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碾金枝》 第1章 壹 大理司。 “放开我!” 砰的一声,男人身躯砸向墙面。 锁链哗啦作响,他举起双手,瞪大双眼,“我要见皇上!” 咔哒一声,铁门关上,鞋底踩上污泥,男子轻压眉毛,缓步上前。 “别白费力气了,萧大人。” 魏朝抱臂,“要是大人挣脱了锁链,陛下非但不会饶了你,就连萧氏一族也难逃一劫。” 说着,他弹弹玄色官服上的灰尘,又拿起腰间佩剑,随意舞了两下便停。 啧。 刀刃回鞘,魏朝撇嘴。 不趁手。 正思忖,一声冷笑平地响起,他抬眼,对上充斥怒火的视线。 “自魏氏灭门以来,我萧誊替你们摆脱嫌疑,助你父亲东山再起,待你穆家不薄。” “如今我霍乱缠身,穆家不仅不施以援手,还派你来拷问,好去陛下邀功,竟这般恩将仇报!” 男人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他的脸,“不愧是外室之子,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如此绝决!” 被劈天盖地骂了一脸,魏朝并无一点反应,许久之后才开口,“然后呢?” 男人垂眸,嗓音悲凉,“老夫瞎了眼,信错了人,没什么好说的。” 新鲜血液与腐臭味冲入鼻腔,扭头望去,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人现下蓬头垢面,与乞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默许久,魏朝蓦地笑出声,“这就是你的遗言?” 话音刚落,男人艰难抬头,睁开那双浑浊的眼,再次望向魏朝。 “所有事情,都是你做的。” 他一字一句,语气笃定,“根本没有什么魏朝,从始至终只有你。” “刺杀南阳公主、嫁祸国公太傅,是你策划了这一切,是你狼子野心、想要造反!” “在外流浪多年,跋山涉水也要回京,原是为了这个。” “哈哈哈……可惜了。” 男人仰头大笑不止,居高临下俯视着魏朝,神色愈发扭曲,“终有一天,你会和老夫一样,变得一无所有!” 好吵。 眉毛不禁下压,他踱到木桌面前,拿起那副长鞭拂过纹理,拉扯两下便向前挥去。 不过须臾,脸侧溅上鲜血,魏朝转身,几步跨过。 后方脚步声传来,等他回神,手心躺着只手帕。 魏朝一愣,抬眼时,沈梵一身白衣,撞进他视线。 手帕抵上面颊,魏朝轻嘲出声。 他和这人的关系,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眼下才过初秋,空气夹杂着丝丝粘腻,庭前鸟儿落于树上,不停叽叽喳喳。 木板拼接成大门,正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一男子上前,索性锁上。 魏朝混杂其中,正伸手捋着发尖,一道嗓音平地响起。 “听说了吗?等会沈公子会来。” 那男子惊呼一声,“要是能被他选中,我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话音刚落,另一嗓音响起,“这么夸张?” 噗的一声,一男子语气不屑,“你知道什么?今日三皇子册封,下了朝便马不停蹄来这,席上首位,便是他。 这沈公子与太子殿下交情不浅,又在大理司当任。 父亲是三朝元老、赫赫有名的太傅,一对兄妹皆与高官皇族交好。” 说着,那人啧啧两声,“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滋润了。” “还真是。” 那道嗓音不再质疑,“可我听说他不近女色,同行嬉笑之人皆为男子,虽已及冠,却从未与人有约。” “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是个断袖?” 话音未落,一阵流水划过,几人皆被浇了一脸。 众人面面厮觑,青衣男子打头阵,将魏朝团团围住。 “你搞什么?” 那人摸了把脸,将掌心水滴蹭上他脸侧,又抓住他衣领,语调尖酸刻薄,“听了人来才知净面,倒真是个实打实的势利眼。” 像是后知后觉,男子收力,“可惜啊,是个划伤了脸的,再怎么蹦跶也成不了气——”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亮光洒落。 来人一身浅色衣袍,满头秀发被玉冠束起,剑眉星目,是标准的美男子长相。 折扇抵上手心又散开,露出正面的山水画。 魏朝抬头,仔细打量一番,立马扯住青衣衣襟,趁人推他借势倒下,后背砸上铁板,在诺大空间发出回响。 众人不语,齐刷刷望去,也无一人上前。 四目相对,他眼角发红,一行清泪呼之欲出。 那人一怔,青衣也跟见了鬼似的大步离开。 脚步声愈近,却被道嗓音生生止住,“哎哟,这儿潮湿,可别脏了您的鞋。” 只见女子一脸不满,朝头儿剜了一眼,“怎么办事的?” “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随从对视一眼,捡来几块石头,垫到水坑。 那人几步掠过,“无妨。” 说着,他将视线投给挣扎站起的魏朝,又随意扫了眼,言语带了半分调侃,“只是,春风楼有此光景,倒令沈某有些意外。” “误会误会。” 正提袍跪下,那女子声音又起,此刻谄媚不少,半点没了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孩子们顽皮了些,闹着玩呢。” 她话锋一转,“上次听说您一个也没瞧上,今儿来的也都没什么高等货色,恐怕入不了您的眼。” 浅袍男子轻笑两声,收起折扇后歪头,“姑娘如何得知?” 