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摸脉是为了探你天赋,看看能达到什么程度而已。”
他回过神,卷起衣袖顺从点头,“是。”
沈梵轻笑,音调再度降低,“做我的人,身子骨太差可不行。”
撇掉脑海细碎记忆,魏朝垂眸,盯着自己手臂。
“脉象紊乱,恐身体孱弱,有不治之症。”
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紧皱,“但瞧这身段,倒更接近习武之人,且气血充盈,不应如此。”
白胡子老头放下他手,晃着头轻呼,“怪哉……”
“吴大夫也想不到原因?”
“老夫愚钝,实在寻不到根源。”
只见白发老人腾地站起,放下药箱躬身后退。
“如此蹊跷?”
下巴抵上他肩,那道嗓音低沉,令人不寒而栗,“你说,我是不是得带你进宫见一见太医啊?”
扑通一声,魏朝转身跪下,“回公子,是,是因为……”
双手撑在地面,他眼珠打转,随即抬眼,声线发颤,“是因为在班里被排挤,干了很多重活,所以才……”
“哦?”
鞋尖在他眼前踱了几圈,沈梵伸手拉起他,语气温和,“受苦了。”
魏朝抬眼,“谢公子。”
一侍从上前,沈梵望向他,眼神平淡如水,“带他下去上药。”
“是。”
出了大厅,经过假山,他以方便为由,踏进后方花园。
只见一玄衣男子装束齐全,朝沈梵躬身行礼。
那人凝眉,随后招手,贴在男子跟前耳语。
这一步走的太险,已经令人生疑。
难怪沈梵方才要找郎中。
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功力罢了。
一道嗓音平地响起,魏朝连忙侧身。
“公子,怎么了?”
沈梵轻叹口气,“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半刻钟后,魏朝换了身行头,出了沈府。
高处一人一身玄衣,腰间一块镶金玉佩,面部用头巾遮住,没留出一丝余地。
他收回视线,轻轻勾唇。
翌日。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推开,魏朝缓步踏入。
茶水还未进嘴,沈梵一怔。
“公子!”
他故作愣神,随即双眼发亮,抓着盒子往前塞,“你快尝尝这个,我刚拿回来的。”
“有心了。”
沈梵接过打开,暗自挑眉,“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喜好的?”
“昨日公子赏的还有富余,路过便瞧了眼。”
魏朝蹲下,双手捧起脸颊,撇开视线后耳根染上血色,“听郑姑娘说,你喜欢吃这个,我就买回来了。”
魏朝面如冠玉,头发挽起,如瀑布般飞扬。
三颗小痣如雪花般,均匀停在眼角下方,使得他一颦一笑更具风情。
见沈梵一直没动,他伸出手指往前晃晃,“公子?”
“没事。”
沈梵回神,“昨日探亲可还顺利?”
话音未落,那道目光灼灼。
“等等。”
指缝扒开,一道伤口在肌肤上格外显眼,沈梵凝眉,“这又是在哪弄的?”
魏朝不住摇头,覆上男子手背,轻轻拨弄他指节,“大哥仁慈,没对我下死手。”
对上那双清澈眼眸,沈梵眯眼。
“那件事情我知道。”
下巴被捉,冰凉膏体流入伤口,细长指节蹭上他脸侧。
沈梵话锋一转,轻声笑着,“不过,你现在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触碰?”
“你自己知道吗?”
“我带你回来不只是为了欣赏,你应该懂吧?”
魏朝垂眸,“奴才是太子殿下赐给公子的,自然一心向着您,甘愿为您做任何事。”
沈梵收手,却感觉脑袋一沉,捂着唇角打起了哈欠。
魏朝连忙扶住他,“公子这是怎么了?”
沈梵摆摆手,轻揉自己眉心,“有点没睡好。”
“因为……那件事情?”
“嗯。”
“不仅如此,昨夜公主府遇刺,众说纷纭,到现在都没有定论。”
指节抵上额角,沈梵轻叹口气,“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语气无奈,轻轻晃头,“公子抬举,奴才不过一介草民,怎能胡乱猜忌?”
“这样啊……”
眼珠往上转了圈,沈梵勾唇,“既在班里待过,你可否唱个曲给我听?”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魏朝双膝着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凝眉,“怎么了?”
“不瞒您说,我其实不会唱戏。”
魏朝垂眸,双手握拳放上大腿,“打入班里第一天起,奴才便受到排挤,根本没听成老师讲课,后来声带受损不能登台就——”
“老板索性抛弃了我,派我去了柴房。”
他眼珠一转,抬头时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魏朝胡乱擦了把,勉强扯出副笑容,“但我偷空学了一门手艺。”
“如若公子不嫌弃,我可以揉捏肩颈,为您解乏。”
“怎么又跪?”
沈梵伸出手掌,将人拉起,指腹轻擦他眼角,“我又不是李员外,不会硬逼你做你自己不喜欢的事。”
“要想继续待在这里,首先就得改掉这些卑躬屈膝的习性,给我挺直腰杆做事。”
男子正色,眼神暗了许多,“不然,出去别让人知道你是我沈梵的人。”
魏朝擦干眼泪,尾音还微微颤抖,“是。”
沈梵点头,脑袋向后枕上木椅。
细长手指隔着单薄里衣揉捏,力度时轻时重,他舒服得眯起眼。
不过须臾。
男子呼吸平稳,向右歪着脑袋。
魏朝眼神一暗。
忽地,手背被人按住,他瞳孔猛缩,却没就此挣脱。
一声低笑平地响起,“你是不是在想,要是现在杀了我,你该怎么逃出去?”
