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邹慧很难得的没有听到一一标志性笑声,但却听到了她标志性的牢骚:
“哎哟哟,邹大医师终于记起给我电话了,难得啊!”
邹慧对这个妹妹很难定性,说是妹妹,但更多的象闺蜜。加上她初二起就在国外生活,所以更没大没小,两人啥话都说。
此时听她叽里呱啦开她玩笑,只好装哭:“呜呜呜,你懂得,今年实在是,太忙太忙了,我都累哭好几回了!”
邹慧装哭,也是真情地流露负面情绪,CR疫情开始后,医护人员真的忙到死去活来,这个哭,是真的想哭,
“你不觉得,我连跟你打电话都是奢望了吗?”
“哦,好,好,抱抱,抱抱,我可怜的娃!”一一赶紧回头安慰,“唉,现在的生活太不正常了!你们忙的晕头转向,我们么,却封在这里闲的长毛!这可恶的病菌,真不是人养的!”
邹慧被她逗笑:“这,它本来就不是人养的啊”!
“这不好说,谁知道呢?”一一信口开河,好在没深入下去,“你别累过头,现在病菌这么多,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注意好的!”
电话那头,是真心关切的语气。虽然现在联系都不多,但邹慧知道,真心的朋友不会疏远。
CR疫情之前,医院工作也忙,但一周一天的轮休日总可以保证,那天睡个懒觉,再随意煲个电话粥啥的。现在,这CR疫情一来,所有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基本的休息都都是奢望。
“谢谢,我知道了。”邹慧真心的。
“谢倒不必,真希望这CR快点消灭,你也好休息休息,我们也可以聚聚”一一在用她的方式心疼人。
“嗯嗯,的确希望快点过,这CR太折磨人了。”受CR疫情之困的人远不止一个两个,大家都想快点让它过去。
邹慧想起了方愿。她问道:
“对了,刚你说被封控了?那你在你爸妈拆迁房那里?”
“是啊,去年底CR疫情封后,我爸妈一定要我过来,说有事一家人好相互照应。所以我今年一直呆在这边,”一一停顿了一下,没等我回答,又继续说道:“结果,这几天这边又被封了!”
邹慧顾不得说其它,直接问“ 你爸妈家边上是不是有条路,叫青右路?”
“是啊,青右路,就在我爸妈房子边上,怎么啦?”
“那22幢,离你爸妈家远不远?”
“不远,很近,在我家后面一点点。22幢怎么了?”
“一一,”邹慧拿手上的毛巾擦头发,边擦边继续说:“你还记得吗,去年暑假,你我去象国,碰到的那对年轻情侣?”
“你说的可是郎才女貌的那对?”
“嗯 ,就是他俩。”
“那当然记得啊,他俩是我爱情的模板。而且那时也多亏他们,我们才没被骗,是吧?”
“是啊,多亏他们,不然还可能丢失证件,更麻烦。”
“对啊,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们,是你又看到他们了?”
“嗯,对,不过只有那个女的,现在在我们医院!”
“啊,方愿?她怎么了?要生孩子了?”邹慧是妇产科医生,一一很自然地往这方面想。
“对,是生孩子,不过——”
邹慧把方愿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邹慧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一叫出声来,邹慧甚至能想像,电话那一头,一一因吃惊而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个人生孩子,现在怎么还可能这样?随便打个电话,家人和朋友不都来了。”一一还在发出疑问。
“对啊,大家都觉得很困惑?”
“你们没有问过她原因?”
“问了,可她没说,不止这样,从生产到现在,几天了,她都没有开过口。”
“没有开过口,啥意思?”
“精神科医生也来诊断过,说的是,她得了‘应激性创伤综合症’,说那天晚上对她刺激太大了。”
“啊,我不了解,这个症状严重吗?”
“严重的话会很严重,但她的症状又有些特别,就是不说话,其它生活上基本能自理,对孩子也还好。”
“她不说,就没有办法了吗?你们医院就没有想办法联系联系她的家人?”
“想了,本来医院已决定以产妇本人的意念为主,不额外生事了。但因为她的情况太特殊,所以最后有一个院领导还是联系了她老家的社区人员,得到了她爸爸的电话,结果电话打去,这边的人才刚问了一句:你是方愿的爸爸吗?对方就‘啪’地挂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所以医院这回真不敢再多事了,怕弄不好,反倒更加刺激产妇。况且,现在CR疫情期间,外地来往本来也不方便。”
“那倒也是,不过,你们确定不是打错人了?”
“不是,是那边社区人员确认的。”
“那她老爸怎么会这样的态度?”
“不知道,不过,那边社区的人也说了,他家的情况,的确有些特别!”