一声称呼年轻十岁,女子瞬间乐开花,连连作揖后退。 嘎吱一声,大门关掉半边,脚边陷入黑暗。 嗖的一下,灯盏点燃,又恢复光亮。 魏朝轻眨双眼,伸出手臂背在后面,打了个圆满的哈欠。 四周静寂无比,此举如同长光划破黑夜,令人心下一紧。 众人皆屏气凝神,直到旁边人拉他衣袖,魏朝才装模做样低头。 欲擒故纵。 这种情人间的小把戏,理应不在这里出现。 一声轻笑响起,男子挑眉,冲他勾了勾指尖。 魏朝起身,走到首排前方,单膝蹲下后快速低头。 下一秒,下巴被挑起,他不得不仰头,耳边传来嗤笑,“倒是长了一张好脸,多看两眼都会性/欲/大/发/的程度啊……” 指尖纂成一团,魏朝平复呼吸抬眼,唇角蹭上那双皮靴,像极了亲吻,“在下的荣幸。” “呵……” 全身上下都被仔细打量一番,那只鞋尖顺着脖颈下滑,充满挑逗意味。 隔着一层单薄布料,细小沙砾掉落,片刻后抵上,力道时轻时重,他没忍住闷哼出声。 “是你?” 指节插入墨发抓起,那人嗓音发冷,“方才为何低头?” 从这个角度望去,男子五官锐利轮廓清晰,眉宇间又带着世家公子的洒脱。 身材匀称体态端正,即使歪着身子也不难入眼。 小腿结实有力,肌肉线条隔着一层布料若隐若现。 魏朝艰难喘气,收回视线。 低沉嗓音又起,语调暧昧婉转,“因为害怕?” “并非。” 客观来讲,关若和他长了张极为相似的脸。 面若中秋圆月,色如春晓之花,唯有眉眼间有所差池。 好在此人并未见过他真容,魏朝不必乔装打扮便可蒙混过关。 墨眸微怔,魏朝故作茫然,“是因为——” 他迟疑片刻扯唇,“公子面容俊朗却身居高位,奴才认为,那样只会失了礼数。” 这副神色实在具有欺骗性,没人注意他笑意未达眼底,指甲几乎嵌入血肉。 寂静过后。 “好!” 指尖拂过唇角,那人嗓音又起,“要跟我回去吗?” 不过须臾,掌心相碰,魏朝借势起身,随三人出了酒楼。 车内,男子合上眼,手臂撑在枕前,语调散漫,“什么名字?” “关若?” 指尖轻点穴位,沈梵嘶了一声,“我记得,你回京是为了探亲?” 他垂眸,语气恭敬,“是。” 一个布袋摔进怀中,男子嗓音又起,“安顿好后,便寻个时日回去吧。” 从他探来的消息来看,从春风楼到沈梵住所,起码一个时辰。 结果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停滞不前。 指尖合上,魏朝微微勾唇。 脚步声愈来愈近,有男子哆嗦着嗓音,“公子,不好了!” 被打搅了休息,沈梵眉心微皱,舌尖抵上犬齿,“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厮撩开门帘,“魏朝,魏朝回来了。” “魏朝?” 小厮瞥他一眼,没意识到传闻之人近在眼前,碍于身份立马撇开视线。 沈梵一下立起,不慎磕到车顶,“就是那个失踪的魏氏遗孤?” 小厮不住点头。 沈梵三步做两步,疾速下车,语气急切,“此事事关重大,带我去见父亲。” 高挑身影消失视野,魏朝放下门帘,坐回角落。 马车恢复行驶,他才脱下那人外衣,嗤笑出声。 轰隆一声,天空乌云密布,风声簌簌,似乎掩盖了什么。 不过须臾,一声尖叫平地响起,马夫耳尖一动,拉住缰绳停下。 侍从回头,只见左侧车门破了个洞,银色物件牢牢插入粗壮树干。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上前巡查,一人则踏上马车。 “关公子?” 魏朝捂住面颊满脸惊愕,鲜血顺着指缝流到脖颈,他一手抓住侍从袖口,不住哆嗦,“我们这是被盯上了吗?” “应是同伙作乱,公子不必担心。” 右侧侍从归来,朝男子比了个手势,随即冲他轻笑,“我们会先护送你回府。” 指尖终于不再颤抖,魏朝摸了把眼角,“谢谢……你们。” 车前两人正耳语,魏朝却暗自勾唇。 谁都知道魏家人生来听觉灵敏,可无论怎样,都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毕竟,看到飞镖都快吓掉半个魂,更因为躲避不当伤着自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心复仇的反贼呢? 他撑着头,合上双眼,指尖盘弄着那个荷包。 等他睁眼,刚好抵达沈梵府邸。 下了车,侍从带他去偏房,还未换好衣服,屋外一阵吵闹。 穿过走廊来到正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说,我走后你们遇到了刺客,没事吧?” 屋内偏凉,沈梵拿起披风,正系着带子。 “我还好,只是划伤了脸。” 沉默片刻,魏朝疾步上前,抓住他衣袖又立马放开,神色慌张,“可若沈公子还在,那物件,大概能……贯穿你身体。” “我还没那么娇弱。” 沈梵伸手,抚上他脸颊凝眉,“倒是你,这么深的伤口——” 魏朝垂眸,吃痛闭眼。 那只手一顿,紧接着清脆响指声响起。 步履声愈来愈近,他微微皱眉。 眼见一白发老人朝沈梵行礼,他语气迟缓,“沈公子,这……” 掌心抵上他肩,袖口暗纹近在眼前,那人腕间凸出一颗小痣。 魏朝瞳孔猛缩,胸口不由得发闷,大脑神经在此刻敏感起来。 紧接着,身后嗓音再度响起。 某朝:啊,好疼~ 结果勾引失败[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壹 第2章 贰 “不必担心,摸脉是为了探你天赋,看看能达到什么程度而已。” 他回过神,卷起衣袖顺从点头,“是。” 沈梵轻笑,音调再度降低,“做我的人,身子骨太差可不行。” 撇掉脑海细碎记忆,魏朝垂眸,盯着自己手臂。 “脉象紊乱,恐身体孱弱,有不治之症。” 大夫捋着胡须,眉头紧皱,“但瞧这身段,倒更接近习武之人,且气血充盈,不应如此。” 