魏朝嗓音颤抖,收了手咬唇,满脸错愕,“公子?”
沈梵不语,好会才睁眼,语调散漫,“不是在外面待了好几年吗?”
“怎么一句话就被吓成这样?”
魏朝连忙晃头,垂下脑袋,“方才奴才失神,自当该罚。”
“不错。”
男子蓦地勾唇,“只是——”
一把将人捞进怀中,那副面庞近在咫尺,他轻眨双眼,“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上心?”
沈梵轻啧两声,挑起半边眉毛,“莫非,是搁外边有了相好?”
“公子多虑了。”
下巴被挑起,不得不与之对上视线,魏朝轻笑,“我是在想……”
“远在关府的娘亲。”
“哦?”
沈梵微微皱眉,“你娘在关府受了委屈?”
话音刚落便被否决,“并非。”
“只是……”
魏朝目光躲闪,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昨日奴才回家,刚进门便被大哥数落了一顿,不仅如此,他还……”
指尖抚上那块纱布,沈梵目光停留其上,“我又不会吃了你,继续。”
“他还恶意揣测您和太子殿下,我劝他反被殴打一番,我只是怕,出了这事,府里会有人针对阿娘。”
说着他凄然泪下,和沈梵对上视线又连忙低头,攥着指尖欲言又止,“公子,我……”
“一切交给我。”
沈梵轻叹口气,将方才玩弄的发丝放下,“你好生歇着罢。”
温热呼吸打上锁骨,魏朝面色一僵。
“放松点。”
下巴搁上他肩,腰肢也被人搂住。
沈梵半合着眼,“我并不会强人所难。”
“好香啊。”
不过须臾,香料味道传出,沈梵轻笑,“阿若,你做了什么?”
魏朝咬牙,嗓音微微颤抖,“奴才不才,恰巧学会了制香。”
手臂越搂越紧,两人身躯越发靠近,魏朝悄然拉开距离,听见沈梵含糊开口,“所以,方才那香是你做的?”
“一点小手艺罢了。”
魏朝紧咬下唇,勉强扯出丝笑容,“因为听说人体催化会更有效,所以就……”
男子勾唇,发丝蹭上他肩。
微风吹过,金桂香气飘进,给室内增添一丝香气。
魏朝双眼微眯,指尖暗自紧握成拳。
没温存多久,就有人在外敲门,说大理司紧急召回。
沈梵睁眼,抓起外衣披上,头也不回离开。
不出所料,因为那只染了血的飞镖,各大家族一致认为是太尉所行,现在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若非如此,大理司断不会费此人力,专请沈梵。
不过现下,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费尽心思让沈梵对他无条件信任。
指尖撑着下巴,他思忖片刻,蓦地勾唇。
“关公子?”
正到厨房门口,一男子闻声赶来。
微风吹过,魏朝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温和表情,“膳食备好了?”
现下还早,灰袍男子一愣,“还未。”
魏朝点头,随意一瞥。
只见右侧大门半开,里面稀啦啦站了两人,他卷起衣袖,“那我去药房拿药,煎了一同送去。”
灰袍男子眨眨眼,一张药单映入眼帘。
“公子睡眠不佳,这些有安神之效。”
他回神,瞧了两眼便转身,“这怎么能麻烦你呢?”
“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着,魏朝轻笑,将那纸张叠了放进腰封。
从前一人生活,这些粗活也做了不少,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聪明如他,两手各执一扇,将火候和自己都照顾到了。
两名侍女被抢了活,瞧了他几眼便恭敬站着,面面厮觑。
一手提着食盒,魏朝跟在随从身后,结果刚到大理司门口,身后一道嗓音响起。
“阿若。”
一男子上前,抓住他衣袖,凑近瞧了几眼才露出笑容,“真的是你……”
魏朝轻微皱眉,扯开男子小臂,语调平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啧啧啧。”
有一男子嗓音清冽,不住调侃,“案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瓜好吃。”
一声冷笑平地响起,“那你就吃个够吧,我走了。”
“哎。”
“沈兄,等等我。”
身后脚步声渐起,他屏气凝神,全然没注意到这人之前说了什么。
“沈梵。”
男子喃喃几声,指尖伸出又缩回,喉结滚动,嗓音发哑,“你喜欢他?”
“还是说,你接近他,是为了报仇?”
“猜对了。”
魏朝扯唇,踱着步子,一字一句开口,“沈公子位高权重,为人和善出手阔绰,必能为我的计划添砖加瓦。”
“你呢?”
“这样啊……”
那男子轻轻扯唇,掏出只玉佩,拉过他小臂塞进怀中。
“这是之前你送我的信物,现在它物归原主。”
这块玉料质量上乘,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上面多了些划痕,角落染上点点血迹。
魏朝双眼微眯,耳边嗓音又起。
“只是,以后见面,可以不要装不认识了吗?”
眉间微皱,他正欲开口,那人却转身。
人影消失,魏朝回神,正走两步,方才那道嗓音又起。
“拔其筋骨,断其爪牙。”
门内,细长指尖提笔,墨汁在纸上散开。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沈梵此刻正紧抿双唇,目光如炬望向前方。
“对此反贼,不能有丝毫手软。”
呵。
喉间发出声冷笑,指尖抵上额头,魏朝轻轻摇头。
他怎么就忘了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沈澜对于他有恩的父亲都能反手出卖。
现在沈梵于他,只会做得更绝才对。
打起来打起来[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