还做了半晚上被杨昱花式弄死的噩梦。


    第二天又因着凉发了烧,福全来喊时已经烧得神智不清了,引得寝宫一阵鸡飞狗跳,早朝也因此取消。


    太医李青阳再一次被传来,开了药下了医嘱,瞧着皇帝凄惨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


    虽说是皇帝自找的,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怜悯。


    姜莘没管周围人的反应,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吸溜着鼻子,乖乖张嘴等福全喂饭。


    他一边吃一边复盘自己的苟命计划。经过一天的实践表明,贸然示好与迂回策略都不可取,杨昱就是个火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反正人是扣下了,暂时跑不了,还是要给双方留一点缓冲的时间。


    之所以能擅作主张留下杨昱,是因为真正的掌权者——端王姜培风——目前正在南巡的途中。这是原书中占比较多的、端王收拢南方势力的重要节点,大约也得等年后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能否活下来,就看这一个多月。


    姜莘决定暂时把重心从杨昱身上移开,杨家祖训在那里,杨昱不会真的亲手杀了他,且仍能当作他的底牌。他现在可以趁姜培风不在,制定一个离宫计划。


    只是目前没有人手,杨昱又不能用……只能按且按下,静待时机。


    这一待机便是三天。


    古代的风寒不同于现在,治疗及其缓慢,药还难喝至极,导致姜莘三天都没怎么下床,也没什么力气做计划。


    好在今晚便是宫宴,目的便是为杨昱等将领接风洗尘,届时可以趁机接触朝中大臣,补全一下书中没有写到的内容,为逃跑作准备。


    姜莘默默给自己打气,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入夜,病去如抽丝的皇帝陛下被裹了一层又一层,清瘦的身材硬生生裹得壮实许多,鼻尖微红,由侍女束好发,坐上了前往紫宸殿的龙撵。


    先帝素来勤俭不喜奢华,但姜培风将皇宫改造成了黄金笼。紫宸殿作为宴会专用,更是华丽精美,每一块砖都写着奢侈。


    从宫门往大殿去的路上,姜莘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乱看,生怕因为太没见识导致人设崩塌。


    百官早已各自就位,等姜莘坐上龙椅,山呼般的万岁声引得他心潮澎湃。从上面看下去,整个紫宸殿的景象都能收入眼中,姜莘终于亲身体会到什么叫万人之上。


    只不过皇帝名声实在是差,“万岁”喊完之后便没人再出声,姜莘想学着前世的领导讲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决定还是不讨人嫌。


    直到杨昱姗姗来迟,气氛才终于有了个松动的口子。


    对方略显敷衍地冲他行礼,姜莘也不在乎,注意力放在了杨昱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亲卫身上。对方赴宴都没换下一身漆黑的劲装,只是腰间系了个犀角带扣,在一身黑上显得格外显眼。


    之所以注意到那东西,是因为原著中特意提及过,那是五年前北境还没稳定的时候,杨昱一人一马冲进地方千军之中,一枪取了敌首性命,从对方身上缴获的战利品,做工精美十分罕见,珍贵且意义非凡。


    与杨昱关系最为亲密的,除却亲人,就是那个被原主间接害死的副将了。这枚带扣居然没被杨昱收回去,还出现在了这个亲卫身上,说明二人关系必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目光上移,姜莘打量着亲卫的脸。对方年纪比杨昱小些,应该和他差不多。身姿挺拔劲瘦,模样还挺清秀,就是气质太冷。


    这人冲着他亮了好几次刀,还拧过他的胳膊,今天还是第一次正经看清长相。


    姜莘招招手,示意福全附耳过来,小声问:“杨昱身边那个是谁?”


    福全快速瞄了一眼,心里还惦记着这两个人对皇帝见死不救的事,憋着一股气,语气不太好:“奴才只听过将军喊他‘方九’,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听着像个暗卫的名字,穿的也像。”姜莘小声嘀咕,眼珠一转,心道:或许可以尝试从这个暗卫入手,可能会对攻略杨昱有益。


    记下这个主意后,姜莘清清嗓子:“此宴为杨将军接风,既然将军已至,朕先敬你一杯,感谢将军为大梁出生入死,守卫北境。”


    他端起金杯,里面是福全特意给他换的香茶,冲着杨昱遥遥举杯,笑道:“将军,请。”


    说完先仰头喝完,手腕一转杯口朝下,示意喝了干净。


    皇帝以前也不少有人模狗样的时候,百官也习以为常,但还是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等着看皇帝是不是又要再给人挖坑,或者突然犯病。


    杨昱则头也不抬,反而是方九上前端起酒杯:“陛下,将军重伤在身尚未痊愈,不宜饮酒,恳请陛下准属下代劳。”