白胡子老头放下他手,晃着头轻呼,“怪哉……” “吴大夫也想不到原因?” “老夫愚钝,实在寻不到根源。” 只见白发老人腾地站起,放下药箱躬身后退。 “如此蹊跷?” 下巴抵上他肩,那道嗓音低沉,令人不寒而栗,“你说,我是不是得带你进宫见一见太医啊?” 扑通一声,魏朝转身跪下,“回公子,是,是因为……” 双手撑在地面,他眼珠打转,随即抬眼,声线发颤,“是因为在班里被排挤,干了很多重活,所以才……” “哦?” 鞋尖在他眼前踱了几圈,沈梵伸手拉起他,语气温和,“受苦了。” 魏朝抬眼,“谢公子。” 一侍从上前,沈梵望向他,眼神平淡如水,“带他下去上药。” “是。” 出了大厅,经过假山,他以方便为由,踏进后方花园。 只见一玄衣男子装束齐全,朝沈梵躬身行礼。 那人凝眉,随后招手,贴在男子跟前耳语。 这一步走的太险,已经令人生疑。 难怪沈梵方才要找郎中。 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功力罢了。 一道嗓音平地响起,魏朝连忙侧身。 “公子,怎么了?” 沈梵轻叹口气,“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吧。” 半刻钟后,魏朝换了身行头,出了沈府。 高处一人一身玄衣,腰间一块镶金玉佩,面部用头巾遮住,没留出一丝余地。 他收回视线,轻轻勾唇。 翌日。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推开,魏朝缓步踏入。 茶水还未进嘴,沈梵一怔。 “公子!” 他故作愣神,随即双眼发亮,抓着盒子往前塞,“你快尝尝这个,我刚拿回来的。” “有心了。” 沈梵接过打开,暗自挑眉,“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喜好的?” “昨日公子赏的还有富余,路过便瞧了眼。” 魏朝蹲下,双手捧起脸颊,撇开视线后耳根染上血色,“听郑姑娘说,你喜欢吃这个,我就买回来了。” 魏朝面如冠玉,头发挽起,如瀑布般飞扬。 三颗小痣如雪花般,均匀停在眼角下方,使得他一颦一笑更具风情。 见沈梵一直没动,他伸出手指往前晃晃,“公子?” “没事。” 沈梵回神,“昨日探亲可还顺利?” 话音未落,那道目光灼灼。 “等等。” 指缝扒开,一道伤口在肌肤上格外显眼,沈梵凝眉,“这又是在哪弄的?” 魏朝不住摇头,覆上男子手背,轻轻拨弄他指节,“大哥仁慈,没对我下死手。” 对上那双清澈眼眸,沈梵眯眼。 “那件事情我知道。” 下巴被捉,冰凉膏体流入伤口,细长指节蹭上他脸侧。 沈梵话锋一转,轻声笑着,“不过,你现在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触碰?” “你自己知道吗?” “我带你回来不只是为了欣赏,你应该懂吧?” 魏朝垂眸,“奴才是太子殿下赐给公子的,自然一心向着您,甘愿为您做任何事。” 沈梵收手,却感觉脑袋一沉,捂着唇角打起了哈欠。 魏朝连忙扶住他,“公子这是怎么了?” 沈梵摆摆手,轻揉自己眉心,“有点没睡好。” “因为……那件事情?” “嗯。” “不仅如此,昨夜公主府遇刺,众说纷纭,到现在都没有定论。” 指节抵上额角,沈梵轻叹口气,“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语气无奈,轻轻晃头,“公子抬举,奴才不过一介草民,怎能胡乱猜忌?” “这样啊……” 眼珠往上转了圈,沈梵勾唇,“既在班里待过,你可否唱个曲给我听?”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魏朝双膝着地,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凝眉,“怎么了?” “不瞒您说,我其实不会唱戏。” 魏朝垂眸,双手握拳放上大腿,“打入班里第一天起,奴才便受到排挤,根本没听成老师讲课,后来声带受损不能登台就——” “老板索性抛弃了我,派我去了柴房。” 他眼珠一转,抬头时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魏朝胡乱擦了把,勉强扯出副笑容,“但我偷空学了一门手艺。” “如若公子不嫌弃,我可以揉捏肩颈,为您解乏。” “怎么又跪?” 沈梵伸出手掌,将人拉起,指腹轻擦他眼角,“我又不是李员外,不会硬逼你做你自己不喜欢的事。” “要想继续待在这里,首先就得改掉这些卑躬屈膝的习性,给我挺直腰杆做事。” 男子正色,眼神暗了许多,“不然,出去别让人知道你是我沈梵的人。” 魏朝擦干眼泪,尾音还微微颤抖,“是。” 沈梵点头,脑袋向后枕上木椅。 细长手指隔着单薄里衣揉捏,力度时轻时重,他舒服得眯起眼。 不过须臾。 男子呼吸平稳,向右歪着脑袋。 魏朝眼神一暗。 忽地,手背被人按住,他瞳孔猛缩,却没就此挣脱。 一声低笑平地响起,“你是不是在想,要是现在杀了我,你该怎么逃出去?” 魏朝嗓音颤抖,收了手咬唇,满脸错愕,“公子?” 沈梵不语,好会才睁眼,语调散漫,“不是在外面待了好几年吗?” “怎么一句话就被吓成这样?” 魏朝连忙晃头,垂下脑袋,“方才奴才失神,自当该罚。” “不错。” 男子蓦地勾唇,“只是——” 一把将人捞进怀中,那副面庞近在咫尺,他轻眨双眼,“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上心?” 沈梵轻啧两声,挑起半边眉毛,“莫非,是搁外边有了相好?” “公子多虑了。” 