“嗯,那沈岩书这边呢?”
“这个,就更加没法联系了,因为方愿不说,那这只是我俩在象国的一段记忆,根本没法证明这孩子是不是沈岩书的?你说怎么找?”
“你这么说,倒也是。”一一默然了。
沉默了一阵子后,她又叫开了:
“啊、啊,啊”,一一嗷嗷叫了一会儿,开始失望叨叨,:“啊~,好难受,那么般配的一对,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你也别总是颜控,现在社会上,骗子太多了。”
“姐,你的意思,是她遇到杀猪盘了?难道那天那个帅哥,是骗她的?”
“不然怎么解释?”
一一还是不甘心:“可是,那天他们说了,他们是大学同学。同学杀猪盘的概率很低吧?”
邹慧回想过来,当时抢回钱包,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时,是好像说过,他们是同学,而且已经恋爱六七年了,同学杀猪盘概率是很低,而且,杀猪盘也很少有六七年的耐心。
“这倒也是,不过也不能绝对否定,啥都有可能发生。”
一一可能被沈岩书加了美颜滤镜,她还是不敢相信,
“嗯嗯 ,虽然说万事都有可能,但在他是杀猪盘骗子还是渣男之间,我宁可相信他是渣男,因为那天听起来,女方家庭很一般,倒是那男的相对条件好一点。骗子没有这个耐心,花六七年去骗一个不怎么有钱的女人吧?”
“这倒也是,可是,说他是渣男,按那天的表现,我也有点不相信的。”这回倒是邹慧不信了,虽说不绝对,但一个人的基本素质还是能体现一个人的人品,一个如此热衷做好事的人,起码基本人品摆在那里。
一一马上表达同感:“对吧、对吧?我也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这么不负责任的渣男或骗子!”
“可现实也摆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不是说她还什么也不肯说吗?”
“嗯 ,看她还是不想说话,我也不敢多问。”
“也是,任谁经历这样的事,都很难马上恢复。”
“嗯 ,只希望她没事,现在产后抑郁症那么多,希望她不要陷进去。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也别在猜了,等以后她情绪恢复些,再慢慢了解吧!月子里,不能刺激她!”
“嗯 ,也是,不过,接下去,她该怎么办?”
“就是这个成问题,我们医院只能管她到出院,出院后,还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你们小区还在封控,听说她原先联系好的月嫂就因为封控没有来,这也是造成了生产时这么危险的状况之一。以后即使能来,也肯定要到封控结束。”
“那倒也是,那要不,帮忙安排去月子中心?”一一想到一个新去处。结果刚出口就被邹慧挡回来了:
“看来你的确在家呆久了,CR疫情后,月子中心都已叫停了,现在哪还有开着的月子中心?”。
“对哦”,听到邹慧这么说,一一才反应过来,的确,CR疫情开始后,托儿所,月子中心,培训班,都停摆了。
“那她出院了怎么办?总不能自己坐月子,不止没人照顾不说,还得加上自己带孩子吧?”一一终于明白邹慧焦虑的是什么了。
“嗯,这就是我担心的,如果这样,她身体会出问题的。所以打电话想问问你,你这边小区,有没有合适人选,或者,你跟社区这边也了解了解情况,虽然医院跟你们社区也联系了,但现在非常时期,社区人手也肯定紧张,我有点不放心。”
“的确是的,今年社区特别忙,所以,他们一直在招社会志愿者。说巧了,我也在申请。明天我电话问问,他们准备怎么安排方愿的事?”
“好的,那你问了,结果如何,跟我说一下。还有,明天方愿就要出院,现在医院资源紧张,她已经迟了两天出院了。到时如果可以,你过去看看她,同一个封控区,申请一下,说不定可以。”
“明白了,我明天先联系社区,她出院我就过去看。”
“别忘记做CR检测!”邹慧提醒道。
“嗯,封控区三天一检,明天刚好又要做了,我一早就去排队。”一一道。
“好,辛苦你了!”
“没事,姐,你也别太操心了,赶紧去睡,没日没夜的。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一一平时在邹慧面前经常扮演娇小角色,但其实只是调节气氛。她本人是一个又懂事,又自立的热心女孩,国外七、八年的经历早就锻炼了她。此时,她是真心关心这个对她很好的表姐,
“现在病菌那么多,啥都要体力去熬。谁知道这个破CR,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你一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此时的一一,象个大姐姐。
“嗯嗯,知道了,我的小姑奶奶,我这就去睡,你也保重身体。”
“嗯嗯,好,晚安!”
“晚安!”
两人挂了电话,各自想着方愿的状况,心里皱起了波纹。