    姜莘挑眉,笑眯眯道:“准。”


    方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退到杨昱身后,此时他们斜对面一个大臣出了声:“杨将军,这代劳可不只是一杯的事了,得三杯才行啊。”


    “对啊对啊。”旁边有几人附和,“况且是陛下敬的酒,却叫一个侍卫接了,只一杯成何体统。”


    从记忆中略一搜索,姜莘知道他们都是明显的端王一派,为首的那个是户部尚书徐佑,素来与杨家不对付。


    半年前杨昱被囚,还有他推波助澜。


    冷笑一声,姜莘也不急着开口,静待杨昱的反应。


    杨昱终于动了动脑袋,二人视线交汇,姜莘看到杨昱眼中潜藏的怒火。


    得,看来又把账算他头上了。


    暗流涌动,朝中几派人一直明里暗里较劲,逮着一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姜莘目前还没摸清具体的势力情况,但若是今日再因为一杯酒被杨家一派记恨上,日后行事恐怕更加艰难。


    但又不能直接训斥端王一派,毕竟姜培风是最大的boss。


    姜莘尝试回想端王和原主相处的情景,但只要一想,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直冲头顶,连记忆都成了不连续的碎片,脑海中只有原主恐惧的喊声,但听不清喊些什么。


    头想得发痛,姜莘赶紧停止回忆,不着痕迹地按住额角,闭目缓了一会儿。


    直觉告诉他原主和姜培风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原主也不是一个暴君草包这么简单,其中秘密很可能成为他逃离的关键点和突破点。


    但目前还不是探究的时机,底下人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呛了起来,姜莘目光一转,随手扬了下衣袖。


    宽大的龙袍袖摆将酒杯带落,“啪”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声音让下面吵吵嚷嚷的人一静,无数目光齐刷刷射到姜莘身上,盯得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就算是前世,都没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过,好有压力。


    他稳住表情,赶在福全之前弯腰去捡碎片,借着衣袖的遮挡,指腹用力按上碎片锋利的边缘。


    “嘶……”


    细白的手指瞬间涌出血滴来,福全见状忙招呼人喊太医,而时刻注意着姜莘动作的杨昱已快速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迈上台阶,眨眼间便来到姜莘身边。


    他一把抓住姜莘的手腕举起,血沿着手指滑落,犹如雪中开出的红梅,明晃晃的令下面的人呼吸一滞。


    “陛下受伤了。”杨昱暗中使劲,不由分说地把姜莘拉起来,“臣带陛下去处理伤口。”


    说完不等所有人反应,拉着踉跄的皇帝进了偏殿。


    “……你们瞧瞧!”徐佑愤然起身,指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怒斥,“瞧他,无法无天,目无尊上!”


    “徐尚书。”一位老臣悠悠开口,“杨昱那孩子得陛下喜欢,两人关系好,见陛下受伤,他着急也是情理之中,你着急就有些过了吧。”


    “……”半晌,徐佑嗤笑:“太师所言有理,怕只怕有人心太野,得了宠爱魂都飞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太师文晦,三代元老,从先帝至今担任两代皇帝的老师,又慧眼识珠,辨出杨昱是难得一遇的将才,大力举荐,引当时老将军都管不住的孩子入了仕途,最终有了如今的成就。


    虽无什么实权,但积威深重,影响极大,端王也十分敬重他,凡事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因而徐佑也只敢过过嘴瘾。见文晦开口,众人便不再争执。


    被拽去偏殿的姜莘还在病中,腿仍酸软着,差点跟不上杨昱的脚步。杨昱也只是做做样子借机脱身,见四下无人,抓着姜莘的那只手向上,捏住了他还在冒血的指尖。


    “啊!”


    伤口被用力摩擦,顿时裂得更开,涌出一大股血。


    杨昱常年使用兵器,指腹有茧,跟姜莘细腻的皮肤一比简直不能再粗糙。他捻了捻手指,又捏着姜莘的指尖看了看,眉稍一挑,表情玩味,毫无歉意地说:“原来是真破了,臣以为陛下装的呢。”


    姜莘疼的冒眼泪,用力抽回手,放进嘴里轻轻抿了下。血沾在嘴唇上,立马给这张苍白病弱的脸涂上一分艳色。


    配上被眼泪沾湿的睫毛,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妖冶的可怜。


    杨昱见状眼神暗下去,一瞬间想到之前受到的那些侮辱,表情变得阴沉,冷笑道:“陛下做事还真是不计后果。当心把自己的手割废了。”


    “朕只是不小心打翻了酒壶而已。”姜莘攥着手指头止血,盯了杨昱一会儿,忽然冲他笑了笑。


    “不过见将军如此关心朕,朕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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