下巴被挑起,不得不与之对上视线,魏朝轻笑,“我是在想……” “远在关府的娘亲。” “哦?” 沈梵微微皱眉,“你娘在关府受了委屈?” 话音刚落便被否决,“并非。” “只是……” 魏朝目光躲闪,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昨日奴才回家,刚进门便被大哥数落了一顿,不仅如此,他还……” 指尖抚上那块纱布,沈梵目光停留其上,“我又不会吃了你,继续。” “他还恶意揣测您和太子殿下,我劝他反被殴打一番,我只是怕,出了这事,府里会有人针对阿娘。” 说着他凄然泪下,和沈梵对上视线又连忙低头,攥着指尖欲言又止,“公子,我……” “一切交给我。” 沈梵轻叹口气,将方才玩弄的发丝放下,“你好生歇着罢。” 温热呼吸打上锁骨,魏朝面色一僵。 “放松点。” 下巴搁上他肩,腰肢也被人搂住。 沈梵半合着眼,“我并不会强人所难。” “好香啊。” 不过须臾,香料味道传出,沈梵轻笑,“阿若,你做了什么?” 魏朝咬牙,嗓音微微颤抖,“奴才不才,恰巧学会了制香。” 手臂越搂越紧,两人身躯越发靠近,魏朝悄然拉开距离,听见沈梵含糊开口,“所以,方才那香是你做的?” “一点小手艺罢了。” 魏朝紧咬下唇,勉强扯出丝笑容,“因为听说人体催化会更有效,所以就……” 男子勾唇,发丝蹭上他肩。 微风吹过,金桂香气飘进,给室内增添一丝香气。 魏朝双眼微眯,指尖暗自紧握成拳。 没温存多久,就有人在外敲门,说大理司紧急召回。 沈梵睁眼,抓起外衣披上,头也不回离开。 不出所料,因为那只染了血的飞镖,各大家族一致认为是太尉所行,现在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若非如此,大理司断不会费此人力,专请沈梵。 不过现下,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费尽心思让沈梵对他无条件信任。 指尖撑着下巴,他思忖片刻,蓦地勾唇。 “关公子?” 正到厨房门口,一男子闻声赶来。 微风吹过,魏朝轻咳一声,摆出一副温和表情,“膳食备好了?” 现下还早,灰袍男子一愣,“还未。” 魏朝点头,随意一瞥。 只见右侧大门半开,里面稀啦啦站了两人,他卷起衣袖,“那我去药房拿药,煎了一同送去。” 灰袍男子眨眨眼,一张药单映入眼帘。 “公子睡眠不佳,这些有安神之效。” 他回神,瞧了两眼便转身,“这怎么能麻烦你呢?” “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着,魏朝轻笑,将那纸张叠了放进腰封。 从前一人生活,这些粗活也做了不少,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聪明如他,两手各执一扇,将火候和自己都照顾到了。 两名侍女被抢了活,瞧了他几眼便恭敬站着,面面厮觑。 一手提着食盒,魏朝跟在随从身后,结果刚到大理司门口,身后一道嗓音响起。 “阿若。” 一男子上前,抓住他衣袖,凑近瞧了几眼才露出笑容,“真的是你……” 魏朝轻微皱眉,扯开男子小臂,语调平缓,“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啧啧啧。” 有一男子嗓音清冽,不住调侃,“案子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瓜好吃。” 一声冷笑平地响起,“那你就吃个够吧,我走了。” “哎。” “沈兄,等等我。” 身后脚步声渐起,他屏气凝神,全然没注意到这人之前说了什么。 “沈梵。” 男子喃喃几声,指尖伸出又缩回,喉结滚动,嗓音发哑,“你喜欢他?” “还是说,你接近他,是为了报仇?” “猜对了。” 魏朝扯唇,踱着步子,一字一句开口,“沈公子位高权重,为人和善出手阔绰,必能为我的计划添砖加瓦。” “你呢?” “这样啊……” 那男子轻轻扯唇,掏出只玉佩,拉过他小臂塞进怀中。 “这是之前你送我的信物,现在它物归原主。” 这块玉料质量上乘,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上面多了些划痕,角落染上点点血迹。 魏朝双眼微眯,耳边嗓音又起。 “只是,以后见面,可以不要装不认识了吗?” 眉间微皱,他正欲开口,那人却转身。 人影消失,魏朝回神,正走两步,方才那道嗓音又起。 “拔其筋骨,断其爪牙。” 门内,细长指尖提笔,墨汁在纸上散开。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沈梵此刻正紧抿双唇,目光如炬望向前方。 “对此反贼,不能有丝毫手软。” 呵。 喉间发出声冷笑,指尖抵上额头,魏朝轻轻摇头。 他怎么就忘了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沈澜对于他有恩的父亲都能反手出卖。 现在沈梵于他,只会做得更绝才对。 打起来打起来[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贰 第3章 叁 半刻钟后,满月阁。 一人大步走进,找了个位子撩袍坐下,瞬间引来众人目光。 那人轻抿红唇,冲宾客颔首,几人像是痴了半天才回神。 满头秀发用一只玉簪挽起,额间一点丹砂,腕间套着玉镯,行动处顾盼生辉、眉目间婉转多情。 茶水流进瓷杯,他无视掉所有视线,足尖轻点上了台阶。 未到门口,男男女女嬉笑声传来,魏朝一下便分出几人。 “吃醋了?” 隔着一层薄纱,男子勾唇,搂紧女子腰肢,“春风楼倒是繁华,可没这惬意。” 说着,指尖抬起下巴,好似下一秒便吻上去。 吱呀一声,魏朝踏门而入,一屁股坐上主位藤椅。 那女子一愣,立马缩进男子怀中,却又忍不住偷瞧几眼。 “哟,这不是花姑娘吗?” 一手解开披风扔去,男子起身,在他对面坐下,“这才多久没见,你竟越长越水灵了。” 视线给到他敞开的双腿,那人挑眉,“只是作为女子,如此豪放多少有失礼数。” “多谢夸赞。” 魏朝扯唇,“公子近来可好?” “怎会不好?” 说话间,那女子已着装整齐,立在男子旁边,拿起酒壶侍候。 白嫩指尖正要伸向酒杯,却被魏朝捂住。 “这头牌倒的酒啊,闻着都香上不少。” 男子闭眼惊呼,又晃悠一圈,“姑娘来一口?” 许是察觉氛围不对,女子找了个借口离开,临走还不忘关紧门窗。 耳旁清净不少,魏朝嗤笑出声,“人都走了,别装了。” 黑子捏在手中,那人开口,“来一局?” 暗线浮出,他捻起缸中白子,细细摩挲,“嗯。” 谈及未来,魏朝沉默,片刻开口,“除了沈梵,一个不留。” “啧啧啧,某人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 男子压低嗓音,一边眉毛跳得老高,“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在等待一个答案。” 魏朝摇头,思忖半分才放下,“在那之后,自会做出抉择。” 本离胜利一步之遥,许因愣神,竟被对方占了上风。 “怎么办啊?” 男子音调婉转,双眼微眯,“可是有人指名道姓要我杀你呢。” 魏朝抬眼,与之对上视线。 正欲开口,扣扣两声,门外那人身子微躬,“打扰了,花娘子今日可见过穆七穆大人?” 指节捂住唇角,他变了音调,“何事?” 那道身影迟疑片刻,语气恭敬,“大理司有召,监察大人请穆大人前去。” 两人对视一眼,魏朝清了清嗓子,“我与他有要事相商,劳烦沈公子稍等片刻。” “是。” 门外话音刚落,门内调笑又起,“快去吧。” “你的小情郎叫你了,可别让人失望啊。” 被指名道姓要求,穆七仍嗞个大牙搁那乐呵,脱衣服的动作像开了反方向倍速。 他挑眉,上前一把扯掉。 穿戴整齐后,魏朝推开房门,两人一前一后踏出。 大理司。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阳光洒落。 长椅上一人斜躺,见几人进来,只斜睨了眼,又仰头灌酒。 “萧大人。” 魏朝一身玄衣,随意靠着墙面,“别来无恙啊。” “你们来了。” 方才没仔细瞧,此刻半眯着眼,他才把人看清,瞬间紧握双拳,“你……” 看来穆七之前把这老头气得不轻。 心里想着,他挑眉摊手,朝沈梵耸肩,一套小连招用得无比丝滑。 “眼下没有进展,我们只能再次向您求证。” 拿手帕擦拭一番,那长椅才恢复光泽,沈梵撩袍坐下,“事发当天,或者说更早以前,您府上,究竟有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男人不语,随后放下酒坛,“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您。” 沈梵勾唇,语气平静,“可这没用。” “我堂堂一个手握兵权的太尉,要是想造反,还会等到今天?” 酒坛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男人撇开头,嗓音发冷,“没有证据就让我出卖族人,你们大理司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室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混厚嗓音打破,“说什么怕御史台/独/揽大权,非要立个什么大理司。” “到头来呢?” 萧誊冷笑着收回眼神,冲他挑眉,“招来了一群草包。” 男人蓬头垢面,衣袖破烂不堪,还染上了污泥,一看便受了不少拷打。 可就算这样,也不愿意委屈半分。 魏朝轻啧两声,索性上前坐下。 只见沈梵双眼微眯,舌尖抵上犬齿,“萧大人,注意言辞。” 眼看气氛不对,一旁男子赶忙伸手,挡在两人面前,“好好说话,别动气。” 扣扣两声。 一男子身着玄衣踏门而入,行礼后上前,“大人,太傅让我给您传个消息。” 不过须臾,沈梵眉头紧皱,嗓音细若未闻,“你确定?” “千真万确!” 许是感受到目光,那人环顾四周,拉着沈梵起身。 木桌松垮不少,他轻晃两下,扣掉要掉不掉的木块,拿到手里把玩。 “魏朝的尸体已经发现了,就在萧大人府上。” 玄衣男子压低嗓音,“小郡主胎死腹中之事传出,陛下在金銮殿发了好大通火,说——” 低沉嗓音又起,“说什么?” 玄衣迟疑片刻,“说给太尉两个选择,要么一人、要么萧氏全族给她陪葬。” “我知道了。” 沈梵思忖半分,转身望向青衣男子,“燕绥,你跟我走一趟。” 那人应了声,腾的一下站起。 “穆大人。” 沈梵站得笔直,朝魏朝背影行了个平礼,“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手中物件逐渐圆润,他扭头轻笑,朝沈梵颔首,“我一定,好好照顾萧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厉吼逐渐嘶哑,那双眼也从炯炯有神变得浑浊不堪,皮肤与地面温度等同。 他才放下鞭子,转身离开。 “终有一天,你会和我现在一样,变得一无所有!” 那道怒吼在耳边响起,他不由得嗤笑。 他的结局根本不重要。 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亦或剁成肉酱、暴尸荒野,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一切早已注定。 “一会还要面见圣上,这个样子可有失礼数。” 雪白方帕躺在掌心,沈梵轻声开口,“擦擦吧。” 魏朝回神,轻轻扯唇,“谢过。” 穿过长廊来到正厅,侍从上前,递上件外衣。 正扣着腰带,那人嗓音又起,“说来也真奇怪。” “我没记错的话,八年前守城的人就说他摔雪地里冻死了,怎么现在又出来了呢?” 燕绥嘶了声,收了折扇轻打手心,“还在萧——府上发现,是否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轻咳一声,语气笃定,“就像,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事到如今,只能解释成自导自演了。” 沉默片刻,沈梵开口,“要是真有这人,我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死了。” 魏朝抬眼,刚好与之对上视线。 男子轻笑,冲他挑眉,“你说对吧?穆兄?” 魏朝不语。 金銮殿。 穿过屏风来到后室,主位男人头戴王顶,穿着却很素净,听见动静也并未抬头,还拿起玉扳指把玩。 沈梵带头,几人躬身行礼,得到准许便起。 那人终于停了动作,“朕听说,当年的兖州双煞,你是其中之一?” 魏朝上前一步,恭敬回答,“微臣确为穆七,只是,这等名号实不敢当。” “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的确需要点狠手段。” 男人轻轻点头,终于抬起高贵的头,颇为施舍瞧了他一眼,“若非如此,水利城墙也没那么快建成。” 牙关暗自紧咬,魏朝沉默片刻,微微勾唇,“陛下谬赞。” “沈爱卿。” “臣在。” 低沉嗓音传来,他垂眸。 “你觉得,朕该给穆大人什么赏赐?” 思忖半分,沈梵语调平缓,“微臣不知。” “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相信穆大人不会为此计较。” 指尖拂过身侧座椅,男人撑头,直直盯着他,“朕倒是觉得,你是个掌刑的好手。” 魏朝抬头,对上视线后又低下,握紧袖中拳头。 对这个人抱以虔诚,他做不到。 仔细瞧来,那双眼里毫无愧疚,只会令他越发愤恨,怒火横生。 “明日起入大理司,协助办案。” 男人嗓音又起,“爱卿意下如何?” 静寂片刻,几人异口同声,“臣遵旨。” 出了宫殿路过小径,有人围成一团,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燕绥正欲上前,被魏朝伸手拦住,顺势侧身隐住身躯。 “这萧誊也太大胆了,竟敢做谋害皇嗣之事。” 那男子站得笔直,滔滔不绝,“长公主虽已出阁,腹中孩儿却仍为皇室后代,闹成这样,就算皇上想留他一命都找不到借口。” “稀罕什么?” 有人嗤笑一声,呸的一下口水落地,“我倒是听说个消息,说五皇子不日便要回京。” 旁边几人惊呼一声,一人忍不住接茬,“太子殿下前日才入主东宫,他好端端的挑这个时间干嘛?” 黄衣男子伸出指头,掏掏耳朵,拖着嗓子开口,“急了呗。” 几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 “精心策划的布局就这么被打乱,要是如此放任下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今年开春,皇帝借围猎之由,将几名皇子聚集在一起,说胜出者有重大嘉奖。 比赛以五皇子拔得头筹结束,讨要奖赏之时,却被一顿搪塞。 隔日消息传出,众人才知,他竟被封为王,封地偏远、资源匮乏,硬是被夸出了花。 换做他人,也十有**心有怨恨。 方才男子嗓音愈低,“可皇上几月前才……”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思乡心切,床前尽孝。” 噗的一声,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美人攻就这点好,做男做女都精彩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叁 第4章 肆 “我总觉得其中另有阴谋。” 另一清冽嗓音响起,有些讶异,“贵妃娘娘病倒数日,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没用,难道他回来就能出现奇迹?” “陛下本就不待见他,他不仔细考虑自己,倒是儿女情长的很?” “这有些不合理吧?” 有人哧笑,“那可不一定,万一,是心病呢?” 众人皆是一乐,“哈哈哈……” “不过出了这事,燕氏也逃不了一劫。” 叽里咕噜的,又一男子嗓音黏糊,“你们说,国公的身份还能保住吗?” 魏朝向右轻瞥一眼,微微勾唇。 燕绥此刻握紧拳头,眉心皱起。 金丝衣摆摇晃着闯入视线,有男子睁大眼,连忙行礼,嘴皮子都不利索了,“燕,燕大人……” 魏朝站在沈梵身侧,看见他伸手拦在面前,抢先开口,“宫规森严,各位可不能信口雌黄。” 几人颤颤巍巍,忙应下。 呵。 小声冷笑过后,魏朝收回了视线。 没过多久,三人出了宫门。 许是为了排解,沈梵说要上春风楼一聚,魏朝左右各揽一个,以给自己庆祝的名头哄着两人去了满月阁。 “春风楼繁华是真,穆某俸禄不多也真呐。” 魏朝长叹口气,抹着眼角,瞧着挺像那么回事。 被这副神态逗笑,燕绥举着酒杯,故作惋惜,“那儿可有人等着沈兄呢,穆兄这么做就不太厚道了啊。” “哦~” 拇指摩挲着下巴,魏朝眯眼,拿胳膊肘轻撞了下沈梵,唇角勾起,“什么样的?男人还是女人?长得好不好看?” 果不其然,沈梵把玩着酒杯,垂眸并未开口。 “你问的也太多了,沈兄不会回答你的。” 燕绥冲他晃头,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 “穆公子?” 脚步声渐近,女子摇扇轻笑,白嫩指尖轻点他胸口,撅着嘴佯装生气,“来了会儿就走,还以为你心里没我了呢。” “这不是太忙了吗?迫不得已。” 魏朝轻啧两声顺势站起,虚搂住她肩,语调暧昧玩转,“你看,我一有空就来找你了。” 他跟在女子身后,大摇大摆上了楼。 扭头之际,只见两人面面厮觑,张着唇小声谈论着什么。 正听乐观舞,耳边一阵动响,沈梵斜睨一眼,才发现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 “穆兄?” 燕绥率先开口,眼神闪过一丝光亮,“方才上楼,都做了何事?” 双手撑住两人座椅,穆七挑眉,“听琵琶看跳舞,和你们现下做着一样的事。” “那也太没趣了,人多还听着热闹。” 穆七不语,舌尖舔过唇侧。 半分过后,一双皮靴踩上台阶,阔步走向中间位置。 他娴熟坐下,指尖轻点桌面。 穆七侧过身,也拉开椅子,一声惊呼响起。 “沈兄!” 沈梵扭头,目光不解,“怎么了?” “看见那边那人了没?” 指节抵上下巴,燕绥难得深吸口气,引得沈梵也没忍住扭头。 “身形修长背影潇洒,打眼一瞧像个富家公子,但一转头,眉宇间又带着锐利,是个狠角色。”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他终于顿住,“嘶——” 沈梵眉心微皱,“嗯?” “腰间佩剑,指侧虎口却干净平滑,连习武之人常见的薄茧都没有。” 燕绥不住摇头,继续瞧去,“这很奇怪。” 沈梵抿唇,直直望向那人,片刻眯眼。 他总是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但除了身段,又找不到真正的相似点。 “这有什么稀奇的?” 穆七轻笑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随意至极,“你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天赋异禀的人,即使习武多年,你依然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训练痕迹。” 宽大掌心摊开,他单挑半边眉毛,“比如我。” “还真是。” 燕绥惊呼一声,抓住他手腕,“穆兄,你这手瞧着和他的也太像了。” “……” 八卦趣闻腻的不行,魏朝一点兴趣也无。 忽地衣摆被带起,魏朝向右望去,正好与之对上视线。 男子嗓音很低,在人海中被淹没。 魏朝凝眉。 下一秒,砰的一声,茶杯被震得转了圈才站稳,却滴水不漏。 身后响起一道掌声,他腾的站起,阔步离开。 “厉害!” 斜睨一眼,不难发现那人竖起拇指,冲沈梵点头,“真有两下子!” “别来无恙啊韦大侠。” 刚进门,那道嗓音响起,瞥他一眼开门见山,“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再帮我一个小忙呢?” 说着,那人端起茶壶,流水划过,落进玉杯。 魏朝撩袍坐下,轻轻挑眉。 “想必大侠已经知道了。” 男子本笑着,这时突然淡了神色,“家父蒙冤入狱,被害致死之事。” 魏朝没说话,头也没点。 “南阳公主乃长孙皇后所生,及笄嫁与燕氏长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儿却因受惊死亡。” “闹得满城风雨的魏朝不知真假,我萧氏一族却为此担上了罪名。” “不瞒您说,皇上生性多疑,多年前便让家父挑了眼线安插其中,萧某视此为莫大恩惠,却从未料到今天——” 魏朝轻压眉毛,眯眼瞧他。 男子轻叹口气,眉宇间更见凌厉,嗓音压得很低,“杀掉燕氏长子,营造畏罪自杀的假象,这便是我的诉求。” 檀木盒子打开,珠光宝气铺面而来,打眼一瞧,便知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 面纱之下,魏朝忍不住勾唇,又轻轻晃头。 男子紧抿双唇,片刻开口,“为什么?” 魏朝指尖提笔,沾了些墨。 【时机未到。】 哑巴杀手有一手好字,倒也算不上奇怪。 内心孤苦郁闷,唯有文字得以抒发。 “不想干就是不想干,我找别人就是。” 想到这里男子噗的笑出声,也没管他脸色,“怎么还捉神弄鬼起来了?” 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笑,魏朝放下笔,转身出了门。 不过一瞬,男子声调徒然拔高,听着烦躁不已,“酬金又高要求还多,要不是慕祈不接,我才不会找他。” 里面噼里啪啦的,听着碎了一地。 魏朝侧身,已经抚上自己发丝,思考回去怎么对付沈梵。 门内有人嗓音发颤,“公子,现在怎么办?” 砰的一声。 “打道回府啊,蠢货!” 一手扯开外衣一手摘掉面纱,他推门而入。 正束着腰带,扣扣两声。 “进。” 来人踏门而入,嗓音清甜,“桂花糕好了。” 隔着床幔,那人瞧不到魏朝神色,只是再次出声试探,“花娘子,还好吗?” 魏朝伸手细致理正衣领,片刻变了声调,“我没事。” “又有人吃酒没给钱。” 女子长叹口气,上前一步,“还骚扰了我们这的姑娘。” “叫人卸掉一条凳腿,上去砸他,死了算我的,不是早就说过了?” 魏朝语气淡淡的,听着像是刚吃了个茶叶蛋一样随意。 女子没说话,身躯微微前倾。 他伸出条腿,站在床边再度开口,“出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片刻,女子点头,转身离开。 他回去的时候,还没瞧着沈梵动静,倒是四六歪着身子倚上门框,微微睁大眼。 “公子还没回来?” 四六明显是个自来熟的,和魏朝没见过几面,连肩膀都搂上了。 他轻笑着,暗自拉开一段距离,“我从哪知道啊?” “还以为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呢?” 男子卷了自己发丝撇嘴,晃头轻啧,不知道在可惜什么,“竟然没碰上。” 魏朝不语。 出了这事,沈梵为了避话头,大概率是不会回沈府的。 魏朝垂眸思索片刻,拐到厨房吩咐加餐。 约莫一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动静。 敲击的动作停下,他缓缓起身,来到正厅。 膳食摆好,魏朝很是自觉,坐到沈梵旁边。 男子垂眸,难得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嗓音才起,“萧大人死了。” 螃蟹只用了最简单的清蒸,打开后热气铺面而来。 魏朝原慢条斯理地剥着壳,这下动作一顿,随后若有所思似的,“您和这位大人关系很好吗?” 按理说,任谁听了这话都会随口问一句原因。 沈梵有些狐疑,眉心一跳,还是顺着回应,“也没有。” 沈梵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像找不到头的线团一样难以捋清。 “萧大人为人不错,能力出众,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轻叹口气,指尖轻点太阳穴,“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一阵轻笑过后,少年嗓音清冽,“痛苦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啊——” 唇边抵上小勺,反应过来已经吞了些进去,沈梵轻压眉毛,暗自嘟囔,“怎么把我当小孩子哄?” “因为我听过一句话,说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无论你怎么动他,他都不会反抗。” 连续投喂几勺,沈梵咀嚼不算顺畅,耳根都憋出浅红。 魏朝瞧着倒是挺开心,撑着一边脸颊,“没想到这句话是对的。” 另一只手举起就被沈梵伸手拦住。 “对了关若。” 他捂唇轻咳两声,嗓音比平时更加低哑,“今日你在外待了许久,都干了什么?” “不会就给我买了桂花糕吧?” 话音刚落,少年睁大眼。 “怎么可能?” 魏朝颇为体贴地给沈梵顺背,又拿指腹蹭他唇角,随即贴到人耳边,音调极低,“我还听到了个故事。” 沈梵回头,对上视线后冲他挑眉,“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喉间发出声低笑,魏朝垂眸,停顿半分才开口,“从前有个小孩,他家庭和睦生活美满,从小被当成宝贝一样宠,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但是好久不长,有一天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于是睁大眼问拿刀的大人。 大人说他家人犯了罪,就只能待在这里等待死亡。 小孩不服,连滚带爬窜到寺庙,把自己藏在角落缩着手脚,企图让自己温暖一点。 可还是好冷好冷,他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本来挺有情绪的事,他却说的很轻松。 好在沈梵很给面子,“然后呢?” 四目相对,魏朝率先移开视线,垂眸之时又被他腕间吸引住目光。 喉结小幅度滚动,他勾唇轻笑,“有个少年闯了进来,他关紧门窗,拿掉佛像前的烛台,端到小孩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取暖。 少年穿的很好看,布料上乘做工精致,一点也不像需要逃难的人,于是小孩抬起头,心直口快的问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样的话,魏朝没忍住冷笑出声,“因为父母抛弃了他,少年耸耸肩,满不在乎地接着说,就在不久前,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一气之下选择了离家出走。 他现在也很后悔,但也不得不承担胡闹的后果。 没过多久天黑了,两人挤在废弃的稻草上,小孩冷的不住发抖,少年把自己的披风撑开,紧紧抱住他。 那晚小孩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醒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了。” 那颗小痣刺得他眼睛生疼,魏朝咬住下唇。 沈梵就是阿凡? 这种假设他都能想出来,也是天真的没救了。 一声轻笑响起,他抬眸。 男子撑着下巴,一手蹭上他唇,半合眼皮,语气调笑,“都出血了。” 距离过近,魏朝睁大眼,触电般后退。 手臂停在空中,沈梵仍然笑着,饶有兴致望着他。 魏朝停顿片刻,才转了转眼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后来小孩长大了,却把少年杀了,公子猜一猜,这是为什么?” 此男是魅魔…… 你们就这样互钓吧[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